记得她刚来时才这么一点点，奶粉也不愿意喝，我和你爹轮流抱着她哄。
结果，大半夜的美兰和你就来了，美兰抱过去孩子就喂奶，眼泪珠子跟着一颗一颗往下掉，谁看了不心疼啊！”
张玉英提起往事不由掉下泪来。
秦有良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爹，娘，都是我糊涂，我被猪油蒙了心！今后，我再也不能让她们娘四个受苦了！”
唬得张玉英赶紧上前去拽女婿的手，“有良啊，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我和你爹刚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这也怨不得你，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要不是你娘和你爹逼的，你也不至于这样——唉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王德善装上一管子旱烟，对秦有良说道，“对，有良，你自己能想开是最好的！
你看我这一辈子养了一个儿子、四个闺女，就那一个儿子是混蛋，闺女是一个比一个孝顺，我看你那三个闺女也都挺好。今后老三打算怎么办？还放她姑家？”
秦有良听王德善咳嗽起来，就赶忙端来一碗水，“老三我也打算接回家来了，今后也不想别的了，把眼前人照顾好才是正经。”
“对、对！你这么想可算是想对了，不过孩子她姑能让你抱回来嘛？”
王德善可是知道那大姑姐是个不好对付的，名义上是帮着秦有良看孩子，实际是想着赚那一月50块的钱呢！
“爹，孩子她姑这几年哪次见了我，不是数落老三几句，我要去抱回来，她肯定高兴坏了！”
王美兰喜滋滋地说道。
王德善却没那么乐观，“我看没那么容易，你们别把事情想简单了，得好好办，主要别让孩子难受！”
“是！”
秦有良答应一声，就赶忙去桃园里接着打起药来了。
这桃子已经长得鸡蛋一般大，正是需要好好伺候的时候，再有两个月也该熟了。
“爹，这桃子今年长得不错，能卖个好价钱了！”
“这也不好说，有时候收成好了，还卖不出去了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德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他可是知道，这钱没那么好赚的。
王美兰又去把老两口的衣服床单被罩都拿出来洗上，“妈，小书这学期什么时候结束？”
“好像还有一两星期也结束了，她老师说是快生娃了，打算提前结束课呢。你们吃了吗？一起再吃点。”
张玉英舀上野菜粥喝起来。
王美兰摆了摆手，“行，到时候我来接她，她回去上学估计得九月份了。秦齐说是暑假要提前给她辅导功课呢！”
“那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这学期小书就没拿回来过书包呀！我身体不好也顾不上她，也不知道她在学校学得咋样。”
“今天小书爷爷过生日，我一会接小书回去看看，这小书咋还没回来？要不要我去找找啊？”
“嗯，接回去看看吧！这都快一年没回去过了。你不用找，哪里找得到，还不如喊几嗓子。”
结果，王美兰喉咙都快喊破，还是没把秦书喊回来，秦有良也跟着急了。
直等到10点多，秦书才晃晃悠悠地从山里跑出来。
“爸、妈，你们怎么又来了？！”
两人看着泥猴似的秦书哭笑不得。
只见她头发凌乱、一身污泥、鞋子邋遢，怀里还兜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别看了，我就是去水库那边抓鱼去了，这几天放水，好多鱼都冲到小溪里去了。”
王德善吆喝她赶紧去洗洗。
张玉英一边给她舀水，一边说“你爸妈说过几天要带你回家住呢，你不是早盼着回家了嘛！”
秦书一扭头把一身泥水甩得到处都是，“吆，可算记得他们还有个闺女流落在外了！我不去，我去了谁来保护你和外公啊，我舅妈又要来祸害了！再说，我在这都住惯了，不去！”
