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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饭团桃子控)


这会儿眼瞅着临近北关,不光是吴江近乡情怯变得神在在的,她同韩时宴也愈发多的想起马红英这个名字来。
韩时宴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琢磨出了不对劲。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他说着,指尖轻颤,声音有些抖起来,“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觉得马红英没有死?”
顾甚微不再迟疑,她同韩时宴一路走来,不说是什么生死之交,但已然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
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还是个陌生人;有的人认识的时间很多,却仿佛认识了一辈子。
“我觉得棉锦可能是马家人,甚至说可能是马红英。”
顾甚微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得韩时宴忍不住站了起身,就在脑袋撞到马车顶之前的一瞬间,他又定住了坐了下来,他琢磨道,“是因为五福寺棉锦藏尸体的时候,使用了御马之术?”
饶是这种默契有了无数次,顾甚微都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
韩时宴当真是一点就通,他从前不往马家人身上联想,只是因为他对马红英感情深厚,来了一回灯下黑。
“没错,我记得你同吴江都说过,马夫人擅长御兽之术,尤其是马还有狗。能够为幕后人效劳的,绝对不是什寻常的阿猫阿狗。若是要谋逆,金钱支持,他还需要有兵权。”
“马红英之死明显有蹊跷,吴江对此避而不谈,究竟是他不想谈还是不能谈?”
“会功夫的江湖女子很多,但是闺阁女子却不多。棉锦曾经出现在王御史开的那家文房四宝铺子里,伪装的是闺阁小娘子。江湖女子同大家闺秀差距甚大,那些做买卖的老江湖很容易便觉察出来。”
“可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人说棉锦不像大家闺秀。”
“而且她还对于鲁国公夫人十分的熟悉。不光是如此,还记得当初吴五娘子出嫁的时候给了我一颗佛珠么?就是暗示福顺公主同五福寺之间有关的那颗佛珠。”
“吴五娘子从前是福顺公主伴读,是以她对于福顺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的。”
“棉锦也知晓福顺公主的秘密,并且知晓鲁国公夫人的习惯……这些事情综合在一起考虑,让我得出了棉锦是马家人的推论。”
顾甚微不喜欢弯弯绕绕耽误时间,直接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她想着,又继续说道,“我在离开汴京城之前,特意去夜探了一回马将军府。”
“当然了,我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也没有找到使用峨眉刺的适龄姑娘。我倒是瞧见了马夫人夜里同吹洞箫。她吹洞箫的时候,好些狗围着她跑圈儿……那画面怎么说呢,十分的震撼。”
“当然了,若只是这样,不值得我一提。但是那洞箫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狗儿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光是如此,站在高处往下看,她站的那片演武场好似带着奇怪的花纹。”
韩时宴蹙了蹙眉头,“我没有听闻过,不过马夫人一直以来都会做很多奇怪的举动,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那般喜爱吴江。”
“吴夫人巾帼不让须眉,马红英最是肖她。”

韩时宴的话皆在顾甚微的意料之中。
“人狗共舞虽然有些诡异,但并不能证明马家同棉锦有什么关系。毕竟我年幼之时不是站在梨花树下戳戳戳,就是站在顾家的祠堂柱子面前戳戳戳……在旁人看来,脑壳多少也有点问题。”
韩时宴哑然。
说起顾家,他突然就想起了顾老夫人告诉顾甚微的那个秘密,说顾家有一部分脏钱藏在了祠堂的柱子里。
“那笔银钱你后来去取了么?”
顾甚微警惕地看了韩时宴一眼,“怎么我若是取了韩御史要揭发我,将那银钱拿去充盈国库?”
韩时宴哑然失笑,顾甚微如今这表情,就像是一个护食的猫崽子。
“能藏进柱中的银钱能有多少?我们出汴京的时候,开封府都没有判顾家抄家,我又岂会没收这三瓜两枣儿!”
顾甚微听着,心中暗笑韩时宴大意了!
