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又当又立的样子，柳清渡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说自己没事，那干嘛老装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让他姐老是注意他，大家都是一个作息，怎么就他没睡饱？
还有那张脸，总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人性的男人会做出这种表情吗？？？啊啊啊气死他！
人族跟鬼界的边境是一条覆冰的河川，这里就是忘川河。
传闻人死去的灵魂都会回归到这里，被冰冷的河水浸泡，只要稍微靠近，就能听到无穷无尽的哀鸣。
黑暗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幽绿的月光高悬，四人穿着狐皮大氅信步走到了这里。
“这里的阴气还不够，需要走到鬼界中间去。”东方钟情看着一望无际的苍岭：“进去之后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动用灵力。”
“等一下。”慕妖从袖中拿出瓷瓶施展法术，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走了出来。
小女孩明显感觉到了这里的怨气，害怕地抱紧了男子。
钟情有些惊讶：“你怎么带了两只鬼。”
“路上遇到的，便顺手带来了。”她说。
“既然是你信得过的，那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进去吧。”钟情收回了目光。
柳清渡有些不安，欲言又止，他觉得慕妖有些太专断了，这种危险的事情也不商量一下，不过东方钟情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多说了。
男子安抚了女儿好久，这才牵起她的手对慕妖道：“劳烦姑娘了。”
“忘川河中皆是鬼灵，说不定能听到你们熟悉的声音，走吧。”慕妖跟沈雾川并肩向里面走去。
沿着冰河一路向里走，沿途不难看到浑浑噩噩的鬼魂们，当他们穿过来的时候，那些鬼魂也会时不时投来敌意的目光。
沈雾川毛茸茸的斗篷已经将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光这样还是不够，他时不时打着哈欠，困倦且木讷地跟着他们。
慕妖时不时注意他的身体状况，而沈雾川总是朝她笑着摇摇头，告诉她自己没事。
河川上冒着寒气，靠近了些就能听到里面的鬼魂在哀嚎，乱糟糟的，让人头疼。
“我们就这么堂而皇之过来，鬼王不会注意吗？”柳清渡拉了拉斗篷说。
东方钟情淡淡道：“鬼界的秩序跟其他三界不同，这里谁的实力最强，谁才是鬼王，自从现任鬼王上位之后，鬼界鲜少听到他的踪迹，小心些，他不会注意到的。”
越往里走，天气就越冷，汹涌的河水裹着碎冰块一点点冲上岸边。
冰块也是幽绿色的，看着就诡异。
钟情跟柳清渡在前面探路，慕妖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沉，沈雾川睡眼惺忪地靠在她身上，撒娇道：“好困好冷……想睡觉。”
“真的那么困吗？该不会发烧了吧？”慕妖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蹙眉，“也没那么烫啊。”
沈雾川靠着她哼哼唧唧耍赖，慕妖无可奈何地牵住他的手。
再往里走近一些大约就到了，不过今天不是月圆，没办法写符，钟情打算让他们几个人休息的时候，忽然瞥到了山丘后面一个影子。
他飞速冲了过去，看到了山丘后面的人之后，那人却迅速将他拉到了后面：“嘘！”
“你是，琴姑娘？”东方钟情道。
琴随随讶异他这样的风云人物居然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她看了看慕妖他们：“把你妹妹他们也叫过来，这里不太平，刚才我见有几团影子飞过去了，说不定是巡逻的鬼兵。”
钟情低头给慕妖他们发送了通信灵玉，慕妖环顾四周，也带着他们隐藏了起来。
不多时，果然有四团影子绕过了这里，见四处无恙又迅速离开了。
众人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东方钟情问琴随随：“琴姑娘为何来此？”
琴随随目光炙热道：“道盟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跟师兄就出来了。”
“白画久也在？那他现在在哪里？”
琴随随移开目光：“他去放风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琴随随走近了忘川河，伸手用灵力探索里面的状况，一无所获之后便用瓷瓶装了一些水。
忘川河的水怨气极重，但也可以入一些药，或者炼制对付怨鬼的武器。
慕妖这边因为还没到时间，所以不能速战速决，沈雾川跟在她身边又打了个哈欠：“师姐你看前面那是什么地方。”
慕妖抬头瞥了一眼，是个破旧的房子：“大约是废弃的宫殿吧。”
柳清渡也注意到了：“既然是废弃的，这里又没有人来，今晚我们就露营在那里吧，外面冷死了。”
他们感觉四周没有巡逻的侍卫，便向里面走去，可是谁料刚靠近，里面就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让他们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紧接着又是男子醉醺醺的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琴随随立刻道：“是师兄的声音。”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女子呢？
大家透过破旧的窗棂往里面看，布满灰尘的殿中点燃了烛火，昏荒的光芒照亮了房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房间里居然有四个人！
两男两女，那两男还是他们的熟人，白画久跟男主容墨，那两女，其中一人不用正是形影不离的林卿离，而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子。
女子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但露出肚脐，雪白的皮肤魅惑至极，殷勤地给他们三人端茶倒水。
从容墨林卿离的表情中不难看出有些尴尬，但白画久却痴迷于她的美色当中，难以自拔。
须臾，女子抬起头笑道：“外面的客人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我一个小女子又不会吃了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须臾东方钟情打前阵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姑娘是人族？”东方钟情道。
