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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京城报仇的(香草芋圆)


骂谁呢!
应小满嘴上不吭声,思绪瞬间转出一千里,情绪翻涌,远眺凉棚的眼神都不对了。
“雁二郎不是个好东西。”
她忍不住气,对着凉棚里翘腿扇风的红袍身影,磨着牙又加一句怒骂,“狗官。”
这是默认两边认识了。
七郎瞥了眼小娘子不快的表情,又瞄向凉棚方向,暗想,被雁二郎强抢的民女,多半就是小满……
身后传来浓烈的香灰气味。
阿织把最后一个银箔元宝丢尽火堆里,疑惑地问义母,“婶娘,我们把所有的元宝都烧给阿娘了,娘怎么还不出来拿钱呢。我想阿娘了。”
义母眼眶微红,把阿织抱在怀里,“你阿娘不出来,阿娘以后一直在地下睡着,我们烧的纸钱会自己去阿娘兜里。”
阿织愣了愣,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哇的猛烈大哭出声,“我要阿娘,阿娘快醒醒,阿娘出来!”
周围三三两两上坟的妇人们驻足唏嘘不已。应小满过去把大哭大喊的阿织抱在肩头,低声哄说“下次再来看阿娘”,又对义母说,“走罢。”
七郎不急着走,抬脚把地上互射箭头的三角线条擦去。
应小满也拿脚尖帮忙擦。
小孩儿尖利的哭声震耳欲聋,应小满把阿织从漏泽园深处抱近门边时,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几乎听不见声。
“我来。”七郎把阿织抱在肩头,熟练地拍拍小孩儿的背,又揉了揉小脑袋。
男子肩膀宽厚,容易给予安全感,阿织抽泣着伸手环住脖颈,把脑袋埋进七郎的肩胛。走出十几步,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
应小满揉了揉发疼的耳朵,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的不寻常。
漏泽园敞开的大门处围拢着,乌泱泱的人蜂拥涌进园内。当先的汉子各个腰间佩刀,身穿乌衣皂靴,脚步整齐划一,明显是官兵。
官兵队伍中央出现一名绯袍官员,缓行步入园门。
当朝官袍分紫朱绯青,颜色越鲜亮的官职越高。周围百姓退避不迭,空出一大片空地。
因为这份空旷,应小满轻易瞧见了那名绯袍官员的相貌,顿时咦了一声。
这人她昨夜才见过。
白皙肤色,阴柔相貌,居然是昨夜河道官船上和仇家见面,没说几句就被斥退的晏家八郎。
凉棚里身穿红袍官服翘腿扇风的雁二郎慢腾腾起了身,踱出凉棚相迎。
两人远远地认出彼此,互相寒暄,晏八郎躬身行礼行到一半便被雁二郎托起,单看动作,像是交情颇为热络。
应小满边走边吃惊回望。
看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原来竟是认识的。
“晏八郎是大理寺的人。”身侧的七郎淡定说,“雁二郎领着审刑院职位,在官场上有来往,彼此认识并不稀奇。”
应小满想起七郎刚才画的三角线条,点点头。
七郎抱着还在低声抽泣的阿织,在身侧慢悠悠地往门外走,“他们两个今日齐聚在漏泽园,倒有些意思。”
思忖片刻,忽地一笑,“该不会如我想的那般罢。”
应小满把斗笠往上抬三寸,两边目光碰了下,催促少卖关子快说话的意思。
七郎却开口就卖个大关子。
“话说去年秋冬时节,京城出了一起里通外国、倒卖精铁兵器的轰动大案,惊动皇城里的官家[1],引发三司会审。”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参与会审,朝野瞩目。从去年秋冬审到今年开春,刚审出点眉目,参与会审的其中一名朝廷官员,失踪了。”
应小满被引出极大兴趣,追问,“然后呢。”
七郎抱起阿织,把糊满整张小脸的眼泪耐心擦了擦。
“然后,这两位今日便来了漏泽园。大理寺和审刑院不对付,这两位的性子也不怎么投契,轻易走不到一处。突然一起相约前来漏泽园……我在想,也许,他们来查验最近下葬的尸首里,有没有那名失踪的官员。”
“然后呢。”应小满没听到想要的,继续追问,“轰动全城,惊动官家,引发三司会审的那桩倒卖精铁兵器大案的后续呢?”
“主审官员失踪,案子必然叫停,审不下去了。没了。”
应小满:“……”
这是她今年听到的最虎头蛇尾的故事!
