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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雾家三岁)


“只是,你已经昏睡了两天,各项指标也不算好,或许之前我还是过于乐观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我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一遍遍不知疲倦的重复的话语,他的手指,他的呼吸···
思绪混乱没有条理,我的眼皮变得沉重,大脑也被慢慢麻痹,我想动动手指,指尖颤动一下,吃力而僵硬。
随着焦黑色重新覆盖,无力感又再次将我包裹。
这次的黑暗没有停留多久,细碎的声音,是对话,“别害怕。”他轻声呢喃,他注视着我,我感受着全心全意地,被他的目光笼罩的温度,这里很安全,我也向他那样告诉自己。
我从无光之地千里迁徙,直到遇见光明。
我屏住呼吸,刺破最后一层屏障,我绷紧神经,我想要看清楚,于是我用力地,涨红了脸得费力去看,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是黄昏。
我醒了。窗开了,落日黯淡低沉,北境的风也许是干净而透亮的淡蓝色,它的寒冷都带着清澈,没有水汽,没有雾霭灰蒙蒙的苦涩,没有土壤与树木的阴郁缠绕,只有纯洁到极致的凉意。
肺叶被新鲜的空气撑开,蓝色孕育了生命,冰川之上的我似乎也被治愈。
“弗洛夏?”
我反应极快地朝床侧看过去,“安德···安德廖沙?”
“你还好吗?”安德廖沙坐在落日余晖的尽头,那里一丝温暖也不剩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说了很多话,可是又像很久没有出声。“你怎么会好呢?对不起,对不起弗洛夏,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安德廖沙有些颓唐,即使他身着昂贵合体的晚宴服,他的衬衫纽扣粗鲁地敞开着,领结掉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
“不,不是那样。”我急促地否认。安德廖沙太过小心翼翼的语调和自责,他似乎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悲痛之中,他平静面容下的疯狂隐隐约约,我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前的人并不是安德廖沙。
他是骄傲的,优秀的,温柔的,或许也是散漫的,傲慢的,骄矜的,但颓丧不属于他,我无法不去注意他的失常,宛如初春的冰面,浑浊的薄冰裂缝细细密密,凝神中传来沉闷的崩裂声,那是危险的尖锐警告。
“是我的错,安德廖沙,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我偏着头,自责顺着裂缝向我绵延,“我又搞砸了······”
我很擅长辜负他人的期待,安德廖沙为了我不要封闭自己才带我来到圣奥茨特,他从来没有拜托过我任何事情,这是第一次他希望我去做一件事情,而我不出意外地搞砸了。索菲亚一直以来都对我过于保护,但她还是为了我能有健康的社交生活,选择信任我,我没有做到。
我失败了,没有任何理由,疾病早已经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为它开脱,即使它总将我的处境变得不堪。我的家人们很爱我,我却总让他们失望,我很抱歉。
沉默蔓延流转,压抑凝滞的气氛让冷风不再流动,左手的旧伤不合时宜的阵痛,肌肉被拉开的疼痛一下下抽动。
“嗤——”我抬头去看,安德廖沙扬起下颌猛地笑出了声,他看上去觉得有趣极了,再也无法忍受似的笑着。
我不明所以,也跟着“嘿嘿”笑,安德廖沙不要那么难过就好,虽然我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笑。
“你笑什么?”安德廖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右手手腕上的针头一瞬刺痛。“我也不知道,你笑我就笑。”
“笨蛋,别笑了。”
安德廖沙笑得太厉害,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弗洛夏,你知道善良的撒玛利亚人吗?”
