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心里踏实下来,她知道这场战役虽耗时长,但她要赢了。刘硕也不是草包,他也知道大局渐定。
这场战斗从白日打到天将要黑,终于要结束了。
刘硕身为主将,他的气势一弱,他手下的兵开始弃甲投降。终于轮到他,席铭把他围住,因着席姜先前出发前下达的命令,他并没有杀刘硕。
终于,席姜策马而来,而刘硕终被席铭记恨,被他与手下合力把刘硕打下了马。
刘硕的腿受伤了,他已站不起来,只能用断了的剑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跪得太难看。
席姜没有下马,此时的她于刘硕来说,高高在上。虽经过战斗对敌,脸上与身上皆溅了血,看不去并不清贵,但她的气势已然带了得胜的王者之气。
席姜严肃地看着他,面色威严,她问:“刘硕,你服吗?”
刘硕抬头看她,忽然明白过来,席铭为什么没有杀他只是捉弄了他,是因为席姜没想他死,她打算给他机会,他身上有她看上的品质。
刘硕心头一动,竟觉血又沸了起来。眼前人全身金属铠甲,在落日下依然熠熠生辉,她的头盔已拿了下来,被风吹着的马尾束发飘扬着,有那么一刻,刘硕觉得她似从天而降的战神,美丽又强大,是可以说服自己臣服的存在。
刘硕遵从本心,他道:“我服。”
席姜又道:“可心甘情愿?”
刘硕:“心甘情愿。”
席姜看着他,他知道他该有所动作了,他放开手中的断剑,跪得笔直又郑重,席姜这才扬起手中的剑,宣告了这场漫长战斗的结束。
事后清点,都城五万兵士只剩下一万五千人,将全部归于席家军,由分编各队带练监查,都是年轻力壮的士兵,只要好好训练,假以时日就会成长到与席家军差不多的水准。前提是,不可再如之前那般松散,要切实地操练起来。
总的来说,能多一万五千人,席姜还是满意的。大卫亡后,各方独立势力最高时能达到八万人。如今,几场战争下来,最后进入都城,入主皇宫的新主人,手下不过四万人,确已是从南至北,从西向东,拥有兵士人数最多的队伍了。
可见战争的可怕,无论谁输谁赢,谁攻占都城入主皇宫,都是由人命垫上来的。
好在,终于要结束了。席姜带着席家军迈进了都城,皇宫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她一眼就能望见。
她终于又回来了,两世为人,两次相遇,只是这一次她会是它真正的主人。
此时,身在南郡腹地的陈知,并不着急出去,他既已做到这种地步,就有耐心等到战争最后结果的到来。
陈知自从接到席刘开战的消息后,就一直没有休息,甚至连坐下的时间都少,他坐不住,他在担心。
虽然他内心觉得席姜不会输,但万一呢?
那个万一他不敢想,只会令他坐立难安,他不时后悔反把,就为了让她安心,他就真的不过去了吗?去了又如何,他只要一心助她杀敌,她看到结果自然明白他绝无二心,只有满腔真意。
但,他还是忍下了,因为他知道,她想要他这样做,他若能忍下做到了,才有机会向她靠近,否则就是不听话,太有主意而会被她所忌惮所不喜,像武修涵那样,都不知道是怎样把机会丢掉的。
随着大战的结束,消息终于传到了陈知这里。
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当听到席家军获胜,刘硕投降,席家督主已入都城的传报后,他心里一松,松到感到了手脚都软了一下。
陈知暗自安抚着一直提着才刚落地的心,慢慢适应过来后,他冲着表情不定的章洋与陈迎道:“我们,拨营。”
章洋与陈迎来了精神:“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吗,是先去滦城,还是直接去往都城?”
陈知:“这两个地方都不去,我们去前朝大卫从没征入的地方。”
二人大惊,大卫疆土算辽阔的了,只有边陲、贫瘠蛮荒之地没有征入疆域,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去做什么?怎么有一种自我流放的感觉?
