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就碰到一个小队往外跑,不知道哪里又发生了命案。他跟他们错身而过,朝着法医室的方向走。
法医室的门开着,只有沈星言一个人在,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郑俊良抬脚就进去了,走到近前才发现她正在摆弄一块头骨,头骨的五官都是洞,看起来十分可怖。
郑俊良敲敲她的桌子,沈星言抬头看他,“郑先生?你爷爷的案子已经侦破了。”
“我知道。”郑俊良很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瞧见她手上的东西,眉心蹙了起来,“你摆弄它干嘛?”
沈星言故意把头骨拿到他跟前,郑俊良被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
沈星言笑嘻嘻的,“我在想,如果他死前感到痛苦的话,头骨会不会告诉我,他因为什么痛苦。”
“神经病!”郑俊良嫌弃地撇过眼,“做法医的都像你这样?”
“差不多吧,我还认识一个法医,为了找到死因抱着头骨睡了三天三夜。”
“真是疯了,我看做你们这行的没有一个正常的。”
“那是你的偏见,我们都很正常。”沈星言继续摆弄头骨。
郑俊良看了眼头骨,浑身发冷,就连法医室都觉得凉飕飕的。
沈星言看他嫌弃又有点胆怯的神情,笑了,“你来找我?”
“谁来找你!”
沈星言呵呵,“那你现在在干嘛?”
“我……”郑俊良语结。
沈星言灵机一动,“你是不是因为从小没了妈,却少母爱,来我这里寻找母爱了?”
郑俊良的神情一秉,眼神黯淡,“没有。”
“你撒谎,你小时候肯定经常被你妈妈打,所以被我打了,让你想起了从前。”
郑俊良沉默,过了会儿说:“我妈说我太惯着蓉蓉了,迟早会惹事,跟你那天骂我的一样。”
沈星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也是可怜,从小没了妈,不过,你有个有钱的爸爸。”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宁愿不要这些钱,要我妈。”郑俊良的面容凄楚,“我十四岁那年,我妈就没了,蓉蓉还小,我爸又经常不在家,我只能当爹又当妈,这些年都是我在管蓉蓉,蓉蓉也被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我连自己的路该怎么走都不知道,怎么教她。我爸只知道给我们钱,他觉得只要给了钱,孩子就会自己长大。他从来不问我们,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受人欺负。”
“你妈妈是因为什么死的?生病?”
“我记得那天我放学回家,我妈被绑在床上,旁边站着个医生,那个医生的眼睛很冷。他告诉我,我妈妈生了重病,不认识人了,浑身抽搐,必须绑起来,不然她会伤到人。
我爸爸就站在医生身边,眼神跟那医生一样冷,他不准我靠近。我听到我妈在哀鸣,她的呼吸特别急促,我那时候竟然想到了发了狂犬病的疯狗。”
郑俊良苦笑,自嘲地道:“我突然意识到我跟我爸是一样的人,对待身边的人总是很冷漠。这些年我特意避着他,就怕真的像他一样。
我曾经怀疑过我妈的死,我也问过我爸是不是他干的。我永远记得他那天的表情,阴鸷、冰冷,像炸了毛的狼,随时都能扑过来将我咬死。”
沈星言:“如果杀死你妈妈的真的是他呢?”
郑俊良咬牙,“我会亲自送他到监狱!”
第101章 、原罪(五)
沈星言放下头骨, 一眨不眨地盯着郑俊良,“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
郑俊良歪过头,不看她。
沈星言继续道:“如果我告诉你, 你奶奶可能跟你妈妈的死法一样,你还会沉默吗?”
郑俊良猛然看过来, 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你父亲对外宣传你的母亲是突发心脏病离世,而你爷爷同样对外宣称, 你奶奶也是心脏病离世。你就没有想过,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郑俊良几乎将下嘴唇咬出血, “我不相信。”
沈星言不打算放过他,“说不定将来你结婚了,会因为跟妻子感情不和, 在你父亲的怂恿下做出同样的事!”
