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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当初宇文平敬在赵洲面前摔成狗吃屎,就属刘文笑得最大声。
刘文手脚被绑,嘴里压着石头说不了话,红着眼发出呜叫,那爬上去的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轿外,便被屋顶上的暗卫射杀,栽在刘文膝盖,死不瞑目。
刘文骇得闷声大叫,剧烈挣扎。
轿外的见状便往桥上跑,冲乱了上头的商贾和真正的船工老少。
垫后的乔装男子,边甩物边逃,先是摔掉了船上一整架的景德镇窑变瓷器,登时桥上遍地碎片,水面无数水花,又在慌乱中甩开一名大腹便便的商贾。
那人猝不及防,一翻腰就掉下了桥,坠落时发出杀猪般的吼叫。
宋兮见此,确定了什么,忽然不急了,他慢悠悠地收刀,提醒桥下的两个暗兵,将那快淹死了的商贾救起来。
待后脚郑思言到,那几人也因为前后被堵,无路可逃全都跳了水,自然是跟商贾一起被捞上了船,最后十七人,三人自尽,其余全被擒拿。
落水狗似的商贾则跟在背后,对推他的那人戳脊大骂。
郑思言吹着胡子瞪他,“给老子闭嘴!”退散群众,将人都到了里屋,便满怀期望地去这堆人里找赵义。
宋兮提醒,“赵义不在这里。”
郑思言偏偏不信,他让手下撕去这些人易容的面皮,结果当然是如宋兮所言,赵义不在其中。
郑思言脸上挂不住了,登时就有些黑,怒冲冲地低斥:“王献这个白面狐狸,还有你、邵梵,你们几个早就想到了是不是?你们故意将我留在这里应付这些残兵,好自己去抓住赵义跟官家讨赏?!”
“郑将军你眼里除了赏头,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出息了?”宋兮无语,他遥望着北开菜市,“接下来,就看郎将的了。“
谁知郑思言嘀咕一句,“你眼里还不是只有吃。”
宋兮腮帮子涨红。
此时的刑场上,也正陷入空前的混杂。
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刑场不说,一颗人头却在正午开斩前猝然落了地,让四散奔逃的观客更吓了一跳,尖叫声连连,不输宋兮那边。
原是赵义他们砍断了大臣左思峡等人的麻绳桎梏,又趁机劫持了提刑官,刀架在提刑官脖子上,将将突围逃时受困。
左思峡为保护赵义抱住了暗卫的腿,可惜他抱住的正是暗卫头子无影。
邵梵早有准备,一早就遣了他来。
无影手起刀落,比包青天的铡刀还要无情锋利,左思峡登时身首异处。
这样的场面着实让普通民众震撼。
赵义当场崩溃扔了刀下跪,被其余人擒拿。
他泪流满面,“老师......”
邵梵拉起腿软的提刑官,示意周围的刑兵先清场,以隔开众人,淡定道,“提刑大人可随后写一道公示贴于邸栏,今日因劫场暂停行刑,行刑之日,宫中改日再宣。”
提刑官已经被吓的面色苍白。
“提刑官?”
“......”
"提刑官!"
“啊?!是是是,下官听见了。”
“今日让大人受惊了,大人莫怕,逆贼已全数擒拿。”话间无影过来找他复命,他便对着提刑官行了一礼,“大人请清场,我已着人送大人与辅官回府衙休息,告退。”说罢便真走了。
他带赵义一走,提刑官望着滚落一旁血淋淋的头颅,几欲呕吐。
一把老骨头浑身发抖,在辅佐官地搀扶下,勉强下了场,哀叹,“新君所用之人如此怪异,犹如那洪水猛兽……老夫要辞官,老夫这就去辞官归田。这个位子,老夫是坐不下去了。”
宋兮闻讯,与郑思言一同赶来会合。
刑场外的平地处,赵义在众人注目下,被摁着五花大绑在一张太师椅子上。
他还是个不曾长大的孩子,之前还有赵洲跟朝廷为他兜底,如今没了江山与靠山,也得为自己的一意孤行付出代价。
郑思言一脸的扬眉吐气,“哈哈,赵义,你个软骨头的臭小子!可算被我们抓着了,你也真笨啊,随便下个钩子你就真咬?十三港口里的鱼也没有你这么买账的啊。”
说完抱臂轰笑一阵。
远处响起一阵马蹄的动静,随即能看见钱谭山与郑御远远过来的红绿官袍,身后还领着一队人马。
赵义牙齿咬地脆响,他一认出是宫里的人,便更加高声咆哮,“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我!你们这些造反的狗贼,昭月在哪里,我的父皇在哪里?!”
