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若真那么管用灵验,做了亏心事和坏事的人哪个还敢来寺庙,但这话应景,赶着这时候和氛围说,还真就让人觉着是那么回事。
从孔嬷嬷来到现在其实也不过半刻钟,现在安阳侯府下人将静嬷嬷和晴杏控制住,贾氏还不见出来,许成温上前对高头拱手,“劳烦高差头将那恶妇带出来。”
“嗯,都随我来,”本就是他们职责之事,先前又得了好处,安阳侯府三爷态度这般有礼,高头手一挥,正要带着官差进去,就见门自动打开,不由惊得顿住,随即,里面贾氏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还活着,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梦里来吓唬我也无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对付你,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对女儿,你敢跑我梦里吓唬我,就等着被我报复回去,孟柔,你给我滚出去……”
正是贾氏以为自己在梦魇中,恶狠狠吐出的真言。
那声音带着扭曲和恶毒,一字不落地传到屋外,站在客房附近的人都听了清楚,顿时哗然,小声议论起来,后面远些听不到的人,也好奇地跟前面的人打听。
“欧呦,这可真是,真害了人命,听听这话,这语气,吓死个人了,真恶毒呦~”
“是啊,这算是亲口承认了吧,不过,这个张贾氏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话才是真的,要不说有秘密的人怕说梦话,听听,这还威胁人,啧啧……”
“说什么了?听不大真切,快往前面问问。”
“……”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许是怕惊动房内的贾氏,这些围观的人也不大声嚷嚷,小声地议论着,只是许菡微微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望向那客房。
贾氏的声音,似乎是被放大了?!是她的错觉吗?不是,就是放大了。
她快速看了许菁一眼,该是姐姐让人做的吧。
许菁此时也为这效果满意着,但现在顾不得想这些,她拉了下许成温的袖子。
许成温满目愤恨地盯着屋子里,忍住心中恨意,恐惊扰了里面已经承认是她害了亡妻的贾氏,低声与高头道:“这是不是她亲口承认的供词?麻烦大人让人记下来。”
高头点头,“自然是算的,”吩咐身边一个官差记下贾氏说的话来。
官员办案,可有侍从执衣随行,虽官差是末等,但许菁有备而来,自然托高头带了执衣前来,笔墨纸砚俱全,快速记下贾氏所言时,许菁处也早快速吩咐人取了执笔记下。
边上的陈夫人和吴夫人等,在看到安阳侯府下人动作后,心中都觉着今日之事怕是安阳侯府这边算计好的。
但因为围观之人的舆论造势,遮掩了些。
贾氏犹不知自己所言已被听到记下,尚以为自在梦中,见自己拿许菁和许菡说事,逼着孟氏的鬼影消散退去,才舒了口气,就传来一道怒斥。
“贾氏,你这个恶妇!”
许成温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怒喝一声,大踏步进了屋子,抬脚踹飞了一张旁边的椅子。
怒斥声和着椅子散落发出的撞击声,让贾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你,你怎么……”
许成温怎么会在此处?
她不是在做梦吗?还是走了孟氏那个贱人的鬼影,又来了许成温?!
贾氏惊魂未定地看着许成温,白天日头穿过窗棂照在许成温身上,没有了方才阴森鬼境之感,贾氏目光被刺的发疼,眯了下,再看到随着许成温自外面进来的官差时,差点闭过气。
“张贾氏,你涉嫌谋害他人性命,今有苦主状告,也被我等撞了正着,你被捕了!”高头手上拿着后来官差带来的逮捕令,手一挥,立刻有两个官差扑上去锁住贾氏。
官差速度很快,自许成温发出声响到他们动手,不过几瞬间,贾氏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反扭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也是方才她被鬼影吓得从歇息的榻上翻掉下来,窝在榻跟前,官差就着她所在位置,直接将人按着半趴下。
贾氏立时恼恨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被人按压住,“放开我,放开我,不许碰我,凭什么抓我,放开我……”
她叫着挣扎,奈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玩弄后宅隐私的妇人,面对这等粗暴直接的手段,便没了法子,根本挣脱不开身强力壮的官差,徒劳地把自己折腾的钗鬟凌乱。
挣扎间,视线里出现一双秀气的女靴,上面嵌着的珍珠晃了她的眼睛一下,那是一双孩童大小的女靴,贾氏不由顺着靴子往上望去。
视线平移略高处,一个圆脸胖嘟嘟的小姑娘映入眼眶,然而待贾氏看清人,眼中却迸发出凶意。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叫你害死我娘,”许菡是紧跟在许成温身后进来的,见贾氏居然朝她露出凶狠的目光,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怒火更高。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被许成温踹烂的椅子腿,气势汹汹地朝距离她几步远的贾氏跑去,“你这个恶毒的坏蛋,叫你害死我娘亲!”
