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他看着花瑟狼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做什么了,啊!?”
花瑟眼睛红肿,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有人要害我,是,是敬二,是她与我说要见六皇子,阿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花忠想起那日上官夫人与花锦争执,忽然觉得很无力,他无奈地说:“玉儿,如今你要告诉阿爹,究竟怎么回事?”
花瑟却不敢说了,她啜泣着,忽然爬了起来,朝着府外跑去,花忠连忙拉住她:“你又要做什么去?”
被退婚可不是小事。
她被太子殿下退婚了,往后还有谁敢娶她?
花瑟无助地拉着花忠的衣袖:“阿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花忠愁容满面:“如今不知是太子殿下的想法,还是陛下的主意。若是陛下起了疑心,该如何是好?”
花瑟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地上凉,花信从上官夫人的房中出来,连忙拉她起来。
花瑟拽着花信的手,像拽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阿兄,窈窈会帮我的,对吧?”
花瑟尚不知道上官夫人与花锦做的交易,她私以为花锦心软,完全被花家人拿捏在手里,就算不想帮,威逼利诱下也一定会应下。
花忠虽然不知全貌,但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此事尚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若是陛下疑心了咱家,让窈窈去也不妥。”
花瑟知道怎样才能让花忠松口,她倔强地甩开花信的手,委屈地哭喊:“你们就是偏心她,怕我连累她了是不是?从前为她将我抛下,如今又要为了她放弃我是不是?”
果不其然,花忠脸色大变来宽慰她,但始终不同意花锦出面。
花信:“不若我去找窈窈罢,她也是花家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花忠:“你不知,窈窈与你阿娘生了嫌隙,你如今不要再去寻她了!退婚的圣旨已下,如今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只盼不是陛下的主意就好。”
花忠是知道陛下心狠手辣程度的,他叹了口气,双手掩面:“玉儿,你去歇下罢。”
花瑟昨夜醒来,沈逸已经不在了,她什么都没问到,只觉得自己飘在空中,一步都踩不实,风月地的女娘早已被遣走,全靠林霜扶着她回府。
她想,是哪出了差错?是谁要害她?敬二,一定是敬二。
花瑟:“阿爹,一定是敬二从中作梗!”她又哭着去缠花忠,花忠平日里惯着她,可如今面临陛下猜忌,花忠已经腾不出心力哄她,有些烦闷地避开花瑟:“信儿,你带着你妹妹先去歇息罢。”
花信将花瑟送回房,定夺片刻,径直出了府。
花锦正在燕王府服侍“病”了的沈昭,他大剌剌躺在她的榻上,杨嬷嬷端药进来,花锦闻着苦到刺鼻的药膳,嫌弃地躲了躲。
杨嬷嬷掀起眼皮,像是瞪她一眼。
花锦挑眉,端着药的手一松,泼了半碗药在杨嬷嬷身上。
花锦瞪圆了眼睛:“哎呦,嬷嬷没事吧?瞧我这眼花,添云!带嬷嬷下去换身衣服,这药刺鼻,嬷嬷身上的味儿一时下不去,换完就莫在进来了,省的给燕王殿下熏醒了。”
花锦换上一个服帖的笑容,杨嬷嬷脸都青了,可她毕竟只是个奴才,只好咽下这口恶气出去了。
花锦拿着剩一半的药,见人都出去了,才回头唤:“夫君醒醒,喝药了。”
她见沈昭闭眼假寐,拾起碗中的勺子,在勺子上裹了药,直往沈昭嘴边送。
这药太腥了,沈昭睁开眼,攥住了她的手腕:“我往日吃药,都要有人试毒的,既然窈窈赶走了杨嬷嬷,不若窈窈来为我试毒?”
花锦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每次都要喝这么苦的药?”
沈昭:“今日才知这药苦,往日真在病中,倒不觉得药苦了。”
杨嬷嬷是皇后的人,花锦怕杨嬷嬷看出端倪,护崽似地挡着沈昭,杨嬷嬷眼睛咕噜噜转了几次都没看着沈昭,太医来把脉,都说燕王殿下只是体虚,熬不过雨连天的日子也正常。
杨嬷嬷出门换了衣裳,遣人回宫去禀报。
花锦耸了耸鼻子:“夫君还在病中,别说胡话了,快喝了这药,别浪费。”
恰巧有人推门进来,沈昭怕露馅,挡她的手一松,盛着药膳的勺子沾到了唇上,沈昭狠狠地蹙眉。
添云探头进来,又默默缩了回去:“王妃,大公子来了。”
沈昭挑眉:“哪家的大公子?”
