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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他爹he了(栗舟)


“现在想来,若是当初我能狠下心来,或许她也不至于因为瑞王,丢了性命。”
他话里话外尽是歉疚,这样深重,压得容因几乎喘息不上。
难以想象,这些年,他究竟是怎样背负着这些,捱过了一日又一日。
“祁昼明,你行了”,昭宁讥诮道。
兄长看妹夫,从来就没有看顺眼的时候。
这些年他因为对兄长的怨气,甚至迁怒懿哥儿,连他也看不顺眼。
时至今日,还不忘踩上兄长一脚。
顿了顿,昭宁缓和了语气:“阿姮虽受兄长牵累,可你别忘了,当年也是兄长搭救,才出了教坊司那个腌臜地方。再者说,阿姮与兄长是两情相悦,她对兄长有没有怨怼之心,你自己再清楚不过。若真要恨,也该恨那些狠毒的豺狼才是!”
容因抿唇,终于问出自己心底最大的疑问。
“那……可有法子替瑞王殿下平反?”
或者说,祁昼明和昭宁,为何不为瑞王平反?
按理来说,曹家设计谋害亲王,罪同谋逆,这比当年私贩盐引,更能置其于死地。
足够曹家满门,死上十次百次也不为过。
可为何祁昼明不借此事扳倒曹家?
若说先前是因为黔国公只手遮天,他们赢面微乎其微,那为何祁昼明夜屠黔国公府,也对此事只字不提,并且事到如今,似乎也依旧没有替瑞王翻案的意思?
祁昼明深深看她一眼。
“因因,不提此事的原因,与我不肯用那个脱困之法的原因,是一样的。”
从天牢出来,回府的路上,容因一直心如擂鼓。
马车里,她艰难的移动手臂,轻抚了抚另一只衣袖。
那里放着的东西,足以令整个大邺风云突变。
她也不知道,她明明只是去探望祁昼明,为何却意外得知了这么多密辛,成了如今这样一副局面。
想起方才祁昼明同她说的那番话,她便惶惶难安。
他让她征询懿哥儿的意见,可是,她该如何开口?
如何告诉那孩子,他的生父生母另有其人,告诉他,他身上还背负着那样一桩血海深仇?
未免太酷烈了些。
九月二十三。
祁昼明被关押的第七日,皇帝一直托病不见后,太后终于无法再安坐明光宫。
东方未白,便亲带皇后,太子和一众大臣,跪于承德殿外,请皇帝下旨,处决罪臣祁昼明。
比举,彻底将皇帝架在了火堆之上。
犹如在天下人面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太后千秋,皇帝年年大操大办。
比之自己寿宴,还要重视。
坊间皆知,陛下仁孝。
如今太后这一跪,被压在她膝下的不是承德殿前冰冷的地砖,而是皇帝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名声。
轰隆隆,一场大雨,浇透了整座京城。
深秋的雨冰冷刺骨,孙添却觉得自己宛如被放在火炉里炙烤。
心焦如焚。
“太后娘娘,陛下确实还在病中,不能理事。您快回吧,仔细伤着身子。”
年逾花甲的妇人,目光凿凿逼视着那扇殿门,似要捅出一个洞。
脊背挺得笔直。
“哀家凭什么回?为了给皇帝留颜面吗?可那穷凶极恶之徒杀我曹家满门,绝我曹家香火,陛下迟迟不肯发落,又何曾又顾及哀家颜面?!”
曹家这一脉,到如今,便断了。
时至今日,她心头都在滴血。
左右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从前苦心孤诣地谋算,逼皇帝立鸢儿为后,让鸢儿抱养一个宫女之子,甚至立他为太子。
这桩桩件件,皆是为了延续母族的荣宠。
可如今,曹家一夜倾覆,连人都不在了。
她还有什么可谋算的?
谁来做皇帝,于她而言都不再紧要。
她只想严惩凶手,用那人的血,来平息曹家人的怨恨!
“母后慎言,你是这大邺的太后,是我父皇的妻子,如何能以曹家人自称?”
