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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马车停稳不久,时序率先出现在人前,而后他又背过身去,将时归领下了马车,一转头,正与同样送孩子来上学的王大胆王大人撞上。
只见王大胆身体一僵,许是顾及两人共事多日的交情,到底没直接转身离去,而是冲着时序微微躬身。
他寒暄道:“掌印也是送孩子上学的?哈哈可是不巧,下班今儿要小考,我儿在家耍了一整日,远不如掌印的女儿乖巧。”
时归好不容易才将开学即考试的痛苦压下,听了王大胆的话,实在没忍住,嘴角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爹——”
时序在她背后拍了拍,强压嘴角笑意,轻咳两声:“是是,阿归是挺乖的……”

——请假大半个月之久的时归回来了!
贪污一案持续了这么久,但凡是在朝廷做官的,家里人多多少少都有听过这事,知道这事了,自然避不开司礼监掌印去。
下班的孩子们对时归本就情绪复杂。
一来是忌惮她的背景,二来也震撼于她入学第一天就跟人打架,三来更有时序对她的百般呵护在意……
总之从她担着时序女儿的名头起,便注定了会收到无数不同的打量,也不一定能明确分为好坏,但一定会比普通人复杂些。
这次的大案里,司礼监又承担了如此大的责任,惊吓紧张的人们难免会对与之有关的人多些关注。
而时归,一个曾多次出入司礼监的人,很难被人们忽视去。
只在时归走进官学时,她来上学的消息就传出去了,待她走进下班,只见大半个班上的学生都围在门口,看她的目光毫不亚于看什么稀释珍宝,又震惊又稀罕。
可怜周兰湘只慢了一步,就被同窗们挡在最后,任她如何蹦跳叫喊,也难以在人群中寻出一条路来。
气得她跺着脚,险些直接爬到桌上去。
时归被热情的同窗们吓住了,止步在门口,半天不敢上前。
半晌,她才忍不住说一声:“大家,这是在看什么?”
“时归,你回来了。”说话的是一个与时归没什么交情的男孩,他动作麻利,有幸站在人群最前面。
时归也只记得他的名字,叫于少轩。
她与于少轩虽不熟,毕竟是一起念过书的同窗,总不好无视了对方的打招呼,于是她点点头:“我回来了,于少轩。”
“你认得我?”于少轩却惊讶了。
时归顿了一下,犹疑着:“我们……不是都在下班吗?我不应该认得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于少轩想到了什么,脸上情绪忽然变得强烈起来,眉眼间带了明显的高兴。
“你之前都不跟大家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搭理我们,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你记得我诶!”
“……啊?”时归茫然了。
“我没有不愿搭理你们,我还以为——”她沉默一瞬,断断续续说道,“还以为你们想与我划清界限,这才不好打扰。”
“怎么可能!”于少轩当即反驳,“我们才没有与你划界限。”
他正想叫冤,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说话蓦得结巴起来:“可能、可能最一开始,是有一点避着你,那不是田中吉他们惹你不高兴,全家都被问罪了,我们也是害怕跟田中吉他们一样……”
小孩子容易胡思乱想,又难免受到大人的影响,他们与时归从无交集,自然对她多有误会。
可一日日的同窗下来,他们也渐渐发现——
原来司礼监掌印的女儿,与他们也没有太大不同嘛。
一样的吃喝玩睡,一样的为功课烦恼,一样的小考考砸,一样畏惧夫子、要挨夫子的训斥……
时归与他们虽无交集,可跟六公主许锦欢之流相处得很好,也是话不多的样子,格外有耐心,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好生可爱。
打那时起,就有人想跟时归交朋友了。
可惜一直没寻到好机会。
时归知道,她与下班的学生一直不熟,虽有大家不与她说话的缘故,但她同样没有想过主动破冰。
两边人都不肯主动,那始终陌路也是应当。
她曾经几度猜想,是不是小孩子都排外,又对她生不起喜欢,这才多有躲避。
却不想,躲避确是有的,但后面就少了起来,更多人竟与她抱有一样的想法。
这不于少轩顺势道:“后来我一直想跟你说话,可又怕你讨厌我。”
他之前总说,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他瞧着时归就正好。
唔……可是她爹是时掌印。
想到时序那能生吞小孩的传言,于少轩面上一僵,刚升起的一点情愫顿时消了个干净,他狠狠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还是算了!他肯定打不过时掌印。
时归并不知道他在顷刻间的诸多念头,稍微歪了下头,认真道:“我没有讨厌你。”
“我也不讨厌其他人,我只不喜欢田中吉他们,剩下的就没有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时归思量道,“你们对我没有偏见,也不说我爹的坏话,我们不妨试着做朋友。”
“阿爹之前就说,叫我多认识些玩伴,你们若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能邀请你们去阿爹的庄子里玩吗?”
