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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他昨日离朝时,皇帝还派了人来传话,先是悉心问了几l句时家娘子的情况,又明里暗里地点拨了一句:“皇后娘娘与时姑娘也是许久未见了,近来想念得很,公公若得闲,不妨带姑娘去皇后殿里坐坐。”
既有帝后的意思在,时归又想着去讨些新玩意儿,择日不如撞日,两人一合计,转头就往宫里递了牌子。
等入了后宫,时序并没有去皇后寝殿,只是将时归交给了素姑姑,随后便去司礼监了。
皇后早早得了消息,知晓时归会来,还特意把尚在呼呼大睡的周兰湘给叫了起来,又让婢女把留好的西洋物件儿都装好,晚些给时归带回去。
见面后,时归乖乖给皇后见了礼,尚未来得及多说一句,就被皇后招呼到跟前儿去。
“你说你,那东阳广平两郡才遭了水患,哪里是什么好去处,你就不听话,偏要跟着公公一同去。”
“这去也就去了,路上定然没能吃好穿好,你瞧瞧这手腕细的,还有这小脸,都不复之前光滑了。”
皇后开口便是指责,但明显还是疼惜和关心居多。
时归也不顶嘴,赔着笑,不时应上一句:“都过去了,我这不已经回来了,娘娘行行好,便饶了我这回吧,娘娘不知道,我一入冬就想锅子吃。”
“还不能是外面的锅子,必须是娘娘宫里的才行,外面的锅子再好吃,与娘娘殿里的比起来总是差了点什么,娘娘若看我可怜,不如赏我一口吃呢?”
“你呀你——”皇后被逗笑了,再说不出半句呵责的话来,“瞧你说的,这个可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了多少天来着,就这样稀罕娘娘宫里的锅子?”
“那可不!”时归连连点头,“娘娘宫里的锅子肯定有什么秘密在,不然如何会那么香!”
“哈哈哈好好好,素心,可听见了,快叫御膳房准备些吃锅子的菜肉,瞧把咱们小阿归给馋的,咱们今儿晌午就吃。”
素姑姑俯身称是。
随后皇后又问了几l句这半年的见闻,时归也没有隐瞒,直说百姓灾后的艰苦和惨痛,只她见过的几l幕,就说得皇后泪眼婆娑:“天灾无情,只苦了百姓们了。”
“这回却是多亏了公公,能帮着璟承多多周全,不然面对那样的惨状,璟承又是头一回出宫办差,还不定会出什么纰漏,幸好有公公在啊。”
“还有阿归……”皇后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皇帝的叮嘱,默默将余下的话收回去,又改成,“这一路也是用心辛苦了,如今既是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
“等会儿你回家时,娘娘给你捎带些补元血的药材,回去了记得叫下人做给你吃,可千万别觉得你年纪小,不吃什么也能养回来,殊不知这身子骨啊,有什么小灾小病,那许多都是小时候落下的,长大可就难喽……”
前不久才跟阿爹说过的话,转头又回到时归身上。
时归还能怎么办。
她团着手,又是穿了一簇雪白的裘衣,跟个银丝仓鼠似的,一下一下点着头。
终于等到周兰湘过来,时归才从皇后的殷切教诲中得以解脱,当下就解了狐裘,灿笑着迎上去。
久违的小姐妹,见面自有说不完的话。
皇后省得,自然也不去做那扰人的,挥了挥手,就叫她俩到外间的暖阁里去坐着。
稍后皇后又叫人送来了新做的茶点,还烹了一小锅药膳,药膳的味道微微苦,但并不算难吃。
周兰湘光顾着追问时归这半年的经历了,对学堂的事反少有提及,但既然她不着急说,想来也是没发生什么大事,至少他们玩得好的几l个,多是无恙的。
午膳果然是时归心心念念的锅子。
她说皇后宫里的好吃,可不只是恭维之语。也不知宫里的锅子底料是如何调制的,不辛不酸,汤底奶白,又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加上宫里的食材尤其新鲜,入锅前还会经独特的处理,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不会对肠胃造成多余的负担,最是适合冬日暖身了。
桌上只她们三人围坐着,又不是外人,也没必要拘谨,时归更是捧场,用行动彰显了她对娘娘宫里的锅子有多喜欢,直吃得肚皮溜圆,方被迫停下。
皇后有意留时归在这边午歇,可才用过午膳不久,时序就找了过来,又入殿给她请了安。
既如此,皇后也不好多留。
她对素姑姑稍一使眼色,素姑姑很快捧了一只梨花木匣来,交由皇后上手,再亲手递给时归。
“这是……”时归疑惑道。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额角:“这是娘娘这阵子得的新首饰,瞧着花样讨喜,就捡了出来,给了湘儿一半,余下的一半便给了你,莫要与娘娘客气。”
“咱们阿归也是大姑娘了,合该佩戴些漂亮首饰,公公对你再是疼宠,女儿家的东西,难免会有遗漏,往后若有什么缺的,直接找娘娘要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时归抿了抿唇,巧言道了谢。
等她从后宫离开时,除了这一匣子首饰外,还有许多西洋物件儿,另外便是皇后提到过的补身子的药材,零零散散也是装了许多,最后还是用车才给拉了出去。
时归打开首饰匣子偷偷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饰品惊得她猛将匣子合上,而就这么匆匆一眼,她就瞧见了三四只珐琅发簪,另散了不知多少枚硕大圆润的东珠。
回到家后,她坐在阿爹身边,语气感慨:“爹,娘娘给的东西,这也太多了吧。”
哪知时序轻哼一声:“这就多了?你可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家数钱的典范。”
“什么呀。”时归莫名其妙又被骂,不虞地皱起眉头,偏头用脑袋撞了阿爹一下。
可是时序并没打算给她详细解释,随口敷衍了两句,便赶她去收拾东西。
“我已经找人问过了,官学是十天后复学,上班不比从前,除了功课变多以外,另多了许多考校,什么月初月中月末,大考小考接连不断,这回开学也是。”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直击得时归哀叫连连。
尤其是等她得知,上班的考校甚至不仅局限于课上所学,包括前几l年的蒙学,以及书本外的内容,均有所涉猎,且偶尔还会出现科举考试中的考题。
时归:“……”
这个学,就非上不可吗?
