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恐惧的神情，就仿佛陷入了一种窒息般的绝望之中。那样浓重的气息，甚至能让周围的人都跟着沉重起来。
乔瑜闻言六神无主地勉强笑了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江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江湛的眼神幽深又阴暗。
他知道乔瑜一直对她那段前世记忆避之不及，一旦触及就如同被毒蝎蛰了一般反应强烈。
但出现像今天这种完全陷入到情绪之中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韩铭、卢梓贤。
江湛眼神暗了暗，究竟是谁，将他的阿瑜吓成这样……
第211章 拐人钢牌
“阿婆，您能不能具体说说这种‘听话药’究竟是怎样控制能力强的异者和变种人的？”
程斯年见乔瑜神色和缓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心绪不宁，便替乔瑜出声问道。
陈阿婆又抿了口水，低声道：“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一种药，而是一类药。这类药有一个共同的‘底药’，根据不同的药物反应是会有不同的作用的。”
四人闻言又是一愣，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神奇的药。
乔瑜此时终于勉强恢复了情绪，皱着眉，轻声问道：“就像药引子一样吗？搭配不同的药物就会产生不同的药效？”
“对。”陈阿婆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在嫣嫣和媛媛那里买到的‘听话草’就是制作底药的一种必不可少的原料。”
程斯年蹙了蹙眉，又继续追问道：“那具体都会有怎样的药效呢？”
陈阿婆略思索了一番才回答道：“具体的药效一共有多少种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见过其中两种。”
“一种是变得极其暴躁易怒，见人就杀，只有身上有特定药物的人才能免除攻击。”
“另外一种是用药后变得神情呆滞，只会听持药人的话。”
“暴躁易怒、见人就杀？”
程斯年闻言眉梢一挑，目光看向了乔瑜。
这症状不就跟331军团的表现一样吗？
乔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阿婆，这种药是什么时候传到黑市中的？”
陈阿婆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算太久，大概也就是一个月前吧。”
陈阿婆叹了口气，“自从这种药现世之后，奴市上被拐来的异者和变种人就越发多了。奴市越做越大，那些人贩子的行事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甚至就连东、西、南三个黑市上的人也都开始频频失踪，搞得人心惶惶，不得安生。”
“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姑娘小子，或者能力强点的异者和变种人，好多都是突然失踪，然后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奴市上，神情呆滞，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真是可恨！可恨至极！”
说到这，陈阿婆像是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锤了桌子两拳，震得桌子上的搪瓷杯都跳了两下。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其实在知道奴市有这种药的时候，乔瑜四人就知道这里注定不会太平了。
权力与欲望，是人性最大的弱点。
有这种能够带来巨大利益的药，那必然是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的。
不过……
“阿婆，这种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啊？”
乔瑜摸摸下巴，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一丝笃定。
之前明子说过，这种药是需要长期购买的，如果没有副作用，“奴隶”能够长期使用，那奴市中的人贩子绝对不会这么活跃的。
现在既然连黑市中的依存者都开始频繁失踪，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用过这种药的“奴隶”，应该都会出现一些问题，所以导致买家在不停地购买药物之余，也需要不停地补充“奴隶”。
果然，陈阿婆点了点头，“没错。但凡用过这种药的‘奴隶’，都活不过半年。”
半年？！罗蓁蓁闻言，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果真是可恨至极。
“对了，阿婆。”程斯年突然想到自己手上还有老韩刚刚给的钢牌，于是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来，放到了陈阿婆面前。
“您认识这个吗？”
陈阿婆见到那四张刻着猫头鹰的钢牌，面色突然一变，急声道：“这牌子是谁给你们的！你们给别人看过没有？！”
四人闻言，面上皆是一副“果然有问题”的表情。
“这是我们进来时，门口那间房子里的两个人给我们的，一个叫明子，一个叫老韩。”程斯年迅速解释道，“我们跟他们说打算去奴市看看，她们就给了我们这四张钢牌，说是什么内部证件，让我们拿着它去找曹哑巴，到时候曹哑巴会接待我们，买货能打折。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去。”
陈阿婆闻言，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面上的神色依旧沉重，“千万不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陈阿婆起身，从一个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放大镜，然后拿起其中一张钢牌放在放大镜的镜片底下，示意四人往这里看。
乔瑜四人依言看了过去，发现那只猫头鹰的眼睛中刻了一个及其不易察觉的“五”。
“五？”程斯年挑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们的身价。代表着五百晶核的意思。”陈阿婆沉声道：“你们差点就被明子和老韩给卖了！”
