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焕眼睛的眼白部分迅速的变红了,厉声反驳:“错觉?我哪里错了?我爱你有什么错?”
 他死死的捏着许君乐的衣袖,很认真的纠正他,“是你错了,是你一次次的践踏我的感情,是你错了,你会得到报应的,我是在替你纠正错误,你告诉我父母我是同性恋也没关系,我会原谅你,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父母管不了我爱谁,你也是。”
 许君乐带着一贯讽刺的笑听他说完,点点头,“确实,他们管不了你。”
 他落在黎焕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冷,片刻后,他终于移开目光,嘴角弯出嘲弄的弧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除了蠢货和骗子,刚才我没有说第三,现在可以加上了。”
 许君乐近乎残忍的撕开所有的伪装,“第三,你巴不得我给你父母打电话吧,闹的越凶越好,最好还把你父母气出什么好歹来,这样你的理由就更充分了,是不是?让我猜猜到时候你会又跟我说什么……”
 许君乐嘴角勾着,“大概是,你看,就是因为你,我父母家人,同学朋友全都没有了,可是我不怪你。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你了……”
 他学着黎焕的语气,带着一种恐怖,“我猜的对吗,疯子?”
 “可怎么办呢?你对我来说不过一只很讨厌的蚊子罢了,你可以继续疯下去,气死你父母,毁掉你的前途,你觉得我会在意吗?谁会去在意一只蚊子的死活呢?
 许君乐用言语杀人于无形:“人们只会在欣赏完它最后的垂死挣扎之后,一巴掌拍死它,毫不在意的弹掉尸体,擦擦手上被吸掉的血,咒骂几句,仅此而已。”
 黎焕脸上开始泛起刚才汽车里吹气球的小孩一样的红色。
 他松开捏着许君乐衣袖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整个身体都颤抖着克制住眼底迫不及待要流出来的泪。
 许君乐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烟,烟卷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夹着烟低下头看着黎焕,神情淡漠地将夹着烟头的手轻轻的放在黎焕的肩上……
 猩红色的烟头对着他的下颚,在皮肤上形成一小块火光的斑点。
 黎焕一动也不敢动,他看着许君乐,听着这令他着迷不已的漫不经心的腔调究竟还能说出多少残忍的话。
 “这样吧,我给你充分发疯的机会,你来找我一次,找我朋友一次,我就用你的方式去折磨你的父母亲戚一次,这样的话,我会很快等到你跟我说你只有我了的这一天了,是吗?”
 他眼中没有任何温度,“你想下地狱,那就……下地狱吧。”
 滚烫的烟灰掉在了黎焕颈间裸露的皮肤上,烫的他身体猛地一抖。
 许君乐冷淡的表情印进了黎焕早已被眼泪布满的眼眸,让他背脊升起一片凉意。
 世界如同结了一整片的蜘蛛网一样黏黏糊糊的,在这其中黎焕看到许君乐连同他手上一闪一闪的烟头一并转身走远了。
 中国的农历新年这天,伦敦郊区的庄园内。
 餐厅长桌一片狼藉,一个围着围裙的胖女人正在收拾。屋内暖气很足,她动作很慢,间或坐在椅子上打个呵欠再慢慢站起来灭掉烛火,撤走鲜花。
 一只姜黄色的肥猫跳上桌,摆动着胡须闻了闻盘子里的东西,胖女人将肩上的白毛巾去扯下来,向着那只猫挥着毛巾,嘴里念叨:“你这烦人的淘气鬼,上一边玩去。”
 猫伸了伸前爪,很轻巧的跳下了桌,熟门熟路的穿过走廊,窜进了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
 房间里,一群男女正举着酒杯围着钢琴跳舞,各种肤色都有。
 弹钢琴的是一位带着黑色贝雷帽的女士,她弹的爵士,弹奏时脑袋和身体会随着曲子有节奏的晃动,兴起时还会炫一个技,引起一阵欢呼声和掌声。
 一曲结束,她在一片bravo的叫声中,将搁在钢琴上的香槟举起,一只手划了一下琴键,发出一连串悦耳的音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众人彼此碰杯。
 音响开始播放新一轮的音乐,酒杯相碰的声音埋没在巨大的鼓点声里。
 张媛媛喝的有些多了,她从人群里走出来,径直走到吧台对着正在调酒的帅哥眨眼,想再讨一杯来喝。
 空的杯子被收走,不一会儿,她的眼前出现一瓶被打开瓶盖的矿泉水,瓶身上按着的那个粉红色指甲盖被衬的尤为漂亮。
 张媛媛却觉得碍眼,转过头没好气的问:“你不是在楼上打牌吗?”