“绝无可能!”郑俊良眼睛流露出恐惧, 强自镇定着, 他缓慢地站起身, “沈星言,你为了抓到我父亲竟然说谎骗我, 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是不是说谎你心里明白。”
郑俊良盯着她看了几秒, 突然转身走了。
沈星言盯着他的背影,手下意识摩挲着头骨。
郑俊良在走廊里碰到了刚刚审讯完的顾放, 顾放看到他有点诧异, “郑俊良?”
“你们在查我父亲?”
顾放一笑, “我们在工作。”
“我父亲绝对不会杀我的母亲。”
顾放冷笑, “你怕是高估了你父亲, 有些人,为了他们自己, 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别人,哪怕是亲近的人。”
“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郑俊良,我明白你的感受,别被蒙蔽了。”
郑俊良看了顾放一会儿,转身走掉了。
顾放看了眼他来的方向,正是法医室,他抬脚朝法医室走去。
沈星言已经放下了头骨,在翻阅资料。
顾放坐在刚才郑俊良坐的位置上,“郑俊良为什么来了?”
沈星言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她将同郑俊良的谈话内容告诉了顾放。
顾放摸着下巴,“这么说的话,郑俊良的母亲很有可能服用了马钱子。”
“还有他的祖母。马钱子也算是一味药材,种植简单,提取方便,如果郑鸿远曾经使用过马钱子,那他教给郑保昌,或者郑保昌偷学都有可能。”
“郑家父子真是杀人不眨眼,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放过。……我刚才重新审讯了马文明,马文明说郑保昌养了一批打手,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我怀疑陶二林就是被打手处理掉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黑市上,那些摊贩看到郑俊良兄妹的反应吗,你说有没有可能郑保昌就是黑市幕后的老板。他好赌,利用马文明开了地下赌场,又养打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生意人,说不定昌宝房产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
“我已经上报给了张局,张局正在跟省厅汇报,针对郑保昌的事情,拿出专门的方案。不过,郑保昌能平安地走到今天,后面一定有人支持,我怕此举会打扫惊蛇。”顾放本不想将郑保昌的事情上报,可是郑保昌毕竟是南阜市的地产大亨,若他被捕,牵扯甚广。
张长明也一直在暗中关注,若他一意孤行,可能会像杜震海一样躺在医院里。他不怕死,可他怕事情还没有查出来,他就死了,留下一帮恶人没人收拾,目前只能小心周旋。
沈星言:“张局怎么说?”
“他说先当一般杀人案处理,按照程序办事。如果郑保昌的手真的不干净,谁也保不了他。”
“郑保昌喜欢赌,我不相信他只有马文明一家地下赌场,一定还会有别家。”
“我已经叫人去暗查了,还有黑市,马文明既然能在黑市买到木仓和致幻剂,那么黑市上卖的肯定不止这些。”
“不如今晚我们再去趟黑市。”
顾放正有此意,“下班后准备下,晚上十点出发。”
两个人行动比五个人行动方便多了,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顾放没有穿黑无常的衣服,而是穿了牛仔裤马丁靴,上身是皮夹克,白衬衫,戴了一个黑色面具,露出坚毅的下巴。
沈星言则穿了一套连身牛仔服,腰间一条黑色皮带,戴了红色的狐狸面具。
一开始的摊贩依然是卖瓷器古玩的,再往里走,则是一些古籍之类,到了黑市的后半段,大多是一个人坐在桌前,有的甚至只有一把椅子,旁边立上一个招牌,其中一个竟然写着包打听。
沈星言乐了,“给这拍电视剧呢,还包打听,我倒想看看他能打听到什么。”
顾放也跟着乐,跟在她身后。
沈星言问那人,“你的消息怎么打听?”
那人穿一套唐装,摇着黑色的扇子,“一条消息五百块。”
“这么贵?!是真的吗?”