她也以为是三瓜两枣,怎么也比不得李贞贤家中那金山银海的震撼。
当日她陪着顾十五娘回去砸倒那家规石碑,并没有过去拿银钱。光天化日之下,顾府中认识她的人太多,她总不能扛着几根大金柱子招摇过市,那不是大白猪自己上街等着被人宰么?
她敢说自己个那般做了,当天夜里便有一群歪瓜裂枣排着队在她家门前请求入赘!
且那银钱到底不干不净的,她拿着觉得烫手,便也没有动了那心思。
要不人说月黑风高好杀人呢!人到了夜里,兽性增加,人性下降……
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美德这东西天黑就睡,正人君子他不熬夜日落而息。到了夜里她硬生生的拐了一道儿弯儿,领着安慧一起去扛那大金柱子!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藏宝图在手,却丝毫不为所动啊!
结果气已经沉到丹田了,马步都已经下蹲了,别说金柱子了,半块金子都没有见着!
顾老儿同那李贞贤不同,他可能五行不缺金缺纸……
顾甚微至今还记得自己站在柱子前,瞧见自己当年关小黑屋时戳出来的缝隙里,塞满了一张张交子时的复杂。
敢情顾家藏宝的密室,是她给挖的!
顾甚微想着,眼眸一动,冲着韩时宴竖起了大拇指,“韩御史当真是料事如神,可不就是三瓜两枣,连给王御史家门前的石狮子添根胡子,那都得抠抠搜搜的。”
“钱我是拿了,不过自己个一个大子儿都不会花。一部分会拿去给那些在运河上被害人的亲属,就当是他们从地府寄银钱回来养家了。”
韩时宴听着,脑子嗡嗡的。
从地府寄银钱回来养家,这短短一句话,他脑子里已经冒出了数百字的惊悚民间传说。
“如此甚好……”韩时宴干巴巴地说道。
“若有剩下,做些积德行善之事,也算是给自己积阴德了,等我日后下了地府,说不定那阎君瞧见我身上功德金光万丈,还能给我封个官儿做做,譬如地府第一猛鬼之类的!”
顾甚微说着,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那可不是剩下一点点,而是剩下很多。
她说这些也不是糊弄韩时宴,她真就是这般安排的,且已经交给平旦楼的诸位去办了。
顾甚微说着,为了避免韩时宴追问,话锋一转,又说回了那马红英。
“马家的确是没有使用峨眉刺的人,但是棉锦杀驱蛇人的时候,使用了第二种兵器……我们习武之人,一旦到了一定的境界,便是一通百通。”
“我不敢说自己十八般兵器样样的都耍得好,但让我用峨眉刺,稍微修习一下也能使得有模有样的……”
顾甚微说到这里,陡然灵光一闪。
脑子中有什么一下子联通了起来,当日她瞧着那蛇头乃是被刀剑斩断的时候,便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这如今说着说着,却是又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当初你们说过,马红英一开始也是用剑当作兵器的,但是后来听闻我剑术高超,于是她便果断换掉了剑,改用了大锤!”
“当时我看到那黑蛇头的截面,就是想到这一点来着。马红英从前便是用剑之人……”
“如果棉锦惯用的兵器当真是峨眉刺的话,她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剑?”
“要不这就是她留给我们的暗示,告诉我们她是用剑之人;要么就是那黑蛇突袭之时,她在危机时刻选择了自己更加擅长的兵器……”
如果棉锦当真是马红英,那大锤她是绝对不能抡了的。
谁家潜伏的细作用大锤做武器啊,除非他的假身份是村里打铁的铁匠。不然的话躲在墙根听壁角,还不让人直接瞧见一个大锤子啊!
再说了,能抡大锤的女郎,怕不是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那敌人脑瓜子一被开瓢,还不直接在说,“我,马红英,又捶死了一个!”