女子笑盈盈道：“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呢。”
那就是鬼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诚实。
东方钟情继续道：“姑娘在此处做什么？”
女子轻轻扫了扫桌子上的灰尘：“先坐吧。”
慕妖坐的位置离林卿离很近，林卿离低声道：“好巧啊东方师姐，我跟师兄是来找一个人的魂魄的，但是就遇到了这个奇怪的姐姐，非要拉我们进来，师兄怕惊扰了其他鬼魂就先过来了。”
此时那女子见他们都进来了，也说道：“忘川河中涌动着逝者的灵魂，我在此处已等待了数十年都没有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跟他还曾约定过一起投胎转世，不能食言，所以迟迟不肯离去。”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来闯荡的人类，无一不是想带家人回去，见得多了我便当成了趣味，留在这里观看。”说完，她笑道：“几位该不会也是来找人的吧？不妨说说看，说不定我认识呢。”
大家迟疑地看着她，女子捂嘴偷笑：“那么害怕我一个弱女子吗？人跟鬼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多了一条皮囊吗？”
东方钟情早已经将灵力凝聚在手中，只需瞬息便可以要了她的命。
白画久完全沉浸在这只女鬼的美貌之中了：“哎呀我跟师妹来这里就是拿点忘川河水，不想做什么事。”
琴随随惊恐地瞪了一眼白画久，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但是白画久这个师兄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子。
“这样吗？几位是朋友吧，怎么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女人特指那两只鬼。
男鬼抱着女儿站在门外踌躇不前，慕妖道：“前辈既然在这里那么长时间，那认识他们两个吗？那小姑娘乳名雨儿。”
女人扫了二人容貌一眼：“倒是有几分眼熟，不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慕妖蹙眉，低声又问林卿离：“这女鬼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林卿离摇了摇头：“还没有，我跟师兄都待在这里好一会儿了，她还挺热情的。”
慕妖想要提醒沈雾川要小心，但是一扭头沈雾川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几位应当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我还做了一些人族的糕点，各位不必这么畏惧我，最多把我当做一个守河人就是了。”女人一挥手桌子上就摆满了花花绿绿的糕点，她微笑着拢龙袖子，“放心这里很安全，对我有戒备想走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们的。”
说完，她扫了一眼房间里的人，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房间里。
琴随随冷笑：“谁信她给的东西，说不定就有毒呢。”
可是下一秒林卿离就惊讶地指着白画久：“也许没毒呢。”
众人看去，白画久已经对着那堆糕点大快朵颐了起来，琴随随拉都拉不开，吃了那么多还生龙活虎，居然真的没毒。
琴随随：“师兄你不要看她长得好看就那么相信她啊。”
白画久：“那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啥都没做呢。”
慕妖微微叹息，祥和地看向恬静睡着的沈雾川。
琴随随这边道：“啊你别吃了，我已经把东西搞到手了，咱们快走吧。”
白画久：“来都来了，走那么快干什么。”
“你你，你就是贪图美色！”
“不贪白不贪！”
林卿离可不敢吃这些东西，小声道：“师姐我先跟师兄去忘川河了，待会再来找你。”
慕妖点了点头。
钟情过来对她道：“妹妹我先去看看哪个位置最好，等月圆的时候再谱写护符。”
看着钟情离去的背影，琴随随凉凉地说：“东方钟情一回来，最近看东方慕妖都顺眼多了。”
“还说我贪图美色，你不也一样贪图东方钟情的美色吗？”白画久翻白眼。
琴随随恶狠狠地说：“我没有，我是说实话。你说说东方慕妖什么本事能当家主，什么人就该在什么位置上。”
“你闭嘴吧。”白画久用眼神示意她住嘴，再偷偷用眼神瞥向慕妖，还好她只关心沈雾川，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忘川河边，林卿离跟容墨正在用灵力探索河水。
他们身边还放着一些旧物，钟情凑近了些，问道：“这是……仙门之物，你们在找谁的魂魄？”
二人语塞良久，钟情若有所思道：“是青要祖师的吧？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这些东西不是常人所有的。”
他们没有反驳，钟情道：“青要祖师出事了吗？”
林卿离抬起头：“祖师一直都没有消息，我跟师兄有些担心。”
“原来是这样。”钟情点了点头：“你们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希望你们能找到结果。”
钟情开始在忘川河附近寻找最好的落脚点，房内，白画久还在吃那些点心：“一路上啃干粮我真是啃够了，那美女人真好。”
琴随随一直在劝他：“你别吃了你别吃了。”
有些吵，沈雾川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慕妖的脸，他枕着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首看她：“我可不可以再睡一会儿。”
“睡吧，现在没事。”她温和道。
“晚安，师姐。”他倒头继续睡了起来。
过了大约2个时辰，三个人从外面回来了，林卿离他们只使用了一半的旧物，今天实在是弄不完了，等明天继续探灵。
钟情找好了位置，等月圆之夜就可以行动了。
钟情回来的时候还说：“果然如那女鬼所说，这里很少有鬼兵巡逻，在忘川河站了会儿，除了那些游荡的魂魄就什么都没有了。”
破旧的大殿里四处摆放着陈年的物品，有些是旧门帘，也有些是说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儿。
雨儿跑到墙角拿起一个看了看，神色有些迷茫。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碧绿色的簪子，只可惜断成了两截。
