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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岁既晏兮)


卢皎月本来只是稍有怀疑,但对方这反应,明眼人一看就有鬼。她当即开口道:的“我出来透透气觉得好多了,你不用带路了,我这就回宴上。”
与此同时,系统也出了声:[宿主,你现在的身体激素水平不正常。去甲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但重吸收灭活过程受阻,浓度在不断升高,且雌激素异常……]
系统说得很复杂,但是卢皎月结合自己当前的身体感受,很快找到了一个简明扼要且通俗易懂的解释:chun药。
卢皎月:“……”
她想着刚才开始态度就格外积极的云侧妃,一时之间表情变得非常难以言喻。
不是?她干这种事之前都不想想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吗?!
卢皎月一时没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但现在关键显然是先解决好当下的情况。
这时候跟着对方走才是傻子,卢皎月说了“回去”后,转身就要折返。
领路的宫人哪里敢让卢皎月离开?
当即快走几步,小跑着挡在卢皎月身前,表情僵硬地开口关切,“郡主莫要逞强,还是先去歇歇吧。”
卢皎月本来想快走,但眼前骤然升起的眩晕让她踉跄了一下才站定在原地,显然那玩意还有一定的麻痹神经的作用。
不等她缓过来,就听见不远处一道男声,“磨蹭些什么?还不把人带过来?!”
正是五皇子,梁攸业。
他这么呵斥着走过来,看见卢皎月还神智清醒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
但这点怔愣也只一瞬,他脸上很快就带上了笑,“我听人说高平妹妹身体不适、想要歇息,这才特意过来看一眼。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他这么说着,手上已经很不讲究地要过来拉人了。
卢皎月余光瞥了那宫人一眼。后者什么也没说,还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显然这就串通的另一方。
这会儿功夫,梁攸也已然上前,手臂就要往卢皎月腰上揽:“高平不必客气,你要是走不动了,我抱你……啊!”
但这话说完,他就发出了一声嚎叫,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姿态不雅地捂着胯间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宫人因为这发展懵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卢皎月倒是脑子很清醒,她缓缓放下屈起的膝盖,趁势拔下簪子、拿着尖锐的簪锋对着对面的人。
眼前的眩晕感更重了,但是好在系统插件不基于真实的视觉,照着上面的提示来,卢皎月看起来还是眼神清晰、神智清明的样子……虽然脑子确实有点懵。
不过简单地理顺思路还是没问题的。
她稳了稳声音,缓声开口:“我冒昧猜测,五殿下是因为前些日子陛下在宴上的戏言,才有此举动。但是殿下当知,国本之事轻易动摇不得,陛下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生出改易太子之心。殿下就此罢手,高平可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攸业捂着下身,眼神阴鸷地盯着卢皎月。
卢皎月这会儿根本看不清,只是(看起来)眼神平静地和对方对视。
看着对方这理智清醒的样子,梁攸业也意识到事情大概出了意外,他在心底痛骂着云侧妃“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但这么对峙良久,他终究还是沉着声应了句,“好。”
卢皎月默默松了口气。
但就在她放松之际,梁攸业突然暴起,劈手夺过他手上的簪子,直直把人摁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
旁边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吓傻了的宫人被这动作一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呼声。
梁攸业阴森森地看过去一眼,对方立刻死死捂住了嘴,惊恐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梁攸业却是开口厉斥,“愣着干什么?去叫人!”
那宫人脑子发懵,“叫什么人?”
“什么人都行!人越多越好。”
宫人:???
这种情形下叫人,那不是把自己的恶行揭露于众吗?
宫人满心不解,但在梁攸业的眼神逼视下,还是领了命踉踉跄跄地去了。
梁攸业将目光转向卢皎月,捏着她的下颌,冰冷地笑了下,“高平妹妹瞧着像是不愿意当我的五皇子妃。既如此,不如今天就在这里身败名裂?……想来父皇也不会让太子娶一个青天白日下、当众与人苟合的荡妇。”
卢皎月:“……”
这人疯了吧?!
虽然脑子还有点糊,但是卢皎月人还算得上冷静。
簪子被夺不算大事,那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五皇子疯了她可没疯,大白天的、想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在还有目击证人的时候杀死一个皇子。
但是打晕还是没问题的。
人从假山石被推到了地上,卢皎月一边阻拦着对方的动作,一边摸索着抓住了旁边的石头,同时还不忘让系统帮忙标注区域——砸哪里可以把人砸晕还砸不死人。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觉得身上一重,上方的人结结实实地砸了过来。
温热的液体在掌心漫开,因药物而迟缓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那压过来的重量已经被人粗暴地掀开。
眼睛被手盖住,耳边传来一道低声的絮语,“没事了。”
熟悉的音色唤回了理智,卢皎月太确定的询问:“阿涣?”
