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霍白冷笑,“你……要像把大伯送进监狱那样,再把我送进来是吗?然后你独揽霍家大权。”
霍白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带着一股恍然的劲儿去讽刺,“也对,我毕竟是霍家的种,我要是在,你就必须把所有的东西分我一份儿。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这里,你当然要抓住了。”
说着说着,他语气哽咽。
霍白被重新按回椅子上,这次他没有反抗,只是用袖子抹着眼泪。
后面的罗管家面露不忍,想上来说点什么,却被霍砚示意阻止。
霍砚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只是说:“你笃定我是你的后盾,笃定华盛这庞大的企业是你的荣光,所以你肆无忌惮,毫不设想后果地下了死手。”
他字字冰冷又尖锐:“霍白,你愚蠢,幼稚,天真,如今更是惨无人理,我凭什么要帮你脱罪?”霍砚说着冷笑,“你说对了,我的确独揽大权,可霍家这权,是我一手打下来的。它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从没有分给谁一说。”
霍砚缓缓起身,阴影覆盖而下,像是猛然倾轧下来的大山,压得霍白喘不上气。
他的视线更是居高临下:“你要是主动签,依照遗嘱,还能分得部分生活资金和一套屋宅;若不签,那便是自动放弃所得,签或不签,全凭你自愿。”
“我来是想告诉你,从此后你和霍家再无瓜葛,我也会发表声明,将你从霍家和华盛除名。”
霍白知道霍砚心狠。
可是没想到他会心狠到这种地步。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他没有错!明明是江黎声害的他!明明江家才是那个被关在这里的!凭什么!!
看着霍砚背影走远,霍白满腔不甘化为愤怒。
“霍砚——!你他妈给我等着!!”
“我恨你!霍砚!!我恨你!!”
“你根本没把我当人!我不是个玩意,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你把你大哥送进监狱!把你三哥关在那见不得光的精神病院,现在又把我弄进来!你就是个畜生你知道吗!你他妈这辈子孤独终生!”
两边的警察看着他,霍白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扭头狂骂,声嘶力竭,没有一点体面。
他的声音从尖锐变得遥远,等霍砚出了看守所,已彻底消散,只有雨声在耳边啪嗒啪嗒响。
他站在车前没有动。
罗管家撑着伞,“先生……”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担心。
霍砚仰头看着身上那栋冷冰冰的建筑物。
他一生来过这里两次,一次是见他的大哥;一次是见他侄子。
人们都说他不近人情,年纪轻轻却不择手段。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回霍庄。”霍砚开门上车,“去见一个人。”
罗管家颇为意外:“先生约客了?”
霍砚摘下眼镜,靠着汽车椅背,略显疲惫地闭着眼睛,“他聪明的话,会主动来找我的。”
霍白有错,那是再三积攒之下的后果;
至于罪魁祸首,江怀德最是逃不开关系。
霍砚这人,记仇,心眼更小,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亲侄子都处理了,至于江怀德,当然也逃不开关系。
不过江家是去还是留,就要看江怀德的那双子女聪不聪明了。
他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扶手,感受着前桌的沉默,霍砚闭着眼睛说:“罗叔,你是不是怪我。”
罗管家来家里有十几年了,是亲眼看着霍砚和霍白长大的。
他是管家,也是霍砚的亲人。
透过后视镜,罗管家看到他眼下是遮盖不住的惫色。
“家患不除,贻害无穷。先生早就经历过,我当然会理解。”他就是觉得可惜,霍家这么多子女,到最后只剩下霍砚一个人,本来以为霍白是年轻气盛,长大点总会懂事,等出了社会,也能在群狼环伺中帮衬霍砚一把。
结果……
和那几个兄弟没什么两样。
“是啊……”他喃喃,“家患不除,贻害无穷……”
霍砚目光落向窗外。
雨幕重重,除了倒映在车窗上的一张孤寂面庞,他什么也没看清。
晚上九点, 江岸声登门霍庄。
罗管家说出那句“先生等候你多时”的话时,江岸声并不意外。
他被带领着来到地下一层。
这层密密麻麻摆放着的都是书本,正中是下沉式的沙发,霍砚正坐在其中翻阅资料。
更让江岸声意外的是, 他脚边窝着一头猪, 猪被养得圆润壮实, 仔细看可不就是江黎声先前送过来的那只。
看猪小江和霍砚十分亲近,江岸声微微沉默。
——没想到霍砚还是个动保人士。
“霍先生。”
论辈分, 江岸声是该叫霍砚一声小叔;然他是过来商议生意的, 两人位置平等, 于情于理都不能利用称呼之便。
“坐。”
霍砚合上电脑,让罗管家倒了杯茶来。
“江总身体如何?”他问,态度和善。
“还可以。”
“那就好。”
两人进行一场简单的寒暄之后, 江岸声看出来霍砚是等他主动开口。
即便是江岸声, 面对霍砚也有几分的紧张,他不由佩服起江黎声, 三番五次利用对方, 还能如此保持从容。
江岸声深吸口气,把手上的一份文件递过去,“相信霍先生会感兴趣。”
霍砚拿起翻看, 挑眉:“我记得这是你父亲花大价钱竞标下来的项目。”
江岸声面色不改:“父亲有心开展智能家居, 虽然买了技术, 可是资金和经验问题迟迟不能开展立项,目前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霍砚笑了笑:“你是想……让我利用这个项目做空你父亲的股份?”