原本她还想着,温书再怎么艰难,好歹还有空青和竹月陪着,哪知不等她提出,两人先跪在了她面前。
时归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空青说:“回主子,属下二人不准备再去官学了。”
“什么叫……不准备去官学了?是这半年不去了吗,还是以后都不去了,可是有人在你们跟前嚼舌根了?”
时归想不到其他原因。
然而竹月否认了这一说法,继而道:“这是属下与空青私下的想法,已深思熟虑过了,还请主子恩准。”
“可是,为什么?”
“官学不好吗?还是你们有其他打算了?我并非是强求你们去念书,只是想着你们素日跟着我,明面上暗地里本就没什么区别,倒不如多到人前来。”
“若你们实在不愿,那也……”
“主子。”空青忽然打断道,“属下等知晓您的用心,只是我们也在官学待了几l年了,基础的识字算术等已不成问题,至于再进一步,属下等并无科举进官的打算,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官学中,倒不如替您分分忧。”
“属下斗胆,想为您效命。”
时归愣住了,半晌才道:“效、效命?”
竹月接道:“回主子,您可还记得缘聚园?”
时归当然记得。
缘聚园夏日开园,之后半年她虽不在京中,游园雅集却不曾闭园,而是由卓文成和许家姐妹帮忙打理。
因是京城周边新开的游园,庄子里的生意很是火爆了几l月,直到入了冬,许多夏日的设施没能跟得上改善,游客才变少了些,但余下的那点客流量,也正好能勉强维持缘聚园的开支。
当初打理缘聚园时,时归曾叫空青和竹月帮过忙。
也是从那时候起,两人生了旁的念头。
不再去官学念书,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存在半年了。
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东阳广平两郡,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去提,这才一直拖延了下去。
按着两人的想法,以后他们便专心做时归的暗卫,只是在闲余时,可将精力放在理账上。
或是京郊庄子的,或是京南商铺的,又或者是时府的收支,若只是简单查点,他们完全不成问题。
空青说:“这样主子就能空出许多时间来了,也省得日夜操劳,同时管着家里家外,还要兼顾学业。”
听完他们两人的想法,时归半晌无言。
该怎么说……她竟有些心动呢?
关于打理家业这件事,时归并不抗拒,但家产过多时,她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难免有些疲倦了。
以往她或会央着四兄帮忙,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说句难听的,她刚把东阳郡的商街给卖了,还在阿爹面前夸下海口,正是需要人手开展新生意的时候。
空青竹月这时候站出来,无疑是解了她一大难题。
而且两人与她一同念书,还经常在一起温书,对于两人的水平,她更是全无质疑。
到外面找掌柜,除了考察对方的水平外,忠心与否更是极为重要的一方面。
可若是用空青和竹月……这两点疑难就全解决了。
——打住!
时归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愈发强烈的心动给压了下去,复看向地上的两人。
望着两人依旧青涩的面孔,她有一瞬的恍惚。
“说起来,你们今年多大了?”
