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长命万岁(舟不归)


林业绥放下竹简,对此丝毫不意外,归家后也从奴僕口中听闻几分,但他心绪也从未有过波澜,对他这种一旦做出决定就再也不能悔棋的人来说,主动选择就意味着心甘情愿的承受。
他嗓音清冽,只有冷漠:“吴郡陆氏既有遣返之意,接回来也好,在自己家中调养身体比在外人那里放心。”
男子想起前面的事情,嘴角也忽有了笑意:“幼福之前是因此而怒?”
果然听见了。
谢宝因缄默不言。
见女子眉目沉沉,林业绥放下竹简,谨重的将人抱来自己腿上坐着,漆眸被火光染上一抹亮色,似泪点:“其实幼福不必如此,为夫还可以继续等,那媵婢所言也并非是我命令的。”
如此委屈可怜的为自己辩解。
这样的姿势,女子又挺直细腰脊背,男子也未仰头,薄唇刚好就抵在那里,他禁不住这样蛊惑,隔着中衣,偷咬了几下红果。
因酥麻而起的颤栗之中,谢宝因对一切都恍然过来,大声责怨:“林从安,你又在对我装可怜!”
林业绥黑眸微抬,尽是赤诚:“那幼福要不要怜悯于我。”
他轻轻抚弄:“嗯?”
男子低沉微哑的嗓音似裹着沙砾的风,磨得她柔嫩的肌肤一阵战栗,又犹如莠草拂过身体,痒酥难止。
谢宝因选择从心,下意识颔了颔首。
随即,她忽然感到身前有冷意,低头见到交衽的中衣往左右大开,而后松散滑至肘弯。
雪山之上有从高树掉落的红果。
男子低头欲食红果充饥,又欲饮雪水解渴。
她俯身靠近,给予其方便,然后垂眸认真看着男子对自己的索求,闷声道:“才三月,还没有。”
饕餮饱餐的林业绥望着女子眉间总是隐隐有散不去的愁绪,似乎郁于胸,他用案上佩巾拭粉皮葡萄上的口涎,温声宽解:“家中还有何事扰你,不如都说与为夫听听?”
谢宝因轻轻喘息着,指腹抬起,揩去男子嘴角的水迹,她知道男子如今在朝堂步履艰难,本来不想将王氏所问告知,但既已发问,她也不愿遮掩,当下就道:“三叔母今日问我卫罹何时能归家。”
林业绥帮妻子把中衣重新穿好,一听就知道妇人所为何事,简单又不算敷衍的应答:“他七月在南海郡有立功,天子已决定诏他于岁末回国都,命他成昏以后再去南海郡,妻郭氏也能随行。”
谢宝因双足坐麻,在男子腿上稍微挪动:“南海郡不是一直都很安定?”
因为安定,绝无立功夺爵的希望,所以天子才将林卫罹调度到那里,而昔年与他并肩作战的兵卒却早已经是蜀地将领,据守重郡。
林业绥大掌落在女子腰上,轻重得当的揉着:“边境不安,突然有流寇从大海袭击,大约是附近的岛国所做,在得知此时天.朝国政不稳,趁势攻打,然国体弱小,并不能倾危宗社,卫罹的师旅能独自作战,所以立功,他的文书也是昨日才送至国都。”
谢宝因低头,与他亲昵相抵。
西北虽有突厥,但这已经是宿敌,双方作战百年,突厥一直欲侵占中原国土,而自开国起就始终安定的南海郡也有动荡。
林业绥看着女子沉思的模样,昔日的明丽因居丧时而似清水芙蓉,忍耐不住的抚弄几下她如丝绢顺滑的黑发,这样的贵女怎能受苦。
他眸光忽然变得幽沉。
三族可以倒下,然士族绝不能。
【📢作者有话说】
[1]这里的倌是指内小臣。可以说是众奴婢之长。我以后的文里肯定还会出现的,因为这是“倌”在先秦两汉的含义,到了后面就变了。
[2]癯瘠 [ qú jí ]:瘦弱,消瘦。
[3]汉.卫宏《毛诗序》。
[4]三国·魏·曹冏《六代论》:“故语曰:‘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以扶之者众也。此言虽小,可以譬大。”
[5]汉.班固《西都赋》。

