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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河神(折枝发发)


因此只要言先生来说书,清雅堂的客人都会络绎不绝。
这时青衣小厮也将冒着热气的茶水与糕点给端了上来,宋滇之对茶似是有兴趣,伸手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随即凑到嘴边品了品。
与此同时,楼下的言先生也开始说起这南境的故事。
“南境玉树百鸟鸣,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尽,拜见神女入乾坤。”
听着言先生说的老者离开时,嘴里念叨的四句诗,乔五味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并目光灼灼盯着底下的言先生,生怕遗漏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句。
反倒宋滇之,神情悠哉的品着手中的茶,似是对于南境一点兴致都没有。
“这四句诗说的便是南境,可何为南境?”
言先生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哪怕身处二楼,也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此事就要从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断,天河从九天坠落人间,而后女娲娘娘补天说起!”
乔五味先是愣神片刻,可很快就回过神来。
《殇魂》的故事源头本就是围绕上古神话所写,这世界的土著知晓女娲补天的故事也并不稀奇。
“那时天塌了不说,竟也摔破了,看着那天一日一日的塌下来,女娲娘娘忧心忡忡,只能来到海边苦思冥想,这时一只巨大的神龟突然游到了女娲娘娘身边。”
“神龟告知女娲娘娘,漏的天可五彩石来弥补,至于塌下来的天用它四足顶着就好。”
“这神龟每日顶着厚重且巨大龟壳与龟腹,前者可为天,后者可为地,故此完全可以支撑这快要重合,且归于混合的天地。”
言先生所说的一言一语甚是传神,听的在场大部分客人似是瞧见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自那以后,天地被神龟的四足所撑,并将这四足称为东南西北,这场祸事解决后,女娲娘娘为祭奠神龟,便在南的那足种上一棵玉树,并将其称为南境。”
“那玉树引来百鸟飞鸣,万花齐放,传闻南境是一个只有春秋没有酷寒,只有白昼没有黑暗,只有欢愉没有痛苦的仙境,而想入这南境之中,得需先拜见神女才可。”
乔五味有些傻了眼,这跟自己听的女娲补天故事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她看着底下正喝茶润嗓的言先生,犹豫半响,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这南境要怎么去?”

话音落后,整个厅内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随即响起一阵阵的爆笑。
这询问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言先生故事说的惟妙惟肖,但也知晓这所谓的南境亦如传闻中的仙山蓬莱般,皆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去寻南境,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乔五味有些不解这群人在笑什么,她抬眸看向还在品茶的宋滇之,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侧身将目光落在底下台上的言先生身上。
只见那名言先生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清了清嗓,才缓缓道。
“找寻南境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一直朝南方走,走到南方尽头,若有幸在那拜见传闻中的神女,兴许便可踏入这南境。”
厅内的众人都不禁瞪大眼,随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质疑这话的真假。
乔五味收回目光,满脸失落,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热茶,小声呢喃着。
“撒谎。”
华夏国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地球是圆的,按言先生说的朝南一直走,顶多是绕地球一圈。
一直沉默的宋滇之突然开口:“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他声音清润又低醇,似是泉水滴落在上好的玉石上。
乔五味整个人都僵愣住,半响才颤颤的抬起头,在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瞬间吓成好几瓣。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想起来了?”
宋滇之那双狭长地丹凤眼微眯,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是一把刀,正一片一片的凌迟乔五味身上的血肉。
他轻“嗯”了声。
乔五味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只觉得小命不保,左手发颤着偷偷摸向放在膝盖上方的挎包,思索着要不要垂死挣扎时,却听宋滇之继续道。
“只想起来这些。”
宋滇之那幽深的目光早已掩盖下去,在乔五味从错愕中回过神后,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温润的双眸。
她不确定的问道:“想起哪些?”
宋滇之缓缓勾起嘴角,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乔五味声音发着颤:就这?”