他擦了擦嘴角,将药碗推远了些,花锦也纳闷:“对啊,哪家的大公子。”
添云失语片刻:“花府,大公子。”
花锦回头,狠狠在沈昭肩上捶了一拳。
花锦实在不想见,沈昭顺势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无非是来寻你帮忙,不想见就不见了。”
花锦刚想说话,沈昭手中的勺子就递了过来,她直往后躲,沈昭起身追了过来,花锦被迫尝了这苦到流泪的药膳。
花锦连忙“呸呸呸”,苦的眼泪直流,她刚想伸手砸沈昭,他的手又伸了过来,塞了一个蜜饯在花锦口中。
花锦缓过神来,狠狠踹了沈昭一脚,气呼呼地下了榻,在添云一言难尽的眼神中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好苦的药,怪不得沈昭每日苦着脸,要她日日被逼着吃着药,恐怕比沈昭还见着人就烦。
那勺子,好像也碰过他的嘴。
花锦怒气冲冲的脚步一顿,失神片刻,脸都憋红了。
添云慢吞吞跟上来,眼里还写满了不可说的情绪,花锦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不过走到前院,见花信忧心忡忡地一句:“窈窈,你可有什么法子,帮帮玉儿?”直接把花锦问醒了,她晃了晃脑袋,没绕弯子:“阿姊究竟做了什么好事,让太子殿下退婚?”
花信摇摇头。
花锦好心给他提个醒:“太子殿下如此疼爱阿姊,想来退婚只有一个原因了。”
花信:“我清楚玉儿,断然不会做伤害太子殿下的事。你有什么法子吗?”
花锦:“你与阿爹都无法左右的事,我能有什么法子?”
花信却总觉得她有办法:“你再帮帮玉儿吧,窈窈。”
花锦对这些话嗤之以鼻:“早在宴席上,我就已经帮过她了,上官夫人与我做了一个交易,想来你们还都不知道,她说只要我为花瑟解了上回的难题,从此就当没有窈窈这个人。”
花信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锦垂下眼睑:“意思就是,从前我们是一家人,共患难。往后你们才是一家人,你们的忙我帮不上。”
花信荒唐地笑了:“只是让你帮一帮玉儿,有这么难?难到要与我们断绝关系?这些年爹娘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你说断就断了吗?”
花信步步紧逼:“你已然享尽了宠爱,荣华富贵,如今见花家出事,竟想跑了,窈窈,你何时变成了这样的人?”
花锦伸手推开他,不让他再靠近:“不要再叫我窈窈!为何总要把你的想法强加于我?为何不想想是你的玉儿真的做错了?”
花锦不想再与他强词夺理,她退后两步,转身欲走。
花信拽着她:“你莫不是还没放下太子殿下?玉儿说是被人陷害的,此事定有隐情,你在皇后娘娘那边说得上话。”
他也不想想,皇后何等手腕,她在皇后面前都被折腾的够呛。
花锦寒声说:“你想多了,此事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若堂堂正正,别人有一万种手段能奈她何?”
花锦见花信沉默,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念在你我兄妹一场的份上,账上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从此不要再来烦扰我了。”
花锦说完,甩开花信的手,决然离开。
花信忙道:“我可是你兄长!”
花锦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着花信:“许多话从前不愿说,总觉得会伤了你,但如今我已没有什么留恋的,但说无妨,你不配做窈窈的兄长。”
花信看着花锦背影,忽然发现他已经对花锦感到陌生了。
花锦烦闷地回房,一路上步子都迈的响,回去以后见沈昭在榻上躺着,便寒声说:“你躺在我这儿做甚?”