时十月, 寒气日渐严酷,北风将大雁驱逐于南方。
在十月癸酉日,京邑的昼日忽然不见太阳, 光耀被灭, 立于天地间就犹如处身处夜半,而后顷刻大雨,震电时发。
国都中的众人皆惊恐望之。
北迁而来的士族为此惶惶,惟恐陵江的水翻涌,危及宗社, 而世代居于建邺的士族也从未见过如此气候,惊惧入心。
面对突如其来的幽暗, 在室内跽坐的谢宝因则恍若失明,因是旦日,青铜树灯与陶灯、豆形灯都未有灯火,此时没有光芒, 已然不能视物,她向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试探, 最后摸到身前那张与胸椎齐平的几案才渐渐从容。
然而少顷又欲起身。
幽暗之中, 只闻衣裾与坐席摩擦的声音,还有一声微弱不能闻的闷响。
侍坐在侧的媵婢察觉到女子的动作, 迅疾以手扶持其臂,出声劝谏道:“女君还请勿动, 容婢先去将各处灯烛点燃。”
谢宝因恍然想起两个孩子不在身边, 她欲起身再出去的动作又被阻碍, 当下语气变得严厉:“先不用处置室内的灯烛, 速去看看女郎与郎君。”
有大雨, 有震电,已经足以令人死亡。
媵婢少能闻见女子如此厉声,惶恐到唯唯两声,撑地起身,凭借微弱的光而顺畅出门。
疾风暴雨不休,雷电不止。
离去的脚步声也很快消失,彷佛已经被生于这场大雨的妖异给吞噬入腹。
谢宝因落在案上的手缓缓握紧,内心的忧恐亦在迅速侵蚀着她,入耳皆是狂风长啸与万物覆灭。
她安静注视着眼前虚空。
突然有人出声来破开这一切,拯救于她。
“阿娘。”
声音带着稚子独有的奶气。
是林真悫。
谢宝因认出长子后,破涕为笑,随即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阿慧,你阿姊在你身边吗?”
林真悫嗯了声,语调微微上扬:“姨姨姊姊,在后面。”
姨姨是玉藻。
谢宝因终于能够安心,郁于胸的那口气喟叹而出,挺直的脊背一下不能支持,右肘撑着漆几。
玉藻抱着林圆韫来到庭前的时候,见室内无光,当即就高声对媵婢呵怒:“为何还未有光照?”
谢宝因,缓缓出声:“不用责怪她们,是我所命,阿兕在不在你那里。”
林圆韫听见是阿娘的声音,立即应和:“娘娘,我在这里。”
耾耾雷声下,谢宝因未能听清,复又再唤:“阿兕?”
没有声音。
在她怀疑一切都是幻想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了自己。
“娘娘,不怕。”
幽暗的环境中,林圆韫不知何时已经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稚声安抚着。
谢宝因的心绪再次安定下来,嫣然一笑:“有阿兕在,阿娘不怕。”
孩子虽然是她所生,但林圆韫却能够在黑暗中视物,胜过常人。
林圆韫也蹭蹭阿娘的脖颈,嘴角耷拉着示弱:“但是阿兕怕。”
林真悫也从门口哒哒跑来,不甘落后于自己的阿姊,稚声稚气的:“阿娘,我也怕。”
谢宝因哑然而笑,小心接住长子以后,四周忽然从幽暗变为光明,眼睛也被光芒所刺,低头闭眼缓释这种不适。
而室内的那处青铜树灯已经燃烧起来。
顷刻就照明室内。
玉藻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居室中央:“女君?”
谢宝因睁眼,摇头:“无事。”
玉藻很快安心,与媵婢继续去将室内其他的青铜树灯点燃。
在光照之下,谢宝因也终于见到她们姊弟已经全都被雨淋湿,她笑意淡下,厉声训责:“以后还要不要为了嬉戏而不去寝寐?”