隐藏在面具下的人切一声,“我若是给你假消息,我这块招牌在黑市还能立得起来?!你以为黑色是什么地方,要想在这里立足,没点真东西,谁赶来。”
沈星言咬牙,“好,五百就五百,我想知道……”
顾放拦住沈星言,“你倒是出手大方,你有那么多钱吗?咱不问了。”他抓住沈星言的手腕,将她带走。
沈星言不甘心,“也许真能问出什么,就这么放弃岂不是可惜。”
“五百块啊,快顶你一个月工资了。”顾放依然抓着她的手腕,“有那点钱还不如买点致幻剂。”
沈星言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个人坐在摊位前打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小包东西。
顾放敲敲桌子,“我要买药。”
那人坐直了身子,“什么样的药?”
“致幻剂。”
“一百。”
顾放掏钱,拿走东西,像买日用品般平常,“是不是真的?”
“黑市童叟无欺。”
“我还想要买……”顾放做了个木仓的手势。
“这东西不容易搞到,得先交定金。”
“要多少?”
“两千。”
“我要是交了定金,你不给我东西怎么办?我又不知道怎么找你?”
“交了定金,三天后来拿货,还是这里。我是做生意的,讲的是童叟无欺,若是我骗了你的钱,黑市也不会放过我。”
“照你的意思,黑市还有人管理?”
“做哪路生意有哪路生意的规矩,黑市自然也一样。”
“那好,定金我付了,我要五四,三天后来拿货。”顾放掏出钱,数了20张,给了那人。
沈星言目瞪口呆,这么多钱,看来顾放是有备而来。
那人给了顾放一个牌子,很像洗澡堂子存货柜上的钥匙牌,上面写着16,“三天后凭这个拿货。”
顾放紧紧攥着牌子,点了点头。
两人往回走,沈星言低声道:“两千块定金都交出去了,也不差五百了,去找包打听。”
顾放犹豫了下,朝包打听的摊位走去。
包打听前有人在,似乎在问一个失联许久的朋友,包打听没有立刻给消息,而是让他三天后再来,他一准把消息打听回来。
沈星言道:“看来他有门路,三天就能打听出来,这门路不是一般的广。”
顾放不语,等那人离开,走了过去。
摊主一看到他便笑了,“想通了?”
“五百块买个消息,不算贵。”顾放掏钱,“我想知道郑保昌是不是黑市的管理人?”
那人一怔,把钱扔给顾放,“这个消息不卖。”
顾放并不收钱,“你既然拿了我的钱,就要给我消息。”
“我说了不赚你的钱。”
“好,我换个问题,郑保昌当年拆迁是不是杀过人?”
那人站起身,开始收招牌,“你是故意来砸场子的,我收摊了,不卖了。”
“那就是有。”
那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惧意,“我可没有说过,是你自己猜的。”他慌乱地收拾东西,还偷偷朝四周瞧,似乎是害怕有人突然冲出来。
顾放却不放过他,“陶二林是不是郑保昌杀的?”
“你别再问了,再问就走不出黑市了。”那人抱着东西就跑,像避瘟疫。
突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有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穿着一套黑衣,戴着青鬼的面具,“顾队长查消息查到我家门口。”话一出口,便知是郑俊良。
顾放冷笑,“你们控制黑市,做非法交易,还不准我们来了。”
郑俊良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沈星言,“不是不准你们来,而不是不准你们来砸场子。大家做买卖,你情我愿,我只是给他们提供场地,维护秩序,有什么问题?”
“卖这个也没有问题?”顾放举起致幻剂,“这是违禁药物。”
郑俊良耸耸肩,“你应该去抓那些买的人,没有人买自然不会有人卖。”
“歪门邪理,郑俊良我原以为你还能救一救,没想到已病入膏肓。”
郑俊良抬头看了眼如黑幕一般的天空,笑了起来,“市局刑警队队长与法医深夜在树林内双双毙命,这个标题怎么样?”