“听话！你早晚都得回去，外婆年纪大了，照顾不动你了，你回去了我也能安安心心睡睡觉，我和你外公住在这山里，你舅妈才懒得上来呢。”张玉英哄着。
王美兰没想到女儿是这个反应。
“怎么弄得我们是你后妈了似的，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天天照顾你，你不知道多辛苦，你得懂事啊。”
“我也不小了，我能照顾他们。”秦书身子扭向一边。
“那你以后学习怎么办？你就天天下河抓鱼、上山捉鸟嘛！”
“那可不咋的，这样的日子我喜欢，你们既然以前愿意把我送来，那现在也别再假惺惺地说接我回去了。”
说着扭头就跑屋里去了。
王美兰急了，“送你到外婆家又不是别处，哪一刻短了你的嘛？还说那么可怜，什么流落在外的。”
张玉英使了个颜色，示意王美兰别说了，然后她就跟着进屋去哄去了。
王德善看着尴尬的两人忙说，“这突然跟她说，她可能还不习惯，等冷静几天我跟你妈再劝她，别着急。”
过了大半天，秦书才别别扭扭地出来了，手里还拎着外婆给准备的一袋红枣。
“这是给你爷爷奶奶的，去了态度好点，明天就回来了，别跟爸妈闹别扭！”张玉英叮嘱了又叮嘱。
秦书只是哼了一声，就别别扭扭地跟着爸妈走了。
留下身后冷冷清清的老两口。
即使知道这次回家并不是真的离开，但老两口还是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再说秦齐，虽然考完一模，但她一刻不敢松懈。
早上爸妈走了以后，她就又拿出初一初二的书看起来，边看还边画思维导图，直到十点多才晃晃悠悠地去了奶奶家。
一进院子，就看着三叔家的秦大鹏、二叔家的秦大宇，还有大姑家的张龙。
三人正撵着院子里的大黑狗疯跑呢。
大黑狗寡不敌众，躲闪到到磨道那里，三人还不放弃，绕着圈地追。
大黑狗累得气喘吁吁，一直狂叫不停。
见了秦齐，那三个也都没有停下来脚步！
秦齐懒得理他们，直接就进了屋。
屋里只有奶奶和大姑坐在小方桌边上很滋润地吃着茶点果子，旁边蹲着的正是秦齐的小妹，她正闷着头在那里刷碗。
碗摆了一地，看样子这是孙氏攒了一天没洗的碗吧！
旁边的小妹看到秦齐倒是满眼欣喜，温温柔柔地叫了声“大表姐”。
那软萌的样子，让秦齐不禁一阵心悸。
这么可可爱爱的孩子，怎么长大后会受了那么多苦，这一世，可不能再委屈她一点儿了。
孙氏一早上没等来王美兰，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这会再瞧着秦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淡模样，愈发恼火起来。
“怎么才来啊！你娘死哪去了，还不来推磨，全家人都等着她呢，她是准备直接来吃席面嘛！你娘不来，你也不知道早点过来，赶紧推磨去！”
秦齐冷笑一声，“奶奶，这全家十几口人就我妈能干活是吧？你坐在这里是准备当战前总指挥还是咋滴？
我妈没嫁来的时候，这家里的活都是谁干的？你没干过？还是我大姑没干过？再说，门外你那孙子、大外孙都是摆设嘛，他们不能推磨？！”
孙氏昨天就领教了一把秦齐的软刀子，没想到今天秦齐一来竟似拿着明晃晃的刺刀来跟她硬杠了。
看来不给她的颜色瞧瞧是不知道她这家的老大是谁了。
孙氏扑上前来，叉着两只手就要拧秦齐的耳朵，“那几个皮猴子会干啥！一会把玉米糊弄脏了，还怎么吃！你这个当姐姐的，家里的活不抢着去干，还指望老爷们下手呢？”
奈何秦齐长得早比孙氏高出一头，孙氏扑了几下，根本够不着。
秦齐瞅准机会，猛地往旁边一闪。
结果孙氏一把抓空，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前面地上，头也直接栽进小妹面前的洗碗盆中去，一时之间水花四溅。
“哎呀，你个死妮，你要把我淹死啊！”
孙氏挣扎着起身，只见她满脸湿漉漉的，衣服上面还挂着不少烂菜叶子、烂面条。
那场景真绝了。
“奶奶，这可不能怨我，您腿脚不好，就别老想着打打杀杀的。你要不来打我，那能掉盆里嘛！”
秦有芳赶紧给孙氏找毛巾擦脸，帮着去换衣服。