她慢腾腾地边走边打量。
晏八郎很快离开凉棚,在几名青袍官员陪同下,继续往漏泽园深处行去。雁二郎留在凉棚,笑吟吟目送。
目送时还言笑热络,顷刻转身时脸上的笑容已散了个干净,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一行人背影,扇柄唰一下打开,精巧象牙扇摇了摇,背身便走。
应小满:“……”这笑面虎!翻脸跟翻书似的。
这时他们尚未走远。七郎抱着抽泣的阿织,应小满带着斗笠搀扶义母,乍看便是寻常的一家四口,并不引人注目。
雁二郎领着众亲随大步出门,和应家人擦身而过,在木门外翻身上马,应小满听到马背上方传来一句笑骂。
“出城跑马三十里,文书翻验几箩筐,累得爷爷半死,总算把公差做完,可以做点私事了。昨夜被人讹去城西瓦子门的那俩蠢货呢。”
嗯?城西瓦子门,俩蠢货?
听着耳熟!
应小满的脚步不知不觉放缓,眼风往身后一扫。
果然有两个汉子臊眉耷眼地从人群里出列,噗通跪倒在马前,磕头如捣蒜,“二郎恕罪!小的知错……”
马上的雁二郎一哂,“我手下不留蠢货。今天能顺利找到人,算你们戴罪立功,昨晚的事不和你们计较;找不到人,别怪我不客气。丑化说在前头了,你们两个带路,去铜锣巷。”
猝不及防听到“铜锣巷”三个字,应小满胸腔里一颗心骤然急跳,扑通!
她本能就要回身去望。
斗笠就在这时被人不轻不重按住。
七郎在耳边道, “别动。照常往前走。”
应小满的右手被轻轻地扯了下,七郎一手抱阿织,一边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在她左侧边,义母那边听到“铜锣巷”的表情也在发蒙,她本能地去牵义母的手。
几人一个牵一个,应小满梦游般走到自家雇车旁,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右手用力一挣,从握住至今的温热手掌里挣脱出来。身侧的七郎没提防,闷哼了声,“小满……你手劲不小。”
应小满的右手火燎般背去身后。
食指中指名指,三根纤长秀气的手指头在衣袖里蜷起,细微地捻了捻。
刚才这三根手指被七郎攥住走了一路,触感温热却又不像皮肤,倒像左手裹伤的布带。
应小满有点后悔手太重。刚才下意识用力一挣,不知刮擦到了哪处伤口。
她把阿织从七郎怀里抱去车上,小声嘀咕,“受伤的手少乱动。我动手可快了。”
七郎忍着手疼,欣慰说,“确实动手快若闪电。嘶……令人放心。”

这时顾不上手伤擦碰的小事。
义母惊问,“怎么回事,我听到铜锣巷了。这是哪家触霉头了?刚刚那位贵人和咱们家没关系罢?”
雁家的破事应小满至今未告诉义母,晦气地方带出的晦气事,她压根不想提。
但如果母亲问起,她不会隐瞒。
骡车开始往京城方向返程,地上坑坑洼洼。时不时的剧烈颠簸里,应小满把事情始末简略说了一遍。
义母惊得合不拢嘴,“说来说去,不就是一把扇子招惹的祸事?咱们把扇子还回去还不成吗?”