一道带着愠怒的嗓音沉沉响起。
紧闭的殿门豁然大开。
皇帝披了件厚重的大氅,被两个内侍搀着,面色苍白至极,仿佛冬日里的一捧雪,单单看一眼便叫人觉得毫无生气,心底冰凉。
皇儿……当真病了?
太后神色一滞,可很快,心底的担忧便又被猜忌所取代。
恐怕不过是蒙骗她和朝臣的手段罢了。
看来,他是执意要保那恶徒。
思及此,太后心头一沉。
刺骨的秋雨将她身下的蒲团浸透。
似乎是渗入骨髓的冰寒扰乱了她的神智。
她抬眸,眸光锐利,咄咄逼人地道:“皇帝如此不顾众人意愿,一意孤行,是要寒了所有朝臣的心吗?这些年,祁昼明仗着皇帝撑腰,手上有没有沾几条不该有的人命谁也不知。但他带人围杀国公府却是板上钉钉。区区一个无品阶的外臣,明目张胆刺杀皇亲,等同谋逆,皇帝难道仍要包庇不成?!”
“母后!”皇帝近乎粗暴的厉喝一声,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涌上一丝血色,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头痛欲裂。
这般阵仗将太后吓住了。
良久,皇帝忍着钻心的头痛,睁开那双幽黑的眸子,深深看她一眼。
这一眼,竟让太后莫名心慌。
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听他虚弱地开口:“罢了。那夜有无数百姓听见,祁昼明指控黔国公,事涉是四年前私贩盐引一案,偷梁换柱,为自己脱罪。母后既然如此想讨要公道,那便一桩桩一件件,彻查清楚。”
“来人,拟旨。”
“着大理寺卿沈亥重新调查十四年前两淮盐运使司司盐都尉祁文昶私贩盐引一案,禁军统领周明宴协礼此事。”
太后怔怔听完,身躯骤然滑落。
沈亥,周明宴。
这些皆是朝中为数不多不被曹家拉拢,只忠于皇帝的纯臣。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彻底清算曹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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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天色渐晓,整座承德殿却昏暗、死寂。
落地连枝灯上燃着的油烛,在一片凄风苦雨里摇曳出伶仃的灯影。
“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声将整座孤寂的寝殿衬得越发森冷。
“陛下, 您何苦啊?与太后娘娘这般撕破脸, 岂非伤了母子情分?”孙添适时递上一杯热茶, 看着皇帝瘦骨嶙峋的身影,满眼心疼。
“母子情分?”皇帝苦笑一声, 从袖中掏出一张被折成块状的黄纸,拿给孙添。
孙添连忙接过, 可拿到手中时, 却忽然一怔——
即便折得很厚, 那黄纸纸背上也隐隐透出淡红,不像其他,倒像是……血?
“母后倘若顾及与朕的母子情分, 便不该将手伸向她自己的亲孙儿!”
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的儿子, 他最寄予厚望的一个儿子, 到头来竟折在他最为敬重的生母手中!
从前他便想,晟儿是那样忠正孝顺的一个孩子, 怎么会谋逆?
可母后将此事处理得太干净了, 以至于即便他东巡回京途中已竭尽所能地往回赶,也没来得及查出半点端倪。
若不是祁昼明令其夫人送来的这封血书, 恐怕他至今依旧蒙在鼓里。
百年之后, 在底下碰见晟儿, 那孩子该有多恨他?
“陛下……这血书, 可会有假?”
孙添胆战心惊地看完, 握着那封血书的手止不住地抖。
这里面每个字都叫他触目惊心。
祁司殿的夫人前夜扮作宫女, 求昭宁公主带她进宫见陛下,便是为了送这个?
“你不敢信是不是?朕起初拿到时,也问出了和你一样的话。”
他甚至希望是假的,是祁昼明那厮为了保命而绞尽脑汁杜撰出的话。
人至暮年却发现,他竟被生母,被枕边人合起伙来耍得团团转!
起初,他几欲崩溃。
根本不愿相信如此残酷的真相。
可他命周明宴查证过了。
确实有不少宫人都记得,那日傍晚,宫门下钥之前,确实有太后宫中的宫女出宫,此后便再未归,后来却在那夜的动乱过后,找到了她的尸首。
与祁昼明所说分毫不差。
如此微小的细节,就连他当初命人追查此事时都忽略过去了,倘若不是确实知晓实情,祁昼明又怎会知道得如此细致?
