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寄托给了另一个孩子。
那点爱,最后也被自责消磨干净了。
聚光灯笼在头顶,亮白得刺眼。
默不作声地江岸声轻轻捏她的手,似是安慰。江黎声回神,不动声色拉开距离,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和疏远。
江岸声也并不在意,对所有人说——
“欢迎我的妹妹回家。”
台下掌声雷鸣,不少人都被这家的情感触动,自然而然也遗忘了江家的另一个孩子——江诺诺。
宴会继续进行着。
在赵太的牵引下,江黎声顺利结识不少京圈的名流新贵,还认识几个科研大佬。
江黎声保存了后者的联系方式,又去接受别人送过来的礼物。
每个人过来介绍一遍再客套两句,一套流程下来也让人累得不轻。
江黎声正想找个借口躲避清闲时,看到罗管家向这边走来。
她眼睛亮起,打发到最后一个凑过来的客人,江黎声主动迎过去。
“罗叔你也来了。”
罗管家笑眯眯地:“是和少爷一起来的,先生因为在海外工作,很遗憾不能亲自到场。”
提及霍白,江黎声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注意到她的小表情,罗管家笑意更深,招手让身后的管家助理过来,然后将包装精致的黑色盒子递过来,“这是先生嘱咐我送给江小姐的礼物,他还说,希望你能通往更广阔的世界。”
盒子约莫鞋盒大小。
做工十分精致,上面手工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最顶端还用翡翠雕了一朵波斯菊,再用金纹环绕,光着一个盒子就甩开先前那些礼物。
江黎声小心翼翼接过盒子,重量也是沉甸甸的。
她抱紧,仰头一笑:“谢谢罗叔,也帮我谢谢小叔。”
“嗯。”罗管家看到江夫人正向这边走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罗管家今天过来只是送个礼物,他没有过多逗留,转身离去。
江黎声正想找个地方拆霍砚送的礼物,就被江母拦住。
对方应该是来求和的,颜色温温:“声声,能和妈妈谈一下吗?”
她似有紧张,江黎声静静看她一眼,最终点头同意。
江母这才松了口气:“那去露台吧,那里清静。”
江黎声跟在江母身后,乘电梯坐上顶楼的观景露台。
夜风凉凉,从高处俯瞰,可以看见皇家酒店的花园全景,和身后流淌的天月大江,那是京市标志性的江景。
盒子沉甸甸的,一直抱在手上不舒服。
她把礼物放在小圆桌上,跟着坐下,“找我有事?”
江母坐在她对面,抿了抿唇,“妈妈……是来和你道歉的。”
江黎声挑眉。
“是我拎不清,从你回来后就让你受委屈。”
江母这几句话情真意切,一时间让江黎声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做作。
她睫毛闪烁:“所以呢?你是想让我原谅你。”
江母摇摇头:“其实从你丢了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怎么能让你原谅我。”
江黎声没再说话。
她转而看过来,“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你丢的那一天,我不想让自己去想这件事,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走出来,声声你明白吗?”
江黎声哪能明白。
她只知道这十八年里,自己最为无辜,江母纵还能诉说委屈,那她呢?幼年的虐待,百次的死亡和轮回,被掠夺的身体,她又去找谁诉说?
“但人活着,日子总是要过的。”江母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泪水,“说来说去,这件事里坏的就是人贩子。我们是种是血亲,怎么能真的互相埋怨一辈子。”
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江黎声深吸一口气,最终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然而下一秒,就听江母说——
“我知道你在和妈妈置气,但诺诺毕竟也是无辜的,以后我们不要提过去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一家五口人好好生活在一起,好吗?妈妈保证,以后绝对会好好对你,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她哭着握住了江黎声放在桌面上的手,眼神当中满是殷切。
这些话犹如一盆凉水,给江黎声浇了个彻骨冰凉。
她低头看着母亲握住她的那只手,白皙细腻,指甲干净,不像她似的,回来两年了,掌心的茧子还没蜕干净,甚至到天冷,还是会犯冻疮。
江黎声觉得,比起父亲,她更容易原谅母亲。
同为女性,她深知十月怀胎的不易,也相信在她未丢失前,她始终是江母满心爱着的那个孩子,甚至在目睹自己一次次轮回死亡时,还幻想着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只要母亲小小地向着她一下,她就不怪她了。
最后到底是她天真无知。
“甄女士。”江黎声抽离了自己的手,没有再唤母亲,她唇角勾着,眼底冷冰冰一片,“你真恶心。”
江母没想到她会直呼其名,也没想到她会辱骂,登时愣了下。
“江黎声,你——”
“你大可继续和江诺诺在外生活,大可把她当唯一的孩子那样宠,但是只有我江黎声在这个家一天,你就别指望她再进门。”江黎声语似尖冰,身体凑近,“哦对了,我一直想问,哪个丈夫能让自己的妻子养一个私生女的孩子,还是在女儿刚丢的情况下,如此大度,真不像是我爸的风格。”
这些话不像是暗示,更像是明示了。
江母与江父年少相恋,从校服到婚纱,从未怀疑过两人情深,这些话和打她脸有什么区别。
她也不屑再装慈母,起身扬手,便向她脸上打来:“江黎声,你真是无法无天!我是你妈,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那耳光落了个空,被江黎声紧紧握住。
她反向推回,力道之大让江母招架不住,高跟鞋被露台椅绊倒,身体重重摔至地面。
江母哎哟痛呼,江黎声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狼狈,没有丝毫伸手帮忙的意思。
“一叶障目,愚昧无知。”江黎声冷声嘲讽,“你是该庆幸是我妈,不然换了你妈,早该打你了。”
江黎声不理会气到发抖的江母,抱着礼物盒子转身离开。
刚进电梯,恼人的系统音响起。
[叮!]