程斯年闻言，突然勾了勾嘴角，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想卖他们，那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陈阿婆见四人都没说话，便继续解释道：“这种牌子就是人贩子拐人的其中一种手段。专门用来拐骗第一次来黑市的人的。”
“这些人贩子都是来自不同的团伙的。这钢牌上的图案就是这个团伙的标志，方便拐骗成功后结算晶核。”
“至于那个曹哑巴，可不是什么接待人员，那是专门负责验‘货’的人贩子。”
“等你们真拿着这钢牌去了他那里，立马就会被下药的。”
程斯年闻言挑了挑眉，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甚至还有心思考虑讨价还价的问题，“可是这价格他们都不会商议的吗？都是一口价？”
陈阿婆闻言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奇特的关注点很是无语，但沉默了一瞬还是解释道：“价格当然会商议。只是会在成交之后商议。”
“通常如果品质比较好的话，一般不会还价太狠的。”
陈阿婆说着还打量了四人几眼，“以你们的外貌，估计都不必还价了。”
“……”
程斯年嘴角一抽，虽然是夸奖，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莫名觉得有些后脊发凉。
“行了。”陈阿婆用手敲了敲桌面，低声道：“你们的问题我已经都回答过了，记住你们的保证。”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第212章 新的朋友
“等等。阿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乔瑜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阿婆。
陈阿婆看了乔瑜一眼，点点头，“你问吧。”
反正今天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最后一个问题了。
“这条街上的人，都被你寄生了吗？”
陈阿婆神色一滞，但静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你很聪明。”
乔瑜的目光依旧没有挪开，“那您不怕……共生能力的副作用吗？”
程斯年和罗蓁蓁闻言，都有些惊诧地看向乔瑜。
共生能力居然还有副作用吗？
乔瑜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陈阿婆。
陈阿婆的脸乍一看确实很苍老，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她的肌肤底子其实很细腻，甚至还有些弹性。
这种情况，让乔瑜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前世听说过的一种情况。
——共生的副作用。
乔瑜其实对这种共生能力了解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前世所在的B市幸存者基地中恰好就有人有这种能力。
听周围的人说，这种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会消耗能力者的寿命，加速能力者的老化。
因为寄生者是需要利用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或某个组织去寄生到别人身体上的。
所以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
其实这种副作用其实并不是无可避免的，只要将寄生者控制在一定数量之内，这种副作用就不会显现出来，但是寄生的人数越多，能力使用超过了能力者的身体承受能力，那么这种副作用就会逐渐显现出来，然后渐渐加重。
虽然异能进阶能够抵消这种副作用，甚至只要异能进阶够快，就完全可以忽略这种副作用的影响。
但从陈阿婆现在的情况来看，异能的进阶速度是远远达不到她的消耗速度的。
陈阿婆看着乔瑜许久，翕了翕唇，“你……你怎么会知道……”
乔瑜冲她微微一笑，“阿婆，我说过了……我有我的途径。但是请您原谅，我无法告诉您。”
陈阿婆又是一阵长久地沉默。就在乔瑜以为陈阿婆不会再回答她的时候，阿婆突然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声道：“怕啊。怎么会不怕呢……”
“可是……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乔瑜看着眼前的阿婆，微微抿起唇，“阿婆……不，姑娘，我能冒昧问一下，您今年多大吗？”
陈阿婆闻言，低着头轻轻一笑，“看来你还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
然后蓦地抬起头，笑容灿烂却眼角含泪道：“你叫乔瑜是吗？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陈婉宁，今年二十七岁。”
“什么？！”
程斯年震惊的声音脱口而出。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很不礼貌，于是马上道歉道：“对不起，陈阿……陈女士，我无意冒犯……”
程斯年面上的歉意非常真诚。
“没事。”陈婉宁不在意的挥手笑笑，动作如年迈的老人一样缓慢，实在看不出她正值茂年。
“这张脸用久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现在才二十七岁呢……”
罗蓁蓁见她笑得苦涩，眸中闪过一丝心疼，眼角都微微泛起了红。
陈婉宁的五官姣好，不难看出，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
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呢。
哪怕是在末世这种“美即为危险”的地方，姑娘们也依旧爱惜自己的脸蛋。
可陈姑娘她……却愿意牺牲自己的美貌，只为了给这些毫不相干之人提供庇护。
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气节，让罗蓁蓁一下子就想到了郁博士和郁夫人。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甘愿以身涉险，为别人的岁月静好而负重前行。
这样的人，真的好伟大……
“诶——”陈婉宁见几人面上都有些沉重，眸中还隐隐闪烁着敬佩之情，便又冲着他们摆摆手，露出一个十分慈祥的笑脸，柔声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伟人。”
“我只是……有些不忍心他们被人欺负罢了。”
现在奴市越来越猖獗，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被人贩子拐走。
