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贵妃娘娘千秋(年年雪在)


筠停依着那纤手所指的方向,上前两步,拿起案头的靛蓝封皮的书册,这才发现,书下还压着一张薄纸。
仓促一眼,她只来得及看见上头写着:“庐阳冼氏长房嫡次女,十三岁入宫……先帝亲任女官。”
呼吸瞬时滞住。
冼筠停,正是她完整的名字。
其实她的出身不算是什么秘密,虽然入宫之初因承先帝之命,她的身份被刻意隐去了,知情者不多。可若是仔细打听,却也必定是能打听到的。
况且这宫里不少有品阶的女官也都有些家世,不说出身高贵,却也并非都是出自小门小户、乡间草莽。
可筠停还是心悸莫名,意容华为何要专门探听她的身世呢?
她转头看向榻上正燕坐假寐的女子。
见人分明捧了卷却迟迟不读,孟绪不必睁眼,也知道她必定看见了那张纸。
无声地一笑:“姑姑怎么不读?我信得过姑姑,姑姑也要信得过我才是啊。又或者,姑姑若能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筠停深深吸气:“奴婢不敢有求。”
她手中起了细汗,取下腰封里的帕子擦了擦,才翻开第一页书,开始诵读。
不多时,六局的人来过又走。到了晚间,宫人熬好了药端过来,簌簌端进里间关上了门,筠停站在门外,到底没有进去。
宫中轿辇都有规制,视品秩而不同。帝王的仪驾有杏黄华盖,以金玉、象牙为栏,龙头雕木为辕;皇后的凤辇则以金漆凤头装饰扶手,威严华贵。
到了底下的妃嫔,派头就小了一些。
最早的时候宫中甚至只有九嫔以上才能居一宫主位,方能享辇轿之荣,不过后来也许是体恤妃子,这标准便下调了一些,婕妤以上就可以辇车出行了。
到了孟绪这儿,还是容华,就有了自己的一顶轿舆。
没两天,太仆寺的人就将这二人抬的肩舆送来了。
晚膳后,孟绪坐了上去,两个内侍架着轿子,簌簌和琼钟一人各据一侧而立,像是左右两护法。
“起轿。”孟绪吩咐。
“主子要去哪?”簌簌惊问。
她还以为主子只是坐上去试个新鲜,都这个时辰了。
“去太极殿,谢恩。”孟绪笑道,“把那只食盒也带上。”
当日她说她没有辇轿代步,故不能往,而今帝王便越级赐了轿舆,如此盛眷,自该要去谢恩才是。
簌簌“嗳”了一声,忙不迭跑回屋内,将桌上的食盒拎了出来。
主子现在与陛下都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到了太极殿前,孟绪一如上回那样递上食盒:“有劳。”
这次御前的人没有多问就代她送了进去。
灯火正黄昏,萧无谏正好处理完朝事,淡笑一睨:“是什么?”
隋安将食盒在桌上放定,堆着笑道:“奴才也不知道,意容华也没说,想来又是亲自下了厨,给陛下做了羹汤呢。”
他掀开漆盖,捧出那带盖的瓷碗,小心翼翼地放到帝王面前。
只是隐隐觉得,这东西闻着怎么有股子药味。
疑惑的功夫,帝王已不紧不慢揭了碗盖。
主仆脸上的笑都僵了一瞬。
遮盖一去,药味冲鼻而出,隋安甚至都不必看就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了,差点儿亡魂丧胆,登时急道:“这意容华怎么能送了碗药来呢!”
他又自己给人找补:“难不成是特地为陛下调配的养身的汤药?那也不能就这样送来啊,陛下的龙体何等金贵,岂是什么药都能入口的?”
隋安都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东西了。让太医来验一验?可即便验过,也没妃嫔越过太医署给帝王送药的先例。
没病喝什么药!
萧无谏却已复闲淡意色,端起药碗轻晃了一下。碗中荡开黑褐色的波涛,倒映进深不见底的眼湖。
他似乎并不生气,也没令隋安把药撤下,只如惯常一般,漠声道:“让她进来。”
殿外,簌簌也终于想起了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了,皱着眉头着急:“主子怎么把药送给陛下了?”
