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云漪霜临时反悔,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崩溃。
今日云漪霜带她走了,那她回去后势必回像云安澜告知此事,届时宁国公勃然大怒,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
云漪霜倒还好说,毕竟是一家人,一句小孩子不懂事,禁闭几个月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裴家不一样,云安澜就算退了朝堂,余威犹在,对付一个裴家绰绰有余。
裴家不会允许意外出现。
而就算云漪霜此时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想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没人保证云漪霜回去后会不会继续反水,然后带人过来救云映,到时候裴家依然跑不掉。
若是这名手下有点脑子,就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直接控制住云漪霜,或者直接弄死她以绝后患。
云映抿住唇,头一次意识到,她的这个妹妹,好像真的有点蠢。
绳子被解开,云映甩了甩手。
男人堵在门口,神色阴沉。
云漪霜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她还只单纯的认为计划就是她说停就能停的,对男人道:“喂,你站那干什么?听不懂人话?”
“狗奴才,你那是什么表情?”
云映把手从云漪霜手中挣脱,然后手指上移,摸到了云漪霜藏在衣袖里的细竹筒,还在。
男人走进,房门被关上,他冷着脸道:“云姑娘,你这样是否太任性了?”
云漪霜有些害怕,她后退两步道:“关你什么事,你敢不听我的话?你主子见到我都得点头哈腰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沉着脸,一步一步走近,他忽然伸手,抓住了云漪霜的手臂,力道之大,她的手臂差点脱臼。
云漪霜啊了一声,下意识护住小腹。
云映来不及打开竹筒,便下意识扣住男人的手臂,她的力道比云漪霜大很多,男人还真叫她拦住了片刻,吃痛松了手。
她蹙眉道:“快跑。”
云漪霜踉跄了下,她双腿发软,根本跑不动,也全然不知局面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紧接着,男人便一手抓住了云映的手腕,稍一用力,云映便被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她眉头一皱,喉中涌出腥甜来。
云漪霜吓出眼泪,“你——”
话还没说完,云漪霜便被男人掐住脖颈,直接提了起来。
少女脸色顿时涨红,手脚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云映忍着痛爬起来,然后镇定的将竹筒里的银针取出,继而趁机冲向男人,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后腰。
男人动作一顿,松了手,云漪霜摔在地上,脸色青紫。
可男人并没有即刻晕倒。
他回头,脸色阴鸷的看着云映。愤怒之下直接抬手,轻易就把她摔在地上,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云映的脚踝磕在桌腿,剧烈的疼痛传来,她撑着手臂回头看了看,小腿已经被血浸湿。
但好在,药效起了作用,男人倒了下去。
周遭总算静了下来,外面下起了下雨。
云漪霜还吓得坐在地上,她低声啜泣着,捂着小腹,跟地上的云映哭着道:“云映……”
“我好像肚子疼,这次是真的。”
云映头有点痛,方才好像摔到了。
她呼出一口气,朝云漪霜那挪了下,然后手指在她手腕处停了停,低声道:“没事,应该是动胎气。”
她眼前有些晕,一句话勉强说完,再想跟云漪霜说句什么时,还是没能坚持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时间好像一下慢了起来。
云映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宁遇,他站在窗前教她写字,声音温润,像梦一样。
“小映,你想不想去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
宁遇笑了起来,道:“是繁盛之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嗯了一声,跟他说:“想去。”
她会喜欢的。
因为喜欢他,所以也会喜欢他想去的地方。
梦境翻转,她好像又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一个人上山,一个人下山,明明在偷偷嫉妒弟弟,却又不得不为了讨娘亲开心,而把弟弟照顾的很好,甚至聊天话题也多是弟弟。
她知道娘亲是爱听什么的。
梦境关怪陆离,后来又逐渐破碎,剧烈的撞击声传入耳膜。
云映陡然睁开眼睛,房内空无一人,云漪霜已经不在这。
撞门的是那个男人,他也醒了。
云映动了动身子,她的脚已经不再流血。
她扫视房间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柜子上一把已经上锈的猎刀上。
她坐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将碍事的外衫脱下来,又撕下一片布条,绑住自己受伤的脚踝。
她不需要跟那个男人分出胜负,只需要从他手中逃走。
如果没能逃走……
算了,估计也死不了吧。
然而才站起身子,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马蹄声。
外面那个男人撞击房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听见有人下马,长靴落地,脚步声沉稳有力。
她不知为何,心跳飞快。
透过窗纸,她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外面开始变得安静,紧接着,脚步声停在窗前,男人的声音透过木窗传了进来。
“云映?”
云映握着刀的力道一松,突然有些无措。因为以前从没有人会在什么关键的时候帮她,她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没有谁会为她而来。
她张了张唇,不知说些什么,可她很想跟他说话。
但最后,她只轻轻嗯了一声。
外面的男人沉默片刻,继而问:“我可以进去吗?”
