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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娇(云芙芙)


“有些福气,可不适合积攒。”忍了在忍,沈归砚终是忍下不去提醒,“我知道宝珠同学向来是个爱分享的,否则这该入口的糕点也不会分了一半喂给脸颊。”
因为连续三日落雨,原先的骑射被取消了,等考试结束后,宝珠发现自己连魂儿都在打飘,好在小考后会休沐两天。
休沐的日子里,宝珠疲懒的窝在小院里哪都不去,生怕自己一离开小院,就被偷了家。
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每一次考完试,非但不像其他人卸下重负后的满身轻松,并迫不及待的呼朋唤友出去花天酒地,而是要瘫着休息许久,才能缓过神。
不过一想到沈归砚收到的教训,宝珠的精气神都好了几分。
雪苹看着考完试后,几乎要和床融为一体的小姐,提议道:“小姐,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到院里晒下太阳。”
“不想去。”头发未束,任由它们像水墨画肆意张扬的宝珠正蔫蔫地趴在床上,床边小几上堆满了她爱吃的零嘴。
“鹿鸣院那边,今日可有什么动静。”宝珠说完,舀起一勺糖蒸酥酪放进嘴里。
甜津津,冰凉凉的软绵口感一入喉,幸福得她眼睛直眯。
出去玩,哪儿比得过窝在家里吃点心舒服。
正摘了几枝桃花回来的冬儿回答:“鹿鸣院里的那位从考试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出去过,或许他是清楚沈府里并没有人欢迎他。”
冬儿的目光落在正吃得香甜的小姐脸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说,夫人去过好几趟鹿鸣院。
自从那位回来后,冬儿就开始为小姐打抱不平,就算小姐不是夫人老爷亲生的,也是从小在他们膝下长大的,那么多年了,哪怕是养只猫也该有感情了,何况是那么遭人疼的小姐。
而且那么久了,夫人都没有在踏进琳琅院半步,连带着闻到风声的下人们都怠慢起小姐来了。
“干嘛哭丧着脸。”宝珠很奇怪的又挖了一勺糖蒸酥酪进嘴里。
“奴婢没有。”冬儿适时转移话题,“小姐可还要奴婢在去小厨房给你做一碗?”
府里除了大少爷院里有小厨房,也只有她们小姐能拥有,而且小厨房的支出也都从大少爷账上划,哪怕是府里的其他人想说道,都找不出由头。
舔了舔唇的宝珠看着空空如也的白玉碗,又摸了摸已有七分饱的肚子,貌似还能再来一碗。
还没等她在来一碗,许久未见的沈母来了。
面色红润的沈母踏进琳琅院,见到两颊苍白的女儿,心里越发愧疚起来,她怎么能因为归砚回来就忘了宝珠,宝珠在被她冷落的这段日子里,心里指不定得有多难受。
况且她当年也只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做错事情的又不是她。
从丫鬟通报母亲往琳琅院来的那一刻,宝珠立刻让冬儿把房间里的吃食给撤了,又往脸上抹了一层粉,怯弱又饱含思念的喊了一声,“母亲。”
那声委屈,又饱含舐犊之情的“母亲”喊得沈母的心都要碎了,竟忘了是过来做什么,“你这孩子,那些丫鬟婆子如此怠慢你,你怎么不来静春院告诉母亲。”
“母亲,你好久不来看宝珠了,宝珠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宝珠也想去见母亲的,可是……”鼻翼抽搦的宝珠委屈地垂下通红的眼儿,白皙的手指搓着衣角,单薄的肩膀缩瑟的轻颤。
“宝珠害怕母亲不想见到宝珠,要不是宝珠,母亲也不会和,和……自己骨肉分离十多年。”打死她,她也不想喊她做哥哥,要不然多丢脸,多掉价啊。
“怎么会,做错事情的是你娘,又不是你,母亲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喜欢你。”沈母摸着她细软的头发,心里也在惋惜。
宝珠要是她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
“哪怕你不是我亲生的,也都改变不了你是我的女儿。”
宝珠依偎着沈母手腕,不确信的问,“母亲说的话,当着没有骗宝珠吗。”
沈母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得促狭,“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宝珠就知道母亲对宝珠最好了。”宝珠依偎着沈母撒了好一会儿的娇,才注意到同在屋里的沈归砚。
即便他没有进入内室,但宝珠能从他倒映在小红梅屏风上的影子里感觉到他在嘲笑自己的装模作样,火气像是燃烧中的炮竹,噼里啪啦就上前了。
宝珠咬破舌尖才压住羞赧的气愤:“母亲,他,为何会在宝珠屋里。”
同时也在庆幸没有给母亲上眼药水,否则他指不定会颠倒黑白,刻意抹黑她。
经她提醒,沈母才想起正事,“是这样的,你哥哥在学堂里成绩好,母亲就想着让他教你一下课业。”