“当然可以!”于少轩第一个响应。
在他之后,答应声接二连三,有小姑娘声音小,就特意凑到时归跟前来,细细道一声:“时归,你也要邀请我哦。”
“好,徐萱。”时归笑着点头。
好不容易把堵在门口的同窗劝走了,时归可算能进门,然而她没走两步,又被一脸不悦的周兰湘堵住了去路。
许久不见,她再见周兰湘竟有几分怀念来:“湘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兰湘勉强答应了一声,实在忍不住,追问道,“时归,你要跟其他人做朋友了吗?”
“那你有了那么多新朋友,你还要我吗?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单看她表情,活似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可听了她的话,时归又不住捂嘴笑:“当然是啦!”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诶,我肯定要跟你一直好下去的,湘湘你想到哪里去了……”
时归可是连时序都能哄的找不着北,何况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不过三言两语,就叫周兰湘重新扬起笑容。
“我就知道,时归你肯定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一群小孩儿没能高兴多久,教习们就来了,抱着厚厚一摞试卷,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学生们心尖尖上。
“大家都来齐了啊。”教习环顾一周,缓缓道,“那这月的小考,就开始吧。”
自拿到试卷,时归就无可避免地苦起脸来,只因整张试卷上的内容,她只前几题听过,剩下的她请假在家,那是连课也没上过的,且阿爹兄长们都忙,也没人教她。
有那么瞬间,时归甚至想彻底不写了。
只她又怕再被夫子们骂得狗血淋头,只能硬着头皮抓起笔,抓耳挠腮许久,才在试卷上落下第一笔。
时归练字的时间虽不算短,但因她基础薄弱,在写字上的劣势还是很明显的,便是现在勉强能写出规整、让人看清的字来了,可速度是怎么也提不上来。
像别人在同样的时间里,能将试卷写得满满当当的,而她才只答完第一道题,第二道刚开了个头,教习们就来收卷了。
“啊——”无需教习批阅,时归就先想到了她的下场。
看着台上已开始阅卷的教习们,时归踌躇许久,第一次与人交头接耳:“湘湘——”
得益于太子殿下的提议,可是方便了时归当下的取经,她在心里默默念了句太子殿下的好。
“怎么?”周兰湘同样用气音说道。
“我就是想问问,一会儿夫子批评我时,我要怎样说,才能让夫子消气呀?”
“这个我熟呀!”周兰湘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传授着她的经验,说到激动处,险些控制不住音量。
也幸好阅卷时没有纪律要求,不然她早该把夫子们引来了。
教习们批阅了一个多时辰的试卷,时归就与周兰湘请教了一个时辰。
从虚心受教到诚恳道歉,再到励志勤学,每一个步骤都有专用话术,堪称绝妙。
时归也适当整理出一套得体的话语来,坐直身体,时刻准备着上台挨骂。
果不其然,这次被提点的,又是她与周兰湘,一前一后,谁也不落下。
正当两个小人在教习桌前站定,蔫头蔫脑地准备挨骂时,却听教习轻笑一声:“抬起头来,这次可不是训斥你们的。”
两人同时抬头。
这时,姬教习接过话来:“虽然你二人的答卷仍是班上最差,但比之上月,实在有了不小的进步,这份进步才最是难得。”
“先说周兰湘,虽于新课上少有长进,然几道复习题目全部答对了,这便说明你至少在温书上下过不少功夫,好,好!”
