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耗费体力的活很多，糊火柴盒糊纸盒这些，都能挣钱的。”顾超笑呵呵的给大家介绍。
“对，可以给街道办工厂糊火柴盒，他们是按盒子数算钱的。
陈大勇要是想多挣点钱，那就多糊点，要是身体不舒服，那就少糊点儿。”四舅妈也知道可以糊纸盒。
“能行是能行，糊纸盒能挣多少？他们父子两张嘴，还得找房子住……难呀。”姥爷是真心为陈大勇父子打算，闻言叹了口气。
“不糊纸盒，那就做别的手工活，比方说……”顾超指了指桌上装饼的小筐。
这小筐是用芦苇编的。
芦苇很常见，城郊有好几个水荡，里边都有芦苇，只要花点功夫就能弄到。
跟糊纸盒比起来，用芦苇编筐更赚钱，原材料不要钱，而成品卖的又比纸盒贵。
“这行当能行，前几天有人卖过芦苇筐，大筐一个五毛，小筐两毛，生意好着呢。”四舅舅说道。
“陈大勇一个大老爷们，他愿意做这手艺活吗？”耿老太太提出了疑问。
“想活就得做。”姥爷斩钉截铁的回答。
经过大家论证，没有比编筐更适合陈大勇的活了，这活儿可以坐在家里慢慢的干，还可以根据身体状态调整工作量。
四舅舅自告奋勇，“那我明天就到医院去问问大勇哥，愿不愿意干这活？如果他愿意的话，就弄点芦苇先给他练手。”
城里人干工作都不能挑三拣四，更别提陈大勇父子这种特殊情况，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挣钱，那就是好活计。
把这件事商量妥，大家也解开了心结，开始讨论起大花的一双巧手，“小顾，等你回家去，给你爷爷带个话，就说大花会雕刻。”
大花不仅会雕刻，还有可能变成智力正常的大姑娘，对于顾老爷子来说，这是很重要的消息。
顾超点头保证，“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上头给你安排啥活？”四舅舅好奇的问道。
“让我去陶瓷厂当厂长。”
原来顾超是家具厂的厂长，现在调到了陶瓷厂当厂长，乍听着好像就是换了个厂，其实不是这样的，顾超高升了。
丹山县一个小小的县城家具厂，如何能跟京城陶瓷厂比？顾超最少升了一个级别。
大家纷纷恭喜顾超，“这下可好了，以后你离得近，也方便在顾老爷子跟前尽孝。”
至于顾爸爸顾妈妈，那还是算了吧……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爸我妈没干什么糊涂事儿吧？”顾超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他们两口子每天忙着上班，很少照面。”姥姥实话实说。
陈家人也防着呢，结果顾爸顾妈和汤老太太一直没作妖。
“那就好！”顾超如释重负，羊汤喝到肚子里都踏实了。
陶瓷厂距离顾老爷子家比较近，报到以后，顾超就得回老爷子家住。
“那你今晚就住这儿吧，咱爷俩好好聊聊？”姥爷热情的邀请顾超。
“求之不得，对了，我还给您老带了两瓶好酒。”
“你这孩子太见外了，又是羊又是酒的，这得花多少钱呐？”
当晚，顾超就住在了元妮家。
第二天陈家人都起了个大早，耿老爷子和耿老太太也赶过来了。
“我看这天啊，过几天还得下雨，赶今天把土豆都挖了。”姥爷手搭凉棚看天，半晌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行，挖土豆，趁着有太阳晒晒，然后就可以放地窖了。”耿老太太笑呵呵的应承。
听见外行话，姥爷差点儿喷出来，土豆能晒吗？你是生怕土豆不发芽咋的？
“南瓜摘不摘？大白菜也该收了吧？”耿老爷子兴冲冲的拿起铁锹，还往手上吐了两口吐沬。
“南瓜秧子还没黄，再晒两天，收大白菜还早着呢。”姥爷镇定了一下，这才回答。
“还早吗？不怕下霜冻啊？”
“下霜算啥？赶下雪再收白菜，都来得及。”
大白菜是最耐冻的蔬菜，收早了，反而容易烂。
耿老爷子和耿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大白菜竟然收的这么晚。
昨晚两人就商量，趁着白菜新鲜，要吃顿大白菜肉馅儿的饺子，他们连肉都买好了，足足五斤五花肉，就在厨房里放着呢。
“想吃白菜肉馅饺子呀？那好说，先挖一颗大白菜就够了。”姥姥笑呵呵的说道。
白菜和土豆成片种着，整整齐齐的排着垄。
南瓜费地，并没有成系统的种植，只在墙角下扔了几颗种子，现在那几根老藤上，已经结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南瓜，眼见已经是丰收了。
