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年,老二的孙子都出生了,居然又跟这白柳儿搅合到一起,安阳侯老夫人如何不气狠。
许菡本在看那外室做派当笑话,见祖母气成这样,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见王嬷嬷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什么,便收回了脚,留意她的面色。
比起老夫人的火气,王氏更是恨得差点控制不住冲上前去,一双眼睛犹如喷了火一般瞪着那对男女,女的膈应人,许成泰也让她生恨。
“母亲,别冲动,有祖母在,”许蕴目光泛冷地望了那边一眼,低声劝慰着母亲。
许成泰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他更见不得心上人受苛待,扶着她的肩膀,面露哀求之色,“母亲,您能不能叫他们先出去……”
安阳侯老夫人却不待他说完,便气笑了,“出去?谁出去?你的儿子儿媳阿蕴和雅蓉,还是你媳妇芸娘?你自己都不要脸了,何必在意叫人看着你闹这一场,嗯?”
到最后一个字,不无讽刺的音调上扬。
“原先我还瞧着,兄弟三个,属你最精明,闹半天,你是个最不长脑子的,叫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控制不住内心的火气,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那方向直直地砸向白柳儿。
眼看着那茶杯就朝白柳儿的头脸而去,就在王氏激动地眼角都颤动时,下一瞬怒火布满双眼。
许成泰哪里舍得白柳儿受伤,忙伸手去挡,茶盏砸在他手背上,顿时流出血来。
“母亲,”若是自己不挡,这茶盏岂不是砸到柳儿头上脸上,从来都孝顺的许成泰在心上人差点受伤时,对老夫人不满地唤了一声。
“怎么?你还要对我这老婆子不满不成?”安阳侯老夫人指着白柳儿道,“她自甘自贱给你做外室,就该想到有这一日,这尚未入府就被你护成这般,若是入府,这二房岂不就成了她的天下?芸娘是我儿媳,还是我侄女,我做婆母做姑母的自然维护她。”
这话撂的明明白白,许成泰张了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无人看见的视角,那白柳儿低垂的眸光微闪。
她自然是想入府,入府才能得到更多想要的。本感觉算是按照预期筹划的发展中,可不知为何,临到最后,老夫人的态度却隐隐给她种不太妙的感觉。
“阿泰,别为了柳儿这不相干的与老夫人争执,还是柳儿,柳儿走吧,”颤声说着,就要往外走,娇弱无力地又起不来一般。
许成泰自然是赶忙揽住,心疼的得了样子。
“咿……”
就算是看热闹,许菡也给膈应的不行,声音扬出长长的尾音,真是没眼看,她都替二伯母和二哥哥膈应的慌。
“走,走,咱们也出去,”既然这二伯如此爱演爱现,他们也没必要躲着,一拽林漠的袖子,就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躲着看现场,哪里有正大光明的过瘾。
安阳侯老夫人刚想发作,就见小孙女拽着林漠从次间里出来了,顿时愣了下。
不仅她,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许菡忙挥着小手道:“继续,你们继续,里面视野不太好。”
这是真不怕被她二伯打啊!
安阳侯老夫人嘴角一抽,赶紧护着人,“你们过来祖母这里。”免得老二哪会儿反应过来,朝小孙女两个尤其是小孙女恼羞成怒。
许菡拉着林漠直直地朝老夫人走去,半路上还对许蕴说一声,“二哥哥放宽心,别生气,伤身。”
走到安阳侯老夫人跟前,拽了旁边一张梅凳就坐了下来,靠着老夫人的膝盖支起一只胳膊拄住了下巴,一副准备要看戏的表情。
安阳侯老夫人微微低头看到她这架势,又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但眼前还有些膈应的人没处理完,抬头恢复冷肃模样,“老二,你待如何?”