空青道:“属下二人已有双十。”
算起来,他们来时归身边也有五年了。
只因他们少时入宫,去势后容颜便一直维持在少年人的样貌上,几l年过去也不见变化。
若是念书,二三十岁的年纪并不算大,那不还有许多七老八十的,拄着拐杖也要上考场。
可问题就出在他们的出身上,且不说他们是否是认了主的暗卫,光是他们的太监之身,也注定他们难以步入官场,除非能到了时序那个位置。
然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更是深受器重,并不需要再有什么外力,助其提前登基。
从龙之功的路子断了,再想出一位权侵朝野的掌印大人,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正如空青所说,若还是继续留在官学,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一种浪费,便是能出现在人前,可若这要以被禁锢在学堂中来换,着实有些没必要了。
时归喃喃道:“二十了呀……”
“如果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再劝,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之前我叫你们去官学念书,并不是想着让你们帮我打理账务,不是想着压榨你们。”
暗卫暗卫,行的便是保护之职。
到了空青和竹月身上倒好,护卫的任务不能免,好不容易能休息了,还要帮着看账本清点家财。
这种明显做两份工领一份钱……不,连一份钱也领不到。
想到这里,时归更是心虚了。
她莫名有一种压榨年轻人的负罪感,应允的话堵在嘴边,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直到竹月又说:“属下本就是为主子而生,何来压榨一说?能为主子效命,该是属下等的荣幸才是。”
“不是——”时归终于正色,“你们先起来说话。”
听出她言语中的不喜,二人当即站了起来。
空青垂首道:“若主子觉得属下等逾越了,还请主子息怒,只当属下等没有说过,属下等愿听主子吩咐。”
“抬起头来,看着我。”
“在你们看来,你我之间,便只是寻常的主仆吗?”时归有些难过,“便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觉得,我只是想让你们为我赴汤蹈火吗?”
“这——”竹月开口就要否认,可一开口,又猛然意识到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去,重重叩了一个头,之后才说,“属下斗胆,冒犯了主子。”
“属下知晓主子对我等的情谊,可……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属下等才会胆大妄为,主动向您提出请求。”
“是属下等说错了话,求主子责罚。”
说着,旁边的空青也跪了下来。
这一次,时归没有再叫起。
她静静看着地上的两人,过了好久,才语气低沉道:“自你们来了我身边,我何曾罚过你们?”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那便依你们的,正好我身边也缺帮手,你们若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等回去了,你们也不妨想想,今日我之所以不高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们的自作主张?还是因为你们的忤逆?又或者……算了,你们自己去想吧。”
“这几l日我不再出门,你们也不用来我身边候着,自行反思就是,等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如何?”
两人稽首道:“是。”
因空青和竹月的事,时归很是失落了两日,到了晚上又摸去阿爹的书房里,抱着阿爹的腰身蹭来蹭去,瞧着脸上的表情,可是把她委屈坏了。
时序也不主动提,自顾自处理着公务。
等时归实在忍不住了,终于还是自觉开口:“阿爹,你觉得我对底下人还不够好吗?”
时序头也不抬:“若小菩萨待人还不够好,那怕是就没有好的人了。”
“什么呀……”时归不满地哼了两声,又说,“那我对他们已足够用心,为何还是有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呢?”
自开了这个口子,时归的话也顺畅了。
她索性把空青和竹月的打算说出来,最后愤愤道:“亏我最开始还想着,又叫他们做暗卫,又叫他们打理账簿,会不会太苛待了他们。”
“谁知道他们还把自己当成奴才呢,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可是忠贞不贰!都是我多余操心!”
就好像你真心当做朋友的人,最后却知人家只是把你当做陌生人或上下级。
若只是单纯的一腔真心错付也就罢了,大不了日后不再来往,可问题就出现——
对方也把你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对你的在意,甚至远远超过你对他们的看重。
这份并不对等的重要,有时反而也是一种负担。
时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反正就是不好受。
时序抽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们两个惹你不高兴了?杀了换新的就是,这有什么为难的。”
“啊哈?”时归傻眼了。
而这时,时序已经又重新埋首公务:“我最开始就不赞同你让他们两个去官学,不过两个暗卫,如何担得起主子的关心。”
“何况还是这等不知感恩的,不杀留着作甚?”
“不是不是,爹,你是不是误会了啊?”时归连忙解释道,“他们不是不知感恩,我也不是不高兴……”
“哎呀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反正肯定是用不着打打杀杀的呀!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时归从椅子上跳下来,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阿爹你可千万别替我处置空青和竹月,他们是我的人!”
时序并不应声。
另一边,时归从书房跑出去后,步伐却是越来越慢,将之前与阿爹说的话又顺了一遍,忽然明悟过来。
说到底,她与空青竹月的视角就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自觉当不起两人的生死交付一般,或许她的一些过分的体贴,对他们两人也是一种负担。
又说什么让他们去反思……他们是从死士营出来的,灌输的就是为主子付出一切的思想,这思想伴随了他们太多年,根本不是三五年官学能改变的。
时归一拍额头:“算了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第73章 二合一
“这是你们在蒙学的最后一堂课,待三日后结业考试后,你们也完成了在上班的所有课程。”
“日后,唯愿诸君万里飞腾仍有路,莫愁四海正风尘。”教习站了起来,冲着堂下的学生拱手一拜。
学生起身回礼,齐声道:“谢夫子教诲。”
随着教习离去,学堂中仍是许久静默。
过了好久,才听有人恍惚问了一声:“我们……当真要离开上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有此疑问的并非只他一人,更有人哄着身边的同窗掐他一把,等手臂上传来清晰的痛感,他又嗷一声叫出来,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终于要离开了,呜呜我可终于不用再来官学了,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蒙学的上班会是这样子啊!”
几人围在一起捶胸顿足,说起这两年的读书生涯,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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