大家都很好奇土豆的收成。
挖土豆是有技巧的，盲目乱挖就会把土豆砍碎，四舅舅抡着锄头，先给大家做示范。
“唉哟，还有，真不老少，这都是黄皮儿土豆呀，一看就好吃。”耿老太太啧啧赞叹。
这哪是土豆啊，在她眼里，这已经变成了土豆粉，土豆丝，南瓜炖土豆。
姥爷笑呵呵的，“这院子里从来没有种过菜，地肥着呢，今年这茬菜长得好，明年就得肥地了。”
大家正热火朝天忙碌着，突然听到巷子里吵嚷起来。
“怎么回事儿啊？猫蛋，你看看去。”
猫蛋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到大门口，就顺着门缝往外看。
他看了好半天，这才跑回来，“奶，不好了，对门汤老头回来了……”
大家都愣住了，汤老头不是进去改造了吗？这也没到时间啊，他怎么能回来？
“怪不得汤老太太没作妖，原来是整了个大的。”姥姥气的拍大腿。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两家关系不好，大人出去明着打听，好像落井下石似的，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大家伙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让猫蛋狗蛋出去打听消息，小孩子到处跑，在哪儿都能听一耳朵。
“狗蛋，实在问不出来，就去问问你丁奶奶，她可是拿事的人。”四舅母叮嘱了一句。
四舅母算是看出来了，这胡同里的事儿，丁老太太还是说了算的。
俩小子答应着，飞奔着跑了出去。
“怎么就放回来了呢？我听说是判了三年？现在才三个月啊？”姥爷也是一脑门子纳闷。
“可能是家里找了人吧，他那么老天拔地的，估计是保外就医。”耿老爷子见多了这种事。
陈家人还真不知道保外就医，于是耿老爷子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就是有病的人暂时放回家看病，当然了，看病的时候，得老老实实的，不能做奸犯科，更不能跑到外地去。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汤老头究竟有没有病呢？这不好说，可能是真病，也可能是装病。
那一纸证明，学问可大了去了。
“那就是说，他能一直在家养着？不用去蹲大狱了？”姥爷不敢置信。
“对，只要病没治好，就不用回去。”
大家伙面面相觑，现在陈家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看病学问大了。
要是汤老头真走通了关系，那就天天搁家里呆着了。
“哎哟，这可是个祸害，大家伙都说，坏的是汤老头，汤老太太其实没那么坏，她就是被汤老头把名声给带累了。”四舅母叹口气。
“她也不一定是好人，上回猫蛋吃了她给的糕，可不就病了？”姥姥提醒道。
关于猫蛋的病因，其实并没有定论，猫蛋不舒服，有可能是被吓的，也有可能是被糕卡的，还有可能是喝了狗蛋尿被呛的。
但总归是因汤老太太而起，若汤老太太不送糕，就没有这茬子事儿，所以陈家人对汤老太太印象也不好。
“谁知道呢……”耿老太太刚开了个头，就听到门外头又闹腾起来，这回声音可大了。
“这么大的声？咱看看去吧？”姥姥终究按耐不住了。
“行。”
于是大家伙打开了门。
顾超暂时还不想跟顾爸顾妈见面，就没跟着一起出去。
只见对面汤家门口正热闹着。
汤老头和汤老太太都栽倒在地上。
汤老头一条腿上打着石膏，腿使不上劲儿，摔倒了半天爬不起来，嘴里正骂骂咧咧骂人呢，
“你这个死老太婆，你是怎么干的活？就不能把爷们儿扶好吗？
是不是爷们儿这段时间不在，你又跟别的老头子勾搭上了？”
汤老太太摔的也不轻，费了好大劲儿才爬起来，她顾不得掸身上的土，先去搀扶汤老头。
结果刚一低头，就被汤老头抄起拐棍，照她脑袋上就来了一下，“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爷们才几天不在家，你就有了外心，你是想谋杀亲夫吧？”
鲜红的血，当时就顺着汤老太太的额头往下流，把她眼睛都糊住了。
顾妈妈双手都拎着行李，见状只好把行李都扔地上，跑过去劝架，“爸，你就别嚷嚷了，还嫌不够丢人咋的？”
汤老头发起疯来谁都不认，见顾妈妈这么说，他又抡起拐杖朝闺女身上抽，
“你个死丫头，女生外向，你咋不向着你亲爹说话，我咋丢人了？如果不是你们没把我伺候好，我会断腿吗？我会摔倒吗？”