一句可以差点脱口而出。
但她垂下眸时,忽然无意间看到了桌上那碗洒了一半的药。
她方才的梦其实平平无奇,因为她的前十几年总是如此,偷偷的嫉妒,偷偷的妄想,一直都在想要,却从未得到。
她真的很怯弱,也很没出息。
她得不到父母的爱,也得不到宁遇。
包括赫峥也是一样,就像她幼时香甜的苹果,因为她舍不得碰,就终有一天会放坏掉,或者被别人拿走。
大概是久不闻云映回答,赫峥再次出声道:“云映,你还好吗?”
赫峥其实算是一个好人吧,否则他不会孤身过来找她。
但她想做一个坏人。
“云映,说话。”
云映没有出声,窗纸很薄,印出他好看的侧影。
云映把手伸向那碗撒了一半的药,仰头喝了下去。
瓷碗落桌。
窗前身影消失,下一瞬,房门被砰的一下踹开。
云映抬眸,外面嘀嗒下着小雨,男人身上带着点湿气,一身深黑衣袍,神姿高彻。
木门荡起一片灰尘, 赫峥站在门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榻上静静看着他的云映。
房间凌乱,有分明争执的痕迹, 云映的裙摆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乌发散开, 垂在肩头,手腕上大片的红痕。
赫峥眉头轻蹙了下,唇角绷直, 走进了房间。
冷风从敞开的房门灌进来, 云映瑟缩了下肩膀,方才那碗药可能是放久了, 很冰, 她现在胃里还能感受到凉意。
但是与之格格不入的, 是四肢百骸逐渐升腾起来的燥热。
她垂着眸, 看见赫峥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然后在她不远处停下, 弯腰捡起了她方才脱下的外衫。
轻软的布料从他指间垂落, 衣衫被递到云映面前,他问:“你还好吗?”
其实能看出来, 她并不太好。
眼前这一幕其实有些惹人误会, 但赫峥没去问云映发生了什么。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裸露的肌肤, 见云映不回答,他手中动作顿了下,随手把衣服给她披了一下。
男人声音沉冷, 在她面前道:“这件事我会追究, 你受伤了, 我先带你回国公府。”
这次是他随行护送, 裴衍在他眼皮子底下策划这些,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些,若是他今日没有跟来,那还真不太好跟云安澜交代。
云映仍然没有回答。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有些说不出来。
胃里的凉意褪去后,这所谓烈性药的威力才真正展露出来,她嗓子说不上来是痒还是什么,总之她被迫张开唇,这样呼吸时才好受一些。
她心跳飞快,赫峥身上的冷香开始变得明显。
云映掐紧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不想在他刚来就展露丑态,至少在此刻给他留下一些好点的印象。
她低着头,有些艰难的开口,随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而且还是一个人过来。
她中途昏睡了一段时间,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云漪霜去了哪。
但依着云漪霜的个性,大概率是自己跑了。
不过,她能在跑之前把那个男人带到门外还从外面锁了门,就已经不错了。
还有最重要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裴衍应该过来了才是。
赫峥听出她的勉强,微微眯了下眼,道:“这很重要吗,你还有心思跟我闲聊?”
云映扯着嘴角笑了笑,她确实没心思跟他闲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别的,不能直说,否则他又要生气。
他若是生气,还要警告她不准看他,很麻烦。
但话说回来,她没喝过这种药,对这种事了解也不多,只在年少的时候,不慎捡到过一本图册,随便看了几眼,不太感兴趣就没细看,倒是忘的差不多了。
早知道当时仔细看看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强迫自己清醒,问他:“裴衍……他不是该过来了?”
赫峥随口道:“他?躺外面呢。你想见他?”
云映摇了摇头,她说不下去了。意识一会清醒一会模糊,四肢好像再被什么东西啃食一样,又痛又痒。
她没有办法再集中注意力听赫峥讲话,明明睁着眼,却觉得眼前一片暗影。
怪不得云漪霜那样形容,她现在就感觉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赫峥见云映不语,还以为她是真的想知道,便大发慈悲的解释了句:“我跟着那个姓裴的过来的。”
其实在云映她们走后没多久,裴衍便也脱离了队伍,那时还没到太史门,他的离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报到赫峥面前去。还是他碰巧回头看见,觉得不对劲,然后多问了一嘴才知道。
裴衍要出城,但他没说具体是为什么要赶的那么急,此时毕竟已经在皇城内,所以他手下的人也不太好问。
但那时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提前离开的云映,兴许是有昨日的那件事在,他便留心了下。
那时队伍已抵达太史门,裴衍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因为不确定,所以他没有派别人过来,而是犹疑片刻,自己策马追了上去。
不过这样一说好像会显得他很关注她,他又补充道:“临走时,是你爷爷特地找到我,要我照顾你。”
自从云映回来,云安澜找他的次数就比以前要多得多,不管是以怎样的话题开口,后面一定会以他的小孙女结束。
想到这里,他不由合理怀疑道:“喂,不会是你让你爷爷来的吧?”