宋兮被他吵得头疼,“这不就你去跟你父亲进宫团聚了!小屁孩,聒噪!”
“昭月呢?!那昭月呢?!”
宋兮这下没吭声了。
倒是邵梵忽然伸出手,摁在赵义肩上,附身凑到了他耳边,“殿下很喜欢这个表妹是不是?可惜,她不在这。”
“......”赵义的脸上,五官已经扭在一起,“你到底在胡说八道地狗叫什么?!”
邵梵玩弄人心的想法渐起。
他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线,一字一句缓缓地道,“她被我送走了,以我邵梵未婚妻的身份,出京待嫁。”
赵义被他当头棒喝,就如被人活活撕裂一般,受刺激后露出疯狗般的表情,他觉得赵令悦已经受辱了,成了禁脔。
至亲被欺,赵义欲张嘴咬断邵梵半只耳朵,却被他捏住下颌骨,咔嚓一声,惨叫未能发出便下巴脱臼,彻底失了声。
郑思言瞪大了眼,“你伤他作甚?他是有点吵耳朵,但我们还得给宫里头交人啊,邵梵你可别拖老子的后腿......”
“等该他说话时,再给他接上。”
携带赵令悦的车马在京外宿了一晚,第二日稳速行至上午,天朗气清。
她偶然听得几声翱翔高空的鹰隼的叫声,高亢而凄凉。
于是一只手掀开车帘,伸首探去,原来不知不觉,马车已行至建昌的京城郊外。
山高水远、一望无垠。
风打在额面,她微微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呼吸到了病后的第一缕清凉空气。
远处山峦埋在初生的雾中,只露苍白的山腰,一只老鹰自山雾中冲出,气势磅礴,划出天桥般的弧线落入高耸的云层。
她拉起一边的钩子,将帘子吊起来透气。
“姑娘还是别多吹风。”一旁的女婢给她披上貂裘,想将帐子放下,“今晚进常州城,听说有灯会,那时我陪着姑娘去走走吧?”
赵令悦微笑了下,算作回应,“我胸闷,透不过气。”
女婢见她如此,手顿了顿,“......甚少见姑娘笑呢,若真是闷得慌,那就先透透气好了。”便放过帐子,回了角落。
她少话谨慎,怕吵到赵令悦,也知道赵令悦不喜欢聊天,不喜欢别人跟她跟的近。
车内的熏香燃着,赵令悦正视她,“秋明,你为什么到了郎将这里做事?”
秋明呆了呆,敛眉,“郎将于小女有恩。”
“怎么个有恩法?”
“......家中起火,我父母皆烧死了,家贫无棺椁入土,小女只能自卖以筹钱,邵郎将给了小女很多钱,让邵家兵帮我父母入土,却没跟我要什么,我跟了郎将一路,他最后问我能不能来服侍姑娘,我便来了。”
“这怎么算有恩呢?”赵令悦浅笑,本性不改地道,“他帮你,你帮他,这是交易。你若是想走,常州我放你下车,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你也不欠他的。”
秋明愣住,过来跪着恳求,“姑娘别赶我走!邵将军未曾主动要求,是小女自愿的。小女已经没有家了,只愿跟着姑娘郎将,日后可以有个庇荫!”说着因为太紧张,竟然眼睛都红了。
赵令悦无心惹她哭,搀扶她起身,“你哭什么......不走就不走。我无非.......”
她哽住。
她无非是因为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虽然有个说是自己定亲的丈夫安排好一切,但她凭直觉仍不肯信任这个男人。
以己度人,就觉得这样半道过来的秋和,大概也更想要自由吧。
结果不是。
“无非”二字之后又是没了下文,她放开了秋和的胳膊,不知为何,心里的那种莫名的沮丧和失落感,在此时的山路间堆积得更甚。
“吓着你了,你回去坐着吧。”
人人都说认识她,她却人人不相识,邵梵说她是军中老将之独女,父亲已去,由他代为照顾,择日成亲。她看着邵梵那张脸,虽然觉得熟悉,但为什么潜意识里排斥他呢?