“江善家居不比往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岸声说, “这是我目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如若霍先生愿意帮我, 五年后,你会获利十倍。”
霍砚推开合约,反问:“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江岸声说:“帮我坐稳位置。”
他有野心。
霍砚在少年眼中看到了和江黎声如出一辙的火种,或是贪婪,或是欲望,生机勃发地燃烧着。
如他所言,他瞧不上江父受伤的那点蝇头小利,但只要江岸声主动登门找他,那么他就愿意扶持他一把。
不过霍砚还是好奇,“不怕你父亲怪你?”
江岸声摇头,眼神中一闪而过失望:“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无法担得起家庭的责任;又怎配背负一个公司的生死。”
霍砚勾唇,“好,我帮你。”
江岸声松了口气,起身微一鞠躬:“多谢小叔。”
他颔首:“我不会以华盛的名义参与投资,届时会以另一个公司和法人的名字寻求江善家居的合作,至于最后能稀释多少你父亲的股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霍砚顿了下,“我只拿其中的百分之五,其余分全归你所得。”
江岸声略感意外。
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得到霍砚支持,坐稳公司的地位,至于江父手头上的那些股份,是不准备留的。
可看霍砚的意思……完全是准备做“慈善”了。
为什么帮他?
江岸声想问,但那绝非一个聪明人的做法。
他收起疑心,再次道谢。
霍砚眉眼舒展,笑起来时,神色温和如春。
脚边睡觉的猪小江此时也醒了,霍砚伸手点了点猪小江的鼻子,“回去吧,替我向你妹妹问好。”
这句话不得不让江岸声多想。
他抿了抿唇,一番艰难地天人交战后,还是忍不住提醒:“妹妹年幼,小叔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见少年欲言又止,霍砚顿感错愕,回神后低低笑了出来。
他摇摇头,深感无奈。
自从坐上这种位置后,一旦和异性有了联系,就会换来各种莫名其妙的联想。
“小岸,我有分寸。”他忍着笑安慰,“你不用……杞人忧天。”
江岸声耳根一红,也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周后,江父正式出院。
自从他缺了根东西,脾气也变得十分糟糕,从回家后就开始乱发脾气。
一会儿嫌弃刘妈做的饭菜不好吃;一会儿又嫌江母买来的东西占据了床头,或者是骂跟着一起回家的江诺诺晦气。
一整天下来,让一大家子都跟着心力交瘁。
江岸声拿着霍砚给的合约去找江父商议工作上的事宜,趁机江母也有了喘息的余地。
这段日子她可谓是心力交瘁。
手术过后,江父就性情大变,江母唯恐伤害到他,所以几天来都是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由他发泄,相信医生说的话,过段时间总能好的。
可是过段时间……又是多长时间。
她坐在沙发上,神色略有些恍惚。
过了会儿,江诺诺端着燕窝粥过来:“妈妈你喝点,我给你煮的。”
她声音又甜又懂事,伺候的江母十分熨帖。
江母接过粥喝,江诺诺趁机给她揉按肩膀,正放松着,江黎声那日说的话陡然没进耳畔,仿若一道猛然轧下来的惊雷,登时让她清醒。
江母一把扯开江诺诺的手,对她来回打量。
不提醒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她竟然真的从江诺诺脸上看到了几分逝去妹妹的影子。
心里头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她放下粥,冷着脸挪坐到一旁:“从进门就没看到声声,那孩子哪儿去了。”
提及江黎声,江诺诺脸色一变,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刘妈此时过来,笑着说:“二小姐去参加奥数比赛了,没和太太说?”
江母一愣:“奥数比赛?”
刘妈点头,与有荣焉:“我们二小姐现在有本事了,期中考了全年级二十,班主任特意打电话过来祝贺,不过那会儿先生和夫人都在医院,是我接的电话。”
说到最后,气氛越发沉默,刘妈也不禁尴尬起来:“我去熬汤。”
江母还坐在原地愣着。
自从江黎声住校,虽然每周都回来,但是两人相处得也不多,加上大大小小的破事儿,她更来不及去关心她的学习成绩。
声声现在……学习都那么好了?
江母立马有些坐不住,准备去四楼看看去。
却在此时遇见下楼的江岸声,后面还跟着眉开眼笑的江父,父子俩也不知道谈论了什么,这是江母从他出事以来,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怀。
“有好事?”她顺嘴一问。
江父摆摆手:“公司上头的事儿,你不懂。”
江母也懒得说了,直接上电梯去了四楼。
四楼经过改造,一层都是江黎声独自的空间,敞开式的客厅和书房,宽敞的衣帽间和温暖的卧室。
江母原本想进卧室看看,然而卧室上了密码锁,她根本打不开。
正想进书房,江岸声猛然出现在身后:“妈,你在这儿做什么?”