眼看着她挥着木棍就要去打人,一个官差忙伸手去拦,却被紧紧跟着许菡的林漠一个趔趄扑过去,正好拦住了那官差的胳膊。
“对不住差爷,我脚底下被绊了下,您没事吧?”林漠扶住那官差的胳膊,关切地问。
那官差顾不上有事没事了,就看着自己没拦住的胖乎乎小姑娘,挥舞着木棍朝张贾氏身上砸下去。
贾氏若是知道,就因为自己的目光让许菡失去理智般冲过来打她,她定然闭上眼不去看人,但她不知道,惊恐地望着木棍朝着自己打下去,大腿小腿生疼。
“啊,疼死我了,住手,许菡你这个小傻子住手,”棍子打在腿上,尤其是膝盖上,让贾氏惨叫出来,说话便没了理智。
一声“小傻子”出口,许菡还没觉着什么,许菁和许成温、林漠冷气四溢,这么说他们阿菡,打的轻了,欠打!
原本许菁怕官差不满她们私自动手,正要去拦妹妹的动作立刻停下,甚至还抹了把眼角的泪,对旁边同样被许菡动作弄得愣住的高头道:“差爷别跟我妹妹计较,她人小,不懂得许多,只知道我们母亲没了,没有了娘亲疼爱,她……难受,人小控制不住自己,可怜我的阿菡,小小年纪就被人害的没有了娘亲,我母亲她,她居然是被人害了去,呜呜……”
高头能如何,许菁话里话外都说了,许菡就是年幼无知,知道娘亲是被眼前的贾氏害了,才动手打人,小孩子么,能计较吗?
自然是不能,打了也便打了。
况且,高头虽借着职务之便收些贿赂钱财,但也是嫉恶如仇分善恶之人,这张贾氏谋害人性命她自己方才都承认了,这样的恶人,打几下怎么了?
那许家八姑娘是侯府教养长大的,软绵绵看着就没几分力气,只打几下,比起那张贾氏害了人家亲娘性命,算得了什么?
官差不出声阻止,贾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又被堵了嘴捆绑住,外面都是被煽动地义愤填膺香客们,哪个会为贾氏出声。直等到许菡打的胳膊酸了,她也知道不能太过,才扔下“作案工具”凳子腿,跑回许成温身边,抱着他大哭。
“爹,娘,娘没有了,我想娘亲,”许菡边哭边喊,“娘要是活着多好,别人都有娘,我没有了,我要娘,叫她赔我娘回来。”
林漠轻拍她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阿菡放心,官府会给婶母讨回公道,叫那害人的恶妇得到该有的惩罚。你这样哭,哭坏了身子,婶母地下有知,不知该多难过了。”
哪个孩子不想娘疼爹爱,孟氏那样温柔的母亲,疼爱许菡入骨,如今亲耳听到贾氏承认害了孟氏性命,还以她跟许菁为要挟呵斥恐吓,许菡如何忍得住内心愤恨。
就像是许菁方才说的,她还小,尚且年幼,仗着年龄小只要娘,说些叫贾氏赔偿性命还孟氏回来的话,都不为过。
她这样哭喊要娘,林漠又巧用言辞安慰她,更让围观过来的香客们怜惜,对作恶的张贾氏痛批。
“看看孩子多可怜,哭的快抽过去了。”
“就是,没娘的孩子可怜呐,有谁比爹娘疼孩子,没有了爹娘依靠,日子苦……”
贾氏听着这些议论声,恨不得一下撅过去,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晕了之后就更说不清了,正待忍着痛张口,早先吓晕过去的红梅醒了过来。
“鬼,有鬼啊,救命……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怎……嗬~”
红梅先是喊了一通有鬼,就看到贾氏钗鬟凌乱地被人反剪胳膊压着,下意识地就问起贾氏,然后才看到半屋子的人,还有官差,顿时吓得说不成话,倒吸一口气。
很快,她就顾不上贾氏了,被看到她醒来的官差也按住绑了手。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绑我?”
