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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又成宠妃(星辉映川)


“梁忠,你到库里找一套祖母绿的头面,送到蓬莱殿。”姜榕吩咐道。
“奴婢遵命。”梁忠正要走,又听姜榕吩咐道:“取一件绿色的袍子,我晚上换。”
梁忠愣了一下,赶忙应下。
郑湘收到头面,心中对清澈透亮的祖母绿极为喜爱,但脸上却是不以为然,拿眼睛瞥了一下,挑剔道:“我不爱这个,你拿回去吧。”
梁忠陪笑道:“娘娘,这可是从西域来的祖母绿,奴婢从未见过如此通透的宝石,只有这样的宝石才配得上娘娘天姿国色。”
郑湘的脸色一缓,道:“你眼光倒是不错,东西就留下了。”
梁忠完成任务,大喜,又夸道:“这祖母绿虽美,但与娘娘相比是萤火之于皓月。”
郑湘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道:“香兰,看赏。”
梁忠拿着赏钱满脸笑容地离开,郑湘赶忙坐在梳妆镜前,道:“香兰,快,快给我梳妆,再找来一身衣裳配这首饰。”
香兰笑着应了,站在郑湘身后拆卸发饰,嘴里念叨:“陛下对娘娘真好,这样成色的祖母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郑湘听到这话,嘴角一撇,道:“他哪是对我好,分明是拿着首饰取笑我。”
香兰听到这话,笑意凝滞,担忧道:“娘娘,那……”
郑湘抬起下巴,眉眼透着桀骜,道:“我就爱这绿,管它什么贫富贵贱。你梳你的,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这头面以黄金为底,祖母绿为嵌,配其他宝石,金翠辉煌,富丽万千。
郑湘挑了一件金线绣花榄绿衣裙来配,穿上之后,迫不及待来到镜子前,冲着镜子中无比迷人的女子微笑。
她踮起脚,在镜前左右走动,嘴里哼唱着家乡的小调,欣赏自己曼妙的身姿和朝霞般的容颜。
“啊,这是哪来的美人?”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郑湘顺着声音看去,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笑得前和后仰,金凤口中的流苏也跟着美人乱颤,似乎在嘲笑眼前人的滑稽。
姜榕穿了一件赶制的绿袍,万分神气地从殿外走进来,穿过红漆月亮门。
绿袍的料子是好料子,但许是制得急,在郑湘看来显得粗制滥造。
姜榕的皮肤偏黑,穿上这袍子,就像一个粗粗壮壮的青皮大冬瓜。
姜榕仿佛没有在意郑湘的嘲笑,特意在镜前走动几步,自我欣赏道:“朕穿这件不难看。”
郑湘更乐了,指着他笑:“你从哪里找来的压箱底的衣服?”
姜榕大步上前,将人抱起,坐在榻上,一本正经道:“这是朕早年当小厮的旧衣服。”
郑湘将信将疑,觉得这布料眼熟,仔细一瞧,这不是自己挑中的布料吗?
因为惧怕朝臣弹劾,她退了回去,没想到却被姜榕做成衣服穿上了。她挑的,但是一件都没上身,姜榕却捷足先登。
郑湘心中生出一股不愉,但她突然又笑了。
她回味姜榕刚才说的话,又抬眼瞧了一身绿的姜榕,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脸贴在姜榕的胸膛上,笑个不停。
皇帝这样说又这样穿,是为自己的口快向她赔不是呢。
郑湘明白过来,又是得意又是甜蜜,浑身畅快不已。
姜榕见郑湘会意,也跟着笑,嘴里念叨:“真是拿你没办法。”
郑湘仰着头,眼若桃花,添了几分风韵,声如黄莺:“陛下,你真好。”
姜榕哼了一声,道:“这下知道我的好了,以后再踹我下床,我绝不饶你。”
郑湘嗯嗯地答应着,然后面带期冀地看向姜榕,郑重道:“陛下,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什么事情。”姜榕也郑重以回。
“以后你别穿绿衣服了,不好看,也浪费料子。”郑湘满脸认真之色,仿佛在托付什么军国大事。

第15章 玉带钩
姜榕自从当上皇帝后,周围都是赞美的声音,裹着蜜糖的话语几乎让人飘飘欲仙,心迷神醉。
骑马、射箭、下棋……他除了胜利的收获外,还另获一种让心神舒畅的满足和愉悦。
对手的每一次落子都挠在他的痒处,但姜榕细思极恐,就好像伪装成猎物的弱小猎手悄悄在猛兽的关节处埋下傀儡丝线。
日复一日,耐心地等待某日猛兽被驯化成看家护院的家犬或者掠夺放肆的恶犬。
这些猎手很弱,猛兽挥一挥爪子就能灰飞烟灭,但有很多很多,防不胜防。
姜榕心生不虞的同时,又带出一种看透一切的讥讽。
他今日穿上绿袍,被左右夸赞英武,被群臣称赞龙精虎猛,现在来到蓬莱殿哄郑湘,却被说不好看。
姜榕曲指敲了一下郑湘的额头,佯怒道:“左右畏我,群臣有求我,你为什么这么胆大说我穿绿衣不好看?”