许成泰本以为母亲冷着他们,要给他们难堪下去,闻言忙道:“母亲,我想纳了柳儿为贵妾,”说着,还满脸歉意地望着怀中女子。
女子回他一个满怀爱意又推拒的目光,“阿泰,还是算了,我还是离开……”
“不可能!”安阳侯老夫人没耐心跟他们扯,直接给了两条路,“这女子若要进府,便卖身为奴收到你房里做个通房,若不然,你就带着她另起他灶,我就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你往后愿意房里收多少女人都随你。”
这话一说完,不光许成泰脸色大变,王氏也倒抽一口气,刚想扬声说“不行,”就被许蕴压住,低声道:“母亲,莫慌,祖母有成算,你只看父亲如何选,再说。”
说着,冷冷地看向许成泰方向。
若他当真舍不得那外室,如此父亲,不要也罢。
当然,他更看得出,祖母这是在逼父亲放弃那女子,毕竟对比起一个女子,父亲不会想要背负不孝出府的名头,影响他的仕途。
只是,看着那两人的黏糊样,许蕴也有些不确定。
许成泰的确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要驱逐他出府!
若他真的被赶出侯府,势必官途受影响,莫说上升,便是如今的官位怕是都要被御史政敌弹劾动摇。可他也舍不得白柳儿,当初他已经错过她一次,后悔多年,若是再……
“阿泰,你还是让我走吧,别为了柳儿忤逆老夫人了,柳儿身似浮萍,何处飘零都是活着,就当是你我,你我有缘无分吧,”说着,就推开许成泰往外走,只脚步踉踉跄跄,仿佛下一瞬就要倒下一般。
“要走,走就是了,说那么多勾勾缠缠的话干什么,这不就是欲拒还迎吗?”勾栏里的做派吧。
最后一句话,许菡没说出来,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她这边小声嘀咕吐槽,老夫人和林漠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心中都暗暗点头,可不就是这样。
这白柳儿也不知是不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当大家都看不出她的把戏,就连王氏都厌恶地哼了一声,“都是些狐狸精,就会这样膈应人,跟张姨娘一样。”
可偏许成泰看不出白柳儿的把戏,也不知是不是人在局中就迷,在白柳儿身子晃了又晃,堪堪要软倒在地时,一下冲过去将人抱住,“柳儿,你没事吧?来人,快去叫郎中。”
见怀里的女子小脸蜡白,眼睛闭着,不省人事,顿时急了,朝着下人喊。
“喊什么喊!不许去,若是要看郎中,将人带走出去看,没得脏了我们安阳侯府的地!”
比许成泰声音更高的是老夫人的声音,说这话时,还不忘将膝盖上小孙女儿的耳朵遮盖一下,无人注意到,林漠伸到半道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许菡被祖母护着,心里乐滋滋的,津津有味地看着那白柳儿装晕,小脸往上仰起,“祖母,还是叫人给看看吧,免得赖到咱们家,也不用找郎中,这不是有王嬷嬷,先前她给张姨娘看晕病,就可在行了。就拿那粗粗的针一扎,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这下,安阳侯老夫人也不光捂小孙女的耳朵,连嘴都想给捂上了,大袖微动,遮挡住她的头脸。一时竟顾不上那两个气人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PS:阿漠:我知道阿菡是怕祖母气伤了身体,故意调和。
许菡:斜眼→.→我觉着这就是我的心声!
“那最后到底怎么处理的?”