[您有新的主线任务请查收。]
[完成任务:与男主共同中药,共处一室。推进点数:百分之六十。(正在执行)]
哦,来了。
狗血文中常见的中药梗。
江黎声略有沉思。
首先这虽然是狗血文,但也是个真实的世界,真实世界都是要讲求逻辑的。
所以问题来了,这么大的酒店,谁有胆子把药带进来?
江黎声脑海中初现轮廓,但还是有点不相信,便召出系统:[谁下的药。]
系统:[抱歉宿主,涉及即将到来的主线剧情,不方便剧透哦。]
江黎声:[我爹是吧?]
系统沉默。
江黎声恍然。
果然如此。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礼物,不妨再让他大胆猜猜:江怀德这么大方奢侈地在这里举办宴会,还请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想必目的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霍砚身上。
她几次和霍砚接触,恐怕早就让江怀德动了心思。
未曾想霍砚忙于工作,并未到访,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和他有婚姻关系的霍白了。
不管是霍砚还是霍白,起码都信霍,她能和霍砚睡最好,睡不到霍砚,和霍白也不亏,左右都是他江家赚好处。
好好好,只能说果然是一个被窝出来的,坏一起去了。
江黎声已经走出了宴会厅。
她在门外角落坐着,头顶淋着月光,看着被她遗落在脚边的盒子,莫名有点对不起霍砚。
江黎声一开始是想利用他。
他那样的聪明人,一定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她的小聪明;之所以帮她,也是看出了江家的吃人和贪婪。
那句好好学习,可能就是想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江黎声重新抱起盒子,动作轻柔地拆开。
里面放着一顶王冠,王冠熠熠生辉,上面镶嵌着十八颗华丽的蓝色珠宝。
比起华丽,它的美丽更让江黎声失神。
紧接着又看到下面压着一封信。
是手写信。
江黎声拆开,墨水气息扑鼻,男人字迹苍劲,自成风骨。
[江黎声女士亲启:
十八是介于十七与十九间的自然数,偶数,它只是一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然而在人生里,它是开端,是初始,是迈向成年,拥有选择权与决断权的第一个开始,也表示着,你的未来会有更多的偶然与可能性。
十八成年亦乘风。
既然已经错过了你的生日,不如就用这顶镶嵌着十八颗钻石的王冠庆祝你成年快乐。
最后很遗憾不能亲临你的宴会,但我相信,我会看到你自我加冕的那一天。
霍砚留。]
风很温柔地抚掠着纸页。
江黎声怔怔捧着信纸,半天没有回神,良久后觉得脸上有点湿,她伸手一摸,竟然是泪。
江黎声刚想胡乱地把脸上擦干净,可是又想起折腾一上午才弄好的妆容,于是打消念头,从包包里抽出纸巾小心擦着泪痕。
擦干净后,她才郑重其事地把那顶造价不菲的王冠戴在自己头顶。
手提袋里还有个小镜子,江黎声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这玩意一看就很贵,王冠戴在头顶,压着脖子沉甸甸的,似乎整颗脑袋都因为这顶王冠散发着光芒。
但是很好看,也很耀眼。
江黎声掏出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迎着夜色,自信漂亮。
江黎声并没有将照片发给霍砚。
她清楚地明白,镶满珠宝的王冠最终只是华丽的装饰,只有亲自站在最高最远的位置,才是真正的王座。
眼下——她要去搞事了。
江黎声没能走到宴会厅就被霍白拦住。
少年似乎在这里等候许久, 他今天穿西装打领带,头发做了造型,露出饱满额头和两道剑眉,慵慵懒懒站在那里, 看着倒也是人模狗样。
江黎声不语, 双目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里处于酒店很偏僻的位置, 无人靠近,宴会厅的热闹被一道厚重大门完全杜绝, 四面静谧无声。
霍白不讲过程, 直接质问:“江黎声, 那天是你吧?”
江黎声:“?”
霍白冷笑,“你别装傻。”他咬牙切齿,想到小巷子里发生的种种, 羞耻和愤怒交织, 让他面红耳赤,难以启齿, “假扮男人骚扰我, 你恶不恶心。”
江黎声恍然,帮他做出一个简单的内容整理:“你的意思是,你半夜不回家, 在小巷子里被一个猥琐男骚扰了, 然后你觉得是我做的?”