宋滇之点点头,随即一脸无辜:“阿乔,以往的事情我还未想起,你不会嫌我吧。”
乔五味只觉得自己刚刚就像是在坐过山,与死亡插肩而过的瞬间,又安全的抵达的站台。
真叫一个刺激。
不过想想也是,若宋滇之若真的全想起来,哪会同她费这般口舌,早就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随即扬长而去。
乔五味深深吸口气,平复她那跌宕起伏的情绪,随即巴掌大的小脸硬挤出半丝笑意来。
“恢复记忆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就好。”
宋滇之斜依靠在座椅处,整个人显得极其的慵懒,他左手轻轻摩挲着四方桌的茶盏,在听到乔五味说的这番话后,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可眉眼处却泛着冷意。
“都听阿乔的。”
乔五味没敢吱声,并迅速转移话题:“待会去给你买几套衣裳吧。”
既然宋滇之说南境就在南方尽头,那定是不会有错,宋滇之虽是罪仙,可在没成罪仙之前,那便是仙人。
这仙人的话能有错!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身上这件过于穷酸的衣袍,神色淡淡。
底下的言先生开始说起别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在场客官更是纷纷喝彩,乔五味付了银钱后,便带宋滇之离开清雅堂。
门外两侧街道皆是商贩摆的摊位,摊位贩卖的有女子用的胭脂,手链或者木梳,乔五味忍不住买了把木梳与跟木簪子,顺便打听最近的布庄。
那布庄的位置不远,就在隔壁的街巷处,乔五味刚走进去,就被各式各色的布料给深深吸引住,随即十分阔气的给自己定下三套衣裙。
布庄的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在两人进店后,目光便落在宋滇之的身上,这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见容貌这般昳丽的男子,只是穿着也太过寒酸些。
可见一起进来的姑娘出手大方,那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堆满笑意。
她走上前:“瞧姑娘也不是缺钱的主,店中恰好进了些好料子,不如买下给你家郎君做新衣。”
乔五味也不好当着宋滇之面前婉拒。
“拿出来瞧瞧。”
掌柜连忙将店中的墨紫暗纹云锦拿出来:“瞧这料子,多么衬你家的郎君呀。”
这话并未掺假。
落入店内的阳光照在那云锦之上,那吉云暗纹瞬间绚丽多彩,宛如在那晴朗夜空中漂浮着,若是做成衣裳,也怕只有宋滇之这般相貌的人才能将其压住。
乔五味心里想着有钱:“这匹要了!”
掌柜笑眯眯道:“姑娘,这店中还有一匹松霜绿的云锦。”
乔五味咬咬牙:“也要。”
掌柜听后,都要乐的快找不到北,急忙忙拿出算盘开始扒拉起来。
“姑娘,那两匹云锦可是要店中的绣娘帮忙缝制?”
乔五味点点头:“那是自然。”
掌柜再次将那盘算扒拉起来,店内立即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姑娘,拢共算起来八十两。”
乔五味瞬间虎躯一震,音量不由拔高:“多少?”
掌柜柔声道:“姑娘难道不知,云锦乃寸锦寸金,两匹云锦算你七十三两,已是本店最大的让步。”
乔五味不懂什么寸锦寸金,她就知道那两匹破布要七十三两。
这感觉像是去冰柜拿两支包装不错的冰棍,可在付钱的时候,收银员告诉你,两只冰棍一百块。
一不留神,被狠狠的背刺了!
可乔五味是要钱不要脸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从进店就沉默不语的宋滇之却突然开口道。
“阿乔。”
宋滇之缓缓朝着乔五味走去,眼中满是柔意。
“你会给我买对吗?”
在宋滇之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中,乔五味几乎是哭丧着脸,不甘不愿的从挎包中掏出那八十两银子出来。
终于将两匹压箱底的云锦卖出去的掌柜,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去。
“可别忘三日后来店中拿衣裳。”
乔五味咬着牙应道:“放心,不会忘。”
那可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
眨眼功夫,包袱中的一百两银票只剩下十九两左右的碎银,而这天色也逐渐暗淡,两人还得找个客栈住下来。
想到那七十三两银子,乔五味对宋滇之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是在客栈内要了一间厢房后,恶狠狠气昂昂的霸占房内唯一的一张床。
宋滇之看着躺在床榻上背对自己生闷气的乔五味,眸色深暗的盯了半响后,那眼皮便微松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则是一片淡漠。
只是在听见床榻那响起轻微的鼾声时,宋滇之不由抬起头凝望在床榻上睡着的乔五味,微微蹙起眉。
乔五味从睡梦中醒来时,在对上宋滇之那双清冷的眼眸后,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本有点心虚的她忽然想起那七十三两银子,瞬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边小声的哼了哼,边开口道。
“宋滇之,我们要去南境。”
一宿没睡的宋滇之语气淡淡:“我听阿乔的。”
既要去南境,那事情便多了起来。
首先是打听南方的路线,其次是买好路上干粮等,而在一番打听后,正巧遇见有一队南方的镖车压完货,正准备回去呢。
于是三日后,乔五味带着宋滇之同着这队镖车出了城,朝着南方的方向走去。
这队镖车拢共七人,为首镖头姓扬名木,镖车余人都称呼杨镖头,其次是副镖头张虎,眉间有块刀疤,这两人年纪相仿,关系极好。
余下五人则十分年少,看模样都不过二十。
乔五味今日换的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她不怎么会束发,只是用一根木簪随意将齐肩的长发给盘在脑后。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身侧穿的人模狗样的宋滇之,七十三两的云锦才做两套成衣,余下的布料缝制成两个荷包,两条发带,甚至还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两双长靴。
宋滇之身上穿的是套墨紫暗纹云锦长袍,如丝绸的长发被同色发带束起一半,随着另外一部分长发散在脑后,腰间则悬挂则松霜绿云锦缝制的荷包,更衬的他清冷且矜贵出尘,亦如那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谪仙。
这时杨镖头走过来,十分客气道:“宋公子,你这出游怎就带一名侍女?”
侍女乔五味?