我摇摇头,等着安德廖沙告诉我这些常识,他总会很耐心,当我刚到达卢布廖夫时,当我入学时,当我不知所措时,他拉着我的手,一点点地让我看清这个世界。
“一名男子从耶路撒冷到耶利哥(Jericho),途中遭遇了强盗,强盗抢光了他的财物并将他重伤,然后跑掉了。这时,恰好有一名传教士经过此地,传教士看到了受伤的男子,便从路的另一边走过去了。之后又来了一名利未人,他同样看到了这名受伤的男子,也从路的另一边走过去了。但是撒玛利亚人却不同,他经过这里看到受伤的男子,动了恻隐之心,他为男子上药并包扎伤口。然后,他将受伤的男子驮到自己的马背上,带他到一个小旅馆并照料他。第二天,他掏出一些钱给旅馆老板,并说:“好好照顾他,等我回来,如果钱不够,我会补给你。”
我点点头,“撒玛利亚人真是个好人。”
安德廖沙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人们不会看重善行,除非善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而只有撒玛利亚人代表了正统的利他主义(Altruism),完全为同情心所动,为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奉献了时间、精力和金钱,既没有期待任何回报,也没有期待任何感激。”
安德廖沙分明讲着赞扬的话,“这,有什么不好吗?”我将抽痛的左手握成拳,疑惑不解。
“爱完全征服了恨,所以爱恨共生。也正如此,有恨伴随的爱才比无恨的爱更伟大,毫无目的,不求回报的给予无法让撒玛利亚人强大,他们的善良会被利用,会被无止境索求。”
“泛滥的爱不会珍惜,也没什么价值。”安德廖沙声音嘶哑,他真诚地为撒玛利亚人的遭遇悲伤,“弗洛夏,不要成为好心的撒玛利亚人。”
“你和索菲亚、马尔金叔叔,你们不是陌生人,而且并不是没有回报,我得到了你们太多太多的爱。”我不想反驳安德廖沙,可他的话太奇怪,将我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具有神性的好人。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安德廖沙又笑了,冷漠而鄙夷,他轻轻地说:
“你确定你要得到我的爱吗?”
人们不会看重善行,除非善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奥维德《黑海零简》公元十二年
事情总是这样发展的,你不知道你拥有什么,直到失去。——琼尼·米歇尔《黄色大出租车》,1970
善良的撒玛利亚人,故事出自《圣经·路加福音 10:30~35》
爱完全征服了恨,所以爱恨共生。也正如此,有恨伴随的爱才比无恨的爱更伟大。苯尼迪尼特·斯宾诺莎《伦理学》,1677

就算是滞后的叛逆期,他的阴晴不定有些令人难以招架,我扯开嘴角。
说点什么吧,弗洛夏,我尝试绞尽脑汁来揭过话题,可大脑似乎还没能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我茫然地张着嘴巴。“安德······”
“你要吗?”安德廖沙的语气像是随手拿起一个苹果,轻飘飘丢下,似乎他在询问得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苹果。
风扬起窗幔摩擦着墙面金属花纹,轻易击碎静谧和安宁,快回答,这不是该犹豫的事情,可彰示危机的警报刺耳轰鸣,指尖紧张的战栗。我眼中的安德廖沙并不在意我的答案,他没有看我,仿佛他并不期待答案。
这是假象。
安德廖沙在等待,他用沉默缓慢地施压,他需要回答,并且十分迫切到了可以逼迫我的地步。
「懦弱的胆小鬼」
真实所带来的恐惧使我不能动弹,我还是那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笨鸟,无论那是危险还是真相。
“弗洛夏!!!”混合了哭腔的喊叫和一个用力的怀抱一齐到来,索菲亚一袭深蓝色不规则修身长裙,她卷曲的水波纹长发顺着病服宽大的领口滑进来,“弗洛夏,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很久,我很担心你,你一直都没有清醒,卡斯希曼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暂时的昏睡不是坏事···”
索菲亚担心急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她的头发在我的衣领里摩擦,我不由得动了动。
“不用担心,索菲亚。”我举起胳膊轻轻拍了拍她,馥郁的香水气味被酒精进一步扩散,吞噬了干燥清澈的空气。安慰没有起作用,因为索菲亚更加用力地抱住我,她近乎喃喃自语,重复着她的担忧。