此时,许菡坐在清平侯府马车往冯府去的路上,正抱着许菁胳膊说昨天的事,她声色并茂,说的许菁都好奇心勾起,忍不住问出来。
许菡嘿嘿一乐,幸灾乐祸地说:“祖母叫人把二伯和那个白柳儿赶出侯府了,二哥哥还让人把张姨娘从庄子上接出来送到两人的住处,二伯的其他妾室若是有愿意跟着二伯住在外面的,也可以跟着一起走。不过,倒是没人跟着出去,都说要在府里伺候二伯母这个主母。”
她当时一说“拿粗粗的针一扎,”那白柳儿就幽幽醒来了。
祖母也失去耐性,直接叫人将他们赶了出去。
许菁没想到安阳侯老夫人这样果决,但却觉着这样处置极好,看起来二哥也是失望父亲作为,才紧随着祖母的决定收拾了一番二房的妾室。
见妹妹唏嘘二伯的其他妾室居然没有追随他出去的,许菁道:“只要有些脑子的都该知道怎么选最有利。”
“就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张姨娘也掺和进去了,”原来当初安阳侯夫人的人发现白柳儿便是张姨娘故意使人透了风声给侯府这边,许菡感慨道,“难怪二伯之前偏宠张姨娘,原来是因这白柳儿缘故,算是个替身。现在这两个风格差不多的女子弄到一处在二伯身边,一定很热闹。”
张姨娘知晓自己不过是许成泰当年心头好的替身后,呕心的要命,自然是见不得白柳儿好。白柳儿对被许成泰宠爱了多年,还育有一对龙凤胎的张姨娘也是忌讳。这两人住到一个院里,肯定少不了各样的纷争。
许蕴正是因为祖母查出来张姨娘还在里面掺和,跟着白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才特意将张姨娘从庄子上接了出来,当时这般对许成泰说的,“到底是阿雪和阿瑞的生母,便是之前犯了错,但罚过便算了,往后还是得在父亲身边伺候才好。多个人伺候父亲,我们也放心,也好如了父亲的心,都是您喜爱的女子们。至于母亲,往后就由儿子和您儿媳奉养照顾。”
许菡学着许蕴样子重复完这些话,笑的前仰后合,“当时,二伯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二哥哥都是为了父母好,他也没法反驳。往后就让二伯好好消受他喜爱的女子们吧。”
许菁嘴角扬着看妹妹乐的小模样,“二哥哥最是孝顺不过,二伯合该享福了。”
两个一样差不多的女人在一起少不了争风吃醋,不用想到都知道未来她们二伯的生活定是极其热闹的,但这都是他选的不是吗?
她只是感慨,当初那个算计自己的二伯母改变了太多,同为女人,她也不免同情王氏。
再想想等会儿要去拜访的三姐许蔷,许菁叹息一声,“这就是女子遇人不淑的悲哀了。”
可这世道多数正妻都要面对着夫君坐拥其他女人的凄苦,若能想开也便罢了,不然苦的只是自己。
如自己这般能觅得良人,才是少见。
微微低头看向仍不太谙世事的妹妹,不免感慨说了两句,“阿菡日后一定要护好自己,自己不要受到伤害才好。看得出,阿漠现在对你极好,只是姐姐希望你们彼此有情,若是实在对阿漠无感,另寻他人未尝不可,总之别委屈了自己。”
许菁认为,夫妻之间还是双方互相彼此有情才能长久些,如二伯母王氏单方面对二伯有情,二伯却心系其他女子,彼此都不会好过。
左右妹妹不小了,许菁正待与她说说当初与林漠签的文书,就见许菡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有些羞,又有些美滋滋,不由扬了扬眉。
许菡则是一下想到昨天许成泰和白柳儿被赶出侯府,事情差不多处理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跟林漠都说了好久的话,跟往常差不多,先前纠结的那份儿只不自在涌上一会儿,倒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无形中,有些东西还是改变了,跟以前两小无猜的相处不同了。
反正,许菡此时想到林漠,眼睛里就不自觉带出些情意。她自己觉不出来,旁边许菁却看得清楚,提及林漠,妹妹似乎多了些小女儿的娇态。
“可是与阿漠有了什么进展?”
忽然被姐姐这么一问,许菡小脸儿没忍住红了,“姐姐看出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尤其是许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被人表白,也有与姐姐分享的想法。
倒是许菁被她这细致的描述弄得愣了下,虽然她平时也常了解妹妹在家中日常,可真没“那个,阿菡,倒也不必说的这样细,”这傻姑娘就不知害羞的吗?
