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三哥,我不着急。”
席奥的手又伸向茶杯,但只是碰了碰就缩了回来继续道:“我不是说你给刘硕回信的事。我是说,你毕竟是女孩子,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父亲与大哥都去了,你也当上了家主,但在哥哥心里,你还是以前的你。”
席姜:“哥哥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明说,是我哪里想差了,做得不对了吗?
席奥最终道:“一定要联姻吗?上一次姚芸那事我就不同意,但当时陈知在滦河之南虎视眈眈,咱们连藕甸都回不来,我只能认了。这一次,时局没到那个地步。你这样,三个月前要嫁姚芸,现在又与刘硕纠缠,让人觉得像是在用,在用,”
“在用美色来利用男人达成目的,三哥想说的是这个吧。”席姜替他说了下去。
席奥脸现红晕,他一个做哥哥的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很难为情。但如今席家他为长,他做哥哥的看到可能会出现有损妹妹声誉的事发生,他怎能不提醒。
席姜:“我不在乎,我不择手段。我劝三哥也不要在乎,为了达到目的,总要有取舍,这很公平。”
席奥没想到席姜会如此坦言,他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行,这样不对,但他最终说不出来。
这一路走过来,都是靠着席姜的不顾个人,只图大局,不择手段走过来的。走到今日,连他的命都是她救的,他哪里有资格说什么,不,是整个席家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她。
席姜笑笑,是抚慰之笑:“不过是一些嚼舌,我又不会损失什么,席家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有利益与好处是真的,待我们进到都城,占领皇宫,登上最高的位置,就没有任何杂声了,他们不敢了。”
席奥走回自己院子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初夏的暑热也没有驱散他心里的那份浸凉。
这份浸凉伴随着他的心疼。他知道小妹不容易,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具象。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每一次她的决策都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
但她自己呢?她会累吗,会痛吗,会伤心难过吗?
会……委屈吗。
席奥脚下的步子一顿,心里升起一股澎湃之情,他是席家老三,下面都是弟弟妹妹,虽他武力武功比不过弟弟,谋略心智狠绝上比不过妹妹,但他毕竟是兄长,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撑起来。
席奥转身,步子快了起来。
席姜没想到三哥又回来了,她疑惑:“还有事?”
席奥:“我只是有句话刚才忘说了。囡囡,无论你今后做什么决策决定,三哥都听你的,都向着你,家人永远在你身后,不离不弃。”
席姜自重生回来,从来没在家人面前哭过,甚至连父亲与大哥死时,那一场痛彻心扉的哭泣,也是躲起来,借着急骤的雨声的掩护下进行的。
但此刻,她眼圈红了,嘴瘪了起来。席奥见此,心更疼了,还是个小女孩呢,怎么就抗起了这么大的责任呢,这些年他都在干什么?
但她也就止于此了,就在席奥想要把小妹拢在怀里好好安慰时,她却点到即可,戛然而止。
这就是家主该有的风范吧,任何时候都不会把脆弱显现于人,不会把委屈诉说于口。
所有的脆弱与委屈都被她化成了动力,朝着目标前行的动力。
第二天开始,席铭带着来使逛了起来,绝口不提席姜的意思。
刚开始还好,到后来,这位使者就遭不住了,他急着回去复命,被席家督主这样晾着是怎么个意思。
这天借着酒劲,他与席铭抱怨:“我们那位王上,是真的看上了你妹妹,姚芸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竟是一个都没碰。有那不长眼的往王上身上凑,都被赶了出去甚至轰出了宫去。”
席铭听着,给使节又满上了一杯:“别光说,您倒是喝啊。”
使节喝下一杯,继续道:“一开始,大家可愁,这不会是个有断袖之癖的吧,再后来,不知他从哪得了张画像,但凡见过你家督主的,都知道那上面画的女子是谁。”
席铭心下了然,刘硕那厮不知从哪里让人画了他妹妹的画像,挂在屋里了。
“那这样看来,刘王对我们督主倒尚有几分真意?”
使节:“可不是,我出来前,连她住的地方都腾出来了,捣腾进去的东西全都跟不要钱似的。您说,这又是舍得花钱,又是睹物思人,守身如玉的,可见不止是只有几分真意了,这可是全心全意了。”
席铭把这番话告诉了席姜,席姜虽有些吃惊,也不会尽信,但从侧面可以说明,若刘硕真是如此,其中无诈,联姻一事倒是可以一试。
席姜想的时间不长,她最终决定,为保险起见,她依然如上次奔赴都城一样,不带席家军过去,只带陪嫁的人数,亲眼去看看刘硕的真意。
这有些冒险,但之前她已行过一次,不过是中途被陈知搅了,这次的决策依然没有人可以反对她。
胡行鲁对此是支持的,督主的决策于席家来说是最安全与最实用的。他很欣慰,能跟着这样一腔孤勇的主上坚定地走下去,是件幸事。
席姜既然决定了,就把使节召了来。
礼尚往来,她把亲手写的回信交到了使节手上,让他先回去复命,而她则是等在原地,等着看刘硕下一步会怎么做。
刘硕得到回信,开始了与席姜有诚意的交往。
虽保险起见,谁也没去到对方地盘,但这一来一回地,席姜差不多能感受到刘硕的真心。
他们从夏初一直这样相处到初冬,终于把订婚一事定了下来。
就在席姜与刘硕订婚之际,一队人趁着夜色朝着南郡进发。
这队人没有人骑马,也没有人坐车,全靠水路与步行。
阿美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山,听身后人道:“为什么不跟她出来?”