那并不是她印象中对方的语调。
梁涣深吸了口气,稍稍收敛了下那外露的杀意,才找回了平常的语调:“是我。”
卢皎月这才松了口气。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了身上,她感觉对方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伸手,轻轻地把她拥到了怀里。盖在眼睛上的手掌终于移开,她目光的落点变成了一段站着血迹的衣襟,衣襟的主人正小幅度地轻拍着脊背,低道:“别害怕。”
卢皎月:“……”
不是害怕。
梁涣也发现了异样。
怀中的身体带着轻微的颤抖,他一开始确实以为是对方是在后怕,直到不平稳的气息拂过颈侧,带着异常热度的唇瓣间发出些含混的低声呜咽,他才模模糊糊地对现状有所察觉。
轻抚脊背的动作一时僵住,但是一条柔软的手臂却轻轻地环绕到他的颈项之上。
梁涣更不敢动了。
好在对方再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轻轻地揽了过来,稍显急促的呼吸在将触未触的距离下轻轻拂过。
梁涣也说不清心底骤然涌现的那股情绪是失落还是庆幸。
但这显然不是个久留的地方。
梁涣定了定神,把人打横抱起,低声:“阿姊,我送你去歇息。”
起身之际,目光瞥见地上的那具尸首,那点被搅得混乱的思绪平息,梁涣情绪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当然没有后悔自己刚才的作为。
让这个畜生这么死了,委实便宜他了。
但是死了一个皇子,这件事没法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
既然没办法无声无息,不如干脆把事情闹大……
思绪刚刚转到这里,颈侧突然被轻轻的蹭了蹭。
柔软的发丝贴上脖颈处的皮肤,梁涣的大脑空白了一下。那些冰冷又凝沉的算计被短暂的淹没,他沉默着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梁涣抱着人离开后没多一会儿,假山石的遮蔽后转出了一个相貌昳丽的青年。
梁攸尚没想到,自己出来透透气都能撞见这种事。
他看了眼那边血淋淋的尸首,扶了把旁边的假山石才稳住了身体,缓缓地吐了口气。
梁攸尚的情绪现在还没有冷静下来,但是他已经先一步意识到,自己最好把这事咽下去。
这么多年明哲保身的习惯是一回事。
再者,也算是还高平郡主先前在他府上揪出那一堆蠹虫的恩情。就算成帝再怎么对高平荣宠有加,当真有了两个儿子为她相残,即便那两个儿子并不得他宠爱,高平也死定了。
所谓血脉、所谓血缘,就是这么要紧的东西。
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梁攸尚脸上的神情一时有些嘲讽。
卢皎月觉得自己现在不太好。
确认自己处在安全的处境下,人就不自觉的放松下来,紧绷的那根弦一断,一些身体上的感知就变得格外明显。
她理智上知道,这件事到现在还远不算完。梁攸业就那么死了,他的尸体怎么办?这件事要怎么解释?云侧妃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后续的问题太多了,卢皎月努力把思绪集中在这上面,但是效果却不不太理想,她现在只想往梁涣的身上贴。
卢皎月:“……”
她用岌岌可危的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但是还是非常清楚,再这么下去情况很难说。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哑着声道:“阿涣,你帮我叫个人来。”
虽说这次的宴会办在博文苑中,但因为成帝亲至,也是按照宫宴的规格来操持,婢女随侍我不许随意入内,紫绛现在应该在……
卢皎月转着浑浑噩噩的大脑艰难思索,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上首一道压着声音的低问:“阿姊想找谁?”
……找太子吗?

梁涣问出那句“想找谁”之后, 卢皎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觉得眼前一黑。
在意识缓缓消散之际,卢皎月慢半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梁涣把她打晕了。
卢皎月:???
果真是因果报应吗?
她想敲晕梁攸业的那块石头没有派上用场, 这会儿倒是让自己挨了一手刀。
梁涣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他本来觉得没关系,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那一天。等到成帝放弃太子,等到阿姊真正把他放在眼中。
但经过今日的事, 梁涣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去慢慢来。
柔软的身体就在怀中,湿润的呼吸拂过颈侧, 在接触的地方激起了一片颤栗。一想到阿姊对别人也会做出同样、甚至更亲密的事,梁涣便觉得无法忍受。
稍微设想一下,就生出想杀人的冲动。
就如今天的梁攸业一般。
梁攸业驱赶的那宫人自然去找了自己的主子,而对方的吩咐简直正和云侧妃的意。
于是,没过多会儿, 云侧妃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那宫人说的地点。
然后, 便看见了地上的那具尸首。
短暂的死寂后,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静谧的天空,被叫过来的诸位女眷猝不及防的看见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面上血色尽失、惊慌失措地往后面躲去。
云侧妃也被这画面骇了一跳, 但脑中顷刻直接冒出了某个念头,她又迅速的冷静下来, 厉声喝道:“查!居然敢在皇家宴会上杀害皇子, 贼人何其可诛,快来人!给我去仔仔细细地查!!”
她脸色同样苍白,但唇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挑了一下,几乎压不住心底的喜意。
如今这情形, 多半是高平反抗间错手把梁攸业杀了。
哈哈哈杀害皇子,她死定了!