孩童多睡,此时应该在曲房卧榻之上,安安静静躺着。
林圆韫惟恐以后不能再出去嬉戏,当即为自己辩护:“我和阿弟都没事,身体很壮,娘娘不用忧心。”
阿姊说话,林真悫只有一声乖巧的嗯。
谢宝因看着自开始咿呀学语以来就事事都跟随自己阿姊的长子,无奈一笑,抬头命令随侍:“去将火盆端来室内,再预备热汤为女郎与郎君沐浴。”
见阿娘震怒不再,林圆韫继续乘胜逐北:“娘娘这么好,以后我们会小心注意,有雨就避,有风就躲,有雷就找娘娘。”
站在西壁以火燃烧的玉藻闻后笑道:“女郎居然已经如此聪敏。”
林圆韫傲娇轻哼,静言令色道:“因为我是娘娘的女儿。”
林真悫在旁接了句:“还有耶耶。”
谢宝因听她始终都在说巧言,面有忧虑,然后温和与其言道:“你身体虽然健壮,但也需用心爱护自己,我们阿兕要健康百岁,‘兕’是我与耶耶希冀你能身体健壮之意。以后你们当然还能出去嬉戏,但都需要在阿娘允许的时候,譬如应当进食、寝寐之时皆不准。”
她伸手去摸长子肉肉的脸颊:“阿慧也要健康。”
姊弟之中,他最容易有疾,虽然二人相差近两岁,但疾病的次数比林圆韫还多。
“还有耶耶、娘娘、叔母、叔父、王母都要健康百岁。”
林圆韫先开口,而后林真悫也加入。
谢宝因耐心听着,浅笑颔首。
随即,傅母拿来衣服。
火盆端来室内,放置在坐席两尺处。
谢宝因抬头,先命人带他们去浴室。
姊弟都沐浴好以后,林圆韫穿着中衣立在衣架前,让傅母更衣,然后就蹦跳着去到几案旁所设的坐席上,倚在阿娘身边,对着火盆伸出小手,有时又去默默阿娘的手,与阿娘比大小,还未穿好衣服的林真悫看着阿娘与阿姊在玩也变得烦躁起来,发出不开心的哼哼唧唧声。
被女儿逗到开怀的谢宝因察觉到站在衣架前的长子开始闹脾气,不肯好好穿衣,命玉藻看好林圆韫后,从席上起身,缓步去北壁。
她从傅母手中拿过衣裾,躬身为林真悫穿。
他这才高兴穿衣。
穿上以后,谢宝因握着林真悫冰冷的手,带他去烤火。
少焉,两人都已有了困意,被傅母与媵婢抱到卧榻上去躺着寝寐。
等到两个孩子都不在面前,谢宝因才用手轻轻去揉着在案下的膝盖,前面在黑暗中想要站起来出去找林圆韫他们的时候,身体被几案撞击了一下。
痛意在渐渐扩散。
侍坐在侧的玉藻看见,在案上放下热汤:“女君怎么了?”
谢宝因避重就轻:“把白膏拿来。”
玉藻不敢质疑,起身去西壁的箱笼找到漆瓮,随即跪侍在女子面前。
谢宝因也已踞坐在席上。
玉藻将直裾推上去后,用白膏在女子红肿的地方轻轻涂抹着,白皙上的红最为惊心,她低声询问:“可要我命人去请医师来家中。”
谢宝因手落在微隆的腹部,摇头,然后继续大雨未下之前的事情,把一片一片的长简缀用麻绳连编成简书。
她看向漏刻,才昼漏五十刻。
此时应该太阳炽烈。
自十月癸酉起,飘风暴雨数臻,五谷不蕃,六畜不育[1]。
天下各郡皆往国都送来文书,言明当郡因此次暴雨所遭的灾患,然国都附近的江流已经日渐满溢。
蜀道、鲁道、齐道等来往国都的王道都不通。
自此天下气候有失。
天下有言,妖异生于失政。
是时十月庚辰,夜半忽然疾风暴雨,靁电晦冥。
谢宝因自梦中惊醒,而后呼吸从急向缓,很快又发现身侧无人。
她坐起,从卧榻下来。
见男子长身而立在南壁的窗牗前,黑金大裘搭在宽肩之上,左手掩在裘下,右手捏着漆碗边缘。
谢宝因在几案东面席地而坐,看向漏刻:“还未到鸡鸣时分。”
林业绥闻声,脚步微转,然后迈步至南面踞坐,被大裘所遮蔽的白绢中衣也显露眼前,虽然松垮,但不觉放荡,反有山间清冽之感。
他漫不经心的放下漆碗:“只是饮水解渴。”
谢宝因见男子的喉结轻轻滚动,竟也突然感到口燥唇干,从案上陶瓮里舀出水,放入漆碗中。
林业绥静静看着她饮水时的长颈微动,然后用自己的佩巾给妻子拭去嘴角的水迹,随后掌心落在女子隆起的孕肚之上,眼皮也缓缓垂下,似有无尽落寞蕴含其中。
他以指腹轻轻摩挲着他们所共同孕育出来的生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到一丝丝的安心。