笑得温柔的沈母取来外套给她披上,嘴上嗔怪,“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你和归砚一个班,以后兄妹二人一起上下学多好,课业上也有个人能相互照应,要不是我去找了学正,都不知道归砚年纪轻轻已是举人老爷。”
儿子愿意认祖归宗她自然高兴,更高兴儿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谁家不希望儿女出息。
“我,我课业可以等大哥回来教我的。”心下咯噔一声的宝珠本能的产生抗拒,要是真让他教,她高低得要脱一层皮。
“宝珠妹妹是担心我教不好你吗。”沈归砚垂下眼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也是,我如今才是小小的举人,又如何比得过当初三元及第的大哥,宝珠妹妹不信任我,也是情有可原。”
宝珠见他那么识趣,连忙点头,“没错,我有大哥教我就可以了。”
再说她的学业不但从小到大都是大哥教的,就连当年写顺朱儿也是从临摹大哥的字帖开始。
“宝珠,你怎么能那么和你归砚哥哥说话。”沈母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遂放低了声线,拍着她的手,“你大哥虽能教你学习,可你大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总不能一直麻烦你大哥,还麻烦你大哥百忙之中抽空教你。”
“可是,没有大哥,我不是能让二哥,或者请夫子来教吗。”宝珠皱起小鼻子,极为抗拒。
况且她从不认为他会那么好心,指不定里面埋满了等她跳的陷阱。
她发现,自从那人回到沈家后,母亲都不喜欢她了,要是在让他住久一点,父亲,大哥,二哥会不会也像梦里一样把她扫地出门。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母亲,既然宝珠不愿意,也不必劝她强行接受。”沈归砚清隽的脸上缀满浓厚的落寞,与一丝强撑的笑意,“我知道宝珠妹妹不喜欢我,更不承认我是你的哥哥,即便我很期待能和宝珠妹妹成为一家人。”
“你想和我成为一家人,想都别想!”宝珠很想不管不顾的骂出来,好在仅有的理智还在,只是让她绷紧下颌的别过脸。
沈母注意到沈归砚拿在手上的纸张,问,“这是什么?”
沈归砚,“上一次的月考成绩单。”
宝珠一听,心下一遭的要伸手夺过。
考试成绩不应该是在七天后才会张贴出来的吗,他手上怎么会有。
此刻宝珠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母亲看见!
在她伸手时,沈母已经先一步接过那张薄薄的成绩单,并且宝珠和沈归砚的名字极为好找,两个都是第一,只不过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
只是一眼,沈母便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差点儿站立不稳的往后倒去,手指捏得纸张边缘发皱,似不可置信的拧起一双柳叶眉,“宝珠,你的成绩何时下降得那么厉害了。”
往常带回来给她签字的成绩单,一般都在前二十,难不成,“你是不是考试那天不舒服,所以才发挥失常。”
“我……是…是。”窘迫得脸蛋发红的宝珠怎么敢否认,毕竟她和张绾晴两人从入学开始,就稳坐倒数第一,倒数第二。
要是真让母亲知道她以前的成绩单都是骗她的,不正是亲手把她推向沈归砚那边吗。
沈归砚适时出声,“难怪考试当日,宝珠妹妹一直踹我凳子,原来是不舒服啊。”
被他阴阳怪气,气得浑身发抖的宝珠一个眼刀过去,又马上装可怜地垂下头,眼眶晕染一抹红意,“我那天确实有点不舒服,不在状态。”
要不是他,母亲怎么会知道她考倒数第一,要知道每次发总名次单的时候,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把总名次单撕碎,要么藏起来,这也是她那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被发现的主要原因。
沈母又看了一眼成绩单,心梗得当机立断,“不行,在你大哥回来之前,宝珠你必须得跟你归砚哥哥学习,争取下次月考考进前十,要知道咱们沈家可没有出过读书不好的人。”
不提三元及第的大儿子,府里的几位庶子庶女又有哪一个不是满腹经纶之辈,宝珠身为沈家大小姐,更不能让那些庶出的瞧了笑话。
沈归砚犹豫起来,“可是,宝珠妹妹并不愿意让我辅导她课业。”
“母亲,要不,还是让………”宝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母皱着眉头打断,“宝珠,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跟你三哥学习,我会定期抽查你的学习进度,知道吗。”
此时的宝珠也反应过来了,他之前说要送自己的大礼,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好你个心肠歹毒的贱男人!!!