江母惊了一跳,回头看见儿子,心虚地笑了笑:“就是……突然想起来一直没来过声声的房间。”
这本来只是一个随时想起的借口,可是说完,又意识到她确实从来没有来过江黎声的房间。
不太舒坦。
江母低着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话题。
“书房和卧室都锁着,您进不去的。”
她讪讪地点了点头:“这孩子……防备心倒是挺重。”
“嗯。”江岸声说,“可能是怕您再丢她的东西。”
江母听得怔了怔:“我什么时候丢过……”
江岸声黑眸沉沉,江母浑身一激灵,脑海中的记忆变得清晰。
是丢过。
江黎声刚被接过来的时候带了两件衣服和一双鞋,她说是自己赚钱买来的,让她别扔,想留着做纪念。
可那么破那么脏几件衣服,留在家里头像什么样子,最后江母还是让阿姨丢掉了。
最后她还想丢那辆电动车。
那天下雪,江黎声硬是找了半个城市的回收站,又把那辆车骑了回来。
江母笑了起来,笑容多少有几分苦涩:“那孩子固执,不知道像谁。”
江岸声一脸冷漠:“反正不像你们。”
江母叹气,特别想和儿子交心,想把那件事也告诉江岸声,可他冷漠以待,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刘妈说声声去参加奥数比赛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嗯。”江岸声说,“我推荐的。”
“……”
两人冷场。
江母还想找借口,江岸声又说:“对了,我准备参加今年高考。”
落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
江母停留在原地,神色流露出些许茫然,以前她的注意力全在江诺诺身上,加上江黎声的到来让这个家变得不平静,所以她自然没有过多的注意力给自己的大儿子。
以前……江岸声对她也是如此疏离吗?
江母缓缓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着动作,一个日记本从沙发一角流露而出。
她把那本子从垫子下面抽出来,翻开第一页。
[X年X月:
我真的不如江诺诺吗?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江母意识到,这是江黎声的日记。
她缓缓地翻到了下一页。
[我会努力学习,只要成绩好一点,他们可能就会多在意我一点了。]
[我承认我自己笨,我哪里都做得不好。]
少女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浓郁的不安和自卑。
那歪歪扭扭的笔触和显露出的情感让江母无法不对此动容,她心里面酸酸涩涩,又看几页,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不喜欢我的人,都是他们自己眼瞎,我呸!]
[我会努力学习,只要成绩好一点,早晚有一天我能造出导弹炸死这群傻X!]
[我不是笨比,是这个大傻X老天爷不开眼!我宣布,从此之后我才是真正的天奶!!!老天奶现在在此宣布——]
江母眼皮子一跳,翻过一页——
[我爸是煞笔。]
再翻一页——
[我哥是煞笔。]
江母已经没勇气看下去了。
[江诺诺是煞笔。]
这已经是日记的最后一页了。
江母多多少少松了口气,看样子江黎声有良心,没准备骂她这个亲妈。
然而她翻到背面,却见后面用红笔画了个指头对准前方,并且用大字写着——
[偷!看!我!日!记!你!也!一!样!是!傻!哔——]
江母:“……”
江母:“…………”
江母顾不得其他,丢下日记本回到卧室。
江父此时正在签署什么文件,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她平常不怎么过问公司里的事宜, 可那么大笔的资金出入, 不得不让她多留个心眼。
“你转移那么大笔钱, 是要做什么?”
许是心情好,江父难得和江母多说了几句, “先前我投了一个标,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能开动, 现在好了,有一个公司愿意和我们合作。蓝方科技知道吗?就是那个新起的科技公司,他今天来找我们了。”
江母越听越奇怪, 不禁埋怨:“可是这么大一笔钱, 动用的还是我们共同的股份,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江父听得不耐烦, “你一个妇人, 我和你能商量出个什么?再说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一旦打开智能家居的市场,我们江善集团也会更上一层, 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说小岸一直替我把控着公司, 这件事也得到了其他股东的同意。”
每次江母说这些,他总是用妇人之见类似的话语搪塞她。
恰巧江母今天心情不爽利,也忍不住怼了回去:“是, 我妇人,你男人, 可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有我母家的支持,你这公司早破产了!现在你趾高气扬给谁看呢!”
江父一听也来了脾气:“我趾高气扬?早些年我在你们家点头哈腰,你那个爹使唤我和使唤我孙子一样。我拿你们家钱是不假,可你父亲和我要的利息比高利贷还离谱!那些年的分红本金全进了你们家裤兜,现在你倒是来和我清算了?!”
“你……”江母气得直捂胸口,“那这些话你当初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趁我爸活着的时候说!!”
江父懒得和她吵,烦躁地一把推开她,就要往外面走。
江母被推搡得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父的背影,想不到多年夫妻,他竟然和她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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