在满心的震惊与不解中,他们听到陈知说:“去帮着打扫边角,当初在深潭里,我连个像样的彩礼都没有,如今也不能空手回去。”
章洋与陈迎平和了下来,是啊,之前他们还为主上没有立功的机会而心焦着急,现在看来,机会还是有的,只是你愿不愿去发现,不乎大小地去实现。
试问哪一个君主首领,会不喜欢有人替他去做费大力得小利的事,他们主上现在要做的就是,替身在皇宫主持大局,暂且顾忌不到的地方做清理工作。
是条路子,就是有点野,章洋与陈迎领命,下去准备了。
席姜这里,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她这时才明白,当初宋戎攻入都城入主皇宫后,为什么会一天天地见不着人。
好在她对都城与皇宫都熟,加上也是做过皇后的人,对内里运转的机制也知道明白,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如今,走到这一步,武修涵的作用突显了出来。
他打战不行,参加不了战斗,但战后重建与治国是他最拿手的。席姜这些日子与他几乎是天天见面,有些离不开他。
而刘硕本还以为,他有着在都城与皇宫生活的经验,可以为席姜一用,不想,对方对都城与皇宫好像比他还要了解。
他闲来无事,加上本就对这些治城治国的东西不感兴趣,就去继续开练他从姚芸那里接手的败将输兵们,倒也每天都有事做,精神奕奕的。
至于杜义,席姜收了他一部分兵权,说是这些年他辛苦了,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先休息一段时间。
还给他拨了房子,赏了他的妻子也就是武修涵的妹妹武安惠一堆的东西。杜义虽心中有落差,但也明白自己跟随的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一个守门小厮走到今天,已然知足感恩,他谢恩领命,强迫自己歇了下来。
是以,如今跟在席姜身边的只有武修涵一人,席铭对政务这些东西不懂还头疼,也如刘硕那般,一头扎在了军营中。
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理由,他不放心刘硕,他对刘硕始终心中有刺,他要盯着他,盯着他在军中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一点可以拿出来报给席姜的,他都会借此要了他的命。
按理席奥是可以帮着席姜的,但他发现,小妹与武修涵配合默契,什么都懂,根本不需要他提点什么。
但他可没有杜义的福气,他是想闲闲不下来。
他那三位大舅哥,天天上门围在他身边,话里话外都引向皇宫,意思是立新君一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督主就此一言不发,比当初刘硕还要稀松,连个王都没称,好像他们打进来就是为了不要职务地管理都城。
其实席奥也在想这件事,只不过他们才刚进到都城,要忙的事情很多,席姜好像对此并无说法,他也只能等。
他曾私下就此事与席铭说过一嘴,席铭当即表态,论长幼轮不到他,论本事与功劳他不及席姜,他无上位之心。至于是哥哥还是妹妹登上那个位置,他都无所谓,他都拥护与支持。
席奥当时没说话,但心里已有了一些模糊的定夺,小妹既然能当督主,且当得好好的,若有一日真能带着席家军走到至尊的那一步,她当仁不让,理应坐上去。
而他也会心服口服,女子又如何,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女王,他席家出一个怎么了。
天暗了下来,崇明殿里,武修涵亲手点了灯。
上一世宋戎当权时,崇明殿是举行仪式的宫殿,常常空着,这一世,席姜拿来做了她办公事的地方。
只因这里采光好,好到天暗成这样她都没想着点灯,还是武修涵把烛台放到她面前,她才察觉。
“都这么晚了。”席姜揉了揉眼。
武修涵笑笑:“歇歇吧,饭不是一口吃完,事儿不是一日干完的。”
席姜确实有些累了,她倚向身后,窝在椅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你在这里看过落日吗?”
而她懒懒地倚坐在那里,偏着头,微眯着眼看着的这一幕, 更美。
武修涵身形顿住, 就这样看着席姜,发出的声音甚至有些哑:“这里吗?没有。”
席姜:“我看过,我从第一眼就很喜欢这里,但宋戎觉得这里应该有更合适的用处, 我也算对它爱而不得了。”
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武修涵道:“如今, 算是如愿了, 可也就那么回事。人这一生还是不要有太多执念的好, 你妹妹这一世的命就好很多, 杜义很尊重她, 他是一个没什么执念的人。”
武修涵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可是这样的人, 从一开始,”他说着指向自己的心口, “在你这里,就被弃掉了。”
他深深回视着席姜:“你根本无法被温吞吸引,你就是喜欢炙的,热的,强的。烈如盛日, 绝如夕阳。”
席姜闭了闭目:“不敢了,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敢了。”
武修涵:“要我看, 没有不敢。你想爬到顶端,想要掌绝对的权力, 为的是什么有问过自己吗,真的只是为了自保,为了席家?”
话已说到这份上,武修涵咬了咬牙终是说了出来:“陈知,他现在很令你满意吧,他满足了你把他完全掌控在手的感觉,哪怕他是故意的,他是装的。”
武修涵眼神一落:“而我这样的,只会令你表面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你心里,已把我推到了万里之外。”
席姜站了起来,走向殿门,她停在那里,望着门外延绵的台阶,头都没回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重来的这一世,只对他曾动过那么一点儿心。”
不是当初设计要杀陈知的愧疚,因为若论愧疚,他因她失了三根手指,这与陈知比起来,两份愧疚不分上下。
竟是因为曾动过心啊。
武修涵身形晃了一下,她人已经迈出了殿门,他能做什么呢?天下大定,都是她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完成最后的清扫与收缴。
她连说出诛心之言,都要走到殿门去说,就算他疯了暴起行极端之举,那里守着高手如云的忠诚卫兵,他只会当场被抓,甚至毙命。
她真是太谨慎了,对他的防备有些伤他的心了,他本质不过一士子,哪有什么武力能伤害身手矫捷的她。
正是这些言外之意与小动作,加在一起让武修涵这样健康高大的身躯没有稳住,晃动了一下。
武修涵看了一眼案上的书录,那里是他与她这几日以来的成果,也预示着他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耗尽了。
杜义被收了兵权都不行,还被她遣出皇宫,被迫日日留在府上,与之前的旧属彻底断了联系。
刘硕被那些无关紧要练兵的杂事困住,还被席铭监视在侧。
今日,终于轮到他了。
只有陈知,在她大开杀戒,打扫清尾的时候,他远远地躲开了。
武修涵看着席姜在夺得胜利,入主皇宫后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已有预感。可就在刚刚,她亲口告诉他,有一件事他想错了。
她的话透露了一个事实,她与陈知之间的牵绊之深、默契之足,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陈知骗了他的追随者,那么她呢?
