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平滩区,二人爬上了岸,席姜在保证了头与身子露出了水面,腿与脚还泡在水中时就不动了,她已用尽全力,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席觉还有力气,他稍缓一会儿,把席姜抱出了水面。然后就开始找东西生火。一夜折腾,虽快天亮了,但涧中寒湿,可能会有来喝水的野兽在附近出没。
上游,一直在追击着席姜的队伍停了下来,浓雾中,这些人的眼睛像是有拨开云雾的本事,完全不受大雾的影响。像他们刚刚在席宋联军与藕甸的那场大战中,以雾中迷路为理由完好无损地投降于席家军的同伴一样。
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投降,他们由章洋的副将带领着,在执行完主上给的任务后,消息在了雾中,朝着西围行去。至此,陈家军一拨将会留在席家留在席觉身边,一拨去了西围。
绵长的山涧中,席姜躺在树下小小的一团,她睡着了。在睡前,她知道是席觉把她抱到了树下,她看着他生火,看着他安然地坐在火边烤火,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继而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席觉听着她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这就是他的私心。被章洋所不解的,他为自己争取到的与席姜的独处时光。
他算过,无论他们走出这片山涧,还是有人来接应他们,都需要至少七日以上的时间。
藕甸与大溪之间的这片密林多雾,副将鲁迎一直在带着一批人在林中做着训练,如何在大雾中判断方向,以及快速行进。
只是席觉自己都不知道,这项本事最后被用来满足他的私心,被用到了席姜身上。
席觉在是否要帮她杀掉宋戎一事上犹豫了,放在以前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宋戎苟延残喘比死了更有利于他,但他给章洋下命令时还是犹豫了。
他清楚地知道是因为席姜,只因为她恨宋戎,她想让宋戎死,他就动摇了。
不止这件事,武修涵与她默契十足,举止亲密,他就出生想换掉这个最合适的人选的心思。
这种感觉令席觉愤怒且心惊,他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沉沦,一日比一日更受她的影响,却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她还是拿他当哥哥。
这样不行。
所以,他出手了,他制造二人独处的时光,他深知自己的本钱与优势,他要用这些来诱惑她,捕获她。得之,万事大吉,不得……
他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席姜,太晚了,他下不去手了。从她毫不犹豫,不惜代价地在箭下救了他之后,他早就蠢蠢欲动,被他强行封住的悸动的心再压不住,被强行冲开。
那些岁月里,对她刻意的忽视,制造的距离,长期的隐忍,如拉满的弓弦,一旦松手,反弹的威力无边无穷。
所以她必须心里有他,必须爱上他,这样才可抵旧日仇怨,一个淼淼不行,加上她就可以了。至少,他可以说服自己了。
眼前的火堆还在烧着,但席觉不见了。
席姜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身上除了落水后, 在水中被礁石擦破一点儿皮, 并没受什么伤,加上睡了一觉,这会儿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山涧还是有雾,但比起晚上, 阳光照下来,近处的东西都能看清。席姜看到稍远的河岸边似乎有人, 她朝那里走过去。
走近发现, 河中有人, 是一男子在冲洗身体。
他上身未着片缕, 下面穿着薄裤, 腰带系得松垮靠下,把腰身完全地露了出来。
用大叶做成的舀水托, 正把一捧河水从头往下浇了下来。席姜的视线顺着滚落而下的水花看下来,从头到颈, 从肩膀到后背……
这一幕如幻如梦,她似乎见到了河中之神,亦或是传说中惑人的妖冶精怪。是因为雾气吧,席姜觉得自己迷了眼。
一直盯到对方回过头来,风采更胜背影, 但下一秒席姜心里一惊,她在干什么, 这是她二哥。
她后退一步,叫道:“二, 哥哥。”
席觉对她笑了笑,从河中走出来,他的头发虽束起,但并不板正,湿碎的头发随意地被一根树枝挽着,与平常端正的样子大相径庭。再加上他那一抹笑,这哪晓说峮幺午耳儿齐五二吧衣每.日更新.完结更.新文里还是她熟悉的二哥,倒像是被水妖夺了舍,风流又魅惑。
席觉混不在意他现在的状况,就这样从水中走了出来,他自然地擦干穿衣,问她:“饿了吗?”