沈星言一怔,他竟然想杀了他们!
顾放大笑,“我赌你不敢。”
沈星言碰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刺激郑俊良,郑家人都是疯的。
郑俊良:“我确实不敢,可是有人敢。”
四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了出来,他们手上拿着钢刀,戴着獠牙面具,浑身冒着杀气。比起上一次的打手,这四个明显高好几个等级。
郑俊良叹息,“可怜沈法医了,本来我还想着跟你多亲近亲近来着。”
顾放冷哼,“你想多了,这些人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顾队长和沈法医的身手不错,可我找的这些人也不差。”郑俊良挥了下手,四个黑衣人一拥而上。
顾放的眼睛里露出杀意,从后腰上拿出电棍,迎了上去。
沈星言摇头叹息,正值大好年华,不能被这帮孙子给杀了。她拿出甩棍,一把甩开,不管顾放,直接朝郑俊良奔去,看来上次教训的不够。
郑俊良的脸色大变,抱头鼠窜,“快来人,救我!”
有打手冲过来帮忙,沈星言一边应付打手,一边要揍郑俊良。
打手是郑俊良千挑万选的,就是为了对付他们,是以,打手很难缠。
沈星言吃了力量的亏,跟打手打个平手。郑俊良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沈星言的战局,每当看到她要被打,就忍不住哎一声。打手吃不准他的想法,出招的时候有所顾忌,被沈星言钻到空子,打翻在地上。
顾放因为拿的是电棍,只要被他打到,打手直接触电倒在地上,三个打手很快摆平。
郑俊良见状,撒丫子就跑,顾放几步追上,将他押了回来。
沈星言拍了下他的脑袋,“原以为你跟郑保昌不一样,原来竟是一样的人,我白费口舌了。”
郑俊良低声道:“就算我爸杀了我妈又能怎么样,我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背着我爸找野男人,还想丢下我们,跟野男人私奔,本就是该死!”
沈星言吃了一惊,这才多长时间,郑俊良对他母亲的看法就完全变了,“你见过郑保昌?”
“他是我爸,他不会骗我!”
看来被PUA了,沈星言叹气。
顾放道:“都带回局里,罪名——袭警。”
第102章 、原罪(六)
顾放连夜突审郑俊良, 郑俊良坐在审讯椅上,毕竟年纪小,又没有进过警局, 很紧张。
顾放:“郑俊良,你雇佣打手袭警, 若不是我和沈法医有功夫傍身, 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你说,除了这四个打手, 其它的打手在哪儿?”
郑俊良吞了口唾沫,“没, 没有其它打手。我只是,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没有真想杀你们。”
顾放冷着脸, “这话说出来, 你自己信吗。”郑俊良垂下头, 顾放一拍桌子, “说!你是不是黑市的幕后老板?!”
郑俊良的身子抖了下,“我, 我只是收点保护费。”
“黑市上贩卖致幻剂和木仓支, 你可知道?”
“不,不知道。”
“郑俊良, 你最好如实回答, 如果做假口供, 照样要付法律责任。”
郑俊良顿了下, “我真的不知道。”
“你说你父亲杀了你母亲, 可否属实?”
“我不知道。”
“郑俊良,说实话!”顾放又拍桌子。
“我说的是实话, 我真的不知道。”郑俊良深吸口气,竟慢慢冷静下来,“顾队长,你在诱供,我承认我袭警,除此之外,别的事一概不知!”
反正袭警就是坐几年牢的事,别的事情扣下来,他怕是一辈子都甭想从牢房里出来了。
顾放知道郑俊良这一类人,证据不摆在眼前是不会承认的,他站起身,“既然你承认袭警,那就等着移交检察院吧。”
四个打手的审讯同样不顺利,他们都是孤儿,从小被郑保昌收养,经过训练长大,除了郑保昌,谁都不认。一个个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似得,怎么问都不开口,只能暂时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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