怪不得今日主子让人煎了药却没喝。
昨儿那副药主子就只喝了一口,大半都喂了屋角那只空花盆里的泥土。
没等孟绪回答,宫人便来请她入殿。
内侍被驱尽,唯有帝王坐在殿内那张弥勒短榻上,榻前设有配套的长几,几上的瓷碗口正冒着药气。
见孟绪走近,他伸手,邀她挨身同坐。
孟绪轻轻袅袅上前,递手过去,被人微一使力,带坐在侧。
娇娜无骨的柔躯万分自然地靠在了人身上。
就好像在交心之前,身体已先彼此习惯。
孟绪看了眼前头那碗药,笑着替自己今日的举动注解:“前夜陛下抱着妾一路回来,衣衫也湿了不少。妾便想着,陛下的龙体可比妾更紧要,也当要防患未然才好。”
她将江太医口中那“防患未然”的说辞,原原本本敬还给了帝王。
萧无谏焉能不知她的心思,“朕还以为,卿卿是怕苦,心里在怪朕,意欲以牙还牙。”
他轻掰过她的脸,“可若不吃点苦头,如何能长记性?”
孟绪不满地拉下脸上那只手:“陛下要妾长什么记性?”
萧无谏的笑无端有些锐利:“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该长点记性?”
孟绪嗔道:“妾还不是为了向陛下证明,妾的水性足够好。”
不说是为了替他捞回玉佩,却说是为了证明水性,如此一来,不管他的怀疑是真是假,她所言却都是真的了。
萧无谏有些探究地看向人。
却见她端起烫金边的白瓷碗,忽低头,抿了极其少量的一口。
饶是少量,弥遍舌根的苦味亦教人深深蹙眉。
随即,孟绪转身就跨坐在帝王的膝袍之上,仰头倾身,对着那一弧薄唇,将满当当的苦涩气息一点一滴渡去。
横几上,臂粗的大烛艳耀着大殿四下,照见女子丹唇的荔肉之上药汁流泻,津津苦液中,亦有暗香微渡。
帝王品匝着这悠长的苦味,面不改色,甚至含笑咽下。
甚至,还余有闲情,好心地替人拭去唇角的药渍。
直到她又是一低头。
手指沾上的药迹忽被娇红的丁香小舌俏皮地卷走。
而女子赖向怀抱,“前夜同甘,今日又共苦,光教训妾,郎君自己可长记性了么?再不长记性,怕是再也逃不掉了……”
日落月升,世人口中的神女脱下裙袍,竟现出精魅的真身。
萧无谏眼中渐生起晦涩的暗潮,竟就维持这个姿势抱人立起:“苦?朕与卿卿在一处,向来只觉同甘。此之谓,甘之如饴。”
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架抱着她,穿过殿内顶天立地的蟠龙柱,踏过太极殿亮如金石的砖墁,从前殿到偏殿,再到后殿。
妃嫔承幸多在偏殿,后殿从未有他人涉足,是帝王私珍之地。
今夜,他愿与她同享。

第二日又逢双日,萧无谏去前朝的宣政殿朝见百官,走之前让孟绪等他回来。
昨儿折腾了半宿,孟绪原本就不想动弹,整个人和条搁浅在岸滩的鲤鱼似的,连翻身都提不起力气,乐得多休息会儿。
而昨夜她也终于明白,帝王为何突然领她去了后殿。
只因后殿空旷无人,唯有地上那张巨幅的蚕丝毯,几乎覆及了大殿的每个角落。
那人便领着她走遍了那些角落,用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每一步,都升起一迭新的欢潮。
不知疲厌。
到后来,她呆呆看着窗外拓着的那澄黄的孤月轮,双目滟滟却又茫昧无神。
他还不许她从身上下来。
而那殿堂又实在太空,一点声响就要在四壁之间传荡,也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外头去。
今早,御前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已然越发不对了。仿佛想看又不敢看,连看一眼也是什么羞臊之事一般。
她的清白算是彻底栽在他手里了。
这般身骨惫软,又有心多歇,于是直到日上三竿,孟绪才起了身。
帝王还不曾回来,她就坐在廊沿的那一排鹅颈椅上等他。
太极殿后殿与前部仅由这条风雨连廊贯连。
因宫娥内监无召都不能入后殿,这条通往后殿的连廊自然也少了几分人迹。
倒是方便她躲着那些人了。
以色侍君,也实在谈不上事实啊!