应小满吭哧吭哧地说,“没法还。扇坠已经拿去当了。当得两贯钱,得先赎回坠子才行。”
七郎在旁边接口道,“不关扇子的事。雁二郎穷追不舍,当然不为了追回区区一柄象牙扇。强抢民女的流言已传开,雁二郎要找到小满,证实她确实自愿卖身为婢,破除流言,才是雁家的目的。即便象牙扇配齐扇坠,原样送回雁府,他们也必不会收。”
应小满听得又气愤又委屈,忿然大声说,“没自愿!我才不会把自己卖了做牛马!我来京城是报——”
义母赶紧狠狠一掐女儿的手,应小满疼得抽气,后半截好歹咽回去了。
“咱家来京城是——咳,抱着全副家当,母女相依为命,打算好好过日子。”义母转头冲七郎尴尬笑了下,随即正色道:
“我信小满。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只消我活着一天,她肯定不会把自己卖身给旁人家的。刚刚那位贵人雁二郎,多半弄错了。”
应小满噙着掐疼的细碎泪花,感动得眼眶发红,游鱼儿般钻进义母怀里撒娇,心疼得老娘替她四处揉捏。
留意到对面怯生生盯她们看的阿织,又冲阿织张开手臂。
阿织像枚小炮仗似地兴奋扑进阿姐怀里。
应小满一手抱着阿娘的手臂,一手抱着阿织软呼呼的身子,心里暖洋洋如仲春山风。回程和来路同样的颠簸,但和来祭扫时的沉重心情大不同。
入京的日子虽说穷了点,麻烦事多了点,还有个麻烦的仇家要解决,但日子还是能好好过下去的。
七郎坐在对面。应家母女一到动情处便忘了他这外男,母女俩加小阿织在他面前时常抱成一团,他这些天看习惯了。
祭扫竹篮还剩几个鸡子,趁应小满和阿织黏黏糊糊互相抱来抱去的时候,他把小竹篮提到面前,给两人剥鸡子。
他这人自带一股闲适风流在身上,剥鸡子也显得行云流水,就是边剥鸡子边说的一番话过于冷静,以至于不大中听。
“母女深情感人肺腑。但恕我多嘴,深情感动不了雁家。雁二郎如若不能证实小满自愿卖身为婢,他落下逼迫良家的恶名,只怕要丢官。比丢官更可怕的是,他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丢人。于雁家来说,便是颜面无存,奇耻大辱。雁二郎必然会千方百计证明,你收下他馈赠的象牙扇,就是自愿卖身。”
应小满越听越茫然:“他自己误会了,雁家觉得颜面无存,奇耻大辱。为了不让雁二郎丢人,我就得卖身给他做婢子?”
七郎淡定地剥着鸡子,“按照雁家的想法,是的。”
“……”听君一席话,还不如不听。
应小满觉得,京城的日子还是能好好过下去,就是麻烦比想象中更多一点。
今晚铜锣巷住处被人追上门来,好在城北新宅子已经准备妥当,提前住一个晚上也无妨。
应小满和七郎商量说,“今晚住七举人巷新宅子?”
七郎却道不必:“慢慢赶路回去,绕路多转两圈,等天黑再回铜锣巷外打探打探。或许追兵已走了。”
“怎么讲。” 应小满纳闷问,“雁二郎带去的人可不少。如果他一直守在巷子里头堵人怎么办。”
说话间,骡车已经启程走出了两三里路。
漏泽园两扇园门渐渐消失在身后。前方雁家一行人仿佛风卷残云狂奔而去,早没了踪影。
七郎凝视着前方飞扬的尘土,不紧不慢道,“雁二郎生性自负。”
“自诩聪明又自负的人物,通常都不够耐心。”
夜色笼罩四野。各家厨房升起炊烟时,城外归来的骡车停在铜锣巷不远处的河湾。
去河边洗衣的妇人处略打探,果然正如七郎预料的,下午时铜锣巷来了好一拨彪悍人马。
呼喝不断,搅动得邻里不安,挨家挨户找寻“杀鱼西施”在铜锣巷的住处。
巷子里统共就十几户人家,无甚能隐瞒的,彪悍人马挨家查问,很快锁定铜锁把门、无人在家的应家。
锁定住处后,众豪奴领一位衣着光鲜的郎君步行入巷,门边转悠了几圈。
“瞧着是位矜贵人!”
杨家婶子悄悄说,“在你家门外站不了一时半刻,受不住污泥虫子和返潮气味,甩袖走了。临走前放话说,杀鱼西施娇滴滴的小娘子竟住在如此烂污地界,仿佛明珠投入淖泥,可惜得很。难道就不想搬去干净敞亮的好屋宅?不想穿绫罗绸缎,过呼奴使婢的好日子?他隔日再来拜访,有心自然能见面。”
杨家十三岁的小弟哼了声, “贵人带了许多人手,说话好生嚣张,个个都瞧不上铜锣巷的穷家小户,把咱们比作烂污泥——所以没人告诉他们应家过两天就要搬了,你们自有干净敞亮的好屋宅住,犯不着贵人施舍!”
义母感动万分,迭声道谢,“远亲不如近邻!多谢大伙儿帮衬。”
摸黑静悄悄开门回家,应家先挨家挨户送了一回煮鸡子。
升起灶火,晚食顷刻间做好,热气腾腾摆上桌。
阿织蹦蹦跳跳过来,应小满摸摸她的脑袋,给西屋的饭食单独盛好一碗。
阿织捧起碗筷放去西屋外,熟练地敲了下门,回来堂屋里坐下吃饭。
因为雁家的这桩意外事,义母心里越想越不安,吃饭时显得心神不宁,扒饭几口便放下筷子。
“伢儿吃好来我屋里。”转身自己进了屋。
还在用饭的另两个不吱声了。阿织吃着自己的小米粥,怯怯地问,“阿姐要挨骂了么?”