郑湘才不怕他呢,将那只手抱在胸前,把玩修长粗糙的手指,笑道:“我又不怕你,干嘛不敢说实话?”
说罢,她又道:“陛下原先的衣服更显高大威猛和睿智。”
为了拯救自己的眼睛,郑湘开启夸夸模式,姜榕常穿石青、藏蓝、黑色和金色的衣裳。
原先郑湘只觉得寻常,但是和绿色一比,她发现这几色对于姜榕而言就是天选之色。
姜榕被美人的赞美说得心花绽放,那只被郑湘捧在胸前把玩的大手有了自己的意志。
郑湘一边笑,一边躲,道:“别别别,我才梳好的头发,不许弄乱了。”
姜榕低头凝视怀中笑得花枝乱颤的佳人,华丽的凤钗花钿成为芙蓉面的点缀。
他凑近耳语,脸上的笑容风流而又肆意,道:“我保证不弄乱你的发饰。”
“快要用膳……”郑湘的话语淹没在呜呜咽咽的风中。
南边的天汇聚了一层又一层的阴云,明媚的天空黯淡下来。
风起了,穿过宫门,裹挟着落叶,撞在蓬莱殿的屋檐下,恰如惊涛拍岸,卷起落英缤纷。
蓬莱殿下摆着十数盆娇艳的芍药花,花蕊在风中抱着枝头瑟瑟发抖,俄而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天而坠,雨下来了。
疾风骤雨打落残红一片,殿内炽热而又潮湿,金钗花钿散落一地,却无人在意。
郑湘的发髻松开,浓密的头发染着汗意随意堆落,只剩下一把金梳篦歪歪斜斜摇摇欲坠。
郑湘的这些日子过得极为快活,在上午天还未热时,去马球场跑马射箭。
天热了,就回来看话本,吃过午膳就来个午睡,下午跳舞、投壶、荡秋千和宫女玩乐,晚上就与姜榕温存。
郑湘捡起了骑术和箭处,但是姜榕允诺打猎的日子却遥遥无期。
“没办法啊,我一说要出去打猎,那群喋喋不休的大臣就像抢了他老婆似的,劝谏我不要游猎无度,若是我不听,就要撞柱。”
姜榕对此事十分苦恼,但是他现在才登基不到三个月,即便是做做明君的样子也要把这三个月度过去。
天气越来越热,郑湘穿上了那件葱绿色绣藤蔓纹的轻纱外衣,就像凉夏夜晚从峡谷中走出的神女。
她依偎在姜榕的双膝间,发髻松散,脸上透着慵懒迷人的风情,她比以前更美了。
这种美难以形容,但却美得惊心动魄,那是欢愉和热情共同努力的结果。
锦绣绮罗、玉盘珍馐、情欲、快乐和无忧无虑滋养着郑湘,就像阳光雨露滋养着花朵,她缓缓释放自己的天性,绽放自己的风情。
姜榕的手抚摸着郑湘的秀发,轻嗅着她身上木樨花露的甜香气息,心中对皇位更重视几分。
她的淑妃说得对,天下第一美人配天子,不是天子便护不住天下第一美人。
他敢说,若他不是天子,天下的男人就像失了智的鬣狗一样扑上来抢夺他的湘湘。
要努力坐稳皇位啊,姜榕在心中感慨道。
郑湘道:“宫里越来越热,咱们去紫桂宫避暑吧。”
紫桂宫是一座避暑行宫,位于离京师三百里之外,夏家凉爽。厉帝在位时,经常在这个时候启程去紫桂宫避暑。
姜榕抚摸郑湘头发的手一顿,低下头亲昵地挨蹭她的脸颊,道:“朕初登皇位,京师尚有前朝宗室,且厉帝两位皇后均在,恐生动乱。今年去不了,等来年我再带你过去。”
郑湘闻言,虽然心中不乐,但她明白姜榕说得对,便不再提避暑的事情。
郑湘反而觉得有些委屈郑湘,便道:“郊外的麟池苑水域浩渺,草木葱郁,比皇宫更凉快。你怕热,不如去麟池苑避暑。”
郑湘仰头问:“你呢?”