 水瓶被放在吧台,纪萧笙神色倦怠,“手气不好,输的烦了。”
 张媛媛还是第一次见纪萧笙在牌桌上败下阵来,猛地挨着他坐下来,幸灾乐祸的问:“谁赢了?”
 纪萧笙扯了一下被张媛媛坐着的衣摆,阖上眼没说话。
 就在张媛媛以为他不想说话了,觉得没趣,正想走开找别的乐子时,听见他问:“国内现在几点了?”
 张媛媛张了张嘴,不远处一对男女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她站起来与两人拥抱寒暄,纪萧笙也站起来,对男士随意的嘿了一声,问了句好,然后俯身亲了亲女士的双颊,询问他们新的剧目排练的如何。
 这两人是剧院的演员,目前正在排练一部贝克特的戏剧。
 纪萧笙与他们剧院合作过多次,聚会上也常常见,相互都非常熟悉。
 女演员卷的一丝不苟的白金色头发从肩头滑落到,“剧本还在修改,听说编剧都改的心脏病发作进医院了,也不知真假。”
 张媛媛夸张的打了一个手势,瞥了一眼纪萧笙,严肃的说:“停,禁止你们给他提供思路。”
 纪萧笙礼貌的跟着他们笑了,他叫了女演员的名字,“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吗?”
 女演员有些讶异,摸了摸脸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开玩笑似的问:“难道我变丑了?”
 “哎,我是真变丑了”她感叹,“纪先生,看来我是不能被我们剧院送给你当情人了。”
 这是玩笑话了,据说从前的戏院为了留住作家,会送作家一个女演员当妻子,这样作家写的戏剧就不会到别的戏院上演了。
 等他们走远了,张媛媛才责备的瞪他,“你刚才瞎打听什么呢?”
 纪萧笙一脸无辜,脸上就差写一句“我怎么了”。
 张媛媛凑过去,降低音量,“她不是前年因为一个美国人离婚了吗?听说她最近和美国人分了。”
 她看了看四周,几乎用气声说:“那男的勾搭上了她女儿,你知道她女儿多大?”
 纪萧笙在国外许多年,对这种狗血桥段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不太想配合张媛媛的八卦表演欲,只挑了下眉。
 张媛媛也不恼,自顾自的说:“十五岁啊,这男的都快五十了,简直禽兽,不对,禽兽都不如。这世上的人都死绝了吧,去招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她很明显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喝多了酒,有些醉意,更是情绪激动。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纪萧笙问。
 张媛媛笑了两声,将桌上的点心推到他跟前,“Kelly带过来的派,吃点吗?”
 纪萧笙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眼,“今天过年呢,怎么不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这次回来一提到男朋友张媛媛就不说话了,纪萧笙看了她少时,问:“你们怎么了?”
 “能有什么,闹分手呗,问什么问,烦不烦啊。”
 “到底怎么了?”
 张媛媛垂眸看着橘色的陶土地砖,“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纪萧笙没追问。
 “他跟我求婚了。”张媛媛突然说道。
 纪萧笙没想到这个,过了老半天才“哦”了一声,又说:“那不是很好?”
 张媛媛摸了一下眼皮,又看了看指腹上沾染的眼影亮片,“他那点小把戏我难道看不出来?”
 “Lulu,你不能总是因为一个人跟你求婚而和他分手。”
 “你不明白,”张媛媛打断他,她摆了摆手,又摇头,“算了,别聊这个了好吗?现在国内几点了?我本来打算今天给小许弟弟打电话拜年的。”
 她解锁了手机,翻到通讯录,很快拨了号。
 没过几秒,纪萧笙问:“通了吗?”
