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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鹤归汀(野蓝树)


任淋浴从头发尖端洒下来。
关掉热水。
她还是忍不住想勾引江衍鹤,从口袋里取出阿蒂仙冰川之地香水。
喷到身上,水生调极浅,环绕。
洗完后,她裹着浴巾出来。
江衍鹤没开灯,腿上上放着笔记本,手指利落地敲着。
礼汀身上还带着水汽。
她想让江衍鹤帮她擦头发,但开不了口,害怕打扰对方。
在他身旁踱来踱去,徘徊了几次,手指捏着毛巾。
江衍鹤早就识穿了她的意图,沉声道:“过来吧。”
礼汀安恬地跪坐在他身前,把毛巾递给他,仰头问:“你在写什么呀,学校的论文,还是公司的事?”
“英国念书的朋友,DSGE模型做研究,找我要数据。”
英国,念书的,朋友。
没来由的,礼汀心里警铃大作。
江衍鹤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礼汀被那人擦着漆黑长发,并没有享受地眯上眼。
她心里千回百转,眼睛在黑暗里波光粼粼。
“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炫耀得到他。”
她曾经也想过退而居其次,什么都不去争,靠近他就好。
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知道是患得患失的失落感作祟,还是他短暂的问柔。
让她越来越努力地想要独占他,想持续呆在他身边。
手机恰到好处地震动起来。
礼汀不想看,仰躺在他膝盖上,有江衍鹤在身边的话,还看什么手机啊。
如果他是清透高悬的孤月,她可以一生都呆在广寒宫里,月桂相伴就好。
不需要任何其他事物,分走江衍鹤的心神。
江衍鹤擦拭她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似是避忌,他立刻疏远了她,拉开距离。
“有人给你发消息,看通知栏,是谢策清。”
他撂下擦头发的毛巾,解下领带。
由于这里没放打火机,他勾了茶几上一卷点香薰蜡烛用的火柴。
抬手摩擦,划亮火柴,露了流明的幽光。
他垂头咬着烟,用火柴轻触了一下,利落地一扬手,指尖的火星在空气中灭掉。
动作漂亮地惊人。
江衍鹤吸了一口,再倦怠地抵着唇吐出来。
本来两人融在黑暗里。
笔记本电脑的光被灭掉了,只剩月色,笼罩在着烟雾中。
他把手放松地伸展开,下鄂线英俊得让人止住呼吸,伸了个懒腰。
懒散睨她,见她还跪坐在地毯上,保持着擦头发的姿势。
于是抬起夹着烟的手指,示意她:“你打开看啊,看他和你说什么?”
礼汀不理会手机。
她倾过身,伏在江衍鹤身边的沙发上。
她的背光洁如玉,海藻般的湿润头发,顺着肩带和浴巾的相接的地方,往下垂坠。
她用一种很陌生的语调小声讲着什么。
江衍鹤没心思去听,本来阖上眼。
突然猛地睁开。
他听见她在用日语叫他。
声音很甜地:“しゅじん”
江衍鹤的眼神变得很沉,似乎野兽猛然被刺激到血脉深处的沸腾的血液。
他说:“你说什么?”
礼汀身体瞬间腾空,她浑身湿润,被他从地下捞起来,抱到膝盖上坐着。
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
江衍鹤专心地望着她,英俊眼眸漆黑一片,不见天光的那种。
“你再说一次。”
“还不是因为,那天在酒吧,你说要和我当同谋。”礼汀垂着眼,不看他。
江衍鹤呼吸紧绷,他衣服上荷尔蒙味道蓬勃,盖过雪松和烟草味,扶住她腰的姿势却很安分。
他淡淡道:“当时不过是要你喜欢的谢策清心疼你,我和你闹着玩。”
她头发的水渍跌落下来,把两人全身都染上水汽,温度被蒸发带走,体表冰凉。
“嗯,我知道的,我相信你做什么,肯定有你的理由,你不会做半点伤害我的事情,所以我才会配合你,毫无保留地信任你。”
“无所谓,我那天下手的轻重,我很清楚。”他漫不经心。
“但是你不觉得,你很疯吗?”