贾氏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赶紧朝高头喊,“便是有事,你们也得说个清楚,没得这样没头没脑就绑人的,我可是正经官眷,莫非你们仗着权势就要欺压逼迫我们官位低微的女眷不成?”
要说这人骨子里什么样,到死也改不了,现在都不忘话里藏着机锋给人下套。
许菁冷笑了声,就看着高头拿出逮捕令及方才执衣书写的贾氏所言,“……这些便是证据,你方才自己都招供了,倒是省了咱们大人审讯。”
这张贾氏几次犯案,都被她用底下仆妇推脱过去,上次去张府她还不肯与他们往京兆府公堂,这次跑不了了吧。害人性命,还是安阳侯府三夫人,这算是到头了。
贾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供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梦呓……
贾氏惊恐地望着客房内,似乎还能闻到之前孟氏那鬼影出现时缭绕的烟雾气,猛地瞪大眼睛,“是不是你们设计好的?是你们故意装神弄鬼吓唬我,是不是?!”
她就说,自己怎么会做梦一般看到孟氏的鬼影,脑子有些昏沉,看来是着了道了!
贾氏越想越觉着是被许菁和许成温算计了,不然怎么事情怎么那么凑巧,她来上香,许家父女也来此,还发生之前怪异的事。
终日打雁却被雁琢了眼。
“你在说什么?”许菁知道她能转过味儿,看出是被设计了,但那又如何?她不承认就是了,“是你自己坏事做多了,做尽了,才被我们抓了现行,报应到了!”
“就是,你自己害了我娘的性命,证据确凿,大家都听到了,现在还想抵赖?”许菡掐着腰,横眉怒目,凶巴巴地,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肿着,“敢做就敢当,不然是乌龟王八蛋!”
这时候谁也不觉着小姑娘粗鲁,面对杀母仇人,再难听的话也换不回母亲的性命。
“肯定是你们,”贾氏不理睬许菡,那就是个小傻子,粗鲁蛮横打人,能设计她的人只能是许成温和许菁,尤其是许菁,竟让她觉着陌生至极,什么时候她长成这样精干利落模样了,不是被王氏哄骗的莽撞蠢钝无知吗?
也是贾氏刻意交好王氏的缘故,她对许菁的许多认知都是出自王氏之口,尤其许菁之前也的确被王氏教唆哄骗,等许菁重生归来与王氏撕破,贾氏再从王氏这里得到的都是王氏带着情绪的消息。
贾氏便以为许菁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王氏拿捏不住了,但没去想过许菁能忽然聪慧精明能干,毕竟一个人再改变,也不会由愚钝鲁莽快速变聪慧。
却不知,许菁有奇遇。
若论起来,许菁如今的手腕能力还是前世被害后,附在贾氏身边被她耳濡目染地学习了她的心计手段,才成长起来,是贾氏前世之因种来今日之果。
贾氏听着那执衣念着与自己方才说过分毫无差的话,越发认定是着了许菁和许成温的算计,只是她疑惑不解,自己之前说话声音不大,他们怎么会听得这么清楚?
“是不是你们一早就在屋子里藏了人,故意弄出孟柔的鬼影来吓我?”贾氏心头如翻了火油般,怎么也不能承认那些话,“你们这是故意陷害吓唬人,害我,让我头脑产生了错乱,那些话都是我被吓得胡言乱语……”
许成温捏着拳头狠狠地盯着贾氏,“你再狡辩也无用,方才你都承认了,是你害了阿柔,阿柔她与你是闺友好姐妹,你却,却如此狠毒,害她性命,毒妇,毒妇!”