见她终于聪明了一回的沈归砚笑得露出狐狸尾巴的向她伸手,“宝珠妹妹,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第11章
“你居然舍得在考试后出来找我们玩,我都还以为今天要下红雨了。”同为好友之一的汤芩竹是太傅之女,往日里虽总嫌她们三人幼稚爱欺负人,又会真在她们惹出麻烦事来第一个想办法。
“你以为我想出来啊。”趴在桌子上的宝珠蔫得不行,连往日最爱吃的糕点都兴致缺缺。
要不是一在家就被逮住要学习,她才舍不得离开自己温暖的被窝。
“对了,红缨和平阳怎么还没来啊。”
汤芩竹端起茶汤抿了小口,白了她一眼,“红缨考试回家当日惊了马,估计正在家里养腿伤,没个十天半月怕是下不来床。”
差点儿打翻茶盏的宝珠大惊,“红缨可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又怎会惊了马。”
汤芩竹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此事说来也有些奇怪,本来她骑马走得好好的,街上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小孩,她好不容易把马制止,结果那匹马突然口吐白沫的倒了下来,可不是正好压到了红缨的腿,好在大夫说了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半个月。”
“啊?”
檐下挂着的青铜悬铃被清风拂过,吹得叮当作响。
推门进来的张绾晴萎靡不振,人还没到声先至,“我们今天要不要去皇城寺烧香拜佛,我感觉最近老是倒霉,简直是见鬼的倒霉。”
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屋顶上的瓦片突然往屋里砸,要不是她反应快些跑出去,怕是能直接埋在里面。
前面出门时,马车轮子在半路裂开,遭狗追了三条街,连她好不容易写好的课业都被水浸泡打湿。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诅咒本郡主,本郡主一定要把他的皮都给剥了!”张绾晴愤恨的抢过宝珠拿在手里的一盏蜜浮酥奈花。
张了张嘴的宝珠很想说,那盏她吃过了,但是见她一口吃掉半盏,忍了忍,默默拿了另一盏。
“你们不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了些吗。”作为四人小团体里军师锦囊的的汤芩竹给她们两人,一人斟上一杯茶。
她们三人或许认为是单纯倒霉,她却不认为会那么简单。
宝珠挠了挠头,“有吗。”
汤芩竹提点,“你还记得,你们最近都一起做过什么。”
宝珠沉默着回想了一下,板着手指头细数,“打了李太尉家的狗,还谋划过要去偷考卷,把李博士养的芦花鸡偷抱来做出了叫花鸡,用开水浇学正的兰花。”
“…………”汤芩竹知道她们幼稚,没有想到能幼稚到这种地步,无语扶额,“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不。”
张绾晴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些都是那姓沈的干的。”
要知道他们在欺负完沈归砚后,卫臻三人在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有些事你不去深究的时候不认为有什么,可当你一旦往里深究,你就会发现细思极恐。
张绾晴瞬间像是遭人打通了任督六脉,小心翼翼地问,“宝珠,你最近有没有感觉,特别倒霉啊。”
“啊?”正捏起一块马蹄糕塞嘴里的宝珠思考一下,顿时苦大愁深的耷拉起长脸,“有,而且特别倒霉!”
