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关我天赋的吗？道长不妨直说吧。”反正她什么都能经受住。
“渺渺不许胡说。”苏琼华瞪了她一眼。
“无妨。”弘懿道人抬手，意味深长道：“孩子，你的命格可不一般啊。”
慕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英年早逝，有什么好怕的。
谢轻舟也被挑起了兴趣，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苏琼华紧张地看着东方慕妖，眼底有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须臾，弘懿道人的声音在整个道盟响起：
“此女乃天命之人，造化莫测，隐为未来的天下幼主，天赋前途不可限量。”
天下幼主？天赋，前途？
话语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人群肃静了一秒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讨论声。
慕妖与苏琼华同时瞪大了眼睛，苏琼华错愕：“什么？”
慕妖愣了一秒，平静道：“您是不是看错了？我之前测试过灵力，没有您说的那么厉害。”
弘懿道长接着说道：“所谓隐，正是因为你还需要经历蜕变才能拥有本该属于你的能力，这就是你的命运。”
苏琼华百感交集地看着东方慕妖，眼中似有希冀的火苗燃放，但同时也有不忍跟痛苦的神色在涌动。
“怎么会这样？”慕妖震惊地看着弘懿道人，苏琼华在一旁努力压制自己喜悦的声音：“还不跪谢道长。”
她的确应该高兴，这对于玉隐山庄乃至整个人族来说都是一件喜事。
慕妖呆滞地跪了下来，脑中实则一片空白。
这对她来说会是好事吗？开什么玩笑啊，这种身份只会吸引出来一堆阿谀奉承之辈，她才不稀罕。
为什么原著里没有这个剧情？从哪里开始崩盘的……
对，从东方钟情提前回来的时候，有些情节就已经不对劲了！
那自己这个身份跟东方钟情有什么关系吗？
头好痛……
苏琼华问道：“请问道长，渺渺的命运会很坎坷吗？”
弘懿道人注视着慕妖的身影：“她的每一次曲折对她来说都是淬炼，若能掌控时机，便如命格所说，成为天下新一任的领导者。”
慕妖不太明白这个“领导者”是什么意思，天下一共有四界，怎么可能全都统治？
她现在除了跟那个魔尊时烬认识一点，其他人见都没见过……还有这个剧情不应该给男主吗？给她干什么，她还有几个月也要假死了啊。
苏琼华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的手依旧冰凉，转身欲离去，身后突然传来高位者淡然的声音：“你叫东方慕妖？”
慕妖转过头，看着谢轻舟，点了点头。
谢轻舟垂眸，思绪飘出很多：“你不像你父亲。”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慕妖皱了皱眉，可能他说的是天赋吧，毕竟他们都说像父亲的只有东方钟情。
母女二人走出殿门，谢轻舟忽然轻咳了两声，洁白的衣摆出现血色。
弘懿道人道：“好了，我看你也陪了我大半晌了，回去养伤吧。”
谢轻舟思索：“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这句话会对那个孩子造成困扰。”
弘懿道人微笑摇头：“若她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便只能如命格上一样，中途陨落了。”
谢轻舟揉了揉眉心，弘懿道人问：“来得匆忙，还没问你，那日的凶手到底是谁？”
谢轻舟的眼底出现一丝寒芒：“妖族亲信，或许是晨影的那些兄弟其中之一。”
“那这个范围可就大了，上一任妖王可是留下了几十个孩子。”弘懿道人叹息一声：“回去休息吧，最近妖族又在蠢蠢欲动，以后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的是。”
慕妖几乎是浑浑噩噩走下台阶的，她还记得她上去的时候，很多人连一个目光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可是她走下来的那些人的眼神都变得极其复杂起来，还没等她靠近，就有很多长老携带家眷恭贺苏琼华，并且不断地向她介绍那些弟子。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东方小家主居然有如此灵骨得到弘懿道人的赏识，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东方家就没出过凡人，这孩子跟她哥哥一样天赋异禀，以后苏家主可得更加细心教养了。”
“小慕妖啊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峰伯伯啊，你跟我儿从前都在道盟听学，还记得吗……”
接风洗尘宴已经开始，那些人不断地上来露脸，苏琼华的笑容一直都没放下去过，跟那群人攀谈起来。东方钟情他们挤都挤不过来，林卿离似乎有话想要对她说，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慕妖明白了她之前为何对自己支支吾吾的了，原来是想帮自己……可惜她就是逃不开啊。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看似美好的预言，对她来说无疑不是诅咒。这些皮囊下的不知道装了什么恶魂的人，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接近她，到时候她的身边充满了谎言，烦恼也会无穷无尽地过来。
那些人不断捧酒上前，说的话在她耳边萦绕，不同样貌的人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闪过。
人太多了，头晕眼花的，脑子好痛……
她感觉实在喘不过气，急忙告别了宴席，一个人匆匆溜了出去。
她顺着台阶向走廊走，穿过了走廊就来到了一片花园，夜晚下，这里的奇花异草闪烁着光芒，静谧祥和的气氛让她暂时安分了下来。
可是不够，还不够！
身体里每个因子都在叫嚣着战斗，她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了，她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跟人打架。
耳朵里仿佛有很多声音在转，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仿佛浮现，她拿起剑愤恨地冲向了花园。
行云流水的剑花斩破了花坛，百年灵芝被一分为二，无数精灵仓皇逃走。