可怜那身衣服，是孙氏刚找人新做的，大红的底上是怒放的牡丹花，这下彻底变成残花败柳了。
秦有芳从没把秦齐看在眼里，没想到这次秦齐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她当场就破口大骂起来。
“秦齐，你怎么跟奶奶说话呢，没大没小的！这王美兰怎么回事，生出来的闺女没有一个有教养的，真是邪了门了！奶奶让你干点活，那也是锻炼你、给你长本事，不然等你以后嫁了人，那婆家不得笑话咱秦家不会管孩子！”
秦齐冷笑，“大姑，您说得真是好啊！早听说您摊煎饼是一把好手，一会我指挥外头那几个推完磨，你去摊去，让我也看看这秦家是怎么个教女有方！我妈和我爸天没亮就去我外婆家接我妹去了，别指望她来干了！”
秦有芳手里的毛巾一甩，“我说这么久没来呢！原来是天没亮就上赶着给娘家干活去了！王美兰嫁来秦家都十好几年来，那胳膊肘还没拐过来呢。天天回娘家，天天回娘家，干脆住娘家得了，还嫁什么人啊！”
秦齐冷哼一声，“我妈哪比大姑你有福气啊！回娘家滴水不沾的、光等着吃，你那胳膊肘拐出去了都不会往回拐了吧。”
孙氏那边进屋换衣服，听秦齐说那几句好像也有点子道理。
这秦有芳不光不干活，还要从家里老讨要，不禁也生起气来，出来就白了秦有芳一眼。
秦有芳那个委屈啊，怎么我这帮你争理呢，你还怨上我了呗。
“我二婶、三婶呢？咋都没来？都等着来吃席呢？”秦齐揶揄道。
孙氏恨得咬牙切齿，秦齐今天这嘴真能把人气个半死。
“你二婶、二叔在城里上班住宿舍，回来一趟多不容易！你三婶在家忙活给人打针，你都不知道嘛！
就你妈整天闲着没事干，她还当自己是客嘛！你多大小丫头片子还给你大姑安排活，我看你是挺能啊！”
孙氏边说又拿起苕帚开始撵秦齐。秦齐躲闪得快，两人就围着屋子跑。苕帚一路扬起灰尘，秦有芳被呛得连连咳嗽。
秦有芳也是讶异，这秦齐啥时候这么机灵了，还敢拿话怼她奶奶，真是活见鬼了！
孙氏边跑边嘟囔，“还说什么指挥外头那三个干，你要有本事指使他三个干，我今天就啥活都不给你和你妈安排了！”
秦齐听了这话，大喊一声“停！奶奶，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指挥他三个干去。小妹，跟我一起来！”
小妹看一眼秦有芳，秦有芳勉强答应了！
主要是她也想看看这秦齐到底有没有本事指挥动那三个皮猴子。
张龙在家可也是四体不勤的主啊！
小妹并不知道她的亲妈是王美兰、眼前的是自己的亲姐姐。
但不知道为何，小妹就感觉大舅妈一家人都特别好。
每次来了外婆家，她就愿意跟大舅妈一家亲近，也喜欢住在大舅妈家里。
至于二舅妈和三舅妈，平常那是理都不会理她的。
秦齐出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给了小妹，这还是吴弋昨天在学校给她的呢。
小妹一脸感激，奶声奶气地说了“谢谢表姐”。
秦齐抹一把小妹脸上的汗，“你一会啥也不用干，站我旁边看着就成。”
秦齐站到院子中央，吼一嗓子把三个嘻嘻哈哈、上蹿下跳的皮猴子都招呼了过来。
看样子，秦大鹏是带头的，就从他下手吧！
“大鹏，你最近学习咋样？马上期末考试了，都复习好了吗？”
秦大鹏头一缩，“不怎么样，昨天我想去找大姐问几道题目，我妈还不让我去。”
秦齐两眼一瞪，“哼，不好好学习，一天只靠问答案那能行吗！”
秦大鹏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这么怕大姐了，大姐平常和颜悦色的，今天这眼神看着怎么比老师还凶啊！
“大宇、张龙，你倆今年都10岁了吧？”
两人本来一直在嘻嘻哈哈地打闹，但看秦大鹏在秦齐面前那么蔫，他们莫名也感受到一股压力。
“是。”
秦齐点点头，“好，那也都是能干活的人了，跟着大鹏哥哥一起推磨吧！我看你们劲都不小，那条大黑狗都快被你们累死了，推点磨也不成问题！”
“我妈不让我干，我不会干。”
“我在家没干过，我不会干！”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均是一副没长筋骨的懒散样子。
