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目送着慕嫣拉着慕媛离开后，陈阿婆才缓声道：“几位。坐吧。”
乔瑜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无声地在陈阿婆面前的旧木桌前围坐了下来。
“陈阿婆，您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您？”
陈阿婆微笑，“你们不是想买货吗？”
“是。”乔瑜眼睛微微眯起，“我们想买点‘情报货’。”
陈阿婆闻言，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减，“你们是想问‘听话草’的事情吧？”
“这个不急。”乔瑜轻轻笑了笑，“在这之前，我们想先问问夏朝和夏暮的事情。”
当陈阿婆听到夏朝和夏暮这两个名字时，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笑容一滞，眼皮微垂，“姑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是吗？”乔瑜微勾着唇角，“那请问阿婆知不知道‘老黑’这个人呢？”
陈阿婆又是一顿，思索了一番才答道：“……略有耳闻。”
乔瑜想了想，决定先试探一番，“阿婆，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听说黑市上的老黑有夏朝和夏暮的消息，才想尽办法过来打探的。”
“我们是夏朝和夏暮的好朋友，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找到他们，如果您有任何关于老黑或者他们俩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们。”
乔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陈阿婆的表情。
——她想要确定陈阿婆有没有寄生夏朝与夏暮。
如果她已经寄生了夏朝与夏暮，那么她就能知道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夏朝与夏暮，刚刚的话都是在骗她的。
而只要陈阿婆发现了她在撒谎，那他们就无需再兜圈子去找夏朝与夏暮了，直接想办法在陈阿婆这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好了。
陈阿婆听了乔瑜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面上却没什么异常，低声道：“不好意思，姑娘。这件事我恐怕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老黑是个非常神秘的人，我虽然听说过，但在南市这边从来没有见过他。至于你刚刚说的夏朝与夏暮兄妹俩……我是真的不认识。”
“是吗？”乔瑜倏地一笑，“既然不认识，那阿婆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兄妹的呢？”
“我刚刚……好像并没有提到他们的关系吧？”
陈阿婆闻言，面上蓦地一僵，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上忙。几位还是到别处去问问吧。慢走，不送。”
乔瑜也并不气恼，而是继续好言好语地说道：“阿婆，您先别急。听我说完下面的话，您再决定要不要帮我们。”
从这个反应上，乔瑜已经基本能够断定陈阿婆确实寄生了夏朝和夏暮。
如果没有，她不可能这么直接地送客。
陈阿婆没有搭话，乔瑜便微微笑了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末世中，有这样一种能力。它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寄生在别人身上，从而拥有对被寄生者的绝对控制权。”
“它的名字叫做‘共生’。”
“共生是一种单项作用的能力，非常稀有，也极其厉害的能力。被寄生者在寄生者面前就只有绝对的服从。一旦寄生者死亡，那么被寄生者也会随之消亡；但如果被寄生者死亡，那么寄生者也顶多只是会多耗费一些能量而已……”
“不知道陈阿婆您……对这种能力有没有什么了解呢？”
陈阿婆的脸色随着乔瑜的话语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她抬头看向乔瑜，目光冷凝，“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乔瑜唇角轻扬，向陈阿婆伸出右手，“阿婆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瑜。”
陈阿婆抿着嘴角，并没有伸手，只是冷冷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们想抓走夏朝和夏暮，那我是绝对不会任由你们在这里猖狂的！”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能力，那就应该猜得到，这里已经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了。想要硬来，你们恐怕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乔瑜见陈阿婆不肯握手，便也不强求，将手收回来，继续温声道：“阿婆，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抓夏朝和夏暮的。”
“我们只是想问他们一些问题而已。”
陈阿婆闻言，沉默了良久，终于低声道：“不必去找小朝和小暮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吧。”
乔瑜点点头，“我们想知道，齐勇贩卖人口的内幕。”
陈阿婆闻言，眸子微微睁大，“你们知道？你们怎么会……”
“阿婆，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乔瑜笑笑，“请恕我们不能告诉您太多，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对夏朝和夏暮，包括对这里的人，都没有恶意的。”
从陈阿婆刚刚的表情与话语间的维护上不难看出，她似乎真的不是他们之前想象中那样的恶意寄生。