未婚夫妻不该是如此。
可她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世界于她成了个可怕的够不到底的阴谋,谁都可以欺骗她。从在那间平淡的院子中醒来,她不再开怀。
秋明偷偷看了眼她瞥外的侧脸,神情恬淡,不似有气,便放下心自己擦干眼泪,重新缩回角落。
安静过分的车马,只有轱辘压过融雪的闷响。
渐渐的,山回路转,一片雾气朦胧的雪山展现在赵令悦兴致不高的眼边。
赵令悦的心忽然就紧了一下。
她不受控地被这片连绵的雪山吸引,两手搁在木窗沿边,撑起半边身子去看,猛烈的冬风裹挟住她,将她大氅的绒毛和耳边的碎发猛地往右吹去,在空中剧烈抖动。
“这里发生过雪崩?”
感官被寒冷呼啸的风声刺激,一种溺水感和窒闷,顷刻间从她四肢百骸渗出来,脑中忽而控制不住地闪出这念头。
秋明未曾听清她的问题,“姑娘说什么?”
雪山的影子倒在她透亮的瞳孔中,随即而来的,是一些纷杂鬼魅的片段,不断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现。
城破起火,嘈杂人声。
飞流奔腾的车马,追赶车马的士兵,被焚烧的京城,还有四散奔逃的宫人。
有个女子声音虽然虚弱,但在不断叫唤,似乎叫的是她.......
此时,她又置身在雪山底下那辆千疮百孔的马车,回到了那个连续不断的混沌噩梦当中。
梦境中的悬崖与眼前的雪峰重叠,雪崩下来的时刻,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将她从深雪中扯出来,以身体覆她其上的男人,长得是何模样。
刀刻般的挺拔眉目,眼仁在雪堆中漆黑......
“姑娘?”
电光火石从她脑中劈开,赵令悦呆在那里许久,再回答不了身后秋明的话。
她望着自己的手,耳边剧烈翁鸣,猛然醒悟过来,梦中坚硬粗糙划伤她手掌心的东西,并非山石,而是武将袖口所扎的牛皮腕带。
她的手在轻轻发抖。
“姑娘?!”
秋明怕她再染病,有些担心。
她微微起身,盯着赵令悦有些抖的背影说:“姑娘,难道不冷吗?”
被问话的人肩头还在微微耸动,秋明大着胆子绕过去,蹲坐在她身边,探寻道,“姑娘怎么在抖,是哪儿不舒服?”
待她看清赵令悦的脸,登时吓了一跳。
——她已经泪流满面。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
二月初,王献位居参知政事兼任户部尚书一职,与同党派的宰相梅雪尘,开始着手主持全国的清政变法,遭到台谏上述反对,认为操之过急。
这日,二人与御史台几位重臣,同被赵晟召见,就变法和屡屡被王献与邵梵提起的雄殇岭被屠旧案,跟众位官员商量具体该如何做。
变法需要能实施,旧案翻案,也需要着力调查的证据,赵晟虽然力挺王献,也早知当年王家被冤的真相,但如今当了皇帝,做什么那也一个人说了算的,底下还有三省。
新朝廷如今少见旧人,约分三派,宇文平敬为势的王邵一派,郑慎父子为首的郑党一派,还有英王未承恩前,在封地招揽的各地寒门士族,高门大户,这些政客皆为心有抱负,口有清政之人,这一派自然属皇党了。
三党鼎力,互相制衡。
郑党御史大夫出来发话。
“陛下,变法一事牵连甚广,就单说这纳税,分河、桥、道、港、洲。前朝以洲纳税,设立中央派遣的中监使,调度上是转运使,但监管混乱,笔录失准,参知大人既然想要在税中查漏补缺,没个一年半载的,连基本都不得知。”
赵晟听了,放下在看的劄子。
“这个问题,我其实已考虑过了,也问过王参知跟宰相。但须知,财政为国家支撑之本,秘书省呈报的数目,除却前朝携的款,恢复民生的开支用度。如今国库里一半不到,可知私相授受,中饱私囊之泛滥。这件事,太上皇来不及做,我便替他接着。”
御史大夫眼转了一转,赵晟说,“我不想赘述,叫宰相参知跟你们解释吧。”