阿美没有回头:“因为不想,但现在那里被你毁了,我的家没了,我只能像这个船一样,随波逐流。”
阿美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回头问陈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鼓动他们的,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背叛村长的人。”
陈知:“很简单,除非你那个村长不让我与村里的人接触,否则这是早晚的事。”
阿美想到席姜:“你们这些外面的人都好可怕,她也是。我明明知道她在利用我,但我还是与她共情,心甘情愿地帮助她。”
陈知笑了一下:“她可比我厉害多了,若她的目的不是出来,你们的村长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取代,她在哪里都是要大权在握,绝不受人辖制的。”
陈知带出来的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年,他们虽身体素质很好,但没有人会骑马,他们连马是什么都没见过。
是以,陈知只能带着他们或坐船或步行。他算着日子,要多长时间能赶到南郡。
潭下的通道虽被席姜破坏了,但三个月后,那个洞穴还是出现了。人为力量改变不了大自然的馈赠,这是村长与陈知心里都隐隐明白的事,而在洞穴出现时,算是石头落了地。
陈知一点都没耽误,带着人造了村长的反,其实连造反都不算,村中的中坚力量都被陈知蛊惑地想要出去,再加上席姜毁通道一事,更加深了他们恐慌。
人就是这样,自己选择不出去可以,但出去的通道被毁,被动的不能出去,那就受不了了。
陈知一从深潭出来, 就得知了现在的局势战况。
他的人现在退守南郡,与他设想的差不多。这也是当初一切都还好时,他与他的下属做的预案。
若出现突发事件, 如他不在, 他无法定夺的时候,守住滦城是第一要务,若守不住就退到南郡。那个地方,在陈知注意到刘硕时, 就开始了研究,南郡地势虽复杂, 但他还是熟悉的。
如今陈知的任务就是, 以最快的速度, 最短的时间, 不被人发现地去到那里。
席姜这边, 她与刘硕虽订了婚,但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依刘硕的意思, 这个步骤不能省。
席姜无所谓,她恨不得快进到结婚, 快进到入都城、入宫。不亲自参与进去,不看到刘硕身边都是什么人,军队的情况,等等这些细碎的东西,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如刘硕杀掉姚芸取而代之一样, 他也不是只凭想象,一到姚芸身边就开始行动了。他也是先观察再侵蚀, 最后一举拿下的。
所以,席姜跃跃欲试态度积极, 成与不成,她只差一步了。
两边依然保险起见,在滦城与都城中间的齐镇举行定婚仪式。仪式结束后,择好日期,刘硕这边会派人直接到滦城迎娶席姜回都城。
说来,席刘两家订婚一事上的流程,看在普通百姓眼中,属实可笑。都到了举行订婚仪式这一步了,准新郎与准新娘像交战中的两国进行谈判一样,严阵以待。
各自限制了所带人数,地点也选择在了正中间,不偏不倚,把对方当贼一样地防。
但,这在席姜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再正常不过。
因着陈家军的没落,以及刘硕收割了一批散兵势力,如今能与刘席两家抗衡,造成威胁的势力基本没有了。是以,双方商议,只各带三千人的军队守在两方界线外。
纯属君子协定,若没事则没事,万一有事,谁也不会吃亏。
齐镇内,则只有两边的主力将领能够进入。齐镇是个小镇子,从来没经过这样大的场面。正因它小,刘硕对其大肆布置,看上去还挺像样的。
十月初八,除却阴天见不着太阳,黄历上没有任何毛病,是个黄道吉日。
刘硕一早就起来了,或者说他一宿没睡,他忍着昨天一天没有去见席姜,虽说这是正式婚礼才需忌讳的习例,但刘硕还是保险起见,就这样忍下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年轻的刘王并没有因为没睡好而精神疲累,反而神采奕奕,像是喝了两碗老参汤加几杯鹿血一样亢奋。
席姜也算是又穿上了嫁衣,虽是订婚,但颜色与款式与正式礼服差不了多少。
在看到福桃对礼服露出喜爱神情后,席姜终于问福桃:“想嫁人吗?我可以按你的心意帮你找到如意郎君,你可以慢慢挑慢慢选。”
福桃刚才还一脸对礼服的向往之色,在听到这话后,脸色立时一变。
她放下礼服:“姑娘,你是不要我了吗?”