礼汀依然垂着眼,任由那人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你刚才问我谢策清有没有给我发消息的样子,很像那种掌控欲强的しゅじん,你窥探我和他的交往进程,还在我面前清高禁欲。让我围着你转,比起想和谢策清交往,我更辗转反侧,想取悦你,让你兴奋。”
她明知道他禁忌在哪,偏要往枪口上撞,乖戾地笑着问:“你是不是就想我这样?”
礼汀不是什么单纯好欺的乖顺宠物。
她在无人问津的阴暗角落,生活了太多年。
如果说她是一朵恶之花的话。
她一定从淤泥里开出来,拼命向上伸展,到离江衍鹤最近的云端去。
黑暗里,她和他对峙着。
她摸索到对方的指尖,勾住手指,接过烟。
滤嘴那人叼过,礼汀着迷地捻在手上,然后肆无忌惮地吸了一口。
人生不如一行波德莱尔。1
独属于礼汀的那条就是:“魔鬼在我的身旁激动不己,在我的周围仿佛摸不着的空气一样飘荡;我一口把他吞下去,却感到他给我的肺燃起火来,使它充满有罪而永不消失的欲.望。”
那是礼汀第一次吸烟,她本来在游轮溺水后肺部换气不好。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的感觉,无所避忌地笑,对着江衍鹤的耳廓吹气。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幅模样。
“你不装了?”江衍鹤半眯着眼,似是危险地瞧她。
她在激怒他,挑衅他对领地的绝对控制权。
他要浪荡,穿花蝴蝶,对待每个女人礼貌温情,她偏不允许。
他想禁欲,片叶不沾,面对她的诱惑独善其身,她也不同意。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2
她不信江衍鹤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手搭在江衍鹤肩膀上,用脚掌去探,江衍鹤扔在沙发上的领带。
领带缠覆住她白皙的脚背,又卷了卷,裹住她的脚踝。
“你不要谢策清了?”那人问。
她把那条斜纹领带,一点,又一点,拖过来。
动作幅度实在太过风.情晃.动。
“说话。”
他一只手掣肘她的脊背,另一只手把领带攥紧在手心。
江衍鹤眼神很沉,他的几绺头发垂下来,遮住锐利的眼神,像蓄势待发的狼一样危险。
他依然一副禁欲倨傲的样子,还穿着白衬衣,衣领扣到最上面那一颗纽扣。
江衍鹤并没有像礼汀预料的那样,把她试图解开他纽扣的手绑起来。
她手指还没抚上那人的衣服。
江衍鹤敏捷迅速,立马反应过来,果断扔下领带。
她被他被狠狠调转了方向,纤细的两只手腕,都被对方单手制住,撑在头顶。
江衍鹤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脖颈上,威胁性地:“别动。”
礼汀耳尖微红:“你经常说,希望我做有价值的事来报恩,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
江衍鹤目光逡巡在她身上:“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
礼汀不解地凝视他,看他近在咫尺的脖颈和喉结。
“如果你心里有别人,我可以代替她,让你好受一点。”
撑在头顶的他太过英隽,眉目似禁色无涯。
江衍鹤笑:“你觉得我会有得不到的人?”
“有啊,你不是没有得到我吗,毕竟我喜欢谢策清,只是为了报恩才对你虚与委蛇。”礼汀装得若无其事。
江衍鹤本来眼睛里浮着欲和火,不断在压制。
他听完后眼神彻底凉透:“你可以为报恩做到这个份上?”
“不止是为了报恩。”礼汀定定地看着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似乎不是真心的。
江衍鹤手掌湿润,说不清是礼汀头发上的水珠,还是两人互不相让的汗水。
礼汀垂着眼:“你已经帮我做得够多了,我只想偿还你。”
江衍鹤钳制住着她的手,将她罩在阴影里,“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心愿吗?我恨礼至宸,我恨这个便宜爸爸,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一点点关爱,我恨他逼死我妈,我要他亲自给我道歉。”
礼汀鼻尖酸涩,但手被那人控制,她没有办法捂住脸,所以扭动身体,把脸埋进沙发靠背的缝隙里。
“没了?”江衍鹤问。
礼汀胸闷闷的地疼,说话的时候嗓子哑哑的:“还应该有什么吗?”
