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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他爹he了(栗舟)


先前诸事尚不像此次这般明显。
可此番他不经自己授意,便去暗中调查了漕帮。
要知道,曹家与漕运可谓关系匪浅。
十几年前,他刚开始提拔曹思诲时,便是让他在漕运使司担了个知事的小官,此后一步步从户部升迁上来。
如今的京畿漕运使,若他没记错的话,是曹思诲的长子曹宣。
漕运使司,漕帮,还有曹家。
与这年轻人究竟有何关联?
想得深了,额头上的青筋倏然突突跳动起来。
他抬手死死捏住眉心,咬牙忍痛。
孙内侍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按揉起来。
良久,头痛平息了些。
皇帝放下手,面色苍白,满脸疲态。
罢了,左右祁昼明针对的是曹家,与他也算半个同路人。
只要他不太出格,便由他去吧。
他倒希望这年轻人真能查出点名堂,给他个惊喜。
从殿内出来,祁昼明缓步走下玉阶,往宫门的方向去。
谁知没走出几步,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小内侍捧着漆盘碎步往他身后走去。
他敏锐地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
看那内侍的方向,是要朝殿中去。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追上去,将人叫住:“这药是送去给陛下?”
那内侍认出他身份,捧着漆盘的手抖了抖。
见他拧眉,愈发畏惧,颤声道:“是,是,给陛下……”
“你可知这药是治何病症?”
“奴,奴婢只是奉命将御药房煎好送来的药呈去给陛下……其余一概不知。”
祁昼明眉心蹙得更深:“那你可知这药陛下喝了多久?”
“约莫近一月了,先前不是我负责送药,故而知道的也不甚清楚”,那小内侍答完,强忍着心慌,小心翼翼地说,“大,大人,这药若是凉了……”
祁昼明会意,挥手让那小内侍离开。
看着小内侍略显仓惶的背影,他面露阴郁,眸色晦暗。
近一月。
那便不是普通的头疼脑热。
满朝文武却毫不知情。
今日他观皇帝一脸疲色,精神似有不济,瞧着比十几日前还瘦了些,却也只当他是太过劳累。
如今看来,远非如此。
他们这位陛下,听说幼时便体弱多病,险些早夭,能平安长大成人都很是不易。
也多亏宫中御医一直悉心养护,这些年才没出什么岔子。
可终究底子不好。
而如今,他已年过半百。
若方才那小内侍所言非虚,那说他如今已似风中秉烛,恐怕也不是妄言。
他抿唇,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厉色。
看来,动作得再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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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以为是他前些日子养伤时积攒的公务太多, 抽不出时间。
直至有一日她特意早起了些,去荣禧堂给太夫人请安,撞见他也在。
即便这样, 她也并没有多想。
可谁知见她进来, 他却当即要走。
如此一来, 就连祖母都察觉出不对劲来,更遑论是她。
待祁昼明一走, 祖母便悄悄问她,他们二人是否闹了别扭。
容因笑着说不曾, 可心底却像堵了块石头, 窒闷得难受。
心情不好, 总闷在屋子里人只会越发没有精神。
容因便索性叫上碧绡,去棠园里走走。
天气渐冷,怕她着凉, 碧绡臂弯里还抱了件披风。
“碧绡, 你替我想想,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她侧身坐在亭中, 双手扶着栏杆,将下颌搭在上头, 安静地望着眼前澄澈的湖面, 语气低落。
祁昼明突然开始疏远她,对她避而不见, 她虽恼怒, 可却总要弄清缘由。
她实在想不通。
好像从进宫那天回来后, 他便开始不对劲了。
只是她迟钝了些, 起初没能察觉。
“进宫那天”——
容因灵光一闪。
突然坐直了身子。
祁昼明从宫里回来那夜, 她正坐在妆奁前卸钗环, 那人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她:“因因,倘若哪日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再另找一个比我脾气更好,更适合过日子的人?”
什么叫他不在了?