沈昭差点噎死,他荒唐地笑了:“又不是我惹了你。”
沈昭:“待沈逸回过神来,你说,他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
花锦回以笑容,没问他怎么知道她把沈逸搅进来了:“妾身一弱女子,定然是得了燕王殿下指使,才做出这样的事。”
言外之意,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昭点点头:“你送出去的死囚,已经面见了五皇子,五皇子不日便要归京了。”
花锦早在前几日就在春搜偷听到了,她回眸看着沈昭,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沈昭关进宗人寺几天,让他认识他的正缘柳氏。
上一世五皇子叛乱,沈昭被扣了个擅离职守的帽子,押进宗人寺。
她得想个别让沈昭把命丢了,但是会被罚禁闭的过错。
把他坑进去,为他和柳氏牵线。
待他遇上柳氏,柳氏蛊惑,他就会如上一世一样,写一封休书。
看着花锦不寻常的目光,沈昭背后一凉,但他回过神来,只见花锦对他笑笑,又和善起来了:“殿下往年,都是几时去赈灾呀?”
沈昭木着脸,只想到一句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3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还未亮, 安公公就手忙脚乱地在门外喊:“殿下,宫中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病重, 求了陛下恩典,传王妃入宫侍疾。”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花锦睡眼惺忪地爬起来, 不由得感慨,出嫁前人人都当她是太子储妃,未来的皇后, 女官教习也明里暗里告诉她一个聪明的脑瓜比妩媚的姿色重要的多。
皇后逮不着人, 看来是真的急了。
沈昭看她无奈的模样, 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早知这病就该你装。”
花锦下了榻,径直走向杨嬷嬷:“我要入宫多久?”
杨嬷嬷笑着应:“皇后娘娘凤体康健了,王妃自然可以离宫。”
要是皇后的人来请她入宫, 她还可以死乞白赖装病不去,但陛下遣人来传, 此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花锦慢吞吞的, 硬是拖到了午后才入宫, 皇后身边的莲嬷嬷带她去了住所, 就在坤宁宫的一所偏殿,花锦气还没喘顺, 莲嬷嬷就要她去端药。
白蓉也随她一同入宫,莲嬷嬷瞧着白蓉身姿窈窕,肤白貌美, 眼尾一挑, 像是勾子一样摄人心魂, 莲嬷嬷蹙眉拦下了人:“王妃身边的婢女怎么换了人?”
花锦:“今日来的急,添云要明日才入宫。”
莲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精, 对白蓉带着敌意,花锦理直气壮的将白蓉挡在身后,隔绝莲嬷嬷探究的眼神:“不是要取药膳?带路吧。”
莲嬷嬷还想看白蓉,但花锦一脸不耐烦,莲嬷嬷想起皇后交代的话,收回视线,引人去拿药。
药是刚煎好的,药碗滚烫,白蓉打量了一眼,她没见识过宫中折腾人的手段,还恭敬地问:“托盘呢?”
见没人理她,白蓉顿了顿,她伸手就想去拿起冒白烟的药碗。
莲嬷嬷及时咳了一声:“还是由燕王妃端去皇后娘娘寝殿中罢。”
花锦不由感慨,小厨房离皇后寝殿这么远,这莲嬷嬷还真是两世都惯会出歪点子。
花锦:“并非是我不愿,入宫前燕王殿下尚在病中,今日伤了手,回府该不好向殿下交代了。”
莲嬷嬷没想到她搬出沈昭,僵持片刻,花锦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不若劳烦嬷嬷为我拿个托盘?”
只要让花锦端着药就是了,皇后那关她也过不了。这么想着,莲嬷嬷笑着说:“奴婢真是糊涂了,这就遣人去拿个托盘来。”
花锦端着药,正盘算着,这药就是个烫手山芋,她就算拿去了,皇后也得让她端着药跪几个时辰,等她熬不住了砸了药,再找借口罚她。
左右都是要挨罚,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烂摊子甩出去。
花锦看着莲嬷嬷带路的背影,想起这奴才刁蛮模样,心中来了主意。
她快步跟上莲嬷嬷,轻快地喊:“嬷嬷!”
莲嬷嬷回头,只见花锦都快贴上了她,莲嬷嬷往后闪躲,花锦又往前挤了一步。
莲嬷嬷脚跟没站稳,直往台阶下摔,她下意识伸手去抓些什么站稳,花锦顺势把药碗递了出去。
“啊!!”