“而时归的进步就更大了——”
姬教习先道了一声歉:“老夫也是前不久才听太子殿下说,你并非态度不端乱写乱画,而是幼时少有接触笔墨,实在不会写字罢了,之前倒是老夫误会了你,在这里也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而你能在短短一月内将书法练成这样,只能说是下了大大的苦功夫,且你作答规范,一看就是上课认真了的。”
“这样算来,你比班上其他学生一点儿也不差,只起步稍稍晚了些,总有追赶上的时候,可期,可盼!”
时归学了那么多认错的话术,万不想一个都用不到了。
她明明是受了夸奖,偏偏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只知愣愣地看着姬教习,浑身血液都在翻涌一般,叫她全身滚烫。
“好了,你二人回去吧。”
两人接过试卷,木木地说了声谢。
而后教习们再点评他人,两人也是心不在焉的,直到下学好久,班上再没了旁人。
周兰湘啪一声拍在桌上:“时归,你听见夫子刚刚说什么了吗?”
“夫子说……我们两个进步难得。”
“他还夸我们!”周兰湘激动极了,“夸我们用功,夸我们好!”
听着耳边激动的叫喊,时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清早的忐忑早一扫而空,紧随而来的,是如何也散不去的兴奋。
念书好啊。
念书能得到好多好多夸奖诶!
等她马上回家,一定要跟阿爹好好炫耀一番,夫子说了,她真的好棒!

第41章 下一半
很棒的时归小朋友一上马车就扑到了阿爹怀里,仰着头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儿说自己这阵子有多努力,一会儿说夫子们对她有多满意,还有其他同窗,原不是对她有意见。
时序微微垂着眸子,含笑听她分享在蒙学的趣事。
他很是捧场的回应着,心里又难免感叹一句——
还是太子有办法,才给俩小孩补习了多久,就能让一向严格的姬教习说出这么多夸赞之语。
尤其是女儿这一手烂字,可是为难太子了。
时序说:“阿归这阵子实是辛苦了,该好好奖励一番才行。”
“正好我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茶楼,晌午晚上兼顾着用膳,有一道拔丝甜鸡极是有名,阿归可想去尝尝?”
时府有专门的厨娘和家厨,这半年为了迎合时归的口味,更是从天南海北挖来许多新厨,人人都有拿手好菜。
无论是北疆的烤牛烤羊大烤肉,还是南沙的酸鸡酸鱼酸辣小拌菜,凡大周境内的菜色,府上总有人能做出来,滋味一点不比当地差。
这般方便,自然也没有出去吃一说了。
而时归正馋家里大师傅做的那一口酸辣汤,下意识想拒绝。
谁知时序又说:“好像说晚上还有变脸耍猴戏的。”
时归:“……去!”
时序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吩咐车夫改道去城南。
临近傍晚,街上的摊贩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唯有城南的一条夜市还热闹着,整条街都是人,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
新开的那家茶楼就在夜市最里面,因路上百姓拥挤,马车很难驶入其中。
时序索性带着时归下车步行,沿途看见什么稀罕玩意儿,也能驻足多看一会儿。
既是普通百姓常光顾的夜市,摊位上的东西也多以物美价廉为主,有些金玉饰品摆件儿,任凭摊主将其夸得天花乱坠,一问价格:“二两银子!”也知是假的了。
时归也只是看个新鲜,实际好些东西她都有。
要么是时序为她搜罗来的,瞧着不起眼,随便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要么就是兄长们送的,加上她往返司礼监那阵子,好的坏的得了一大堆,更是什么也不缺。
到头来还是一个卖糖渍果子的小摊更吸引人些,巴掌大的竹碗里摆了六七颗青绿色的果子,用特殊配比的糖浆酿制而成,糖浆极好地中和了果子的酸,又不会太过腻人。
碗里还添了些小汤圆,花花绿绿的,正能拿来果腹。
小摊前挤满了人,多是带着孩子出来的,买上那么一份,回家还能给大人们分一口。
时归实是好奇,又被那酸酸甜甜的果子所诱惑,愣是跟着排了小半个时辰才买上。
此时距离宵禁只剩不足三个时辰,有些离家远的开始往回走。
时归也是怕耽搁了吃饭,捧着小竹碗再不多瞧,闷头往茶楼走着,不时问上一句:“阿爹,我们还能赶上表演吗?”