“索菲亚,我真的没事,卡斯希曼医生应该说了同样的话,对吗?”这只是过度换气,敏感而难以负担过多紧张与压力的神经时不时的故障而已。
这不是第一次,我对这种症状并不陌生,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我蜷缩在索菲亚的怀里,背对着安德廖沙,接受着她不能自抑的焦虑。
我微微眯起眼睛,思绪在凌乱的记忆中翻找。那是冰雪覆盖的平原之上,阳光躲在了阴翳的云层后,那里没有温暖,冰雪钻进了皮与肉之间,我不断地吞咽口水,直到血液非常汲取过量的氧气。
那里是卢布廖夫最荒寂的雪原,是我回忆中的卢布廖夫不曾展现的另一面,是我离开卢布廖夫前的最后一天,是我仅仅是弗洛夏的时候。
他的手指轻轻捂住了我的口鼻,那天他的怀抱比空气还要冷,哦,原来每一次都是他。
“弗洛夏。”
“弗洛夏!”索菲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我,她皱着眉头,尽管妆容完整且精致,但依然掩饰不了的慌乱。
“我很好。”我展开一个完整的笑容。
尽管记忆乱七八糟,我仍然为自己找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的答案而开心。
虽然大多数时候沉默是个好选择,但可能并不包括此刻。
天空彻底阴暗,明亮的光线驱散黑暗,却不能改变粘稠的、散发腐败与混乱的沼泽一样的气氛。
我靠坐在柔软的抱枕上,以床为界,索菲亚站在窗边,安德廖沙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他们自然而然地打过招呼后就没有交流,准确地说,安德廖沙单方面拒绝与索菲亚对话,她很快接受了。
索菲亚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我身上,她的母爱汹涌而充沛,不厌其烦地询问每一个细节,期间,卡斯希曼医生来过,我告诉他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卡斯希曼医生再三保证后,索菲亚终于平静下来,而她与安静的安德廖沙就像水流过火焰,炽热的烈焰熄灭,仍然滋滋冒烟。
我以为他们的对峙将继续延烧时,门被轻轻扣响。
安德廖沙浸在阴影中绷直了脊背,他叹了一口气,疲惫不堪。索菲亚似乎并不意外,她没有出声询问,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打开门。
“晚上好,马尔金夫人。”一道稍显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看不见来得人是谁,索菲亚的背影挡住了他。
“你好,叶夫根尼管家。”索菲亚得体地回答,她没有继续询问,转身邀请叶夫根尼进来。
“晚上好,小马尔金先生。晚上好,弗洛夏小姐,如果您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来人我虽然并不熟悉,却不十分陌生。叶夫根尼虽然是弗拉基米尔的贴身管家,但在巴甫契特时基本负责统管我的衣食住行,当我离开那里时,他代替米拉向我告别。
我点头,“当然可以。”巴甫契特堡里的人大多称呼我为‘伊芙洛西尼亚’,当与他人并不熟络时,称呼对方的全名而不是昵称是非常普遍的社交礼仪。
安德廖沙冷淡地看着叶夫根尼,他侧过头,看向索菲亚,对叶夫根尼的问好只是敷衍地点头。
叶夫根尼管家不在乎安德有些出格的行为,他温柔地笑了笑,走到床前几步距离时停下,微微倾身行礼,“殿下很担心您的安危,一直在这里陪着您,直到午间的公事行程不得不暂时离开。”
叶夫根尼语气柔和,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我忍不住向后缩了缩,“麻烦你转达我的谢意。”即使感激之情托人转达不够诚恳,但我们最好不必再见。
我想起画展时的弗拉基米尔,他因为救我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口是否痊愈。我想要询问叶夫根尼管家,又有点犹豫。
“如您所愿,我会替您转达。”叶夫根尼体贴地接受了我的请求。
索菲亚不赞同地摇摇头,她走到我身旁,揽住我的肩膀。“是我们失礼了,弗洛夏的事情依托殿下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们理应当面致谢,你认为呢?弗洛夏。”