云侧妃这边大张旗鼓, 但是现在的博文苑最经不起细查。
太子听到乱声就立刻找人来问,然后就听到梁攸业被害的消息,他脸色骤的苍白下去。
太子虽然待众兄弟宽厚,但也知道这些兄弟对他不带什么善意,梁攸业更是连掩饰都欠奉。太子又不是瞎子,当然能感觉到,也知道倘若对方真在文苑发现了什么,必定是要不管不顾地闹大,极有可能因此被灭口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太子脸上的血色更失。
这情态倒也也没怎么引人怀疑,太子平素一向友爱兄弟,这会儿听到弟弟的死讯后这般失态,也十分正常。
但上首的成帝却不觉得如此。
他听到消息之后,目光就落了过来。这会儿看见太子这般反应,眼神一点点冰凉下去。
梁涣早就回了席,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才是重头戏,在安置好卢皎月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这会儿听得禀报,当即作出骤闻消息的惊怒模样,顺势开口:“太子兄长放心,弟弟这就命人去缉拿贼人,如今博文苑内外都是重兵把守,那贼人定无路可逃。”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梁攸尚,“……”
若不是亲眼目睹,他也没法相信这事情是他五哥做下的。
太子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这段话听起来像是像是别有意味的样子。
但不管梁涣有没有别的意思,他都不可能任由对方在博文苑中任意行动,当即肃下神色:“我亲自去查。”
梁涣没再说什么,他眼看着太子向成帝请命,又见成帝丝毫神色也不露地点头应允了太子的恳求。
太晚了。
就算这会儿太子想要做什么也来不及。
被太子藏匿的那些人也听闻了外头动静,全都心神惶惶。
苑中卫兵正大肆搜捕身份不明人士,但这苑里身份不明的,除了他们还有谁?!
韦奉是那日被驱赶的东宫臣属之一,后来因为种种缘故,被安排到博文苑看守那些冯家秘密豢养的部曲。他一早就奉劝太子将这些人杀了了事,但后者于心不忍,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会儿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知道不好。
这要被搜出来,可不只是那些死士要出事,他们一样难逃罪责。
部下焦急追问,“韦卫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韦奉:怎么办?!他现在哪里知道怎么办?!
若是先前被东宫驱赶只是丢了职务,倘若这会儿的事被发现,真是全家老小一块丢了性命。
韦奉脸上的惶怖之色太过明显,那来请示的部下神情也惊惧不安起来。
但韦奉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宫卫率,也不是一个全无能力的草包,当即就稳住神情,反倒是厉斥:“慌什么慌?我等受太子命令看守这些人,如今出事了,太子难不成会放着我们不管吗?!且安心等着就是!”
那部下被骂得灰头土脸,但脸上的惶恐神色到底散了不少。
倒也不能说韦奉这话有多打动人心,实在是太子平日里的信誉太好,除了驱赶东宫旧臣的那次,他对下宽纵温和、处处照料,确实让人很是感念信任。
却说这边韦奉三言两语地把人打发下去,等人一走,就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他确实相信一旦出事,太子会保他们。但是现在太子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及得了别人?!
韦奉急匆匆地亲自动手收拾了半天,却见一旁随从还站在原地,不由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老子伺候你吗?!”
这会儿还被韦奉带在身边,必定是极亲近信重的人。说是随从并不妥当,这人其实是韦奉的门客,只是穿着打扮不起眼,看起来像是侍从。这人平时作为也跟这穿着一样,没什么出挑之处,韦奉都忘了对方到底是怎么到自己的府上的。
但当日他被东宫驱赶,门人四散离去,只有这么一位坚持留在府上,韦奉对此有所感念、也顺势将人引为亲信,故而这会儿虽是语气不好,却没有就把人丢在这儿的意思。
那人被这么斥了一句,也未生恼意,只是不缓不慢地开口,“主君这是准备往何处去呢?”
事发突然,韦奉哪里有什么目的地?一时被问得哑然。
那门客又道:“如今博文苑四处重兵,主君当真能以一人之力,躲过这些搜查吗?”
韦奉:“……”
越发说不出话来,终是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口中却是气恼道:“现在不走,难不成留在这里等死吗?!”
他想撑起气势,但是脸色终究灰败下去。
那门客打量着韦奉的神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适时开口,“如今既然进退都是绝路,主君何不将错就错,干脆博一场富贵?”
韦奉闻言立刻拧了眉。
这都什么时候了?保命才是要紧事,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富贵不富贵?
韦奉刚这么想着,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
意识到什么,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这是诛九族。”
他以为自己是厉声痛斥,但说出口的其实只有一点浅淡的气音。
门客:“如今便不是诛九族吗?”
这些人一旦被搜查出来同样是死,不如干脆趁着手里有人的时候搏一把。
韦奉没怎么费力的就被说动了。
毕竟人到死路的时候,总会变成天底下最大的赌徒。
不过这奋力一搏终究是徒劳。
成帝既然敢来这场宴会,当然提前有所准备,韦奉手下那点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当然不是成帝麾下精兵的对手。
厮杀的动静响起,带人去搜查的太子尚且不明情形,成帝麾下的亲卫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些堪称成朝最精锐的士卒出手,那点厮杀的动静连小半刻钟都没有过就安静下来,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
尸首被扔到院中,俘虏也被押送到成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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