江衍鹤沉声笑了起来,升腾的烟雾,呛得他闷声咳嗽。
他也没应允她,究竟会不会实现其一。
只是不置可否,抬手摁灭了烟,起身离开去浴室。
但他并没有碰她,刚才的所有动作,都循礼禁欲。
礼汀用另一只手,转着手腕上的酸疼感。
耳畔传来阵阵的水声,如同雨声潺潺。
隔着很远的距离。
她极小声地讲:“其实,我最后还有一个心愿的,我想永远在你身边,我想和你结婚,想被你好好对待。”
她知道,江衍鹤永远也不会听见她的这个奢求的。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和自己结婚。
礼汀暗想,要找个时间,把她想对江衍鹤讲的话录下来,放在vlog里。
很多年后,再回忆的时候,是甜蜜还是涩苦,就由以后的自己来发掘吧。
江衍鹤听见会不会感动呢?
虽然是报恩起意,但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礼汀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对他开口,她在他面前毫无隐瞒。
唯独不敢倾吐爱意,恐怕遭到诋毁,再也提不起爱的勇气。
她最小心翼翼,剔透的,是无数次断尾求生后,从来不敢轻易奉献出去的一颗心。
江衍鹤洗完澡以后,随意套上了一件纯黑长浴袍,浴袍质感流利,带着黑色的威压感。
他本来就个高腿长肩宽,比例极好。
他边走边系好腰带,领口锁骨曲线流畅,下巴和发梢坠着水珠。
礼汀还蜷在沙发上,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没擦干头发,别睡觉。”
礼汀闷闷地起身,黑灰灰的影子缩在沙发上。
浴巾如蝉蜕滑落,她受惊地跌坐,捡起来围好。
想起礼至宸和方兰洲的事情,她就情绪低落。
她搬出来这么久,礼至宸甚至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
“刚才,谢策清不是给你发消息了,你怎么不看?”
江衍鹤踩到跌落在地的手机,眼神掠过她。
他迈开长腿,径直往前走,懒洋洋地打开露台的玻璃。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月光照在下面的人工湖畔。
礼汀听完,本来就情绪低落,什么都没想,滑坐地上去。
弯腰捡起手机,解锁。
她打开微信,是一张情趣手铐,把两只手铐在一起的图。
礼汀呼吸有点凝滞。
脑袋嗡了一声,她大口吸着气。
手指下滑,定睛看谢策清发的,后面内容。
下面是一段话:“请你以后别烦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今晚和蒋蝶玩得很开心,多谢你,我们在一起了,原来她早就有了我的孩子。”
这实在很伤人了,哪怕是朋友的角度。
突然间,礼汀瞳孔放大,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费力呼吸着,感知系统彻底麻痹。
一定是之前海难时的后遗症。
就像每一次溺水时的感受,濒死一般,被淹没一切认知和感官。
她费力地挣扎起来,像一只远离水源,即将垂死的鱼,怎么都无法呼吸,眼神放空,鳃微微翕动,似是做最后的告别。
“江衍鹤,江衍鹤。”
脑袋里甚至闪过,她想到几百次他的甜蜜昵称,“他是我的小鸟。”
虽然讲不出口,也没有人敢这样叫他。
但是在人生最后一刻,她很想这样叫他。
动物世界里,羚羊在垂危的时候,会叫咬死它脖子的狮子的名字吗?