索菲亚坐下,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到最后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我······”索菲亚的做法是对的,我低下眼眸,很想躲避她满含催促的目光,但又不想让索菲亚难堪,“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虚弱地说,声音微弱到如同呢喃,希望不会有机会,我再次祈祷,并非出于诚挚的信仰,而是这种祈求如果不是神明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余光从索菲亚脸上划过,她眼神温暖,笑意从嘴角溢出来,她十分欣喜于我的进步,好像我摆脱了冒失的小姑娘变成优雅的小淑女了。我也跟着勾起嘴角笑了笑,如果能让索菲亚感到满意,那就太好了。
“这当然最好不过了,不过我来是为了向您告知一件事情。”叶夫根尼打断了片刻和he谐,“您和殿下的订婚宣告以及后续相关行程需要您进行确认。”
什···什么?叶夫根尼平静地说出了一段由我分明听得懂,又分外生疏的单词组成的话。
“订婚,为什么会提前?”思绪一片混乱,我只能紧紧抓住最显眼的单词。
叶夫根尼走近一步,他耐心地向我解释:“订婚并未提前,弗洛夏小姐,订婚仪式依然确定与初夏的桦树节后举行。订婚宣告即 Formal Engagament Announcement,历代皇族订婚仪式之前一个月需要完成,内容大致有Formal Engagament Portraits(正式订婚肖像),正式的王室公式照发布,受洗礼(Крещение),宣告晚宴。”
叶夫根尼的解释犹如抛出一大堆生涩难懂的词汇,订婚仪式一个月前需要完成的仪式,为什么是现在,叶夫根尼微笑着等待我尝试理解,但他显然高估了我半文盲的文化属性。
“索菲亚······”我轻声呼唤,索菲亚投来一个鼓励的目光,随即转移视线。
我又转向安德廖沙,“安德···”我无助地小声低语,安德终于不再低着头,他抬眼,依旧闪耀的金色头发略微凌乱,和我无比相似的灰色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我。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视他的眼睛,层层叠叠的情感无休止分裂,挣扎与绝望反复交叠,每一秒都在经历毁灭,每一分都要承受失去,曾经充盈着柔软细腻的波光早已消融,破碎的痛苦的、被封闭被束缚。
为什么求助的人是我,可你却如此无助?
“Formal Engagament Announcement订婚宣告代表着王室将向世界正式宣告您的存在,王室公式照是媒体在各类王室相关新闻中,合法发布您个人肖像的唯一照片。而Formal Engagament Portraits(正式订婚肖像)的作用类似,是外界媒体合法发布婚讯时必要的官方订婚照。”
叶夫根尼没有继续等待,他大概回忆起我接受金布罗女士授课时堪称灾难的表现,于是好心地抽丝剥茧仔细讲解,“ 受洗礼(Крещение)是信仰宗教世界的庄严礼仪,东正教徒一般出生后不久就行受此礼,纯洁的水洗掉受洗者的原罪和本罪,您在海外出生,并未进行东正教的浸礼式受洗,所以需要在宣告仪式结束后完成。”
他轻咳一声,让我的注意力从安德廖沙那里转回来,“受洗礼不可或缺,因为我们犯有原罪,具有各种缺陷,每时每刻都有犯错误的危险,例如对错误的目标进行顶礼膜拜,对自己蒙昧无知······”
叶夫根尼管家语气沉沉,偏开视线。淡漠地说。“僭越的特点,就是原罪的特点。”
我们犯有原罪,具有各种缺陷,每时每刻都有犯错误的危险,例如对错误的目标进行顶礼膜拜,对自己蒙昧无知······ ——阿兰·德波顿《身份的焦虑》
僭越的特点,就是原罪的特点。”——乔治·巴塔耶
尝试稳定更新,为了阅读体验建议不要追更,完结了再看吧,谢谢你们

Chapter162. 订婚(二)
严格的传统,不可动摇的条令,难以撼动的礼仪规范一点一点将我束缚起来,久违的窒息感让我忍不住小口急促地呼吸。
游弋在自由中,我一时忘记了要怎样乖巧地遵守规定。
我试着冷静思考,从慌乱无措中找到能抵抗的方法,我不可以轻易放弃。
“叶夫根尼管家,我确信自己不具备那样的品格,我需要时间去学习,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停顿了一会,勇气快速消耗着,我无力抬头,害怕看到他们不赞同的神情。
“你应该更相信自己的,弗洛夏,就像我信任你一样。”索菲亚不认同我的自我认知,在她眼里,我比真实的我优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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