夕阳无限好……武修涵看着没落暮黑,他心下荒凉。
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席姜的意思,他只能以一种形式留在她身边,做安分守己的臣子,否则……
他不想要那个否则,他上一世尝试过了,与掌控欲极强,安全感欠缺的统治者斗,没有好下场,赢不了的。
他已做了选择不是,所以才会品出荒凉之感。
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他点的那只烛台显得更加亮眼,他把它装进绢笼,提在手中出了崇明殿。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没有变过,同样地,这里的欲望争斗、薄情寡义,皆不会变。他等着看,看她收拾了他们这些外人后,要如何应对她最在乎的,那些姓席的。
席姜住在皇宫,席奥与席铭同样被她在宫中分了宫殿而居。
在她忙过所有前期政务后,她停了下来,好像唯一的爱好,就剩下每日看有关陈知的消息。
这时,她会与处理其它信件有所不同。她从不把这些拿到案前读,她会带回后殿,换下舒服闲适的衣服,拆下头发上的所有束缚,倚在塌上,一边看一边浅笑。
今日得到的消息,他在西边与南边海防交接的地方,以她的名义收缴了一批散兵。对方质问陈知以什么名义,替谁在做这些?
陈知答:“天下的主人。”
不过对方并不服,提到他的主人姓甚名谁他们都不知道,何来的天下之主。
陈知那个人自然是说不服就打,直接用武力收了那些人。
席姜慢慢收了脸上的笑意,好像所有人都在提醒她,既占了都城入了皇宫,就该给天下一个主人。
席姜在此事上的懈怠与不急,连席铭都坐不住了。
他如今长了点儿脑子,本想去找三哥问一问,商量商量的,但快到时他停了下来,转头去了席姜那里。
这个敏感时期,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三兄妹身上,他的一举一动皆要慎重,像私下去找三哥,容易被人拿去做文章的事要慎做,甚至不做。
席姜看到席铭而来,在听到他为何而来时,她脸上的笑意不吝地展现出来,笑得席铭都有些不解,他说的话那么好笑吗。
席姜把人一通敷衍,最终打发走了。她还如之前一样,对皇位称帝一事不闻不问不说话。
而陈知那边,干脆抢了传报兵的职责,亲自与她通起信来。
最近的一封信中,他问席姜:我能去北边吗?我得到的消息,北蛮好像有些蠢蠢欲动,不知你可有所察觉?若不放心,我就先不过去了,等你的示令。
北边现在确实薄弱,席姜还真无所察觉。
关乎北界的事都是大事,席姜立时坐起即刻下令,派出一支队伍前去查看。
回过头来再看陈知所请之事,席姜有些犯难。她刻在骨头里的戒心、不安,让她很难完全地信任陈知。
但,若她不想放弃他,与他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她必须要战胜她自己。
她想起胡行鲁曾说的一句话,观世,多少英雄枭雄,他们的成功都有赌运的成分,你不可能事无俱细地永远大包大揽。
席姜拿起了笔,她亲自给陈知去了一封信,更准确地说,是一道命令。
她命令他全速赶往北界,支援稍后就到。
陈知接到这封信时,只看到是她亲笔所书就足已令他快乐。再看内容,他眼眸波动,呼吸都快了起来。
他想仰天大笑,他想击掌握拳,他想奔跑,让风感受他的兴奋,因为没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他,成功了,熬到了。
不过两日,席姜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北蛮真的想要趁内陆主力都在南边都城时来占便宜。
虽然北界离都城尚远,但也是场实打实的外患,若陈知可信,那倒可以不再派兵过去,先前派去的军队与陈知汇合,相信用不了个把月,就可以把外敌打跑。
席姜权衡都城现下的情况,以及考虑到她目下正在做着战胜自己的挑战,她打算继续相信陈知,不再派兵士过去。
也就是在这时,外患一起,内忧跟着就来了。席姜刻意的不动声色,终于等来了结果。
武修涵看着激动的杜义,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被她重新启用就这么的高兴吗,像个被主人召唤,连根骨头都没给就摇着尾巴一脸兴奋跑过来的小狗。
可回头看自己,除了没有把兴奋摆在脸上,与杜义又有何区别。
武修涵看了席姜一眼,他收回杂绪,把精神集中在今晚的行动上。
武修涵认为,与当初她要当督主一样,这是在提前排除隐患,当初的隐患是什么,现在依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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