但礼汀会毫无保留地,把他当成唯一的曙光。
她祈求地望向他,瞳孔模糊一片。
还好,这次那人过来得很快。
看见她呼吸不过来,他目光沉郁,给她安全感。
就好像死神的镰刀,也无法扰乱江衍鹤的冷静。
“别怕,我在。”他从背后扶起她,安心的气息包围住她。
她蜷在他怀里,微弓着腰。
手努力撑起上半身,从后颈到脊椎,白皙如玉。
他眼神漆黑,用修长手指,死死遮掩住她的口鼻,像之前的每一次,操控她呼吸时那样。
“别使劲呼吸,放慢,呼吸性碱中毒而已,没什么大碍。”
“你放松,别慌,什么也别想,正常呼气就好,不会有事的。”
时针每一秒走字,都沉重费力,礼汀终于恢复过来。
江衍鹤身上晚风和麝香的气息,压制住了腥涩的味道,柔柔地钻进她的鼻尖。
她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谢策清为什么要说怎么伤人的话呀,礼汀想。
她之前,让谢策清半夜打电话,告知她结果,无非两个结果。
第一种,蒋蝶知道赵炜不是好人,谢策清才是良配,顺利和谢策清在一起。
礼汀会怀念他,故意说自己很喜欢他。让江衍鹤嫉妒,虽然那人可能不会。
第二种,江衍鹤成功帮礼汀追到谢策清。
她就找一个理由和谢策清说清楚,安心在江衍鹤身边报恩。
但是谢策清发这种图,说这么伤人的话。
礼汀压根想不到,只觉得狼狈至极。
她眼神缓慢聚焦,额头靠在那人肩膀里,小声喘气。
一贯又野又坏的江衍鹤,任她依偎着,什么恶劣的话都没有讲。
他很沉着,风仪端然,一丝不苟的模样。
除了身上的浴袍被她弄皱了。
他似乎终于相信,她不是装出来的虔诚,接受了她的皈依。
“谢谢你。”礼汀轻柔地说。
她从他肩膀里爬起来,拉他的手指骨节看。
幽蓝色和浅紫色的静脉在月光下好看得出奇。
江衍鹤身上的一切都那么漂亮,如曜日神祗。
“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手指弄脏了。”
说完,她感觉到缺氧后脑袋一片浆糊,呼吸混乱,脸颊稠热。
但她还是很认真地,给他道歉。
待她说完“把你的手弄脏”那句话。
他眼神很沉,凶横,暴虐的瘾就被勾了起来。
“献身报恩都没那么大反应,看见谢策清说不喜欢你,你就受不了了?”
江衍鹤俯下身,借着朦胧月光,巡视领地,细细地看她脖颈之前被他掐紫的淤痕。
他埋头,伏在她脖颈里,狠狠咬下去。
开始讲恶劣的话:“谢策清现在玩得开心,根本想不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就你一个人自作多情,为别人委屈难耐,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情种?”
他用牙齿去探刺之前他留下的痕迹:“你就这么喜欢他?”
疼得灵魂震颤,但礼汀惬意地微微眯上眼。
经历了一场生死战.栗,他在她身上施加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重返人间的实感。
任由那人覆盖上脖颈,咬下新痕迹。
“怎么不反抗,被他伤心了,想找我填补空虚?”江衍鹤似是趁人之危,急不可待地去宣布主权。
礼汀并没有制止他,很轻柔地把手指穿过他的发间,似是安抚。
“疼吗,疼就别想他了。”
热气喷洒在她脖颈上,他任由礼汀揉着他头发。
说完,他微撑起身,单手撑在她左侧,骨腕翻转,手臂肌肉绷紧却尚未发力,他侧线条流畅利落,落入她眼里。
礼汀另一只手本来搭在绿丝绒地毯上。
衬托地纤长,细白,宛如一株净植的兰草。
被江衍鹤扯过来,强势地扣在拇指虎口处。
“反正你这么难受,要不我赏你个机会,让你彻底把他忘了。”
眼前的人一向是禁欲而凌冽的,他随意行使自己的选择权,但从不命中任何一个。
年少时,江衍鹤看见一茬一茬的女星,怀着孕,来找父亲江明旭认亲,讨要说法。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挑拣似地和很多人相处以后。
才发现,性的确是某种征服女人的原始手段,但也是要对别人负责一生的麻烦羁绊。
会束缚住他,永不得自由。
礼汀没说话,把他英隽的面容拉下来。
很轻柔地,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他的鼻尖。
真的很像蜻蜓点水,如同蝉翼一样,剔透易碎。
她的睫毛都被泪水浸透了,看起来真的很失落的样子。
“这幅模样,也是为谢策清?”
他心痒难耐,突然使劲掐住她的下颌,很凶横地吻她。
礼汀换气稍微困难,一直瑟缩着唇齿往后躲,那人摁她在地板上,逞狠似的。
礼汀用牙齿咬他,呼吸间,嘴里抿出涩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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