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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按照信上所说,此次山匪劫掠,他们所押送的镖车都没了,镖师伤了十几个,好在并没有死亡的。
此次跟镖的司礼监甲兵只有两人,镖师伤亡较低,则是用这两个甲兵的重伤换来的。
山匪人数足有上百人,两个甲兵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腹背受敌,战至最后一刻。
若非到最后关头,有一队北地的骑兵赶来,或许整个镖队和甲兵都要折损在山匪手中。
到信件寄出时,镖师和甲兵们都被安置在了北地的一个小部落,部落中只有二三十人。
甲兵重伤未醒,尚不知情况。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此次遭劫没有因此亡故的人,至于丢失的货物什么的。
时归手脚发软,险些抓不住手中轻飘飘的信纸:“人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时归问得阿爹的位置后,便急匆匆往司礼监赶。
她有出入司礼监的令牌,一入宫门就被直接带了过去,衙门里的太监又见她神色焦急,不及寒暄问候,先引她去了掌印屋里。
一进门,时归便问:“阿爹你跟护送茵姐姐去北地的人还有联系吗?我有事想问他们!”
“威武镖局的镖队在路上被山匪拦截了,山匪残虐,掳获了货物后,竟还想着杀人灭口,紧要关头来了一队北地的骑兵,将镖师们都给救下了。”
“镖头来信说,他们被安置在了一个只有二三十人的小部落里,有专人照顾着,却一直不肯说他们到底是哪个部落,也不许他们提辞行。”
“我实在摸不准那些救人的骑兵的来历,又担心那些镖师被压在北地会出事,能不能想办法救他们回来?”
时序耐心听她讲完后,准确抓住了几个重点:“山匪劫道?信上可有说具体是哪个位置的山匪?”
“还有那北地的骑兵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信可带在身上?且先给我看看。”
时归点头:“在身上呢!”
她将腰间的书信取出来,赶紧递给了阿爹,虽还是有些着急,但自见了阿爹后,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安定。
时序一目十行,很快就将信上的内容看完。
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而是又问了一句:“阿归可有见过镖头之前的字迹?”
时归愣了一下,迟疑道:“好像见过一次,但已经找不到当时的信件了,我也记不大清了。”
“阿爹是怀疑……这不是镖头的信?”
她的心再一次高高提了起来。
时序微微摇头:“说不准。”
“主要还是这信上关键的信息都没说,除了让人知晓货物丢了,他们逢凶化吉了,余下的都是废话,谁知道这到底是否出自镖头之手,又或者是否被人威胁着写下的。”
时序安抚道:“我这就差人去查,这事我既已知晓,余下的便交给我吧。”
至于时归一开始问到的是否与北地还有联系,时序并没有解答,且听他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时归继续插手了。
时归踌躇半刻:“……好。”“那阿爹,你若是有了消息,千万记着告诉我一声。”
出门前,她停下脚步又多问了一句:“阿爹,你知道茵姐姐这两年还好吗?”
时序看过来。
不知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时归总觉得阿爹脸上闪过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时序说:“好坏要看是从谁的角度出发,便是你我觉得不好了,焉知大公主是不是觉得好呢?”
“阿归若是还要给大公主送东西,不妨考虑换一家镖局。”
“我听说定西将军府的大娘子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卓大娘子的镖队押镖时也会从北地经过,多替你押些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阿归不妨去找卓大娘子问问。”
“是文成的大姐姐吗?”时归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好,我记下了。”
等时归从房间离开后,却见时序的表情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他一直等到外面的人来报:“大人,小主子已护送回府了。”
时序紧跟着便吩咐:“去把时五时六叫来。”
“是。”
时五时六今日本不在司礼监,但有大人传唤,还是赶紧赶了回来。
时序将时归带来的那封信给了两人,继而问道:“大公主那边近来可有传回消息?”
时五答道:“北地只年初来过一次密函,至今已有半年不曾来信了。”
“据年初的密函所说,万俟部落联合了周边两个小部落,有些蠢蠢欲动,更是派出了四五支骑兵小队试探,全被独孤部落的摄政王剿杀在了部落外。”
“还有几年前被除名赶出草原的赫连部落,十九说在草原上发现了赫连王室的人。”
时序静静听着,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北地的异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听了这话,时五有些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斟酌道:“那大人,可要让北地的人再探查一番?”
“不用了。”时序一口回绝道,“因这几十人暴露了司礼监的探子,未免得不偿失了些,只管将这事透露给大公主,剩下的如何,全看大公主的意思了。”
“说起来你二人回京也有几年了吧?”
时五道:“已有四年了。”“四年了啊……”时序言语中似有感慨,可表情却无一丝一毫地变化。
“上月北疆急报,说是北狄又在集结大军,今年秋收估摸着又要有一战。”
“陛下已与近臣商议过,决定给北疆增派粮草军士,正缺一个能信得过的监军,正好你二人在北疆扎根多年,对北疆的情况也更了解些,倘若北地乱了起来,北疆离得还近些,也好及时运作起来。”
“这监军一职,不如就由时五你来吧,你们觉着呢?”