“这不是跟姐姐说么,放心,跟旁人我不会这样说的,”许是过了那个羞答答的劲头,许菡反倒起劲了,嘚啵嘚啵,“姐姐你不知道,我现在回想下,都觉着仿佛不是阿漠一样,他也太那个轻佻,对,就是轻佻了,还特别的暧m昧。”
许菁心道,阿漠再不朝你暧昧些,你还不知开窍。本以为妹妹对阿漠开窍时,自己还会吃味,可看着小姑娘娇俏中带些甜美的笑容,又满心为她欢喜。
她本也看好林漠,原还想着妹妹若是对林漠没有男女之情,只能委屈了林漠,如今正是皆大欢喜。
而与姐姐说了一通后,许菡那本还有些对林漠扭捏和不自在的感觉,倒没有了,反而有种他们两个本就是水到渠成,就该这般。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冯府,下了马车,与大多数大户人家一般,依旧从平时出行的东侧门入府。门口早有许蔷身边的管事陪房也便是当初的大丫鬟半春候着,引着两人并丫鬟们绕过影壁穿前院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进了后宅。
冯府,许菡来过几次了,算不得熟门熟路,也是识得路,见识过周边景色,便只与半春问许蔷和孩子们的近况。
半春道是许蔷近来很好,许菡却是不大相信。
三姐夫那般冷待三姐姐,三姐姐如何能过得很好,半春说的怕只是表面,只待等下见了三姐姐便知。
冯府不比侯府积蕴深厚,府邸宽阔,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到了许蔷住的地方,是冯府长房偏东些的院子。
许蔷听下人禀告姐妹两个到了,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今日天气好,妙姐儿也被丫鬟们带着在一旁玩耍,听到动静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影壁处,待看到有些熟悉的人出现,忙咿咿呀呀地喊。
“哎呦,小妙姐儿,你又长高了啊,”许菡今日穿着利落些的裙装,三两步到了妙姐儿跟前蹲下,“妙姐儿,还认不认得小姨姨?”
“呀,”不过数日未见,妙姐儿还记得许菡这个常逗她玩耍的小姨,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就要抱,依稀记得这个姨姨会给自己举高高。
许菡见她这样子,就知道了,一把将小娃儿掐着胳肢窝举了起来,“高不高?要不要举高高。”
乐的妙姐儿小奶牙都露出来了。
“要不说妙姐儿喜欢阿菡,阿菡最会带她玩了,”许蔷拉着许菁的手,满面笑容,“一路来累了吧,走,咱们进屋歇会儿,你这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
“还好,不太累,”许菁笑着道,“阿菡骑马去侯府等我,一路上与她说着话试不出来就到了。”
许菡抱着妙姐儿跟在姐姐们后面,与妙姐儿又亲又闹,惹得妙姐儿咯咯笑个不停。
进了屋子,茶水点心果子已经备好,还特意为许菁备了孕妇可以喝的果子茶。
许蔷也是有些时日没见着许菁了,两人见了面,自然对她身体一番询问,得知并无明显的孕吐,怀相也好,便也放下心来,“看你气色,就知道妹夫将你照顾的极好,如此才好,等孩子生下来才康健。”
幸好当初她是生完妙姐儿,出了月子几个月,身体都将养的差不多时,冯承学才被迷了心去,若是早上一年半载,恐要伤到自己与孩子身体了。
到此时,自己已有一儿一女,许蔷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
妙姐儿到底是小孩子,跟许菡玩闹一番,见了许菡来时给她带的小玩意儿,很快自己就玩了起来。
“怎么不见宣哥儿?莫不是睡了?”
许蔷笑着道:“宣哥儿如今已经开始启蒙了,这个时间该是在前院书房读书,等会儿就过来了,”许菁方才已经问过了,许菡方才只顾着逗妙姐儿,没留心听到。
“宣哥儿已经启蒙了?他才多大!”许菡惊讶地看向许蔷,还不到三周岁的孩子呢,这么快就启蒙开始学习了!
孩子有数的就那几年童年,该是无忧无虑玩耍的年岁,却开始读书,会不会太早了些?
虽然后世许多家长给孩子早早上了各种才艺班,启蒙开发大脑,这样有助于孩子智力开发,耿聪慧,也学习更多的知识,可她还是不喜欢这种方式,就像是剥夺了孩子的童年。
虽然她也提供给姐姐胎教,是启蒙的一种方式,但感觉这种熏陶与早早就开始学习还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