 张媛媛将手机放在他眼前,“你自己看。”
 纪萧笙还真的认真的盯着通话界面,张媛媛看着他神色慢慢变的凝重起来。
 这时,纪萧笙拍她的手臂,指着她手里的手机,示意她接电话。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对着手机说:“新年快乐啊,弟弟。”
 余光里纪萧笙的身体不动声色的往她这边渐渐的靠过来……
 某个逐渐清晰的想法正在飞速得到验证,她逐渐心不在焉,头一次觉得纪萧笙这人的演技真是拙劣的可笑。
 她只说了几句,潦草的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说什么了?”纪萧笙问。
 “他似乎感冒的很严重,一直在咳嗽,说不了几句话。”张媛媛一边说话一边审视他。
 “咳嗽?怎么搞的?”纪萧笙皱着眉,心烦意乱地翻出手机,又问:“你没多问他几句,去没去医院,吃没吃药?”
 没有听到回答,纪萧笙转过头,“问你呢?”
 张媛媛锁住他的视线,仍是有些无法置信的问:“你喜欢他?”
 她不等他回答,用了陈述句,“你喜欢他。”
 这些天发生在纪萧笙身上的一切反常都有了一个清晰的解释。
 “纪萧笙,你听我说,不可以,别人都行,许君乐不可以,你懂我的意思。”
 纪萧笙一怔,手机屏幕骤然熄灭,他笑起来,似乎她只是讲了一个笑话,“我们又不是亲兄弟,有什么不可以的。”
 “别装傻好吗?”张媛媛说。
 纪萧笙开玩笑,“因为你刚才说的禽兽不如吗?”
 她刚才说的?张媛媛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讲的女演员的狗血八卦。
 “不止,老纪,他太小了,别把他拉到这条路上来,你,你们家……别毁了他。”
 她说的很隐晦,可纪萧笙全听懂了,他这才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张媛媛,仿佛一个在战场上中了子弹失血过多的士兵,绝望又僵硬的立着一具身体。
 他窘迫地撇过眼去拿托盘上的酒,一口气喝了一盏,又惶惶笑着说:“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你放心。”
 “老纪……”
 他用一种很怪异的,平铺直叙的语气说:“你放心,我当然是希望他好的……”
 张媛媛哑然,她第一次听她这位老朋友聊这些,她一直以为纪萧笙这个人这辈子都要这么怀抱着无穷无尽的恨活下去了,可他居然……
 她沉默着叹气,几秒后才说:“我能明白你为什么喜欢他。”
 张媛媛用的是“喜欢”两个字,她年纪大了,已经很久不敢用“爱”这个字,爱太重了,不是像他们这种灵魂羸弱的人能承受的。
 张媛媛放下手中的杯子,“别想了,老纪,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再说他才十九岁,以后会遇到多少人,比你好看的,比你有钱的,比你更有才华,比你更喜欢他的排着队呢……”
 纪萧笙沉默许久,端起另一盏酒,“那我呢?Lulu,我可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许君乐。”
 张媛媛闻言看了他半晌,许多的刻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最后她选了最重的一句:“够了,别发疯了,纪萧笙。”
 过了一会,她用一只手捂住眼晴,“天啊。”
 她指缝变得湿润,“怎么会这样?”
第115章 赔罪
 张媛媛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倒咖啡,看纪萧笙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那里,惊讶的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Noah时间提前空出来了,他今天会过来。”
 张媛媛往咖啡里加奶的动作停了停,重复了一遍纪萧笙说的名字。
 “那个园艺师?约的是今天吗?”她走到客厅,抱怨道:“怎么突然想整理后院啊,很吵。”
 “就是简单的休整一下,有很多植物都死了。”纪萧笙折了一角书页,关上书,“前几天不是有朋友约你去hiking?正好,你出去玩吧,家里有我就够了。”
 “再说吧,等天气再热一点。”
 张媛媛喝了一口咖啡,把纪萧笙面前的一口都没动的面包卷拿起来咬了一大口,若有似无的瞟了他一眼,“你药吃了没?”