他的声音模糊的传进她的耳膜,云映心想,他怎么还是这样,什么都要认为是她故意的。她想笑一笑,但又笑不出来。
外面嘀嗒声仍在继续,唯一的清凉是敞开木门带来的冷风,房内寂静到能听见少女急促的呼吸,仔细看去,她的身形甚至有些颤抖。
看来是真的不太好。
赫峥没再多言,他直接伸手想把她抱起来,然而他才倾下身,原本静默的少女在此时忽然抬手,慢吞吞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好像一片云朵贴近他,赫峥动作倏然一顿。
少女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耳侧,带着点难以言说的芳香,纤细的手臂隔着一层轻薄的丝纱贴着他,亲昵又暧昧。
即便隔着层布料,赫峥仍能感觉她身上很烫,烫的根本不正常。
赫峥一下反应过来,此刻还算冷静,一侧眸就看见了桌上还带着湿迹的瓷杯。
男人扣住她的手腕,神情冰冷道:“……他们给你喂药了?”
云映没听进去他的话,她只恍惚看向了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瘦削修长,润泽如玉,隐约可见弯曲青筋,指腹带点茧,跟以前一样,掌心温热,紧紧握住她时有点微妙的痛感。
她鬼使神差的低头,碰到了他的手指。
赫峥手指僵了僵,觉得头皮好像炸了一下,如果不是药物,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下意识蜷了下手指,皱着眉收回手,立即道:“你等一等,我先带你下山。”
“这种药应该不难——”
他还没说完,云映就哑着嗓子补充道:“……大夫解不了。”
她声音细弱,好像说的是件多么无关紧要的事。
而赫峥却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
云映低声重复道:“解不了。”
赫峥眸色沉暗,抿唇不语。
他本身对这类东西了解不算多,所知都是查案时卷宗记述的。
当今市面上的合规的药多为助兴之物,只会让人在行房事时增性。欲以此提升体验感。
那些能够驱使人的意识,模糊理智的药,早在几年前就成了禁物。虽然仍有人暗地里用,但多情况都不严重,冰水或是大夫都可解。
但从今年起,暗市里流行起了另一种药,这种药药效强烈,反应明显,中药之人身体会渐渐变红,四肢会出现细小的红点。
说是药倒不如说是蛊,一个时辰内若不与人行房,就会渐渐失去意识,再不会醒来。
他垂眸去看云映,她浑身泛着粉红,红唇微张,手背上开始泛出红点,身体正细细微微的颤抖着。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泥土湿润,山上枯树新发绿芽,被雨水洗的发亮。
木屋内与他进来时别无二致,混乱,湿闷,带着一点血腥。
周边寂静,可是好像一切都因方才那句话而翻天覆地起来。
他的确是来确认云映安危的,无论是云安澜的嘱咐,还是他本身职责,但也仅此而已。
空气开始变得憋闷,云映动了动手腕,赫峥握她的力道便松了些,她靠在赫峥身上,男人的脸在她眼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她忽然仰起头靠近他,那张挺润的红唇贴向了赫峥的侧颈,像一个轻轻的吻,有点痒。
携裹着山野冷峭的春风,触感轻柔炙热,让他再次想起那日少女纤细的脚踝。
这不是他第一次忽然想起,只是遗憾的是,他此前没有见过,所以他每一次都想象不出来白袜之下是什么样。
她的唇渐渐下移,赫峥忽然惊醒,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拧着眉,冷声对她说:“别对我抱有什么希望,我不会帮你。”
“现在下山,我可以帮你挑个人。”
可云映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她被迫仰着头,脖颈纤细脆弱。衣服已经垂至手肘,少女肩头圆润,锁骨陷出秀美的弧度,绯红蔓延到她的耳朵,徒增妩媚。
赫峥目光刻意避开她的身体,这副身体的主人却又攀上他的手,跟以前一样,目光柔软的看他。
她好像笃定他会帮她。
不过一会的功夫,她手背上的红点已经蔓延到了手臂。
赫峥知道,她已经等不到下山了。
除非他现在去把裴衍弄醒。
云映低了下头去吻他,见他不躲,她又变本加厉。
看的出来,她其实也很生疏,兴许是太痛苦,她眼睛泛着红,落在他衣服上的手,动作便有些急切。
她渐渐的站不稳身子,最后还是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赫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很想冷眼旁观,不想去管这个麻烦的女人,但他还是在最后时刻将她抱起,放在了榻上。
在他起身时,云映却忽然抱住他,然后毫无预兆的吻上了他的唇。
赫峥甚至来不及避开,唇瓣相贴,这一次赫峥终于清晰的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是雪兰。
云映其实并不会跟别人接吻,她只是下意识用唇瓣摩挲,赫峥并没有躲。
赫峥男人匆忙别开脸,一下按住她,制止她的动作,眸光沉暗,咬牙切齿一般叫她的名字:“云映。”
“——你到底凭什么让我帮你?”
房内针落可闻,云映力气耗尽,她终于松开了搂着他的手,药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按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很用力,痛感让她得到几分清明。
她没有可以凭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拿得出手的,所以就算她能说话,她也只能沉默。
赫峥呼吸粗重,他盯着她的脸,目光危险阴沉。
她的死活跟他根本没有关系,把裴衍弄醒也不是什么难事,今日他就算直接离开,他也没有半分不是。
男人垂眸,少女额发湿透,身形颤抖,赫峥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他不喜欢云映,甚至厌恶她,今日过来找她也只是出于她本身的职责,到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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