没等多久,这天却是变了脸,千万缕冰丝从天而降,才露出一点苗头的暑气又被生生摁了下去。一时之间,竟让人恍惚以为回到了她第一天踏进宫门的那个春晨。
算来才过去了两个月,却好像与帝王相交甚久。
萧无谏下朝归来,问过宫人,才知道她在这儿躲清静,走到廊下,就见女子望着雨幕出神。
他袖手在内,就浅伫于廊道的一端,也不往前走近,想看人何时发现。
谁知她岿然不动。
想前朝就曾有过羊车望幸的荒诞“伟绩”,到了他这儿,不说如此排场,至少从前也是他出现在哪儿,后妃们自然就迎向哪儿。
还从未似在她面前这般被忽视过,萧无谏终于带着几分薄怨出声:“雨水冲了妙台,卿卿也不知来接朕?”
孟绪闻声,方是如梦初醒一般,怔怔转头,面有喜色:“陛下回来啦?”
可整个人还是黏在椅子上,也没见起身,仅仅是侧扭过腰肢,望了过来而已。
说得好听,言行却似不一。
帝王那双狭长的眼目瞬间比溅溅的雨流更凉薄。
见他不悦,孟绪不仅不怕,却还灿灿笑起来,这笑里又有几分含羞的避回意味:“昨夜……妾还没缓过来呢,哪有力气去接陛下?再说,下了雨,宫人应该会为大臣们送伞,难道还能让陛下淋着雨?”
她侧坐在廊边,蝉衫麟带,姿容不甚拘谨,萧无谏便也走了两步,闲散地靠在柱上,难得像个游手好闲的绮襦王孙、纨绔公子。
随口质疑:“卿卿总是有许多道理,可知有些事却只贵其心意啊。”
孟绪把手臂搁在鹅颈椅的靠栏上,下颌则支在臂上,越发没个正形。头顶是几寸瓦檐,像鸟翼一般舒伸开去,挡去了潺潺的雨水。
雨声中两两相望。
此时此境,仿佛惬然忘机,最适交心。
于是,她分明刻意,又好似极为不经意地笑问:“那妾还有一个道理,陛下要不要听?”
萧无谏犀利的轮廓因散漫的姿态柔和不少,神态柔和,惜字却是如金。
“听听。”
孟绪转头向廊阶外的雨庭看了一眼,才重与他对视,目波流转:“若妾与陛下共撑一伞,陛下怕妾淋到雨,定会将伞斜向妾,最终反不能保全自身。可若是宫人为陛下打伞,又或陛下自坐帝辇回来,就定不会有风雨侵身之患。不知这个道理,是否能让郎君相信,妾非是不念着郎君?”
这话原是处处为帝王考虑。可萧无谏偏偏存心与她作对一般,不领情:“倘或朕想的是与卿卿同淋雨也无不可,并不欲求最优之策呢?”
孟绪嘟哝道:“如今是说无不可,哪天妾真拉着陛下淋雨、胡闹,伤了陛下的龙体,传出去,妾就成妖妃啦!”
萧无谏剑眉微挑:“卿卿不想做妖妃?”
孟绪自然说不想:“陛下既是明君,妖妃如何配得上您?妾可不想做您的污名所在,不说要做一等一的皇后,至少总不能当个怪物?”
萧无谏且信且疑:“卿卿竟是这般爱惜羽毛之人。”
孟绪一点也不恼他这话,坦荡荡道:“不仅名声。妾身不才,尚有那么一点小聪小慧,事关郎君之时,总可以求一求全,这也正是妾的心意呀。”
“求全。”帝王眼色一沉,“柳柳——”
孟绪却竖起春笋似的指,抵在唇珠之上:“嘘。陛下先坐过来,就知道妾方才在看什么了。”
萧无谏闻言,也不在乎多走这两步,当真迈步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而后望向她望着的地方。
彼处檐外雨庭中,一丛深绿的芭蕉叶下,一只瘦骨岩岩的橘白狸猫①正趴在那儿,借着垂垂的阔叶躲雨,只露出半个伏地的脑袋。
因是长毛,毛发被雨水一压,瞧着越发蔫耷耷的。
到底是小女子,就喜欢这些可怜可爱的小东西。萧无谏知情解趣地道:“朕回头让人捉只足月的小猫给你养?”