甚至很有可能……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
果然，陈阿婆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微微和缓起来。
但回想起齐勇这个人，陈阿婆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怒意，“……那个齐勇，就是个卑鄙无耻的畜生！”
乔瑜四人相视一眼，都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着陈阿婆接下来的讲述。
“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但你们说的没错，我的能力确实是共生。”陈阿婆叹了口气，低声承认道。
“我很早就认识小朝和小暮了。那个时候，杨队长还尚在人世。”
“杨队长？”乔瑜眨眨眼，“就是血色小队的前任队长吗？”
“对。”陈阿婆见乔瑜问起杨队长，便点点头，“原来你们不知道杨队长啊。”
乔瑜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就先跟你们说说杨队长吧……”陈阿婆见状眼光突然变得悠远起来，声音中也满是怀念：“这位杨队长啊，可是一个大好人。”
“我是最早一批到达基地的人。那个时候基地已经开始收粮食了，因为交不起粮食，很多人都被拒绝进入基地，只能在这里落了脚。”
“那时候这里的人还没有这么多，黑市也还没有兴起。大家没有食物和水，差点就要饿死、渴死了。杨队长的血色小队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一次任务误闯到我们这里的。
“他们见我们可怜，便将那次任务搜集到的食物分了一半给我们。这才让我们得以存活下来。”
“后来，杨队长和小朝、小暮便常常过来看我们，时不时地给我们送些东西，有一些不是很危险的任务，也会带着我们去搜集物资。就这样，黑市才慢慢开始建立起来的。”
“那时候齐勇就已经在血色里了吗？还有孔文俊和孟超，也都在队伍里吗？”乔瑜看着陈阿婆，轻声问道。
“嗯。”陈阿婆点点头，“他们都是元老级的队员，跟杨队长和小朝、小暮一起成立血色的……”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最为可恨！”陈阿婆话锋一转，语气蓦地便凝重起来。
乔瑜见陈阿婆情激动，不由得挑了挑眉，“我听说齐勇继任血色队长是因为杨队长死之前救下了他。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吗？”
“什么救下了他？！”陈阿婆的声音瞬间扬了起来，“那根本就是齐勇精心设计的陷阱！”
乔瑜抿了抿唇。
她当时听许鑫说起齐勇继任的事情就觉得很怀疑，现在看来，这件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陈阿婆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了情绪，继续沉声道：“杨队长死得那天，是他们去出一个采集任务。任务很简单，但不知怎么的就遇上了异种潮。”
“队伍被冲散，队员们分散逃离，约好在其他地方会合。而齐勇因为在执行任务时就一直跟在杨队长身边，所以刚好就跟杨队长走了一路。”
“队伍分散后，其他几路队员很快就都摆脱了异种的追击，在约好的地点会合了。只有齐勇和杨队长迟迟没有出现。”
“队员们都担心地不得了。就在大家准备冒险去找他们的时候，齐勇一个人回来了。”
“他装模作样得说杨队长是为了救他才被异种吞噬的，跪着请求大家的原谅……”
“那时候队员们之间的感情都很好，哪能想到齐勇竟然是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所以都被他给骗了！”
“那为什么会推选他为继任队长呢？”乔瑜不解的问道，“他能力很强吗？”
“不。”陈阿婆摇摇头，“他们几个元老级的队员能力都挺强的，但齐勇的队长之位，是他毛遂自荐的。”
“那时候大家都沉浸在失去杨队长的沉痛之中，齐勇自己站出来说因为他害死了杨队长，内心不安，所以愿意接手队长之位。既是传承杨队长的意志，也是为了向大家赎罪。大家便也都同意了。”
“齐勇当上队长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队伍中的资金突然就宽裕了许多。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就是小朝和小暮。”
说到这，陈阿婆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或者说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因为有足够的资金享乐，所以并没有去探究罢了。”
“小朝和小暮经过很长时间的跟踪，才发现齐勇竟然在进行人口贩卖的生意。”
“小朝一时冲动，便跑去跟齐勇对峙，大吵了一架。说他辜负了杨队长的救命之恩，说他不配做血色的队长……从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就算是彻底破裂了。”
“那后来呢？”程斯年在一旁出声问道。
关于吵架这件事，乔瑜也曾在其他佣猎队队员的口中听说过，但是夏朝和夏暮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离开血色、离开基地，而是在齐勇和孔文俊死亡之后离开的。
所以乔瑜几人一直怀疑是夏朝和夏暮杀了齐勇和孔文俊。
可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夏朝和夏暮忍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那天晚上动手了呢？
“后来，小朝和小暮就一直在想办法阻止齐勇进行人口贩卖。可就在这时候，黑市上竟然也开始出现了人口贩卖的生意。”
乔瑜闻言眉心一蹙，“您是怀疑……奴市的出现跟齐勇有关？”
“我不敢断言。”陈阿婆摇摇头，可面上的却满是怀疑之色，“但奴市确确实实是在齐勇进行人口贩卖之后出现的。”
“而且那段时间，齐勇来黑市的次数非常频繁。我很难不这样怀疑。”
“不单单是我，小朝和小暮也是这样怀疑的。”
“那他们知道后，是不是做了些什么呢？”
比如——杀了齐勇？
陈阿婆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口渴，起身从一旁的旧木头架子上拿了一瓶水，往一个搪瓷水杯中倒了一点，然后轻声对四人问道：“你们要喝吗？”