福桃是变了,她宠的,上一世她是不敢这样与她说话的。不光是福桃,席家上上下下的婢女、婆子,她待之的态度都与上一世不同了。
经历了上一世,她对女人在这世道的艰难理解得透透彻彻,她改变不了世界,但她可以做好自己。
席家的婢女、婆子,愿走的放契,不愿走的也会被善待,一旦发现结伙欺人的,将受到严惩。
就连席姜这样的家主,住在偌大的主院中,身边侍候的只有一个福桃。武修涵,她的两位哥哥对此都是不理解,都劝过,但她从来不解释,她觉得他们理解不了,她只去做就好。
此刻,听到福桃这样说,她道:“谈不上不要你,是在问你的想法,你想怎样都行。若不想嫁人,也不想在我这里呆了,可以拿了钱去做你想做的事,身契与生计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帮你办好。”
福桃对此是了解的,她看着姑娘如此放契了好多姐妹,想来自己得到的银钱与照顾不会比任何一个少。
她一时楞住,席姜见此,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自己先梳了起来,给足福桃时间,像她说的,这事不用急,她可以慢慢想。
没一会儿,就听福桃道:“姑娘,我不嫁人。这世上真的存在如意郎君吗?我不像姑娘,没有手段与权势,我谁也降不住。我也不走,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在姑娘这里,我除了侍候您,还能去厨房想做什么吃就做什么吃,我可开心了,我就这点爱好。”
席姜笑了:“你这丫头,是在说我好欺负吧,由着你主事不做东蹿西蹿。”
一时主仆两个笑闹到一起,武修涵在门外站住了脚,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涩与阴郁,被席姜的笑声勾了起来。
她就这么开心吗?武修涵不由想到刘硕,他虽不是美男子,但年轻健硕,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雄性力量,他没有家世平民出身,之前只是崔瀚麾下的弟子,但他手握都城,入主皇宫,是登记在册的刘王,百年后史书上都要载他一笔。
这样一想,武修涵越发沉郁,理智告诉他,那又怎样,不还是会死在席姜的手上。
但,真的一定会死吗?看刘硕那个样子,是真心地爱慕,真诚的求娶。做夫妻时间一长,无关情爱,也会有些情义吧,若刘硕肯示弱肯放弃,成为他与杜义这样的角色,那席姜就没有必要杀他了。
而她若能兵不血刃地获得她想要的,是不是作为回报,也不会与刘硕分开。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是武修涵从深潭那间新房里得来的教训。那间新房是怎么回事,她在深潭中不得已嫁给了陈知吗?武修涵从来没问过。
他转身离开并告诉自己,无妨!她不想杀刘硕,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不睦。猜忌一旦生成,如洪水一般阻挡不得。
订婚无需行礼,只是过一些彩礼嫁妆,递上吉贴,贴上正式书写结姻的吉日与吉时,双方亲笔签上名字,仪式就算是成了。
后面就是双方重要人士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席姜是家主,她无需像个准新娘那样躲到后宅去,她全程坐在上席,坐在刘硕身边。
一切都很顺利,天色再暗一些,宴席就可以结束了,席姜不允许席家军里的任何人在晚上饮酒,订婚宴也不能例外。
就在这当口,外面先是跑进来席姜这边的卫兵,嘴里喊着急报,紧随其后的是刘硕的人,他们都在报着一件事,齐镇西门与南门被一股不明军队围住了。
席姜与刘硕“唰”地一下,一齐站了起来,并同时朝外奔去。
齐镇太小了,城头也小,几步上去就看到了整齐划一的队伍。
虽队中人衣着有参差,但席姜与刘硕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逃往南郡的陈家军。
他们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席姜只能想到一人,陈知。
果然,他从后面骑马穿过,停在了队伍的前面。
他不错眼珠地看着席姜,好像刘硕并不存在。席姜也在看他,她脸上表情可谓复杂,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席姜慢慢把目光投向队伍中的疑点,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里面混有村子里的人。再一看,阿美竟然也在其中,她坐在章洋的马上,章洋在她身后拉着缰绳,显然她还没有适应马匹这种活物。
放眼望去,陈知带来的人与她和刘硕两方的人数差不多,他这是……把他所有残余兵力全都带了出来?
“陈知?他不是死在深潭中了吗?“刘硕不解发问。
一旁的武修涵听到此话,生出一种看热闹的心理,让你拦着不让杀他,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陈知依然在看着席姜,他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一女嫁二夫,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刘硕皱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有耳朵的都明白,他看向席姜。席姜神色淡淡地看着陈知,并没有理刘硕。
席奥此时站出来:“陈知,休要胡言!你只说,你此来做甚?”
陈知说着拿出一身红嫁衣:“我与你家督主在深潭村中已成亲,这就是她当初所穿嫁衣,我这队伍里还有不少从村子里随我出来的人,他们皆可作证。”
席姜终于有了些微反应,她眼睛虚了虚。
忽然,陈知一改严肃,冲席姜笑了笑:“当初委屈了你,没有一件像样的彩礼,如今给你补上,你就不要生为夫的气了,好吗。”
他温柔轻哄,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成亲不久在闹别扭的小夫妻。
席姜咬着后槽牙,磨了磨,祸害就应该早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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