更何况,但凡谎言皆有漏洞。
可从这封血书里,他却找不出丝毫漏洞。
夤夜,本该一片沉寂的明光宫却华灯煌煌,辉光明亮。
太后这几日心绪不佳,寝食难安,皇后为宽慰开解,索性从长乐宫搬至明光宫偏殿暂住。
此刻姑侄二人一起在太后寝殿叙话,宫女都被挥退。
皇后眉眼间写满燥郁,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姑母,如今该怎么办?陛下今日那道旨意,分明是铁了心要清算曹家,到时,咱们该如何自处?您是陛下生母,料想即便闹得再难看,他也不会动您分毫。可陛下素来对我半点情谊也无,我……”
“瞧你这点出息”,太后觑着眼前一袭华美宫装的妇人,眼底暗藏轻蔑。
她这侄女半点不像曹家人。
蠢笨至极。
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却始终没有长进。
若不是兄长只她这个嫡女,怎么也轮不到她入宫为后。
见她被自己斥的瑟缩了下,太后又缓和些脸色道:“无妨,只要不查到瑞王那事上,其余事便都可推脱到诲儿身上。你我不过是深宫中的妇人,前朝之事又怎会与咱们扯上瓜葛?”
“只是可惜”,她幽幽叹息,“若一旦被查出来,诲儿的清名,便再难保了……”
聪明了一辈子,她今日竟也干起了糊涂事。
她虽面上不显,但心底也有些懊恼。
今日不该同皇帝撕破脸,将他逼得这般紧。
可曹家满门惨死和皇帝不温不火的态度属实让她再难镇定从容。
再者,这些年强势惯了,她已习惯了皇帝在她面前处处迁就,却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没了曹家,皇帝对她的敬畏自然也少了几分。
皇后定了定神,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又变得不安。
她犹豫了下,终究开口:“那太子……”,
“太子?”太后冷笑一声,未置可否。
皇后心尖一颤,不敢再问。
转而询问起另一件事:“姑母方才说,若不查到瑞王谋逆一事,便可尽数推到兄长身上。可……若查到了呢?”
灯花哔剥作响,殿内极静,以至于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口一下下的心跳。
太后深深看她一眼,犀利的双眸微眯。
良久,她幽幽道:“那便只能让你的好皇儿,做这个皇帝了。”
曹家人皆已不在,她不在意皇帝是谁来做。太子登基固然很好,可若换作康王,左右也是她的孙儿,想必她过得也不会差。
可倘若瑞王一事被捅了出来,依皇帝对那对母子的在意,只怕她日后,将再无宁日。
私盐案重审当日。
十几日来始终不见踪影的乔五终于回了府。
容因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奉命去保护那夜险些被曹宣击杀的那名证人以及取那人偷偷藏匿的证据。
后来皇帝下旨重审此案,他便将人证和物证以及这些年搜集到的所有有关曹家的罪证,一并交于了周明宴。
取完证据赶回邺都的路上,听见百姓言传,乔五才终于醒悟,原来那夜大人突然吩咐他去办此事是为了将他支开。
谁知却误打误撞,后来竟派上了用场。
他与大理寺卿沈亥和禁军统领周明宴都素不相识。
只是却隐约知晓昭宁公主与周明宴关系匪浅。
而昭宁公主,没有理由害大人。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赌一把。
幸而,他赌赢了。
周明宴不是太后的人。
大理寺开审当日,恰逢容因可以拆掉两臂的夹板。
李炳替她取下夹板时,一脸严肃地叮嘱:“夫人两肩脱臼时没能及时处理,甚至还受到外力,二次损伤,切不可疏忽大意。定要注意保暖,时时按揉热敷,否则恐留下旧伤。”
容因点点头,心思却早已飞去了别处。
今日她原本要去大理寺。
可后来思虑再三,决定还是等一等。
若她贸然前去听审,恐会让他分神。
她不去,今日大理寺外想必也会围满看热闹的百姓。
消息自会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回来。
皇帝被太后那日的诛心之言刺激。
沈亥前去征询时,他大手一挥,瓮声瓮气地说,太后不是要公道吗?那便光明正大地审,叫这天下人都看着,看看她还有何话要说。
于是,这场人人瞩目的大案,就此便转为了公开审理。
作为主审官的沈亥却没有因此而多出几分压力。
只因皇帝话里的偏向再明显不过。
沈亥心中已了然——
不知究竟是信任祁昼明的成分多,还是与太后斗气的成分多,但终究,皇帝心底盼着的是祁昼明赢。
祁昼明被带到堂上时,一路闲庭信步,脊背挺直,神色散漫。