顾妈妈到底不是汤老太太，她并没有那么孝顺，身段也灵活，见拐棍抽过来，就冷漠的躲开了，
“你腿咋断的，你心里没有数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还以为我是个小孩，由着你打，由着你骂？
我告诉你，风水轮流转，现在不一样了，你得靠我才能生活。
你再敢动一下？你要是再敢动一下的话，我让你在地上躺到天黑。”
这番话真是掷地有声，拳拳到肉。
汤老头都被说愣了，拐棍似有千斤重，愣是没再抡起来，说白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糟老头子。
陈家人看的好笑，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要治汤老头这种坏人，还得他亲闺女才行。
汤老太太伤的不轻，伤口血流不停，她自己用帕子按都没有用，于是到处找黄土，想糊一把黄土止血。
看她老天拔地的人了，白头发都被血染红了，陈家人到底不忍心。
问过姥姥之后，四舅母就去搀扶汤老太太，“婶儿，我家有纱布，我帮你包一下吧？”
汤老太太一只眼睛被血糊的睁不开，另一只勉勉强强能看见人，“不用不用，我找点土糊一下就行。”
墙根底下经常有闲汉滋尿，那土能用吗？糊上了只怕死的更快。
元妮手脚麻利，已经拿了白药和纱布跑出来，“你别动，我顺手就给你包上了。”
白药止血最快，刚撒上去，血就流的慢了。
汤老太太千恩万谢，“谢谢你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可是摊上了个好邻居……”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汤老头打断了，“你个死老太婆，你里外不分？你爷们儿怎么进去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是好邻居吗？这是仇人，你还敢跟他们套近乎？
你不说弄死他们，给我报仇，还巴结他们？我看你是不想过日子了。”
汤老头蹭蹭爬起来了，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就往上冲，看样子还想打人。
四舅舅冷哼一声，直接把他的拐棍抢了过来…….也不是什么正经拐棍，就是一老杨树杈子，削吧一下凑合着使。
“你这是想打谁呢？我家妮儿好心帮忙，还有错了？”说完这句话，四舅舅一脚踩住拐棍，直接就给劈成了两半。
因为元妮和汤老太太站一块儿，所以汤老头的动作，也有可能是要打元妮。
因为挖土豆，四舅脱掉了外衣，袖子挽上去，露出强健的小臂，上边全是肌肉。
汤老头看见，声音立刻小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也没说要打你家孩子呀，我就是教训一下自家老婆子……”
“那也不行……”立刻有人接过了话茬子。
第273章 这就是你的命
丁小兵腰里挎着小手枪，哒哒跑在前头，后边紧跟着丁老太太，丁老太太富态，走路有点费劲，能跑到，已经在大喘气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正辞严的制止了汤老头，“你以为现在是旧社会吗？不可能让你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就是你老伴也不能打。”
汤老头没了拐棍儿，也没了威风，他可怜巴巴的看向丁老太，“这娘们儿心坏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她跟别的老头勾搭上了，想害我呢。”
“别胡说，她天天忙着给你做棉袄织袜子，你当我不知道呢？这胡同里，除了你喜欢勾勾搭搭耍流氓，别人都没这个毛病。”丁老太太断然说道。
还真是，自从给猫蛋狗蛋示好被拒绝之后，汤老太太很少出门，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大家伙都有些嫌弃她。
搁如今这年月也正常，汤老头被抓进去改造后，汤老太就属于罪犯家属，就冲这一条，谁爱跟她来往呀？
除非一些以前关系特别好的人，跟汤老太太走个面对面的时候，不得已点点头，其他人都不怎么搭理她了。
时间长了，汤老太太也不爱出门了。
汤老头没想到，丁老太太会帮着自己老伴儿说话，他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似乎在想着坏主意。