容因心口剧烈地一跳,放下了手中的梳篦,无措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却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仍幽幽道:“我瞧着先前在崔府那个姓卫的小子就对你一片赤忱。虽年纪小了些,胆子也不够大,但好在你说什么他都肯听,甚至不惜为你忤逆父母。若你们成婚,想来会对你百依百顺,不会叫你受委屈。”
听到这儿,容因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虽不知他是又因为什么想起了这一茬,但听这口气应当还是为那日在崔府,瞧见卫时安送她簪子的事。
容因暗暗发笑。
他怎么这样幼稚,这么一点小事却一直别扭别扭地在心里记恨到现在。
于是她随口顽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卫小公子人不错。你放心,到时我自会把懿哥儿和祖母都带去卫家,好好照顾,不叫你惦记。”
彼时她将那场对话当作玩笑,自然察觉不出他的反常。
可如今想来,那时听见她这么说,他面上缄口不言,却分明松了口气,像了却了桩心事。
碧绡眼见她脸色变得苍白,就连朱唇都一点一点地褪去了血色。
她忙用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活像个粽子。
碧绡秀眉蹙起:“夫人可是冻着了?外头冷,您身子弱,不若咱们回去吧?”
“不”,容因强忍着心慌,面色冷峻道,“碧绡,你去寻刑二,让他备车,我要去找祁昼明。”
她要当面问清楚,什么叫“若他不在了”?
从前她觉得,有些事若他不愿说,她便不该问。
可如今看来,他却因此把她当成了傻子。
她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等来日出现难以预料的凶险时,她却毫无准备,被打得措手不及。
她今日一定要问清楚。
倘若他不肯说……
容因攥紧了手指,掌心掐出深深的红痕。
一路上,少女双唇紧抿,敛眸不知在沉思什么。
碧绡看一眼面前方几上放着的食盒,心底暗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柔软的手心一片冰凉,她心尖儿也跟着颤了颤。
自先前叫她吩咐刑二备车后,夫人便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问什么,夫人都不答。
瞧着她这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模样,碧绡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怨怼。
原本前几日还好好的,这才过了没几日安生的日子,大人便开始生事。
像这几日这样莫名其妙地冷落疏远夫人,难道全忘了前些日子他受伤,都是谁在一旁悉心照料?
永清殿与祈府都在城东,算不上远,这一路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马车一拐过街角,四周气氛便明显不同。
不像寻常街市,这一整条宽阔街道上,一个摆摊儿的商贩都见不着,更别说那些食店茶舍之类的铺子。
空荡荡的,仿佛无人居住的荒野。
长街正中央一座重檐九脊殿孤独地伫立,黑檐白瓦,飞檐戗角,重檐两侧盘踞着两条矫健雄劲的螭龙。
漆黑森严的宫殿让荒寒的街市愈发显得不似人间,仿佛误入九幽冥府。
凉风一过,阴冷可怖。
殿门紧闭,容因站在石阶下,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裙摆。她迟迟没有迈步,踟蹰着,掌心渐渐攥出冷汗。
她知道永清殿的规矩,也知道这里绝不是她可以擅闯的地方。
但她已一连数日未曾见过祁昼明,倘若不来这里找他,根本无法同他说上一句话。
心底天人交战许久,终究是想见到他的渴切占了上风。
容因咬着牙,快步拾阶而上。
谁知距殿门尚有几步远时,眼前突然寒光一闪。
碧绡和刑二凄厉而惊惶的叫喊响彻在身后。
容因大脑空白了一拍。
身体却自发做出反应,迅疾地闪避开来。
一阵裹挟着凉风的冷意从颊边划过,她下意识抬手——
恰好接住了一小缕断发。
那是她鬓边的一小绺碎发。
容因垂眸怔怔看了片刻,忽然抚上左边侧脸。
柔软的指腹上,是她方才揩下的那点温热。
刺目的殷红显得格外惹眼。
“住手!”