显然宋滇之这身打扮被误认为的哪家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哥,而乔五味则是贴身侍女。
宋滇之也没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瞥了眼乔五味,随即轻声道。
“怕麻烦。”
杨镖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大步向前走在镖车的最前方,这押完镖后,回程的路途是最轻松的。
大家都是嬉笑着赶路,并聊着回去后,拿钱给家里人买些什么。
出了桚城朝南,需走上半个月才可抵达唛城,也是镖车的目的地,而连走五天五夜,众人都没碰到借宿的地方,只好露宿在野外。
好在人多,故此并不用担忧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直至第六天,路过一村子进去讨水喝时,乔五味的衣袖突然被一名身着粗布衣裙,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女子给紧紧扯住,只见她神兮兮道。
“你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吗?。”

第16章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正提着两桶清澈甘甜井水的张大牛急忙忙赶过来,他也顾不得手中的水桶,慌张的放置在旁侧,然后上前将那女子紧紧护在怀里。
“对不住姑娘,我小妹不是故意的,她生病了。”
张大牛脸色有些苍白,生怕眼前女子的斥责会加重小妹的病情。
乔五味并未生气,她柔声道:“无事。”
能看的出来那女子被自己兄长保护的极好,哪怕神志不清,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大牛这才松口气,护着怀里嘴里还在念叨“眼珠子”的小妹朝院子的方向走去,两人没走多久,目睹这一幕的两个婶子忍不住叹息道。
“可怜哟。”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吓疯了。”
镖车中年纪最小的少年李广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吓疯的?”
毕竟自家村子的事,也不好乱说,两名婶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揣着怀里纳了一半鞋底匆匆离开。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落在李广的头上,杨镖头语气严谨的告诫道。
“有些事情别瞎问。”
李广哪敢反驳,连忙点点头。
只是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张大牛突然气喘呼呼的跑过来,他犹豫半响,才伸手指着前方被雾气遮掩的山峦。
“你们最好不要经过那座阿茶山。”
乔五味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山峦,忍不住蹙紧眉心,也不知为何,那座阿茶山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处。
宋滇之抬眸,在瞧见远处的那座阿茶山时,平日温柔谦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杨镖头上个月押镖经过阿茶山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要绕路,可若是要绕路,怕是要多一倍的路程才能抵达唛城。
他不由开口问道:“那阿茶山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大牛没过多解释,只是撂下一句“那阿茶山很危险”的话就跑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众人。
“老杨,要不我们绕路吧”张虎谨慎的看着杨镖头。
在这群人中,他走镖经验最多,既有人说阿茶山危险,还是绕路较好。
杨镖头瞬间陷入两难,站在身后的李广则小声嘀咕着。
“张师傅,绕路的话,咱们可得一个月才能抵达唛城。”
乔五味只是跟随镖车去唛城,故此他们要怎么抉择也不参与,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被雾气缭绕的阿茶山。
杨镖头还未开口,镖车中另外一个少年便无比焦急道。
“镖头,若是绕路的话,我这婚期怕就赶不上了。”
而镖车中其他人也纷纷觉得绕路太费事,兴许那人是故意吓唬他们的。
见大多人都不愿绕路,杨镖头也只能开口:“行,那就不绕路。”
这山中大多危险不是来自劫财害命的山匪,就来自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记得那阿茶山的山腰处有座茶庄,名为阿茶山庄,若在天黑之前上门借宿,或许能避开所有的危机。
这时杨镖头才想起宋滇之与乔五味两人,他走上前,语气敬重的问道。
“不知宋公子是随我们同行?还是走别的路?”
宋滇之并未回应这个问题,反而将转向看在身边的乔五味。
“阿乔,你怎么想?”
被点名的乔五味愣了愣,其实她并不想随镖车的队伍经过阿茶山,心中那种不安让乔五味感觉,那地方兴许是真的有问题。
可若不随杨镖头前行的话,那她就要与宋滇之绕路,关键是乔五味不认路,当时跟随镖车一起去唛城也是这个原因。
陷入两难的乔五味犹豫半响,最终决定赌一把。
或许吉人天相,没那么倒霉,平安无事的穿过那阿茶山呢。
“愿的,这同行多,也热闹。”
闻言,宋滇之便故作体贴道:“那我听阿乔的。”
声音清润又带几分柔意。
杨镖头不曾想宋滇之竟将让身边的侍女抉择,可在听到乔五味愿同他们同行时,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自个无法顾忌两人。
以防万一,杨镖头还是将这个顾虑说出来,却见宋滇之神情淡定道。
“阿乔会护住我的!”
乔五味??!!
杨镖头不可置信的将眼前个头不是很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乔五味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想到什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世家的侍女又怎会是普通的侍女呢,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如此,他就放心了。
被云雾遮掩的阿茶山虽看起来很近,可走了三日,众人才赶到山脚下。
此时太阳渐渐西下,那黯淡斑驳光源将四周似是蒙上了一片薄纱,望过去的景色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错觉。
杨镖头在前方带路,余下人都紧随身后,宋滇之跟乔五味两人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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