只见莲嬷嬷捏着药碗,结实地摔了出去。
花锦见她摔的姿势丑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莲嬷嬷痛到挤着眼睛看过来那一瞬,花锦连忙露出担忧的模样:“嬷嬷没事吧?哎呦,嬷嬷怎么摔了母后的药膳?这下母后知道了,不会责罚你吧?”
花锦还拿着托盘,药碗瓷实,白蓉憋着笑意把碗捡起来,学着花锦的语气:“嬷嬷快起来!”
莲嬷嬷崴了脚,痛的呲牙裂嘴,但花锦是主子,没有扶她的道理,白蓉又是个没眼力见的,幸好跟着莲嬷嬷的婢女机灵,欲言又止地扶起了莲嬷嬷。
花锦将托盘顺势塞给莲嬷嬷:“嬷嬷别担心,母后仁慈,定不会计较嬷嬷摔了药膳,我也一定会为嬷嬷做解释的。”
莲嬷嬷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咬着牙憋出来一句:“王妃随老奴来。”
花锦愉悦地笑了笑:“嬷嬷还能走?”
莲嬷嬷觉得自己脚已经肿了,但皇后威严,她不敢真顺着梯子歇息。
花锦:“不若嬷嬷再去煎一次药,将功补过,换个人为我带路,如何?”
莲嬷嬷连忙应下。
莲嬷嬷走后,换了个婢女带路,婢女却直视着一侧,行了礼。
花锦扭头看过去,只见韩嘉鸿一身常服,也是去往皇后宫中的样子,他脸上带着笑意,刚想和花锦说些什么,但笑容僵在脸上,生生把头转了回去。
花锦也庆幸韩嘉鸿没有追过来与她说话。
白蓉跟在花锦身边,惊奇地问:“在这宫中,都要留这么多心眼儿吗?”
花锦:“蓉娘后悔了?”
白蓉看着前方带路婢女头上的簪子,又想起今日入宫时看到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不后悔。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花锦:“你再思虑几日,不急在一时。”
白蓉摇摇头:“我只谋财,哪里财多,我就在哪里。”
花锦失笑,她刻意晚到了些时辰,想等韩嘉鸿出来了再进去,但皇后的人却传她进去。
花锦没让白蓉跟着进去,她进去打量了一眼,皇后应该是真的病了,脸色惨白,未施粉黛,倚在檀木椅上,韩嘉鸿就坐在下方左侧。
花锦跪着,皇后也没让她起来。
皇后:“清河房氏也有适婚的女娘,姑母觉得户部尚书家的房七娘就很好,你意下如何?”
这是在谈韩嘉鸿的婚事。
花锦隐约记得韩嘉鸿是娶了房七娘,户部掌管财政收支,七娘又是户部尚书与夫人老来得女,疼爱有加,韩嘉鸿娶了她,就相当于为沈焰攥住了户部。
皇后好算盘,就是不知为何会刻意说给她听。
韩嘉鸿强撑起笑容:“姑母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燕王妃还跪着呢,姑母先让她起来吧。”
皇后这才侧目瞥过来:“赐座。莲嬷嬷没让你送药来吗?”
花锦:“莲嬷嬷为母后病体担忧,路上走神,竟摔了母后的药膳,妾身怕母后责罚,遣她回去再煎一壶药了,母后可千万不要责怪嬷嬷。”
皇后失语片刻,心中先骂了莲嬷嬷一句蠢货,又问花锦:“燕王妃说说,这房七娘为人如何?”
花锦对房七娘印象不多,户部尚书宝贝得紧,房七娘也很少与她们聚在一处,想来也是个心性纯净的女娘。
被皇后的贪心糟蹋,实在是可惜。
花锦敛眸,顺着皇后的话夸,说这房七娘实乃妙人。
皇后又看向韩嘉鸿:“你瞧,姑母没有骗你吧,你常年在外征战,也该有个管家的照顾你。”
韩嘉鸿憋着烦闷婉拒了:“姑母别为我烦心了,家中爹娘说我不会照顾人,京中女娘娇贵,嫁给我可惜了。”
花锦知道他莽,见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嘴角下意识就扬了上去,韩嘉鸿也瞥过来,竟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皇后脸色铁青:“你还配不上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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