霍白不语, 眼底划过明显的厌恶。
这两天他夜不能寐,只要闭上眼就是那个贴近耳边的恶心声音,就算睡下, 也会做一些不太好的梦。
除此之外还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霍白不敢像往常那样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唯恐再遇上这件事;甚至连勾肩搭背都觉得排斥, 等到天黑放学,看见街道对面的巷口,就会幻想那人是不是还在那里站着,等着,或者是看着他。
霍白变得多疑,恐慌,时刻不安,更多的是反胃恶心。
两天下来,他吐了不知道多少次。
霍白也不敢把这种丢脸的事情和霍砚说,甚至连罗管家也不知情,只是偷偷将那张纸币交给了专业的检测公司,然而那张纸币少说经过二十多人,光是查找指纹又怎么可能查到。
还有一个办法是寻找私家侦探,去附近商户挨家挨户地找拥有过这张面币的主人,可是一想到要把底子透露给侦探,他又不乐意。
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嘛?当然不能。
霍白逼迫自己回想那天的所有细节。
从身高到声音,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贴在胸膛的触感,然后……霍白发觉到不对。
他的声音是男人没错,掌心虽然有茧,但骨骼地整体走向是偏向柔软的,不像是男人的手。
再想到江黎声中途消失,如果没有回宿舍,那么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从巷间绕路,馋他身子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霍白笃定是她。
一旦知道做这种事的人是江黎声,那种长时间纠缠在身体和心灵上的恶心感瞬间抽离,甚至变成莫名其妙的自得。
他小步靠近,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江黎声,你是不是还喜欢我?”霍白说着,微微弯腰靠近江黎声,“你莫名其妙和苏旭交往,不就是想气我;不敢光明正大地骚扰我,就假装变态靠近我,你的小花招可真多啊~”
《你的小花招可真多啊~》
《真多啊~》
江黎声早就明白,做人要善良,不然会遭报应,看吧,她的报应来了。
江黎声面无表情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不止小花招多,我的大绝招也多,你要不要试试看?”
霍白愣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黎声屈膝顶上他腹下。
这回是直接冲着命根子来的。
霍白招架不住,疼得龇牙咧嘴,他捂着肚子还没缓过神,江黎声一个肘击二次砸向他后脑勺。
霍白被打得头晕眼花,眼皮一翻,晕厥不起。
江黎声无语地翻了白眼:搞笑,就算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她有病啊还给他自证清白,神经。
系统看着又被城打了一顿的霍白,顿时担心起来:[……宿主,待会儿还要做任务呢。]
江黎声说:[我有分寸。]
系统:[……]
来了,宿主的分寸感又来了。
江黎声下手有轻重,再说这小子圣贱体庇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她出门叫了两个服务生,让他们把霍白送到四楼客房。
想到那个恶心的任务,江黎声只能被迫和他在一张床上躺够了五分钟。
听着旁边霍白的呼吸声,把自己蜷缩在床角的江黎声忍无可忍,[任务只说共处一室,没说处多久吧?]
系统:[……]
江黎声,[那我可就起来了。]
系统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可行。
江黎声迅速起身整理好衣衫,重新回到宴会。
江父在看到江黎声回来后,立马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他笑眯眯地:“声声,今天开心吗?”
江黎声神色敷衍:“还行吧。”
服务生过来送茶水,江父自然端起一杯水递过来,“看你一晚上都没吃点什么东西,先喝点水润润喉咙,等人走差不多,然后去楼上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让工作人员给你送点吃的去。”
江父表现得十分贴心,她嗯了声,接过杯子,在注视下抿了一口。
见此,他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微笑。
此时有人过来交谈,江黎声背过身假装擦嘴,把那口水全吐出到纸巾上。
然后注意到餐车,她眸光闪了闪,转身去餐车拿了一碗海鲜粥,将那杯水少许没入,又回头递给江父。
江黎声双手端着粥碗,人前笑得又甜又乖:“爸,你今天也没怎么没吃,我记得你胃不好,趁着现在人少,你吃几口垫垫肚子。”
旁边搭话的人见后笑了笑,“老江,你这女儿会关心人,孝顺啊。”
听他夸赞,江父也免不得有几分得意。
他接过粥往嘴里送了两口,“是啊,还是女儿好,我家那个小子就没这么细心。”
江黎声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交谈。
过了会儿,许是药效上来,江父扯了扯领带,“老关,你喝着,我去趟洗手间。”
他燥热难耐,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江黎声目送着江父离开的背影,这老头儿毕竟上了年纪,十有八九会栽进卫生间。
她又叫来男服务生,从包包里掏出房卡递过去,“我爸爸似乎喝多了,麻烦你们把他送回我的房间休息吧。”江黎声顿了下,提醒,“对了,我刚才撞见霍少低血糖晕倒,也在我的房间休息,你们小心些,不要打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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