须臾，她将剑插在地上，坐在台阶上蜷缩起身体，后知后觉地惊恐望着花园的一片狼藉。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那些人也没把她怎么样，就是吵了点而已，今天她敢在这里发泄怒气，明天岂不是都要控制不住脾气杀了那群虚与委蛇的人？
怎么办啊，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捂着额头脸色苍白，头真的好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脚步声，极其敏感的她立刻怒喝道：“谁？！”
侧首，身边居然是沈雾川。
红衣少年意外地望了望花园，脸色出奇的平静，他没有像往日一样调侃她，反而耐着性子走到她身边蹲下，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双眼道：“师姐不开心了？”
慕妖怔怔地望着他，急促的呼吸代表着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沈雾川握住她一只手，给予她温暖：“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想从这里跳下去。”
夜色中，慕妖冷静且顺其自然地回答道。
沈雾川微微一笑，顺从地说：“那我陪你一起跳吧。”
广场上的嘈杂热闹与这里仿佛是两个世界，他们的风吹不到这里，慕妖怔怔地望着他富有诱惑力的双眸，手上的温暖一点点恢复，她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慕妖知道她的病情又复发了。
但是具体是从哪里开始的，她根本无从查起。是苏琼华对她一次次贬低，是历练中的死里逃生亦或者是世人对她跟钟情不平等的待遇，还是这次愚弄般的宿命。
沈雾川见她心绪平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暖的怀抱将她再一次包裹：“无论何时何地，我始终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别抛下我。”
他身上有着清冽的味道，慕妖清醒着发疯：“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逼我，从始至终都要逼我！我做错了什么，居然都要这样对我。”
“你没有做错，是他们太过贪婪。师姐，人性本就是这样的。”沈雾川一字一句道：“在你的天命暴露之前，他们眼底从来没有你。”
慕妖抬起头，充血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不，你跟他们不一样。”
沈雾川抱着她温声道：“对，我跟他们不一样。”
慕妖深吸了一口气，依偎在他胸膛：“我现在头好痛。”
“那就不要想了，我陪着你。”沈雾川摸着她的后脑：“那些人不值得你为他们费心，你的命运依旧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慕妖被他安抚地平静了许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抬起头怔怔地说：“你不会也是因为这个接近我的吧？”
沈雾川闻言眼眸微微睁大，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此刻的东方慕妖没有平时的善解人意，言语之间透露出敏感多疑。
“当然不是了。”沈雾川微笑：“你再这么说我可就要伤心了，天下人都有可能对师姐别有用心，唯独我不会。”
“我相信你，我现在只相信你。”慕妖紧紧抓住他的双臂，急促道：“那你答应我，不许离开我。”
“师姐我不会离开你的。”
东方慕妖从自己身上翻找，将那唯一一张金刚护体的符咒送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沈雾川错愕道：“这不是我们在鬼界写下的符咒吗？只有这一张。”
“你拿着。”慕妖强行塞到他手里，“我要你好好活着，你答应了我不离开我的。”
沈雾川握紧了符咒，声音有些漂移不定：“所以你们去忘川河画这张符，其实是给我准备的？”
慕妖的眼睛璀璨如星：“对，为了你。”
此刻的她将自己的内心全部展露出来，不再隐瞒。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低声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比那些人都要长命百岁，这样我才放心。”
沈雾川搂着她，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融为一体，他紧紧攥住符咒，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自从东方慕妖的命格泄露之后，此后来拜访东方世家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毕竟一个实力强大到将来可能成为天下之主的人，谁不想攀关系？
若是自己家的儿子跟她扯上了姻缘，那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奇怪的是，虽然山门外面人声鼎沸，但是苏琼华却没放一个人进来。
慕妖坐在凉亭下看书，苏琼华走过石子路要去处理事宜，忽然有个弟子上前道：“闲云派掌门携家眷登门造访，家主要让他进来吗？”
东方慕妖放下书看苏琼华的反应，以为她会带自己过去，可是苏琼华却只是淡淡扫了慕妖一眼，接着对那弟子道：“跟他说我带着小家主闭关了，再有人来一并这样回应，不管是谁都不能放进来。”
“是。”
慕妖疑惑地看着苏琼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按她之前的话术，她最希望自己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家族联姻，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她为什么推辞？
苏琼华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在原地思量许久，对亭中的慕妖道：“待会让钟情陪你练会剑，外面的事不用理会。”
慕妖点了点头，并不放在心上。
奇怪，可太奇怪了，苏琼华到底想干什么？
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比起她打算重新培养自己，慕妖觉得她心里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下午的时候沈雾川拿着纸鸢兴冲冲来找她放风筝，可当看到亭子中的东方钟情时，他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沈雾川收回纸鸢，不自在地说：“啊，没想到师兄也在这里。”