应小满估不准,挑着碗里的米粒,“可能。”
“阿姐抱我一起进去。”阿织的小脑袋凑过来嘀咕,“每次只要我在屋里,婶娘就不会训人了。”
应小满抿着嘴笑,抬手揉一把阿织脑袋上的丫髻,“原来还是个小机灵鬼。”
自家老娘要骂就骂两句,哪能让个小丫头在前头扛着。
她压低嗓音提醒,“吃完去西屋七哥那边坐一会儿。等我从娘屋里出来堂屋了,你再回娘屋里睡觉。”
阿织点头,“哎!”
义母坐在屋里炕上,手上难得空着没做针线,表情很是严肃的模样。
应小满乖巧地坐在对面,双手并拢放在膝头,“饭吃好了,锅碗都刷过了。娘要说什么。”
义母欲言又止,打量面前长大成人、艳如三月桃李的小娘子,越看越喜爱,越看越揪心,半晌抹了下眼角。
“伢儿,你今年已经十六,年岁不小了。娘私心想多留你几年,但留来留去,留到女儿家大了,引来各路豺狼虎豹盯着,娘怕出事啊。”
她把老家带来京城的瓷枕头抱起,在包裹枕头的盖布里掏摸半晌,摸出一封沉甸甸的蓝布包,当面打开,细碎银光在油灯光芒下反射光泽。
应小满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义母积攒了半辈子,攒下来半布包的家当,都是几钱半两的散碎银角。
“你爹在世时整天念叨着要攒钱。等钱攒齐了呢,又惦记着盖瓦房,砌炉灶,后院打井,养鸡养鸭。再往后,就开始给我买药,给他买药。”
义母拨着碎银,“年年过年总说要扯一身绸缎给咱们娘儿俩做新衣裳,年年都买不起。你爹是个粗人,觉得没绸缎衣裳,布衣裳也不错,他不知道女人心里有多惦记着过年穿身好衣裳……”
“我有时生他闷气,故意把过手的碎钱留下,年年积攒,攒了这么多,他那粗人压根没发现。数数存钱够给全家每人做身绸缎衣裳了,我又开始舍不得,想着给你存点嫁妆钱。存到二十两整数目时,再装作不经意跟你爹提一嘴,你爹一定惊得眼珠子都要瞪掉,想想就好笑……哎,你爹去的时候,已经攒到十八两六钱了。”
说到这里,义母把打开的布包袱扎上,小小一个布包掂了掂。
“伢儿,这里都是给你存的嫁妆钱。你如今长大了,京城人多地大,确实比咱们老家村落更容易寻到好人家。我想好了,等搬家安置妥当,就托媒婆问询问询,如果有年纪合适、踏实能干的般配人选,你就嫁了罢。娘体体面面把你嫁出去。”
应小满听着听着,眼底渐渐溢出泪花。“娘……”
义母抬手替她抹干净眼角,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急忙把包袱重新打开,从边角里掏摸出一块陈年布料。
厚实的上好织锦料子,新织时或许是朱红,历经多年清洗褪色,显出现今的旧粉色泽。但放在灯下仔细去看时,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精美绣工。
“这块料子一直和替你攒的嫁妆放在一处,今天索性都拿给你看看。伢儿,这是你爹把你抱回家当天,你亲娘给你留的襁褓。”
应小满吃惊地把旧襁褓接在手里,捏了捏柔软料子。
眼角残余的星星点点泪花唰地流成瀑布。
夜风吹过庭院,阿织捧着羊乳坐在西屋窗前的矮方桌边上。
羊乳少见,回程路上应小满记挂着阿织身子不壮实,绕路去羊奶铺子专门买来的一囊。
东边屋里传来哭声。起先还隐隐约约,后来母女哭在了一处,哭着哭着忘了压抑,声音陡然大起来。
应小满呜呜地哭,“娘,你不要我了?”
义母呜呜咽咽,“谁不要你了,娘才舍不得你嫁出去。但你这伢儿打小长得扎眼,家里留不住,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罢。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好过整天遭什么鱼市浪荡儿,什么城东雁二郎,什么官船贵人,什么三条巷冯员外之类的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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