孟绪却摇头,轻声道:“小时候妾有过一个朋友,他啊,有一天抓了一只怀孕的母猫给妾,说这猫肚子不大,顶多能生下两三只小猫崽,让妾与他一人各养一只。后来那母猫果然生下了两只小猫,我们想等母猫将小猫带大一些再接手,可谁知只是碰了小猫几次,母猫便不要小猫了,还将它们咬伤了。”
怕说的不够清楚,孟绪看向人,补充道:“这事给妾留了不小的创伤呢!妾很自责,自此再也不想养小猫了。”
萧无谏简单一想,便想到了母猫是如何习性。
咬伤?只怕是当了食物。
她与他一样,都喜欢篡改故事最骇人的地方,不把血肉模糊的部分展与他人看。
事后说起来,便显得风轻云淡。
就好像那一回,他也没告诉她,洪水中漂流时,他甚至见过浮尸与断肢。
旁人皆以为彼时他不过是个二岁的孩童,尚不记事,不会留下多深重的阴影。可他偏巧早慧,偏将这些可怖的图景刻入了经年的夜梦。
每每雨夜,常不能入睡。
可若不是早慧,又怕是活下来都难。
福祸之别,谁又分的清楚?
此时雨小了一些,似乎将停了。
帝王还在沉思往事,笑脸盈盈的女子却忽而起身,不知何时已摘下了廊前的一片芭蕉叶遮在头顶。
又回头,对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只沉沉闭眼的橘白狸猫。
趁它一时不备,一把就拎住了它的后颈皮。
猫儿被逮,这才后知后觉地晃动四腿,但也只是略微挣扎了一下,便十分识时务地不再动弹了。
甚至可以让人抱在怀中。
“在这膏梁锦绣之地,旁的亲人些的猫儿怕是吃得膘肥体壮,可这只长毛狸奴这般瘦弱,恐怕是个心高气高、不招人疼的。”孟绪发觉狸奴的一条后腿有些古怪,一边低头检查,一边往回走,“妾就喜欢这样心高气傲的孤家寡人,不嫌它是老猫。”
萧无谏:“……”
约莫是同为“孤家寡人”,同样年长了几岁,他竟好心地替它辩解了句:“朕看它也不至于是老猫。倒是卿卿,捉了朕殿中的狸奴,得了便宜还卖乖。”
孟绪回到帝王身边坐下,笑得无辜:“其实妾知道,妾之所以能如此肆意妄为,是陛下一直以来多有纵许。这宫中姹紫嫣红,各表风仪。妾很幸运,才能走到陛下身边。”
萧无谏亦笑,问:“卿卿缘何不信,与朕是命中注定?”
孟绪给猫儿顺着毛,忽歪着头,用略微低切的柔声道:“陛下想要心意,而妾不信命定,不是刚好么?妾走向陛下的每一步,其实从来就是心意使然,而非依从命运。”
萧无谏一时未再出言,只是向着她怀中无知却乖觉的狸奴掠去一眼。
只淡淡一笑:“衣服脏了。”
孟绪娇气地哼声:“不解风情!”
这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找过来了,气喘吁吁地立定:“陛下,沈大人来了。听说,是沈老爷子情况有些不大好了……”
萧无谏霍然起身,对孟绪道:“朕去看看。”
沈钦之父,大儒沈仲,一生著书立传无数,到老还在为那些他认为有价值的作品校注,以助其流世传人,于文坛、政坛,皆有不小的贡献。
单说这个人,孟绪也是佩服的。
听说那位沈老夫人钟离氏为了支持夫君的事业,曾不惜变卖家产,支撑夫君度过落魄之时。自她故去后,沈老爷子便一生都未续弦再娶。
这样的人,也实在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因而孟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着立起,微笑对人点头:“好,陛下快去。”
尽管她知道,也许沈钦这次进宫之后,仙都殿的门便关不住沈妙嫦了。
帝王从来就是个擅长权衡之人,轻重厉害,他自有判断。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若因此对她这个险被下毒的人生出几分愧疚,也是不可多得的机遇啊。
从来就没有命中注定的祸与福,坏事善加利用,也便成了好事。
因而,她甚至只说快去,不说快回……
忽而,怀中狸奴呜咽了一声,孟绪早就发觉它的腿骨弯曲得有些不自然,正想传个医女来为它看看。劳动太医说不过去,寻个医女总还是可以的。
远远地,却看见隋安捧着个匣子过来了。
“容华主子,”他堆着笑走近,“陛下让奴才把这个给您,他说恐怕还要与沈大人议上一会儿事,让您先回月下阁。”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