这条街上的人除了一些是跟她一起来到这里的老朋友之外，剩下的也都是些孤苦伶仃之人。
她见过奴市的奴隶，那些被强迫喂下药物，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奴隶，几乎已经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在她眼中，那些人跟异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只是……异种是被病毒感染的，而那些奴隶，是被人为感染的。
她不希望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会沦落到那种下场。
既然上天赋予了她这种能力，那么用不用、怎么用就完全取决于她了。
这种能力虽然有副作用，但也只是让她日渐衰老而已，只要她控制分寸、努力锻炼，也不至于把自己耗死。可那些朋友一旦被拐走、骗走，可就真的没命了……
“陈……姐姐，我们非常敬佩你。”乔瑜装作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三支焰火，递到了陈婉宁面前。
“这是特制的信号焰火，如果你有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可以随时喊我们过来。”
乔瑜神色非常认真，“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们一定会帮。”
“这三支焰火的包装颜色就是它们的火花颜色，如果是非常紧急或危险的事情，你就放红色那支；如果是平常的小忙，你就放黄色那支；如果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们商量或者询问，那就放蓝色那支。”
陈婉宁看着乔瑜真诚的眼光，眼中蓦地便噙了些泪水，她低下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异样，然后伸手接过焰火，低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等了一会儿，直到将眼泪全都憋回去了，陈婉宁才抬起头，冲乔瑜笑着道：“既然你们送了我这么大的礼物，那作为回礼，以后有什么想问的，你们也可以尽管来问我。”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就情报这一块，还是相当充足的。”
“好。”乔瑜也笑笑，“那就说好了。”
乔瑜四人从陈婉宁处出来之后，心情不但没有放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虽然他们想知道的大部分事情，陈婉宁都给了他们答案，但陈婉宁并不知道卢梓贤的下落，也不知道如何联络卢梓贤。
而且，齐勇和孔文俊的死现在依然是个未解的谜。
听陈婉宁的意思，夏朝和夏暮去齐勇那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中毒了，但那时齐勇并没死。
夏朝和夏暮只是没有选择救他而已。
可如果不是夏朝和夏暮，那又是谁动的手呢？
“那咱们现在还要去奴市吗？”程斯年牵着罗蓁蓁的手，眼睛半睁着，神色懒洋洋的。
“去。当然要去。”乔瑜看向奴市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去看看能不能买些药回去，让清川看看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成分。”
而且……万一他们运气不错，说不定还能再发现点卢梓贤的线索呢！
于是四人便沿着南黑市的道路继续向北走。
“现在末世才四个月，这里竟然就已经发展成如此规模了……”程斯年一边看着周围的商铺，一边叹息道。
这里是依存者的聚居地，会在这里落脚的人，全都是被拒绝进入基地中的幸存者。
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光G市这一个基地周围就已经有这么多的依存者了，那其他基地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乔瑜也微微叹了口气，“基地也是需要物资去运转的。”
不过说完，乔瑜便又重新扬起了一抹微笑。
麸麦很快就要面世了，只要有了麸麦，那各个地方的幸存者都会稍微好过一点。
四人慢悠悠地走了许久才终于离开了南黑市，站在了北黑市，也就是“奴市”的入口处。
“啧。”程斯年看着入口处标着“北黑市”三个字的路牌，突然咂了咂嘴，“这大白天的，怎么这么黑？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乔瑜往头顶看了一眼，“确实，这里的植物密度相当高。”
乌压压的巨型植物全都笼罩在上空。
不由得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照理说，像奴市这样到处都是人的地方，更应该需要阳光才对，怎么会这么昏暗呢？
“进去看看吧。”江湛见乔瑜面露疑惑，便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乔瑜点点头，挽着江湛的手臂，抿着唇踏进了奴市的入口。
里面的景象有些超出四人的预料。
虽然道路两边依然是一排排的铁皮房子，但与南黑市不同的是，这里的铁皮房子门外是没有长桌的。
——显然，这里不卖其他货物，只卖奴隶。
乔瑜扫了几眼，发现这里的每间房子都比南黑市的房子多了一扇大窗户。
窗户旁边还贴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像海报一样写着各种奴隶介绍的纸片。
街道上人来人往，很多人在看了纸片后，都会从那一扇扇窗户中往里看，而里面或站着、或坐着、或躺着的，就是正在被出售的奴隶。
乔瑜四人也边走边看着。
房子里面的奴隶男女都有，年纪也各不相同。
最小的孩子，看起来估计才五六岁。
他们大都被锁链或者绳子捆绑着脖颈和手脚，嘴巴也被堵住，满眼都是绝望。
四人沉默地在街上走着，除了江湛依旧没什么表情之外，乔瑜、程斯年和罗蓁蓁面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这样的关押方式，简直就是将人当作了牲畜！
“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门上有贴卖药的，这要上哪去买？”
程斯年微抿着唇，低声问道。
在他们离开之前，陈婉宁告诉他们，奴市上并非所有卖家都有“听话药”的，即便是那些卖变种人或者异能较强的异者的卖家，也并非是人人都有的。
他们刚刚走了一路，连个卖异者和变种人的都没看见，更别说找卖药的了。
乔瑜收回放在路边房子上的眼神，微微勾起唇角，虽是在笑，可眼中的冷意却怎么也遮盖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