一道低喝声响起,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容因下意识抬头,见乔五正一脸歉然地快步朝她走过来。
他身后,漆黑的殿门不知何时已然大开,门内站着数个身着玄色曳撒的青年,个个手持箭弩,面色冷峻。
方才那一箭,显然出自他们之中某个人之手。
“夫人,您怎么来了?”乔五一脸尴尬。
永清殿寻常百姓从不敢轻易靠近,故而但凡有外人接近,都是这个阵仗。
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夫人。
视线掠过容因脸上的伤,乔五倒吸了口凉气。
完犊子了。
他们不光动了手,还把夫人给伤了。
大人这几日本就心绪不佳,心里攒着火。
倘若被他知道……
乔五打了个寒颤,心底有些发毛。
察觉到他的异样,容因扯起唇角笑了笑,从容抬手,用帕子将血迹揩去。
尽管心有余悸,却仍故作轻松地冲乔五眨眨眼,说:“无碍,这是我今早在府里不慎被树枝划破的,怪不着旁人。”
乔五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多谢夫人体恤。”
脸上被划伤,但容因很快就将其定性为“因祸得福”。
毕竟若非如此,恐怕她还不能这么顺利便踏进殿中。
外面瞧着森严肃穆的殿宇,里面也是一片黑漆漆的,很少有光能透进来。
这是容因第一次踏足这里,心中虽好奇,却不敢多看。
乔五领着她,穿过了一条狭长的甬道。
因为缺少日光,即便是白日里,也要靠两侧墙壁上嵌着的铜灯照亮。
四下极为安静,只有她与乔五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容因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甩掉心底的没来由的寒意,加快步伐,往前追了几步。
走了不一会儿,乔五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夫人,再往里头去……不干净”,他觑着容因的神色,迟疑道,“要不您在这里稍候一会儿,容我进去告知大人一声,让他出来见您?”
他说的不干净,不仅仅是指物理意义上的。
先前瞧见大人杀了个人,夫人便被吓得惊梦不断。
可当时那场面,比起这殿里,却不过只是小打小闹,他又岂敢贸然将夫人领进去?
容因却摇摇头:“无妨,不必顾虑我。劳烦你直接带我进去找他吧。”
幽暗的地牢中,凄厉的惨叫隐灭下去,取而代之是惨淡的死寂。
祁昼明睨着刑架上吊着的那个破布麻袋似的人影,眼底残存着一抹还未褪去的躁郁和猩红。
敛下心头的厌恶,他转身走出地牢。
粉底皂靴不知什么时候污了,每走一步便留下一瓣浅浅的血印。
迈上最后一层石阶,乔五一如往常,适时地捧着铜盆过来。
铜盆里是提前备好的温水。
水一连调换了四次,哗啦响了好一阵,直至干净得能照镜子,他才肯将搓红的手指从铜盆里拿出来。
湿漉漉的五指摊开,乔五适时地递上帕子。
他垂眸,脸上神情散漫,动作却无比细致地擦拭着手上的每一处。
“处理干净了?”
他问的是方才外面试图擅闯的人。
“唔”,乔五支支吾吾,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见乔五迟疑,他语调微冷:“让人逃了?”
“倒……也没有。”
非但没有,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眼见祁昼明的眼神越发不善。
斟酌了下,乔五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来的人……是夫人。外头这天怪冷的,属下见夫人在殿门口等着,脸都叫风吹红了,所以……便自作主张将夫人带进来了。”
呵”,祁昼明冷眼凝着他,嗤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奖赏奖赏你?”
他眉头微拧,舌尖轻抵上后槽牙,眉眼阴郁,整个人莫名透出几分焦躁。
他这几日这么费劲儿地躲她,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怕一碰面他便再也狠不下心来。
可这倒好,眼巴巴地又把人给他领来了。
脑海中,小夫人哭得红红的跟兔子似的那双泪眼一闪而逝。
他轻啧一声,手中湿漉漉地帕子“啪”地一声砸在乔五胸口,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乔五长松了口气。
谁知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身侧忽又一暗。
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祁昼明去而复返。
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谁知方才还一脸不悦的男人,此刻却在他身侧站定,扯着衣袖凑到他面前,一脸认真地说:“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血腥味儿?会不会熏着她?”