正当张绾晴和汤芩竹竖起耳朵听的时候,宝珠愤恨的一拍桌,“你们是不知道,母亲她居然知道了我真实的成绩单,现在每天都勒令我散学回家后,最少要学习一个时辰。”
她本来就是个学废,一天还要学一个时辰,这和直接要了她的小命有什么区别!
一提到此事,她就气得捶胸顿足。
汤芩竹:“………”
张绾晴:“………”
确实倒霉,只不过她的倒霉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上的摧残。
宝珠见她们不说话,又愤然的咬上一大口芸豆糕,等大哥回来,她一定要像大哥告状,然后把他给赶出去。
心里也在懊恼二哥为什么不在家里多待一晚上,要不然也能有个人给自己撑腰,哪怕不多待一天,待一个晚上也好啊。
认为自己离真相很近的张挽晴寻思着要不要点一下她,余光不偏不倚的看见从茶楼下走过的沈归砚,“宝珠,你快过来看,那不是姓沈的小子吗,他这是要去哪里啊。”
猜到卫臻等人和她最近遭遇的倒霉事都是出自他的手后,张挽晴越瞧,越认为他邪门得很。
闻言,三两下把糕点塞进嘴里的宝珠立马凑过来,两只手搭在窗边,笑得狡诈,“想知道他去哪里,我们偷偷跟上不就行了。 ”
等她抓住他的把柄,看他还敢不敢拿鸡毛当令箭,强迫她学习。
汤芩竹很想说,依那小子连仇都不会留到隔夜报的锱铢性子,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凑上前去比较好,可话到嘴边,又见宝珠一副摩拳擦掌,兴致冲冲的模样。
罢了,由她们去玩吧。
左右一个穷小子,在玩,也翻不出什么天。
今日去见恩师回来的沈归砚自然发现了跟在身后的人,以为又是那人派来的杀手,准备把人引到无人的巷子里解决。
经过一个卖簪的小摊,竖立在摊面的铜镜里正好照出两张鬼鬼祟祟的脸。
跟在身后的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其中一人不是宝珠,还能是谁。
左右他今日下午无事,不若带她们逛下金陵繁华。
还不知道已经被发现了的张挽晴和宝珠二人,只觉得这人真能逛,而且还是瞎逛。
不过宝珠很聪明的从里面探出了一点儿门道,你看他逛的不是胭脂铺,就是簪子铺,男人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四舍五入,他肯定是买来送给心上人的。
哼哼,要是她他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有他好看。
宝珠见他要走,立马跟上,路过他刚才逛的小摊子时,卖货的货郎突然出声喊住她,“姑娘,请您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的宝珠,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正是。”货郎说着,便打开木盒,把里面的簪子双手递过去,“姑娘是今日第一百个路过小摊前穿红衣服的,不巧的是小店近日正在做活动,但凡是每日第一百个路过小摊前,但是又穿红衣服的姑娘,都会送上一支发簪,以求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说是发簪,更准确来说是一对做工精美的步摇。
色泽鲜艳欲滴的红玛瑙串成糖葫芦,安静的躺在黑绸布上,更显璀璨明亮。
“宝珠,这对步摇居然是糖葫芦造型的,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有一对。”羡慕她好运气的张挽晴取过步摇,轻轻的插在宝珠乌黑的髻发间。
她今日穿着水红色圆领撒金褙子,海棠霞刺绣妆花裙,那对步摇分开别在她两边髻发上,好似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
“算你有眼光。”拿过铜镜的宝珠对镜臭美,显然对他送的步摇很满意,从紫薇色小荷花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扔过去,“赏你的。”
“多谢姑娘赏。”货郎笑着接过,心里也纳闷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那么玩了不成。
“快点跟上他,要不然跟丢了。”此时的宝珠,依旧没有忘记正事。
日头高挂,已经累得不行宝珠见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生埋怨起来,“你说他怎么那么能逛,都不停下来休息一下的,就算是牛,走一天也总得要歇一下吧。”
一直和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沈归砚嘴角抽了抽,抬脚走到最近的馄饨摊,刚要坐下,又皱起眉头走到一旁的茶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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