无论哪朝,年轻的皇帝刚登基,都是想要锐意改革,成就一番事业,赵晟也想还赵家一个清明正大之誉,否则大可继续当闲散亲王,两耳不闻窗外事。
御史大夫瞧他这态度,就是很支持王献变法。
除了皇党,斯文的赵晟似乎跟状元出身,满腹经纶的王献更亲近。
梅雪尘年高,喜静听,少参与口舌之争,于是王献起来答话。
“臣已调度秘书省,官家令宗正寺与大理寺干员四十人,左右巡院各出一百人,共二百余人发派各州,调遣当洲府衙财政邸书,不出一月,定有结果参报。御史大人莫要轻断。”
王献微笑,淡定气派将御史大夫回的一愣。
御史想他跟邵梵还有赵晟已经做了让步,让左郑与右邵插手共察,便不再纠缠。
对高处观望的赵晟鞠手,“臣,臣只是担心王参知年轻,经验尚许不足。既官家与参知宰相已遣专人,臣无异议。”
王献隔空还礼,还是微笑,“那就谢过御史大人了。”
御史大夫微微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赵晟又怎会看不见御史大夫衣服下的几根花花肠子,这一查根本便是动了他们背后王党的利益了,但凡事看破但不能点破。
眼下,场内王献着红,梅雪尘着紫,倒是御史大夫身后跟着一群着绿的官员,赵晟眼光一扫,重新提笔在劄子上给台谏的写回批。
“官财取自于民,民着青,官着绿,可见官为民之仆。众卿都是我底下勤奋至极的好官,自然该取俸禄,只是这财如何取,取多少都该有个清平的论断不是。否则,国库,何时能满?账目,何时能对?”
一番话,暗递劝告警示之意。
此话一出那些人尴尬相视,包括御史大夫在内的,全都轻微咳嗽几声来掩饰心虚。
梅尘雪脸上只挂着平淡的笑容。
他看了眼缄默的王献和耐心温和的新帝,适时说,“官家,该谈谈这十六年前三万八千人被屠于雄殇岭的旧案了,这个案子当年草草了解,牵连的可是三万多常州兵民的性命,刺史失踪,成了一桩悬案,宫内宗正寺至今没有一个清晰的案陈呈报过。”
王献低垂的眼也萌发出了点异样的碎光,在眼底起伏流淌。
他撩袍跪下,行礼请示赵晟,“臣想求请陛下让亲事者,右巡狱院院首邵梵入殿。”
其余人听这话都有些奇怪,赵晟当着众人的面,也得装作不知道。
“哦?他怎么会是当年的亲事者呢?十六年前,”赵晟的笔滑过葫芦形砚台取墨,看了王献的脑袋一眼,“邵郎将也才八岁,尚不知事啊?”
王献俯首,答,“他本姓王,是......前朝常州刺史,王凭之独子。”
此话一出,平地起惊雷。
终在十六年后,邵梵的身份被提起。
王家一案背后的三万多人的冤魂,也终在十六年后,以改朝换代为代价,才在王家后人的浴血争取下,求来一场能够平复冤屈,洗净污秽的审判。
御史大夫和其余几人异口同声,“此事当真?”
王献:“岂敢欺君。”
“......”
赵晟当时被拥护,便是宇文平敬第一个找到的他,宇文平敬有权,邵梵有兵,宿在修远侯府的庇佑下,这对半道父子互相成就。
虽说赵晟因为邵梵不请示,就故意私自将赵令悦送走心中不快,但他眼下无实权,而邵梵恰恰相反。
有宇文平敬,有邵军和半张虎符,他有恃无恐,对赵晟明言是因为开春要打三洲,需要前郡主做人质挟制赵琇和朝内赵光,才送她到常州修养的,但赵晟只觉得,他无法无天了。
可他毕竟真的捉住了废太子赵义,这件陈冤只好尽快提上案头。
否则他如何能心甘情愿地离开朝廷去打仗呢?
此人蛰伏十六载,找到后来长大的王献一起合谋,不为名,不要利,只求一个重新审判。
——王凭是忠臣,而非罪臣,是英雄,而非逆党。
王凭带领的常洲三万八千百姓与官兵,不是战中叛逃遭遇埋伏,而是被自己人栽赃灭口,全数屠尽。
而这样的颠覆案情昭告天下,当今,也只有皇帝才能实现。
赵晟敛眉颔首,“卿先起身,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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