顾妈妈微笑着扶住了他，“丁大妈，让您费心了，我爸就是腿疼，身上难受，所以心情也不大好，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丁大妈知道顾妈妈是个两面派，“我跟谁也不计较，但你也得说说你爸，你妈都那么大岁数了，他还成天喊打喊杀的？
就是仇人也不过如此，两口子没这样的。”
顾妈妈满口答应着，搀扶着顾爸爸就往院里走，眼瞅着就要走到大门口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就指挥小雯，
“陈家那小丫头，过来搭把手，把你汤爷爷的行李拎进来。”
小雯大声说道，“什么爷爷，他就是一个老流氓，他还当着我和小宇的面脱裤子呢。”
小雨立刻点头，“他说要给我们看个好东西，结果就脱裤子。”
丁小兵掏出弹弓，就要打汤老头脑袋，“不能提这事，一提这事我就生气，汤老头，你把我们男人的名声都给搞坏了。”
听这几个孩子一人一句，现场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四舅舅撸起袖子就冲过去，“你个死老头子，感情你还想祸害我家闺女？看我不捶死你。”
顾妈妈吓了一跳，迅速把汤老头推进了院里，然后关上了大门，“你可别乱来，小心我告你。”
四舅舅一脚踹在汤家大门上，“糟老头，有本事你别出来，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这都什么人啊，明明是个无良老头，顾妈妈还敢指挥小雯给他干活？
丁小兵在一旁跳，“对，我也是，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见孙子要主持正义，丁老太也不阻止，这年头，没点正义感，可当不了居委会主任。
虽然大部分时候，丁老太的工作方针都是和稀泥，但她是知道好赖的。
汤老太太尴尬的站在一旁，“瞧这事闹的，对不住了，我替老头子向你们道歉。”
她说着，就连连冲着陈家人鞠躬。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血又从白纱布里渗了出来。
姥姥叹息一声，“不是我说你，你这又是何必？知道你家男人是个坏人，你干嘛还帮着他擦屁股？”
汤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那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就摊上这样的老头和闺女了，我也没办法呀……”
汤老太太这一辈的女人，除了极个别的，大部分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什么反抗意识。
要是命好，嫁个好男人，日子就过得顺利点，嫁个糟心的，就只能熬着了。
丁老太太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你也用不着这样，回去好好寻思寻思，实在过不下去，就来找我们，我们还有妇联的同志，都会帮你主持公道。”
汤老太太震惊了，“你是说……”
“就是那个意思，汤老头就是一块臭屎，谁沾上谁都得臭半天，离了他，自己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啥要受着他？”姥姥也插了一句嘴。
汤老太太被吓坏了，连嘴皮子都在哆嗦，她从来没想过离婚，她们这一辈的女人不离婚。
就在这时，汤家院门又打开，顾妈妈冒头，“妈，你还搁外头咧咧啥？赶紧回来照顾我爸啊？”
汤老太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下陈家人，像个木偶一样回汤家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见这样的汤老太太，大家也不知说什么好。
姥爷瞧了瞧天儿，“唉哟，涌上了一块黑云，闹不好又要变天，赶紧挖土豆吧。”
“丁主任，快进来，给你装两个土豆，刚挖出来的新土豆，可面乎了。”姥姥热情的邀请丁老太太。
“你们自个种的？这就收成了？你们行呀，下次开居民大会，得好好推广一下你们的种菜经验。”丁老太太乐呵呵的往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