谢宝因察觉到男子低落的情绪,放下漆碗,柔白细腻的手心摸在腹部,刚好覆在他手背之上,身体也下意识的朝他靠近,使他能更真切的触碰:“是不是又生出何变故。”
震电声中,林业绥的神色忽变得晦暗难明,他梦到女子在产下孩子以后,孩子声称父母不是他们,而是别人,但妊娠辛苦,不能再让女子随着担忧。
今夜所梦,大约是因为近日他对两个孩子严厉所致。
随后,男子泰然自若的将手收回,低声安抚:“我无事,或是终日暴雨才会如此,卫隺心性也还未定。”
大雨不息,河流遄疾,随时可能发生洪流。
在中旬,林勤与林卫隺两人就已奉命督察京邑四周诸郡的利水工事。
谢宝因以为他是担忧洪水与家弟。
昔年林卫隺坚决不肯向杨夫人低头,即使被鞭打也只认对错,始终不愿行大儒所奉行的中和之道。
如此倔强的性情,那时让男子十分头疼。
毕竟宁折不屈未必是好。
也可能丧命。
她低头:“有叔父在,你放心便是,何况卫隺已经成昏,性情较之以往也不再那么躁动。”
而林业绥的心思已经俨然不在这里,他摩挲着妻子的手,皱起眉头:“这汤是冷的,你手也是冰的。”
被他温热的掌心一碰,谢宝因不肯再放。
她忍不住索取,笑了笑:“解渴而已。”
男子也用大掌裹住其柔荑。
在无边的黑色中,两道人影先后来到中庭。
其中一道人影,仓皇到高声大呼:“林仆射,阳渠出事。”
林业绥眉骨忽跳,此人的音声极像工部的,与林卫隺同去督察工事。
最后,他哑声吐出一字:“说。”
暴雨中的声音少顷就清晰入耳:“堤防被洪流冲破,河流漫向附近田舍,各郡太守已经把治下的小吏尽数调出去救援,但依然不足。”
林业绥脸色微变,愠怒被掩在低沉的声音中:“将车驾备好。”
童官知道拱手禀命,迅速离开。
见男子起身去衣架前更衣束冠,谢宝因也将装有鱼符的鱼袋找出来,走到他面前,垂首将鱼袋系在革带之上。
然后她抬头。
林业绥温声宽慰:“放心。”
他望了眼女子泛红的指尖,健步离去。
男子刚走一刻,便有炭火端进居室之中。
【📢作者有话说】
[1]先秦战国.《管子·小匡》。

庭中暴雨忽忽速降, 孟冬时节的松柏随疾风飘摇。
谢宝因望着奴僕把手中火盆放在距坐席三尺之处,平时经常随侍在她身边的媵婢也低头入内,从北壁取来青羽大裘, 恭敬搭在她单薄的肩上, 最后将她整个身体都裹入其中,双手又小心把被压的柔软蓬松的垂髻从裘中。
温暖在渐渐攀附。
媵婢跪在身边,轻声询问:“女君,是否要饮热汤?”
谢宝因颔首,默默将视线移向中庭。
那里一片阴暗。
然后她浅笑倩兮。
她知道这些皆是男子命令的。
而此次气候异常, 天下时势也必将有所异动。
昔年京邑有洪流汹涌的时候,常暴虐于万民, 于是掘山分引陵江,修建灵渠以解水患,然因太守访察地形有所不足,以致灵渠修治以后, 只解决了上游的水患,下游的屋舍田地皆被洪水所灌。
上游肥沃,是士族的田地。
下游贫瘠, 是百姓的田舍
上游掌握着此江命脉, 可阻断江流,使下游的万民无生路。
洪水以后, 百姓日渐有所哀怨,以为是士族有意为之, 视他们这些生民为禽为兽, 毫无仁爱之心, 与民争利, 而后京邑四周民怨渐起, 生出叛乱。
天子闻之震怒。
往昔权势大盛的士族也为之遣人在各郡奔走,因为百姓动乱就是动摇根基,动其士族利益,所以严令工部在下游修阳渠排水。
阳渠从修好至今才十一载,此次初用于分引洪水就有事故,昔年参与到阳渠工事的官吏都被治罪,而又多是士族子弟参与其中。
在天下人皆将妖异归于他的失政之际,天子终于可以高兴一次。
而那些指责他的所谓天下之人,无非就是士族。
他能好好借此理由再次清理。
谢宝因伸手置于猩红的炭上,忧思在幽静中慢慢滋生,她想起男子前面的异常,下意识也跟着男子那时的动作,缓缓将右手覆在隆起的腹部。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