一想到亡妻,许成温就恨不得活剐了贾氏。
贾氏被许成温看的心中发抖,她再清楚不过许成温对孟柔的在意喜欢,这也是她嫉妒孟氏的一个原因。
生前,许成温为孟柔不纳二色,她死了,许成温居然还为她守孝三年不娶不纳,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让孟柔遇上了,她孟柔怎么就那么好命?
“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我们夫人当时还怀着孩子,你就朝她下毒,那可是两条性命啊!”孙嬷嬷一直忍着愤怒站在许成温后面,此时忍不住冲上前来,她嗓音已经嘶哑,指着贾氏的手指因愤怒而哆嗦,“你狡辩也没用,你指使那花婆子给我们夫人下毒,花婆子都招了,就是你害了我们夫人!”
她们夫人,她一直伺候的姑娘,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做姑娘时就与贾氏认识,还帮扶她许多,谁知好心竟是喂了一头豺狼,被她害了命。
贾氏方才还在狡辩,是觉着自己着了许菁和许成温算计,说出的话被他们听到记下来,只要自己反口不认便可周旋回来,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花婆子这三个字。
花婆子是哪个,如今在何处,她再清楚不过,可这样一个早就“死了”的下人,居然被翻了出来!
贾氏完全肯定自己中了许菁算计,这都是他们提前预谋好的。
“我不认识什么花啊草啊的,你们别想哄骗我。”
贾氏一副自己被逼迫的模样,却在听到许菁一句话后变了脸色。
“花婆子不就是你口中的菊婆子吗?”
当初许菁还误认为害了母亲性命的那个婆子名字里带着菊字,谁知其实是贾氏故意改了的暗名,菊便是花,花里有菊。
贾氏心惊不已,莫非是静嬷嬷?
菊婆子可是只有静嬷嬷单独亲自去联系的。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门口处被扭推进来一个婆子,正是先前被堵了嘴绑着的静嬷嬷,只现在静嬷嬷被推进来后口中的破布就被拿掉了,“夫人……”
静嬷嬷早就心急的不行,先前听贾氏宣泄放出的狠话,就想弄出动静提醒,奈何一直被捆绑堵口,后来等官差等人进了屋子,外面反倒听不大真切里面动静,更加急躁。
现在看到被官差按压着狼狈的贾氏,静嬷嬷喊了一声,竟不知该如何了。
第81章
孙嬷嬷此时,可太有话说了,“静荷,花婆子已经招认了,就是你得了贾氏的吩咐,让她在我们夫人的食物里下了毒,如今花婆子已经被带到京兆府大牢里,你虽有有罪,但罪魁祸首却是贾氏,你可想清楚了。”
静嬷嬷此时慌得很,一张口,“我不认识什么花婆子……”
可她话没说完,就被孙嬷嬷打断,“我们夫人底下的下人,你哪个不认识?你张口就说谎,可见心虚。花婆子就是菊婆子,你们一直这样称呼联系,才过了几年,你就忘了?这话你到京兆府大堂上对着府尹大人也这样说,看会不会挨上顿板子!”
就是这个老虔婆出面收买花婆子害了她们夫人的性命,孙嬷嬷狠狠地瞪着她,忽然想到方才八姑娘就冲过去打了贾氏一顿,也挽起袖子来,上去扇了静嬷嬷两个耳光。
“我叫你害了我们夫人还不承认,你这个老货,死了烂骨头没人收尸,被野狗啃了下十八层地狱的老夯货!”
打耳光子不解气,孙嬷嬷又抬脚照着静嬷嬷小腿上使劲踹了两下,“叫你蹦跶,叫你害人!”
静嬷嬷被这忽如其来的打弄懵了,却因被官差捆绑压着躲闪不得,被孙嬷嬷踹了两脚才张口嗷嗷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