韩时宴听着,亦是激动了起来,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顾亲事可有注意到一点,棉锦第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她找褚良辰杀王全的时候,那时候是在年关。如果按照你的猜测,她是红英,亦或者是马家人的话,那时间是对得上的。”
虽然顾甚微没有说,但是韩时宴明白她为何独独认为棉锦很有可能是马家人。
不光光是一个驯马的本事,也不光是因为只有福顺公主伴读吴五娘子知晓的秘密,棉锦也知晓,更加不仅仅是因为棉锦同时还会使用剑术,并且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而是马红英莫名其妙的死亡当中一定藏着一个秘密,足以让马家人颠覆过往的秘密。
要不然的话,吴江不会备受打击,绝口不提。
幕后之人想要谋逆,那么一定会瞄准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们,马红英的死对于他来说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见缝插针的缝!虽然他认为马将军无论如何都不会起异心。
但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完全绝对的事情。
韩时宴想着,瞥了顾甚微一眼,在他明白自己心意之后,他都有想过一个问题。倘若顾甚微查不出真相,或者说是她查出的真相会让他们二人站在对立面……
他又会如何?
“你回汴京的时候,吴江也才刚刚入开封府,关御史的案子是他办的第一个大案。红英出事不久,吴江便落下了瞧见死人就打嗝的毛病,他没有办法上战场,吴将军便把他送回了汴京。”
韩时宴说着,沸腾的心又冷静了下来。
“虽然我很希望红英还活着,而且也觉得你的推论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得不提醒顾亲事你,这一切都只是推论,并没有什么可以支撑这个揣测的铁证。”
“而且是建立在红英还活着的基础上。马家一共有七个女儿,且家中养了不少武婢,就算棉锦当真是马家人,那也未必就是红英。”

不怪他谨慎。
吴江已经够癫了,若是失而复得,继而得而复失,他都无法想象他能够癫到什么地步!
顾甚微对此不置可否。
她挑了挑眉,冲着韩时宴眨了眨眼睛,揭开了茶盏的盖子,轻轻吹了吹,里头红枣片儿打了个旋儿,又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的抿了一口,这会儿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的,喝到嘴里暖到了心里。
“不如韩御史猜猜,我为何要在现在同你说这些。”
虽然她如今对韩时宴报以了很大的信任,但她并非是做事无章法之人。
韩时宴沉吟了片刻,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不想再被棉锦牵着走,想要掌握主动权。”
顾甚微打了个响指,在心中再一次感叹同聪明人一起办事就是方便。
她压根儿就不是坐以待毙,或者等着旁人送上门的性格,与其等待天降甘霖,不如杀去东海揪了那老龙王前来行雨!这便是她从小到大的一贯作风!
前怕狼后怕虎,那不存在的,因为她既可以杀狼,也可以屠虎。
“我不认识马红英,也不认识马家人,总不能拉个布帘子,上面写着马红英今晚夜半三更一起钻小树林!”
“我倒是不怕招摇,就怕吴江找来我一个不小心失手将他打残了。”
“且她信的人一定不是我,于是我想要你用你同马红英或者说马家姑娘们才懂的暗号,告诉她我们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让她出来相见。”
韩时宴听着顾甚微的话,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那如果是我们搞错了,亦或者说棉锦没有跟过来,那么自然也无从知晓我们给出的暗示……”
顾甚微将手中的红枣茶一饮而尽,将杯盏放在了一旁,她揉了揉自己胳膊,先前解决那帮刺客,杀得手都酸了,真是夭寿啊!
“便是姜子牙钓鱼,也不敢想回回都有大鱼上钩啊!韩御史未免太过贪心!”
试试而已,又不吃亏!
“猜中了自然是好,若她当真是马红英,且愿意出来同我们相见,那自然是好!若不是,于我们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提议,若是韩御史不愿意也无妨。”
“我们习武之人粗鲁,并没有什么不打扰死者的想法!我对马红英没有恶意,如果冒犯了,韩御史就当我没有说。”
岂止没有不打扰死者的想法。
他们武林中人还时兴挫骨扬飞,养骷髅招鬼魂,若是招到了老祖宗藏进戒指里,那不得乐死!