 “吃了。”纪萧笙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快九点了,你快点吃完上楼去换衣服,Noah九点半就到了。”
 三只猫都依偎在纪萧笙脚边,传染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
 Noah到的很准时。
 这位园艺师的浅色头发稀疏,肤色苍白,法令纹很重,背着一个相机与纪萧笙握手,进屋后纪萧笙给他倒了一杯咖啡。他丝毫不见外,端着杯子满屋参观,一遍看一边赞叹说这就是他梦想中的房子。
 纪萧笙将他带入后院,两人站在凉台上。
 “就是这里了。”
 园艺师把相机拿出来一阵拍,边拍边往前走,还不忘和纪萧笙说话,纪萧笙原本打算让他自己逛的,这下也不得不跟着他,听他说话。
 “这几棵树都快死了,正好可以移走,这样空间就宽敞了。”
 那几棵树下,纪萧笙曾经跟许君乐坐在这里吃过早餐,聊过天。
 “我有个朋友说这里很像故园风雨后里面的场景,您知道吧,就是两个男主角坐在树下喝酒的场景。”
 Noah退后几步,对着那棵树拍了照,看着相机上的照片说:“等夏天来了,确实会很像。”
 “所以我希望它们能保留。”
 “好的。”
 Noah举着相机,斜睨了一眼,说:“您朋友是一位作家吗?”
 纪萧笙没答话。
 送走Noah,张媛媛捧着电脑下了楼,“走了?这么快?”
 “等方案出来后再细聊。”
 纪萧笙说到这里笑起来,“他说他赶着去买花,你说一样是做生意,做花的生意会不会比别的好一些?”
 张媛媛盯着笔记本打字,头都没抬,“做生意的都是商人,商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赚钱,赚很多的钱,就像我,做音乐的生意,有好一些吗?当然,因为我靠你赚了很多钱。”
 整个客厅只剩下张媛媛敲键盘的声音,而纪萧笙仍然站在那里,很安静的站立着,以一种等待的姿态。
 打字声慢慢变的缓慢起来,最后终于停了。
 张媛媛将视线从屏幕上无可奈何的转向他,叹了口气,“他很好,没再生病也没退学,我们约好了周末视频……”
 她说完了抬眼,“可以了吗?纪大少爷,我能继续工作了吗?”
 纪萧笙听完,点了点头,又认真问:“你觉得他开心吗?”
 “……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纪萧笙硬要找茬,“你如果能多用点心就会知道了。”
 笔记本电脑被“啪”的一声关上,张媛媛脸都气红了,“我告诉你,他不会来的!你花再多的心思,把后院搞成天堂他也看不到,因为他夏天不会再来了,纪萧笙,你要是感觉不好就去吃药,不能好好在家呆着就滚出去,别对着我发疯。”
 张媛媛气冲冲的抱着电脑上楼了。
 墙上那幅许君乐很喜欢的画此时被照出了一大块光斑,看不分明。
 纪萧笙突然想起他还没来的及问许君乐从这幅画里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幅画?
 其实每次看到他对这幅画长时间的注视纪萧笙都想问的,可每次都没有问出口。
 如今也很难知道了。
 他脚步迟缓的上楼,陀老大听见声音从许君乐从前住过的房间跑出来,纪萧笙推开压着的门往空荡的房间里望。
 猫在他腿边乱蹭,纪萧笙蹲下,捏住陀老大的肉脸,“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欺负他,你不听……”
 “现在他走了……”
 张媛媛仍然每天都会准时叫他起床,不过倒是没之前盯他盯的那么紧了,因为家里总会有很多人出进,后院的工程终于开始动工了。
 这天,他的园艺师Noah把他叫到那棵大树前,他拍拍那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纹理深刻如刀削的大树,“抱歉,先生,我们可能无法保留这棵树了。”
 他没等纪萧笙问出为什么,就解释说这棵树的主干已经被蛀空了,如果遇上大风天气会随时倒下,很危险。
 “它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永远记住它的庇护与恩惠吧,纪先生。”
 “可它看起来很完美。”
 “是,但他其实已经死了。”园艺师说,“别担心,我们可以种一棵新的大树。”
 纪萧笙点头。
 时光流逝,他也同这树一样,只能等,等一阵大风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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