小姑娘胆子小,来了这种地方,他再一身血气地出现在她面前,会吓着她。
乔五:……
男人啊,就是善变。
尤其是娶了媳妇的男人。
瞧他们大人方才那副冷着脸,跟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的模样,他还以为他不愿意见夫人呢。
乔五将容因带到一处僻静的房间便离开,说是去叫人。
容因打量了下,此处瞧着像是祁昼明处理公务的地方,屋内装潢极其简单,仅有一张红木长桌和一张宽大的圈椅,长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沓卷宗。
引人注目的是,房内靠左安放的那架兰锜。
上面陈列着整整一排枪戟,枪尖银亮,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室内也闪烁着寒冷的金属光泽。
让人胆寒。
容因将食盒放在长桌上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桌边等人来。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今日穿得并不算单薄,可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便觉得凉飕飕的。
有些冷。
祁昼明来时,见到的便是小姑娘双臂环抱蹲在地上,窝成小小一团的模样。
她今日穿了身水绿色的襦裙,远远看上去像一株在他桌案边生根的小球柏,青葱可爱。
他唇角微勾,眼底带了一丝笑意。
但走近时他才发现,小姑娘纤细的双臂微微战栗,之所以团成这副模样,似乎只是单纯觉得冷。
他蹙了蹙眉,下意识想将人拽起来,拥进怀里。
可手才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头顶落下一片暗影,容因似有所觉地抬头,便见祁昼明蹙眉凝着她,似是不悦。
她连忙窘迫地站起身,纤细的手指不安地捏住裙角。
少女鸦青的睫毛垂落,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一圈淡淡的侧影。
容因心底有几分忐忑,更多的却是委屈。
他无缘无故冷落她,疏远她不说。
她来寻他,且还受了伤,他却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反而用这样冷淡的眼神看她。
她知道她贸然来这里恐会惹他不快,但没见到他之前,心底终究抱着一丝幻想。
想他待她是不同的,或许会对她格外纵容。
可如今看来,是她自作多情。
她垂下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满面失落。
可下一秒,耳边却忽然传来他幽幽的低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上她侧脸:“是谁欺负夫人了?”
话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语气温柔得让她鼻尖一酸,眼眶胀涩。
若容因此刻抬头,便能发现,他凝向她的目光中满是疼惜。
小姑娘脸白嫩得跟块豆腐似的,那点殷红的血痕便格外明显,像有人在上头作画,点缀了一朵红梅。
艳色灼灼,烧得他心口都隐隐作痛。
那痛里有一点欲,还有很多很多情。
容因对此毫不知情。
她撇过头,语气硬邦邦地道:“没人欺负我,是我来之前自己走路不小心,被树枝剐蹭了。”
“恼我了?”他眼底流露出无奈。
“你这几日为何不肯回府?”小姑娘终于肯抬起头看他。
她开门见山问:“你在躲我?为什么?”
果然,眼眶红红的,眼尾像晕开了一团淡色的胭脂。
可即便这样,也不肯落了下风,反而眸光灼灼地与他对视,神色间满是倔强。
他没有答话,只是柔声哄她:“别恼,小心气坏了身子。”
来之前祁昼明曾想过,要冷言冷语地将小夫人逼退回去。
可真等看见她神色黯然的站在他面前,他一句话狠话也说不出来。
斟酌片刻,他薄唇轻启,终于说出一句他自以为的重话。
“因因,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小姑娘却只是盯着他,并不开口。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祁昼明没再开口催促,容因也没有情绪激动地逼问。
良久,容因话里带了一丝哽咽,水光盈盈的眸子望向他,眼眶红红的,漂亮又脆弱。
她说:“祁昼明,你打算同我和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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