他看似是在商量,可若真的是商量,那也就没有前面那么多话了。
时六性子直,或听不出大人言语中的深意,闻言也只知说一句:“奴婢也想去。”
时序轻笑一声,并未应答,只笑吟吟地看着时五。
六月天,时五颈后后却浮了一层冷汗。
他当即跪了下去:“但听大人吩咐。”
“不错。”时序淡淡说道,“待明日朝后,我便将此事上禀陛下,司礼监的公务你们可以开始交接了,余下的等圣意就是。”
“再有北地一直是你们负责联络着,等去了北疆,便还由你二人负责,若遇急况,可先斩后奏、见机行事,必要情况下,以大公主的旨意为先。”
“是。”
时序头一天才说要让时五去做北疆的监军,圣旨转天晚上就下来了。
好在予以北疆的增援还未备齐,连着监军也只是先定下了人选,至于出发,少说还要一个月时间。
对于监军又是从司礼监出的,朝臣既意外,也不意外,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多数对此三缄其口,只少见的几个初入朝堂的愣头青,还没出宫门,就在愤愤不平。
“朝中那么多文武贤臣,如何就比不上一个司礼监的太监,皇上连朝臣的意见也不问,就直接定了北疆的监军,若说没有掌印的手笔,谁又能信……”
“听说那司礼监的掌印,前些年手段更是狠辣,只近几年收敛了些,别看他素日不声不响的,可这些年朝上大小事,又有几件是能越过司礼监去的。”
“像那最能捞油水的抄家,从来都是司礼监的甲兵去做,还有选拔学子的科举,也连着两届都由掌印监考了,如今连军中的监军,都要被太监染指了吗?”
“古往今来,宦官弄权的朝代,有哪个能有好下场的……”
几个年轻人说得正是义愤填膺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已安静得不像话。
直到一道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插嘴问了一句:“竟是这样吗?”
“当然——啊!”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只一瞬间,他们的脸色就全白了。
时序却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刚刚说,宦官弄权的朝代没什么好下场,可否能详细说说,都是什么下场呢?”
“别害怕,咱家也觉得你们说得挺好,便想与你们悉心请教一番,等见了陛下,也好将这番话转告给陛下,也让咱家与陛下共勉。”
“你们觉得如何?”
几人:“……”他们觉得不如何。
几人都是才从翰林提拔上来的小官,参加朝会的时间尚不足半年,朝会上他们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更是从没有与威名远扬的司礼监掌印搭话的机会。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为何曾有前辈说——
老夫这大半辈子,于政事上虽无建树,于明哲保身上,却颇有心得。
何出此言?自然是因老夫为官四十载,不曾与司礼监掌印有过半句话的交集!
能与大权在握的掌印小有交情,那自然是好。
但遍观整个朝堂,又有多少与掌印谈心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时序见他们半晌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想来你们也只是看不上咱家,不屑与咱家说话罢了,既如此,那便与陛下去说吧。”
说完,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偏偏嘴里说出的话,与表情恰恰相反。
“来人呀,将几位大人带去御书房,就说几位大人有诤言欲谏于陛下。”
“不、不要……是我们说错话了,掌印饶命!”
时序听着渐行渐远的喧杂,轻啧一声:“这年轻人啊,说话到底少了些分寸。”
就算他弄权不好,那几人骂他也就罢了,如何还要牵扯到一个王朝上呢?
管他们说得是对是错,就这么诅咒一个王朝下场惨淡,这话让皇帝听了,不诛他们九族都是皇帝仁慈了。
刑部的王大人正从旁经过,不慎听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双腿一紧。
他正想快步离开此等是非之地,谁知身后忽然传来留步声,不等回头,就听那位掌印大人邀请道:“许久未与王大人品过茶了,不知可否请王大人一坐?”
王大胆转过头来,笑得十分虚假:“荣幸至极。”
让他想想。
上一回被掌印请喝茶,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出现贪污大案的时候吧。
王大胆心里一突突,不知又有谁要倒台了。
时归并不知晓威武镖局被劫之后的许多暗流涌动,便是对于五兄六兄即将离京,也是到最后才知道的。
因是公务上的变动,她无法插嘴,只能与五兄六兄约定好,等过两天的官学考试结束,再为他们践行。
除此之外,时归就是一边记挂着下落不明的镖师,一边为即将到来的结业考试而准备着。
早蒙学初办时,就有从蒙学毕业的学生可以直入国子监学习的传统,多年的结果也证实了,从蒙学出去的学子,不说一定会比外面的强,但总不会落后太多。
结业考试不再以优良评定,只分为通过与不通过两种。
但这么多届学生送下来,不通过的寥寥无几。
时归听卓文成说,这届上班的四十几人里,其中一半都要继续去国子监,余下的一半要么是女子,要么就是受家族荫蔽,哪怕不去国子监,来日也能有好出路。
卓文成自认不是读书的料,早前就与家里人商量过了,不再继续往上读。
且将军府也没想着靠他打入文臣中,对他唯一的要求,也就是不闯祸罢了。
还有十几个女学生,如今都是十三四岁,正是可以相看说亲的年纪。
虽说能到官学念书的,家世都不算平凡,但愿意把女儿在家多留几年的,也非全部人家。
更有自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就等着姑娘一从蒙学离开,紧跟着就要成亲了。
对于这番结果,姑娘们很难说愿与不愿,偶尔在学堂提及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评断。
与她们相比,许家姐妹至少还有一两年的缓冲。
听说这些事的时候,时归很难说清她的心情。
只从学堂离开后,她硬是在书房等到了亥时,中途一度瞌睡,雪烟和云池劝了又劝,也没能打消她的主意,一定要等阿爹回来。
待见了阿爹后,她又一头扎进阿爹怀里,声音闷闷的:“阿爹。”
时序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下意识以为:“阿归可是受委屈了?”