姜榕道:“我留在皇宫。”
郑湘想了想,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姜榕笑起来,爱怜地将郑湘抱在怀中,道:“我让人给蓬莱殿多放些冰。”
许是天气炎热,郑湘这些日子无精打采,连平日最喜欢的骑马射箭也变得兴致缺缺。
炽烈的太阳挂在天上,郑湘骑在马上,头眩晕了一下,黑白交替让她猛地一惊,心有余悸地下马,然后坐在树荫下吃酥山。
香兰忧心忡忡地看着郑湘,道:“教坊司新排练了舞蹈,娘娘要不要招她们来跳舞?”
郑湘没有一丝兴趣,嫌弃桃红柳绿的歌姬吵着她的眼睛。
“唔,他们还排练新曲子,娘娘……”
“太吵。”
“御膳房新做了茶香的糕点,吃起来清新可口,娘娘……”
“太腻。”
“御膳房还有饮子……”
“不喝。”
郑湘说罢,抬头看着香兰,道:“你太吵了。”
香兰立马闭上嘴巴,屏住呼吸,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郑湘的身边是栽得整整齐齐的松树,松树又高又直,树冠如盖,落下大团大团的树荫,为郑湘遮去阳光。
夏风吹来,松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喃呢细语。
郑湘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腰间的蝶恋花玉带钩,咔哒咔哒。
马匹和汗液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幼年的时光,她骑在马上,在碧空之下绿茵之上奔腾,那么快乐,那么自由,那么幸福。
郑湘现在虽然诸事顺心,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但她又说不上是什么。
美貌给予了她华衣美服,却也像带钩一样,咔哒一声将人扣在繁复华丽的衣服中,欲移一步而不能。
朝夕相处的姜榕自然发现郑湘的异样,他似乎看透了什么,呢喃中不断呼唤她的名字,rou体上的欢愉冲淡了郑湘不知名的怅然。
日复一日,无忧无虑中又带出了些单调。
“娘娘,夫人来了,夫人来了!”一日,香兰兴冲冲地跑过来。
“夫人?我娘?我娘!”郑湘猛地起身,眼前黑了一下,身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香兰兴奋地想要将这份喜悦传给主子,但发现主子神色令她不解,有激动,有惊喜,也有深深的担忧。
郑湘的母亲郑凤仪五年前就离开京师,此后再也没有回来,只留郑湘一人在宫中独行。
女被立为皇后,郑凤仪留在京师必是荣华富贵,众星捧月,但是郑湘却强硬地“命令”母亲以为父扫墓之名离开京师,永远不要再回来。
郑湘爱她的母亲,她怕她的母亲受到伤害。她听闻厉帝醉酒拿箭射伤薛姮母亲后,立马派人带母亲离开京师。
母亲,怎么回来了?
一百多年间,这座皇宫历经四朝六姓,到姜榕这里是第五个朝代。
其实,郑湘也不确定大周国运有多久,快活一日是一日,但是母亲的年岁还尚年轻……
郑湘对母亲的担忧从心底移到脸上,紧接着是一股心虚盘踞了心田。
她娘应该不会大概没有听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陆家是高门大户,陆凤仪致力将女儿培养成高门贵女世家宗妇,但郑湘以前以及现在的所作所为……
不提也罢。
郑湘心一震,打起精神,这些时日逸散的精力迅速回笼,对母亲的探望严阵以待。
唔,现在跑,能躲过母亲爱的小荆条吗?

“香兰,快,快给我上妆!首饰都换成不起眼的,快!”