“喜欢吗？”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女鬼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雨儿。
男鬼立刻走到雨儿身边保护她，女鬼皮笑肉不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这里之前是谁住的地方？”钟情顺势问道：“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百姓家。”
“你说这个啊？”女鬼淡淡道：“是道盟一个首领曾经的居所。”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家，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起来，女子走到了雨儿面前，看着她手里的玉簪道：“你手里的簪子，正是她的心上人送她的。”
“本来她心上人说只送她这唯一一个，后来那个男人就变心了，还送了别的女人，再然后，她就把那对狗男女都给杀了。”
钟情目光一闪：“你说的是婆娑城城主。”
女子讶异：“你居然认识她。”
“我并不认识这个前辈，但最近在调查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女子探究：“你想知道什么？”
东方钟情说：“我想知道当年她为什么撇下一城百姓不顾，究竟是战死，还是跟妖族里应外合。”
“呵，这个问题倒有意思，忘川河就在外面，你可以去翻翻她的灵魂看。”
女子淡淡的说完，收回了目光，走出了房子。
雨儿望着手里的簪子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对父亲道：“这个簪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沈雾川睡死了一样，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鬼界常年月亮高悬，如今月色愈发明亮就代表天色已晚，众人也开始休息起来。
东方钟情在临睡之前再三给这个破旧宫殿设下了防护罩，确认无误之后才寻了个干净的位置睡了。
第二天一醒来，林卿离跟容墨又去了忘川河边，慕妖醒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沈雾川居然还在睡，她无奈地将斗篷解下来给他盖上，转身走了出去。
“渺渺醒了。”钟情递给他热好的干粮：“那只鬼到底不可靠，还是吃这个吧。”
“谢谢哥哥。”她接过东西疏离地说道。
钟情脸色再次变得难看，他眼神飘渺不定：“我说了你是我亲妹妹，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那不好意思，还没进入状态。
慕妖扯了扯嘴角：“还是客气一点吧，麻烦哥哥太多了。”
东方钟情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无可奈何地伸手环抱住了她。
慕妖本来淡漠的眼睛瞬间放大，双臂被他搂住，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渺渺为什么我感觉，我一回来，你变了好多好多。”他有些不知所措：“之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喜欢跟在我身边，喜欢粘着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你还是在生我气，可是我真的无意跟你争任何东西。”
幽绿的月色照在二人的身上，即使放在修真界，这样相拥的兄妹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她感受到了他怀抱的温暖，以及他急于向自己证明的心，如果是原主，一定感动得一滩糊涂吧。
等等，原主之前粘着他，也是因为他身边有容墨的关系吧……
慕妖凝滞了良久，平复了心情，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扯开了他。
望着那双闪烁的眸子，她淡淡地说：“哥哥人都会变的，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不是之前需要哥哥时刻保护的小女孩了，现在的我，也需要一些锻炼。”
如果一直沉浸在他的溺爱中，不是一件好事。
人界口口相传的天之骄子忧伤地望着她，无力地放下双臂：“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取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作数。你一辈子都是我妹妹，我的心也始终最向着你。”
可惜两个人终究同归殊途，他自认为是兄妹情，在东方慕妖的眼里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哥哥，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我也没有疏远你的意思，正如你所说，我们永远都是兄妹。”慕妖说道，“不过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还需要适应，给我一点时间吧。”
东方钟情抿唇望着她，眼神中有落寞之色，注视着慕妖离去的背影。
不一会儿周围传来了哭泣的声音，慕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走过去一看，发现林卿离趴在容墨身上啜泣。
“怎么了？”慕妖问。
林卿离抬起头，眼眶通红：“呜呜，师父的旧物有反应了。”
果然，在一个指环上，已经升起了淡淡的幽光，证明这个人的灵魂在这条河中。
青要死了。
慕妖并不意外，但还要假装意外的样子安慰他们：“没想到青要祖师云游多年，居然已经仙逝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林卿离实在是太难过了，如果青要真的死了，那也就代表那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师父是一个勾结妖族的叛徒。
容墨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么多年那些长老居然无一人在意师父，当年之事究竟如何，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112章 身世
慕妖蹲下身体，低声道：“两位节哀，青要祖师德高望重，这件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道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