身后的禁军忌惮于他往日的“威名”,不敢催促,看得沈亥不由皱了皱眉。
先审盐引案。
觑一眼被带上来的人证,祁昼明便知,为祁家平反,已板上钉钉。
那人本是曹家旧仆,从曹思诲还是一个小小户曹时便跟随侍奉他左右。
他为人警觉,又十分惜命,曹思诲发现祁文昶上奏的折子那日起,他便知他定会有所动作。
而待此事一了,自己作为知道内情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从那天起,他便开始小心筹划假死脱身之事。
此人也是心狠。
他有一双生兄弟,为让曹思诲相信他确实已死,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以假乱真。
从此改名换姓,顶替他兄长的身份在这世间行走。
堪称天衣无缝。
起初就连祁昼明都瞒过了。
这样一个为活命可以不择手段之人。
曹思诲尚且活着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忌惮,不肯吐露,可如今曹思诲已死,加之祁昼明允诺保他性命,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这场会审,竟远比沈亥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有曹家旧仆指认,再有当年曹思诲与那些盐商私下会面的时间,地点以及涉事盐商名单。
证据凿凿,确认无误。
除此之外,沈亥果然摸透了皇帝心思。
凭着从乔五那里得来的证据,再多番查证,将曹家父子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侵占良田和私放印子钱的罪名尽数坐实。
最终,沈亥列数黔国公父子种种罪名,并将祁昼明的罪名定为“越职行事”时,祁昼明本以为身后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会怨声载道,啧有烦言。
却没想到,传进他耳中的尽是一些他从未料想过的声音。
“没想到祁大人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身世境遇竟如此悲惨,也是个可怜人啊。”
“哼,你们都说祁大人手段残忍,我却一直不这么觉得。不如此,怎么才能震慑这些为非作歹、整日搜刮民脂民膏的大奸臣?”
“是啊,别的不说,就说这份杀贪官的魄力,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我也觉得是。祁大人虽说是为了报家仇,但能杀了曹家父子,怎么说也算为民除害了。”
他怔忡着立在原地许久,几乎有些不能反应过来,他们口中那一声声“祁大人”,说的是他。
良久,他忽然垂头,青丝散落在颊边,低低而笑。
从前这些人叫他“疯狗”,叫他“活阎王”,叫他“煞神”。
他听惯了。
此刻听他们带着敬、带着怜,口口声声地称呼他“祁大人”,他竟反倒不习惯。
他怔忡间,沈亥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身后,清冷的眸光掠过外面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孔,淡声道:“百姓痛恶你杀人,是因为他们从前并不知你杀的都是什么人,是否该杀。毕竟贪腐于无形,那些贪官污吏不是亲自从百姓手中抢走一袋米,而是偷偷拿走他们交的一年税,他们反倒不觉。”
“可如今,你杀的是曹家人。曹家父子二人,这些年仗着圣恩,为非作歹,让许多人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这些于他们而言,是切肤之痛,自然不同。”
顿了顿,他满含深意地侧眸凝他一眼:“祁昼明,望你好自为之。”
祁昼明嗤笑一声,才要骂他装腔作势。
却忽然听见人群响起一个与众不同的称呼。
“祁昼明。”
熟悉而轻柔的声音在周遭嘈杂的议论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可却仿佛有某种魔力,透过人群直直传入他耳中。
他倏然抬头。
漂亮的小夫人身穿一袭鹅黄衣裙,眉眼含笑地站在人群中,顾盼盈盈地望向他。
像冬末绽开的第一朵迎春,郁郁芊芊,生意盎然。
他眼底的郁结瞬间化成温柔水色,看着她穿过人群,站定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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