“不了。谢谢阿婆。”
乔瑜摇摇头，程斯年和罗蓁蓁也都摆了摆手。
江湛依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陈阿婆见状便没再说什么，低头啜了一口水，然后才淡淡道：“他们知道后，就离开了血色、离开了基地。”
第210章 陷入恐惧
“所以……陈阿婆。”乔瑜一双眸子认真地看着陈阿婆的脸，轻声问道：“您的意思是，齐勇和孔文俊的死，与夏朝和夏暮没有任何关系吗？”
陈阿婆点点头，“是。”
“真的吗？”程斯年眸光微闪，语气怀疑，“那为什么中间有那么多次机会，可夏朝和夏暮偏偏是在齐勇和孔文俊死亡的那天晚上离开基地的呢？”
陈阿婆闻言，微抿着唇角，良久才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们怀疑齐勇和孔文俊的死是小朝和小暮动的手，但我只能告诉你们，是，也不是。”
乔瑜一愣，“什么意思？”
杀人这种手起刀落的事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
“那天晚上，小朝和小暮确实是要去杀齐勇的。”陈阿婆又轻叹了一声。
“可他们去的时候，发现齐勇已经被人下了毒了。”
“什么？！”乔瑜的眼睛倏地睁大。
毒不是夏朝和夏暮下的？！
程斯年和罗蓁蓁此时也是一脸惊疑之色，就连江湛的眉心都微微蹙了起来。
陈阿婆没有理会几人的惊诧，只是又抿了口水，继续说道：“至于时间……那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程斯年还是一副怀疑之色。
陈阿婆点点头，没有在意程斯年的质疑，“之所以会在那天晚上去找齐勇，是因为他们在前一天不小心听到了杨队长死亡的真相。”
“原来如此……”乔瑜低声喃喃道。
所以才让他们坚定了杀掉齐勇的决心。
程斯年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失望，“那这么说，您也不清楚究竟是谁杀了齐勇和孔文俊？”
“是。我的确不清楚。”
乔瑜抿抿唇，“那您知道齐勇在死之前都跟谁有过接触吗？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一点的人？”
陈阿婆闻言眼皮微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乔瑜眼睛一眨不眨，面上看起来十分关切，“比如……有没有来自其他城市幸存者基地的买家？并且还是长期合作的那种？”
陈阿婆沉默了一瞬，眸光微闪，“你是想问卢梓贤？”
乔瑜的眼睛瞬间睁大，“阿婆您知道？！”
陈阿婆点点头，“略知一二。”
乔瑜注意到陈阿婆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很好看，于是试探着问道：“阿婆，您对这个人了解多少呢？”
“你们问这个人想做什么？”陈阿婆的眼神瞬间又开始变得警惕起来。
“阿婆，我说过了，您只管放心，我们真的对这里没有恶意。”
乔瑜的表情略显急促，语速也快了起来。
但陈阿婆依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严肃地问道：“你跟卢梓贤是什么关系？”
乔瑜抿抿唇，咬牙切齿道：“仇人关系。”
陈阿婆听到这话，表情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沉默着又抿了一口水，随后抬起眼，严厉地扫过四人，“如果你们敢骗我，老婆子我拼了命也要把你们拖下地狱！”
“阿婆您放心。”乔瑜郑重地点点头，“我保证，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陈阿婆看着乔瑜四人一脸认真的模样，抿着唇角，低声道：“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你们知道奴市，也知道听话草。那你们可知道这能让变种人都乖乖听话的药是谁传入黑市的吗？”
乔瑜听到陈阿婆这样说，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难道……
这种离奇的“听话药”就是卢梓贤传过来的？
果然，下一秒，陈阿婆就肯定了乔瑜的猜想。
——“就是卢梓贤！”
乔瑜闻言瞳孔蓦地放大，当场便愣在了原地。
气血在一瞬间涌上了脑海，涨得她的双耳嗡鸣作响。
乔瑜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突然间变得冰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铺天盖地地侵袭着她的大脑，让她甚至都无法思考。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种药究竟是卢梓贤自己发明的？还是……出自韩铭之手？
前世的韩铭因为剽窃了郁博士的研究成果而一飞冲天，乔瑜本以为这辈子她阴差阳错地阻止了韩铭的崛起，已经压制住了他。甚至有些乐观地想着，韩铭会不会因此便直接湮没于人海，再无翻身的余地。
可没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这种药虽然没有发明出麸麦粮食的名声那么好，但论震慑力与影响力，却不一定会小于麸麦。
尤其是在上层领导者眼中。
对他们来说，无论是粮食还是“听话药”，只要能巩固统治，让人臣服，那么发明者就一定是可用的“人才”。
现在末世降临才短短四个月，这种药就已经现世，并传到了G市。
如果这辈子韩铭还在B市，那他会不会跟上辈子一样……
再一次被奉若神明了呢？
“阿瑜，阿瑜……”
江湛察觉到乔瑜的脸色明显不对，立刻将她揽进怀中，柔声唤着她的名字，面上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程斯年和罗蓁蓁见状也满脸担忧地看了过来。
陈阿婆见这几人如此关切的眼神，眸中闪了闪。
这个女娃娃倒是招人疼得很。
乔瑜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眼前恢复清明之后，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安抚性地对江湛和程斯年、罗蓁蓁说道：“我没事。”
随后又转过头来，看向陈阿婆，“不好意思，阿婆，我失态了。”
陈阿婆摇摇头，“看来你倒是真的没骗我。你果真是和卢梓贤有仇。”
乔瑜刚刚恐惧的样子不似作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