慕妖对他招招手：“过来一起学习吧。”
沈雾川还特别去看钟情的眼色：“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东方钟情脸色微僵：“不会。”
所谓学习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东方慕妖感觉最近苏琼华对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但她还是更喜欢东方钟情多一点，只不过现在很喜欢让东方钟情跟她一起学习。
慕妖猜测，该不会是苏琼华知道自己的命格后，想让钟情跟自己打好关系，以后互相扶持吧？
这也没必要啊，两个亲兄妹，以后能疏远到哪里去？
有一日慕妖去给苏琼华请安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打破茶杯的声音，紧接着是东方悦的怒吼：“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恶心！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那两个孩子——你别给我提这个，我知道你分明就是为了钟情，可渺渺呢！你这样做不就怕天下人唾弃玉隐山庄吗？”
慕妖还没进去房门就被打开，她从来都没见到东方悦居然生那么大的气。
“姑姑……你怎么了？”
东方悦看到是慕妖，脸色缓和了一些，“渺渺，你母亲她现在疯了，她——”
“渺渺进来。”苏琼华冰冷的声音从正厅传出来。
慕妖匆匆跟她告别，进了正厅。
正厅的摆设肃穆庄严，记得自己每一次来到这里，不是被苏琼华责骂，就是被她安排一些危险的任务，总之都是些不美好的回忆。
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瓷片，不难看出之前两个人发生了争执，而且从刚才的话中，这个争执还跟自己有关。
“哥哥的能力远在我之上，眼下那些课程我也学透了七八，就不劳烦哥哥一直伴读了，让他回去吧。”她说。
“不急，我有话要问你。”苏琼华漫不经心地坐回了主位，无形的威严又漫了上来，她紫衣潋滟，神色淡然：“你哥哥回来的这些天你跟他相处，你觉得他如何？”
慕妖思忖道：“哥哥很聪明，一点就透，天赋远在我之上。”
苏琼华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搭在桌子上：“不是这个，是为人处世方面。”
“为人处世？”
那问她可算是问错人了，她才跟他当了几个月的兄妹，怎么知道东方钟情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都不敢真诚待他。
“额……哥哥正直凌然，当为年轻一辈灵者之表率。”她开始打太极。
苏琼华眉宇之间隐隐有些不耐烦，看得出来她很厌恶慕妖的回答，“够了，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慕妖的声音戛然而止，平静看着苏琼华。
苏琼华揉着眉心朝她摆手：“下去下去，钟情也就现在有空给你陪读，你还不知道珍惜。”
慕妖站在原地，想到了这些天苏琼华的返场，于是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问母亲。”
苏琼华抬眸：“你是想说有关你命格的事情？”
慕妖点头：“母亲这两日拒绝了那些登门拜访的家主，心里是否早有打算。”
“你可算是聪明了一次。”苏琼华眼中闪过锋利的光芒：“虽然这件事让我也很意外，但总归不算一件坏事，可那些人也不配跟你联姻，你得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果然苏琼华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作为当事人，慕妖还是追问：“那母亲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打算把她指婚给谁？道盟的人？还是飞仙谷问世山庄？
苏琼华意味深长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她卖着关子，慕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那些企图结交的人中甚至有道盟的长老，可是这样苏琼华都不愿意放行，难道她真的看中了自己这个“共主”的身份，觉得道盟的那些人也配不上自己了？
整个人界最高等级的就是道盟了，如果她连这个都不愿意，又会指向谁？
慕妖低头看书，神情淡然，忽然一双洁白的靴子走到了她的面前，东方钟情弯下腰，浅笑：“妹妹好用功，刚吃完饭又来学习了。”
慕妖看着这个便宜哥哥，心中不由感叹，同样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怎么就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
“哥哥是来教我功课的吗？”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东西，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要告诉你。”钟情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飞仙谷掌门与母亲在午后共同探讨了一张地图，母亲已经答应了让我们一同前往望江山了。”
“望江山。”
慕妖猛然一僵，手中的竹简砰然落地。
那是原著中沈雾川陨落的地方啊！
因为东方钟情提前回来，所以故事线也提前了吗？
钟情帮她捡起竹简，说道：“听说里面有一片冰川，盛开着千年雪莲，要看都要到开放的季节了，那掌门藏的可真深，要不是妹妹你最近风头正盛，估计他还不会想用这个攀附山庄呢，说起来咱们这次还是靠你。”
千年雪莲的确是好东西，听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当然这只是玄幻色彩的夸张说法，实际上能强化身体洗髓炼骨，这对灵者来说是难得的良药。
毕竟有的时候先天天赋不够，就需要后天丹药的弥补了。
“母亲答应了？”
“嗯，那可是千年雪莲啊，当然要答应了。”钟情笑眯眯道：“母亲还说要摘了给你补身体呢，也是，渺渺身体弱，如果吃了它，就不会像以前一样总受伤了。”
慕妖满脑子都是沈雾川死亡的样子，那张血迹斑驳的脸逐渐跟凉亭外面的少年重合——
东方钟情看过去：“沈师弟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