秦齐看到这三个妈宝男就来气。
前一世，秦大鹏长得人高马大，就是一身泄肉，十八了连自己鞋子都不刷，过了三十都没寻上媳妇。
秦大宇倒是斯斯文文的，小时候被爸妈吹得学习多好多好，结果最后上了个不入流的大学，还迷上打游戏，毕业后一年换个城市、找了七八十几份工作吧，最后哪哪都没人要，还领着个外地离过婚的媳妇回老家啃老了。
张龙更过分，从小就是愣头青，长大后不学无术，三天两头问小妹要钱，不给钱还要打人，就连自己媳妇都被他打死了，最后坐了牢。
趁着这会子还小，秦齐可得替他们父母管教管教。
院子里那张石磨，并没有驴子拉磨，他们这里都是用人来推磨，就是把泡过一夜的玉米粉在石磨上磨成玉米糊糊，之后才能到鏊子上摊煎饼。
“不会干，那也得学着点干！以后你啥也不会，掏大粪都没人用你们！”
两人脖子一梗，根本不想听。
秦齐左右寻摸了一圈，终于在饭棚里找到爷爷放羊用的鞭子。
“不想干的，我看得用这鞭子抽着走了！”
说罢，“啪、啪”两声，鞭子被甩得震天响。
院墙上有几棵半人多高的杂草，秦齐一鞭子甩过去，那几棵草齐刷刷地被连根拔起。
三人刚刚也是拿那鞭子玩了半天的，可没有一个能甩响。
现在看着秦齐把鞭子甩得虎虎生风，三人顿时没了脾气。
这要不小心甩到自己身上，那还不得皮开肉绽啊！
秦齐这甩鞭子的技术，也是前世里特意学的，为了能对付有暴力狂的渣男老公，她愣生生地学会了抽鞭子。
三人默默地干起活来。
张龙负责往磨眼里倒糊糊，秦大鹏、秦大宇负责轮流推磨。
开始很不顺利，不是磨眼倒多了堵了，就是推磨的把杆杵到糊糊上，弄脏了糊糊。
在秦齐鞭子的威慑下，三个人不断调整状态，终于慢慢上道了。
不过大半个小时的时间，那磨就推完了。
孙氏进进出出地看着三个宝贝疙瘩被秦齐欺压地老老实实，她讶异不已。
刚刚真不该夸下海口说什么能指挥动那三个皮猴子，就啥也不让秦齐和王美兰干。
看来今天这一中午的活都得自己干了。
等煎饼糊糊磨好了，三个儿媳妇还是没一个到的。
孙氏只好骂骂咧咧地自己去饭棚里摊起煎饼来。
至于秦齐，她早已悄悄拉着小妹出门了，她打算领小妹回家梳洗一番。
秦有芳平时也不怎么管孩子，那小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上面还挂着灰，鞋子也是脏兮兮的。
一个好端端的小可爱硬是被造得不像样。
“小妹，听说你昨天把衣服裤子弄脏了，就塞到床底下不敢拿出来，最后被大姑发现骂了一顿是吗？”
小妹小嘴一撇，圆溜溜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委屈巴巴地回道，“嗯，我怕我妈骂我，我不敢拿出来，我自己又不会洗。
我想等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洗，结果就被发现了。”
秦齐摸了摸小妹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给了她一个无比同情的眼神。
“唉，不想这些了，姐姐带你洗头去，帮你打扮一下。”
“好的。”小妹破涕为笑。
回到自己家，秦齐先帮小妹洗了个头，又给她梳了两个麻花辫，又把鞋子也给擦了一下，衣服也整理平整了。
稍微一倒饬，这小妹就真是太好看了，像画里的小仙女一般。
秦齐拉过小妹安慰着，“小妹，不要怕，你又不是故意弄脏的。我知道你是最爱干净的一个。”
小妹扬起一对大眼睛，萌萌地答道，“是，我不是故意弄脏的。”
小妹水汪汪的眼睛里又有眼泪在盘旋。
秦齐赶紧帮她抹去泪痕，“小妹，你想不想以后在大舅家住？跟我睡一个房间？”
小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我想！大表姐对我最好了。”
秦齐情不自禁地抱了抱这软糯的小妹，今天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小妹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