韩时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冲着顾甚微摇了摇头,“韩某并非那等迂腐之人。正如顾亲事所言,试试并无坏处。若红英当真还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件事便交给韩某了,让我想想有什么是我同红英知晓,而吴江却是不知晓的。”
顾甚微一愣,瞬间不言语了。
她朝着韩时宴看了过去,他眉头紧锁着,不笑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的凌厉,带着一种大雍文官身上鲜少会有的锐利之气。
她以为韩时宴迟疑是因为酸儒迂腐,原来他是在担忧吴江。
他怕没有引来棉锦,反倒是让吴江再受一回刺激……
“作甚这般瞧我?”韩时宴感受到顾甚微的视线,强压住翘起的嘴角与颤抖的声线问道。
顾甚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只当韩御史是那阎王老子的亲儿子,万万没有想到你是行走的观世音。”
“怎么说呢!你待吴江,有一种刽子手白天砍人,夜里回家切菜的……”
韩时宴面黑如锅底。
他就知晓,顾甚微的嘴里根本就吐不出象牙!
“我这里有几本书,顾亲事有空不妨多看看!”
顾甚微呵呵一笑,“我这里有几把剑,韩御史没事不妨多捅捅!”
她说着突然一跃,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枣红马瞧见主人出来,欢喜的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临了还得意洋洋贱兮兮的瞅了一眼马车门。
韩时宴瞧着,伸出手去,见顾甚微上马走远,又缩了回来。
“公子,后悔了吧?想抽自己几嘴巴吧?顾亲事可是有轻功的人!跟那飞天的嫦娥似的!您瞧那嫦娥奔月了后羿能追上?织女飞天了牛郎能……”
韩时宴听着久违的聒噪声,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骂道,“长观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坐在前头驾车的长观一听,抬手做了一个捂嘴的手势。
“我知道,公子交代过来,我可以跟来,但一路上必须闭嘴当个死人!”
韩时宴方才耳根清净,又听那长观忍不住说道,“公子不是我说您,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顾亲事那哪里是骂你啊,那是在夸你啊!她夸你跟菩萨一样温柔善良……”
“您要再这样说话不过脑子,小心顾亲事被别人抢走了!”
“你看那个姓魏的,同顾亲事简直就是雌雄双煞,再看那个戴狼牙的,看着顾亲事两眼都放光,就差仰天喔喔喔了!”
“长观!”韩时宴怒道。
就这缺心眼的玩意儿,竟然还说别人没脑子!
仰天喔喔喔的明明就是鸡。
长观安静下来,韩时宴却是懊恼起来。他方才不是气顾甚微,他是气自己。
他哪里是什么刽子手,明明就是没出息。
韩时宴想着,伸手放到了自己心口。
方才顾甚微盯着他看,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
他想着,轻叹了一声,撩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让外头的风吹了进来。
韩时宴思绪万千,坐在枣红马的顾甚微却是哈哈的笑了出声,她伸手摸了摸马鬃毛,凑到了枣红马的耳边。
“瞧见没有,我这嘴上功夫比御史都厉害!日后咱们不叫第一凶剑,叫第一凶嘴!”
枣红马贱兮兮的扭了扭屁股,愉快地打了个响鼻!
“你这匹马算不得良种,却是灵性十足!当真是罕见!是匹好马!”
顾甚微闻声抬头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来人胸前挂着的狼牙。
“的确是匹好马,是我最好的伙伴!”
枣红马的确是十分灵性,她可不想虚伪的贬低它就为了展示所谓的谦逊。
那狼牙萧禹看向顾甚微的眼神愈发热切,他拍了拍马同顾甚微并肩而行,“顾大人行事作风,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其他大雍人。”

“是么?你还认识哪些大雍人?姓甚名谁,又是何种行事作风?”
顾甚微抬了抬下巴,冲着那狼牙萧禹看了过去,他皮肤黝黑整个人都十分高壮,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什么兽皮做的帽子,这会儿天气已然暖和了许多,这野蛮人倒是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比起韩时宴的清冷,这萧禹整个人都带着过分的热情,像是红了眼睛的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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