还好,等他们抵达茶楼时,正赶上最后一场戏。
茶楼里人满为患,上下三层都坐满了人。
而变脸猴戏只在一楼大堂才能看到,时序便叫小二在一楼安排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左手侧就是窗子,一歪头就能看见街上景象。
虽闹腾了些,可看时归模样,倒也正合她意。
见状,时序也就不多言了。
待跑堂的小二过来,他先点了最有名的拔丝甜鸡,而后便是一些茶楼的拿手好菜,主要还是依着小孩子的喜好。
许是看出他对时归的在意,小二提议道:“趁着饭菜还没上来,您不如带小姐到表演台下看看,等到最后师傅们还会跟临近的客人互动呢,想来小姐定会喜欢!”
时序一扭头,果然就见时归跃跃欲试。
他正想起身,哪知时归先按住了他的手,靠近一点才说:“阿爹,我叫上空青,一起到前头看看行吗?”
时序:“……就不能是我带你去吗?”
时归晃晃脑袋,了然道:“我知道阿爹不喜喧闹,阿爹就等在这儿,让空青陪我就好啦。”
时序确是不喜喧闹,可这样被在意照顾的情形,着实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等他再说什么,时归小声唤了一句,不过片刻,就见空青从门外走来,好像只是进店用餐的普通客人。
表演台下人多,又多是年纪小的孩子。空青怕小孩子乱跑撞到时归,在问询后,索性将她抱起来,稳稳地放在肩上,不光站到了表演台最前,也是周遭最高的一个。
正见变脸的师傅下台,耍猴戏的小艺人们翻着跟头就上来,一连许多后空翻,惊得台下连连叫号。
时归更是将双手拍得啪啪作响,目不暇接。
他们这边倒是快活了,偏被落在座位上的老父亲,那脸色是越来越黑,又是咬牙切齿,又拿人毫无办法。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场表演结束。
最先出场的小猴儿们捧着脸大的桃子,将毛桃送给附近的客人们,他们将小猴儿的姿态模仿得惟妙惟肖,给时归递桃子时,还在她手背上抓了一下,憨态可掬。
时归看的心满意足,等表演台下的人都散了,她才想起回去。
她没注意到时序周身的冷气,才一坐下就忍不住道:“阿爹你瞧见了吗,真的好好看!能请他们到咱们家里表演吗?”
富贵人家请怜人到家很是常见,今日在茶楼表演的戏班也是从外面雇来的,若时序愿意,当然也是能请回家去的。
可他只是哼笑一声:“当然不能。”
——这个家,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休想有戏班子入府!
时归不知他正酸着,闻言惋惜不已。
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时归却一定要先把毛桃剥出来,好不容易剥干净了,还要亲自分成两半。
一半她留着自己吃,另一半——
“阿爹你吃!”
“给我的?”时序诧异。
时归点头:“嗯嗯,阿爹你快尝尝,水灵灵的,一看就很好吃。”说着,她直接站起来,踮脚将桃子送到时序嘴边。
时序推拒不得,只好咬下一口。
毛桃就是最普通的毛桃,甜则甜矣,表皮位置却有些熟过头了,称不上不好,但也远不到时府采买的标准。
只念在这是女儿亲手剥亲手喂的,时序沉吟片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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