郑湘自从成为淑妃后,后宫无人约束,姜榕爱她鲜嫩的颜色,她自然是怎么标致怎么打扮,怎么奢华怎么穿着。
然而,此刻的郑湘就像父母出门被留在家中使劲造作的小孩,正释放天性呢,突闻父母回来,捉急忙慌地想要恢复原状。
“妆面一定要端庄大气!”郑湘催促道。
香兰看见主子急了,自己更急,忙道:“蕙香过来一起帮忙,其他人去找衣服首饰。”
宫女蕙香忙放下衣服,与香兰一起一个拆发髻,一个上妆,恨不得生出七八只手来。
上了一半,郑湘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偷来的锣敲不响,她自己名声在外,阿娘根本不会相信她成了期待中的端庄大方的模样。
“香兰,换个妆面,换成憔悴病弱妆,头发不用梳,让人去药房随便端一碗药熏熏屋子,再给我找来一件寝衣。”郑湘急中生智。
她真是太聪明了,母亲看到自己装病,一定不会追究自己这些年的过错。
蕙香听了,赶紧拿布巾将画好的妆面擦去,香兰稍一沉吟,便开始为主子重新上妆。
蕙香伶俐,左挑右挑从首饰盒中才挑出一支银镶合浦珠发簪,插在松散凌乱的发髻上。
香兰给主子脸上扑了一层厚脂粉,眼底打了一片青黑色,嘴唇涂成苍白。
“快点快点!阿娘快来了!”时间流逝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撞击郑湘的心房,让她焦急不已。
上好妆,郑湘换了一身浅紫色中衣,娇娇弱弱地斜倚榻上,左手翘起兰花指抚在额头,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问:“像不像生病的样子?”
香兰本想违心地说像,但看到主子的眼睛,顿时气弱。
她脑子飞速运转,想起了徐纨素当日产女的惨状,眼睛一亮,转身端来桌上的茶水,用手蘸了,再细心拍打到郑湘的额发上。
郑湘对于香兰的急智赞道:“渡过这关,回头赏你。”说罢,她又看向宫女太监,道:“表现好的,都有赏!”
从药房取药的宫女急匆匆提着食盒过来,禀告道:“娘娘,我从药房取来一副下火的药汤。”郑湘急道:“别管什么药,往殿里和我身上洒些。”
直到装病的架势粗备,陆凤仪还未到蓬莱殿。郑湘不由得庆幸皇宫地方大,阿娘从宫门口到蓬莱殿需要不少时间。
其实,陆凤仪已到皇宫,只是先被姜榕召见。
这些日子郑湘心情低落,姜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派人去寻她的母亲。
正好陆凤仪也往京师赶,两厢撞上结成一路,陆凤仪稍作修整就立马进皇宫,探望女儿。
姜榕坐在御座上,态度温和地让陆凤仪起身,说出自己的目的,道:“郑夫人,淑妃近日不思饮食,恰好你来了,不妨在宫中多住几日陪伴淑妃。”
陆凤仪路上听闻周帝对淑妃极为宠爱,但她将信将疑,听周帝如此说,没有欣喜若狂地接受皇恩,而是婉言拒绝。
“陛下,宫禁至重,外臣命妇不能久留内省。陛下爱重淑妃,老妇感激涕零。”
“若陛下因淑妃之故留老妇居内省,上为陛下招致幸私之讥,下使淑妃获不知足之谤,老妇诚不愿。”
姜榕听完,心道,这郑夫人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与淑妃大不相同。
他略扫一眼,只见郑夫人面色枯黄,神情憔悴,形容老气,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养出淑妃那样鲜艳妩媚的女儿。
他笑道:“别人以入宫为荣,郑夫人却谨守礼记,淑妃果然家学渊源。她一直念叨母亲,你且去吧。”
陆凤仪恭敬地告辞离去,背后却出了一层汗,到了外面,夏风一吹,烈阳一照,又冷又热,让人禁不住打了个颤。
宫殿檐上的琉璃瓦炫出刺眼的光芒,陆凤仪只看了眼,便觉得眼睛生痛头晕目眩。
这样的地方,她刚踏入就感到压抑和肃穆,然而她的女儿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来不及细思,陆凤仪跟着太监退出宣政殿,通过宣政殿旁边的小拱门进入内廷。
抬头就看见一座面阔五间的华美宫殿,殿前置铜鹤一对,石榴树两株,廊上摆着数十盆盛开的鲜花,宫太监垂手而立。
陆凤仪隐约瞧见里面飘荡的帘帐,不由得暗思这是周帝的寝宫还是哪位嫔妃的居所。
太监放慢脚步,满脸堆笑道:“陆夫人前头蓬莱殿就是淑妃的居所,你慢些。”
陆凤仪惊诧,面上微微颔首,跟着太监踏上通往蓬莱殿的道路,还未进殿,她隐约闻到一股酸苦的药味,顿时心中一紧。
刚才周帝说女儿不思饮食,她以为是湘儿苦夏,难道湘儿真生病了?
也是了,遭逢亡国巨变,又被周帝抢为宫妃,湘儿性子素来刚烈,难免会心思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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