这话说得有些没道理。
几年过去,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掌印收了个“干女儿”,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掉根头发都要追究罪魁祸首。
就算是为了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也不敢给时归找不痛快吧!
时归嘟囔了两句,因太过含糊,实在是听不清。
她呜呜囔囔了好半天,才不好意思道:“阿爹,你有想过,什么时候让我嫁人吗?”
此话一出,时序眼皮子紧跟着就是一跳。
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咬了咬后槽牙,尽量控制着语气:“阿归可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还是碰上什么心仪的人了?若是后者,不妨跟阿爹说一说,阿爹去帮你……”
宰了他!
时归没听出他言语中的狠厉,只摇了摇头:“都没有。”
“我就是听说,有好几个同窗都定下来亲事,估摸着也就这一年里,就要嫁人了。”
“阿爹,我不想嫁人,我还想陪着你,你别着急让我嫁人行吗?”
说着,她将脑袋从阿爹怀里抬起来,一双纯粹清澈的眸子里全是哀求。
时序意识到自己误会后,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好笑。
他捏了捏时归的耳朵,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了。”
“阿归什么时候听过我要给你说亲事了?一直以来,反是我劝你不着急吧?”
“不过阿归既问了,那阿爹也与你明确说一遍,成亲这种事,在咱们家里,除了当事人,外人谁说了也不算,便是我,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嗯?”
“阿归若不想嫁人,那就陪阿爹住着,便是陪一辈子,阿爹也不嫌的。”
“若觉得在家里待烦了,想找个郎君了……也不是不行。”
说到最后几字时,他说得尤为艰难。
时序垂眸看着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理智上已清楚,女儿早晚有成家的那天。
可从情感上,不管另一人是谁,他总难以控制地生出几分嫌恶之感来。
他精心养大养好的孩子,凭何就要拱手给了旁人?
时归可不知道阿爹心中的诸多纠结,总归得了想要的回答,顿时欢呼一声,忍不住又抱了阿爹一下。
“我就知道阿爹最好啦!”
这话时序听了太多回,可不管听了多少次,每每还是会心头一震,只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不用着急嫁人带给时归的欢喜只持续了一晚上。
转天清早,天刚亮时,府外就来了人。
门房一问,才知是长公主府的人,他们是受了长公主的吩咐,请时府的小姐到府上一叙。
消息传到时归耳中时,她正与阿爹一同用着早膳。
听完门房的禀报后,时归难掩诧异,指着自己:“你们没听错吧,长公主请我到府上一叙?”
不怪她奇怪。
别看她和李见微关系亲近,可因李见微与长公主母女情谊浅薄的缘故,她们这些朋友,从未被邀请去长公主府,甚至都不如与皇后见面的次数多。
在得了门房肯定的回答后,时归放下碗筷。
“长公主请我去府上做什么?等等——”她忽然想起一事,倏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见微出事了吧!”
几天前李见微还说,想在结业考试后就外出游学。
当时她虽表达了不赞同,李见微也说了会好好考虑,可谁也不知道她考虑的结果如何了。
再加上昨日刚刚考试结束,时归也就一时懈怠了。
如今又听长公主派人来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
见微跑了。
想到这里,时归再也坐不住了。
她赶忙站起来:“我这便过去!”
时序没有打听前因后果,更没有阻拦,只扬声招呼了一句:“别忘了带上人!”
“记得呢!”
等时归匆匆赶到长公主府时,才知原来长公主不止请了她,连着许家姐妹和卓文成都被喊来了。
听说长公主还派人去了宫里,原是想找六公主的,不料被太子撞见,三言两语又把人打发了去。
时归几人在长公主府外碰面,一时面面相觑。
正当时归犹豫着要不要把李见微前几天的打算说出来时,却见公主府的大门忽然打开。
两个面容严肃的婢女出来,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复道:“几位公子小姐,请吧——”
在去见长公主的路上,卓文成曾与引路的婢女打听,谁知两人一言不发,只闷头带路。
待见了长公主,不等他们询问,坐于上位的妇人先开了口,只一句话就解答了时归的所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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