席姜看到他穿戴完好,才找到一些以前的感觉,但眼神有了躲闪,她道:“不太饿,我们还是趁着天亮往回走吧。”
席觉:“又不能长了翅膀飞出去,吃了东西才有力气走出去。”
他说得对,但是吃什么?席姜抬头看看周围,没有结了果实的果树,地上倒是有些野菜。
“先去洗一洗。”
席姜这才想起,自己脸上手上都沾有血迹。她不似席觉脱了衣服下水,她只在岸边舀了水,洗了脸与脖子,还有双手、手臂。
水光粼粼,席姜又想起刚才那如幻一幕,她大力搅起水波,像是要驱散什么,闹出很大动静地搓洗着双手。
席觉回头看了席姜一眼,她刚才脸红了。看来在她心里,自己这个二哥的身份也并不根深蒂固,这样很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席姜回来见地上的火已被灭掉,席觉从身上拿出一把短刀递给席姜:“拿好,防身用。”
“那你呢?”
“我还有。”
席姜看着望不到头的山涧,并不知道要用多少天才能走出去,也不知道席家人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他们。
她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还是一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姑娘,就算现在有所不同,比别人多活的三十年,但她的人生经验大部分都来自宫中生活,都是与人斗,与权斗的经历,并没有与天斗的经验。
此刻,天地为席,道路为丈,无疑要战胜天地自然才可以安全地回去,这一方面,席姜从未经历,几乎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她看向席觉,席觉也正好望着她,他道:“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
席姜心里忽然就有了倚仗,打起精神跟在席觉身后。
走了没一会儿,席觉变了方向,朝右侧林中走去。席姜问他:“做什么?”
他道:“去打吃的。”
打吃的?打野味吗?可他们的弓与箭,甚至长剑都落到了滦水中,全都没了,难不成要用他们手中的短刀来狩猎吗?
席觉只道:“你跟着我就好,一会儿不要出声。”
二人轻声轻脚地走着,忽然席觉停了下来,他找到一块石头,席姜还以为他要拿这大石做什么,不想只是给她找了个坐的地方。
然后他就开始忙自己的去了,席姜新奇地看着席觉辨别着一种藤径,然后全部收集起来,用小刀划掉一层外皮,做好后边缘挂在两边的树上,然后又开始在地上挖着什么。
席姜能看明白的是,这该是一个陷阱,她忽然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是,她在一旁歇着,只看着席觉在忙前忙后,然后抓到了东西给她吃。
席姜走过去提出想要帮忙,席觉一开始拒绝,但想了一下又改了主意:“来,我教你,把我会的全都教给你,万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有能力自救自保。”
席姜来了精神,她重生的这一世,一直都活在担心中,担心自己不行,担心自己并不能变得强大,如今有人愿意教她,她什么都愿意学。
席觉是个好老师,他几句话就能讲清楚,还让她上手亲自操作,做错了也耐心十足,终于做对了,他摸了一下她的头,真心地夸赞她。
席姜一时心中被成就感填满,好像他们真能靠着自己平安走出这片山涧,她心底隐隐的恐慌与焦躁都轻了很多,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获得力量,这是父兄与宋戎不曾给过她的感觉。
席姜在心里暗道,席觉这人真是可靠,是她前行路上需要的人。
待陷阱做好,席觉拉着席姜伏在一旁,他还告诉席姜:“这是下风口,你不能让它们闻到你的气味。”
席姜点了点头。
一只野彘出现了,原来除了野兔还可以抓这样的东西。野彘被浆果的气味吸引,朝这边过来,时不时地哼上一声。
席姜能感觉到席觉的紧绷,她也跟着紧张起来,毕竟野菜是无法与野彘的味道相比的。况且想要有个好体力走出这里,只吃野菜恐是不行的。
她正这样想着,身边的席觉忽然冲了出去,他第一刀没有砍中,野彘受到惊吓开始逃窜,好在被提前编好的藤径绊了一下,席觉第二刀插了上去。
可野彘不比家养的小豚,体积大,力气大,疼痛令它横冲直撞,席觉一时被他拖着走,席姜也拿着刀冲了出去。
她飞身一扑,也在野彘身上插了一刀,它的速度慢了下来,席姜借机伸手一抓,与席觉二人你一刀我一刀地砍下去。
直到这只成年野彘浑身是血,不再挣动嚎叫,二人才停了下来。
席姜与席觉呼吸都有些急促,二人同时抓着野彘不放,互相看了一眼,笑出了声。
席姜手臂有些脱力,确定了猎物不会再跑,她松了手仰躺在地上,发现自己竟然在为猎到一头野彘而兴奋。
她在潜北时不是没打过猎,但跟这种情况完全不同,那时有马有箭,还有下人帮着驱赶,狩猎的乐趣只是马术与箭术技能的相加而已。
直到此刻,因为这场遭遇,她才感受到狩猎的别样快乐。
席觉不知何时也躺了下来,他偏头问她:“是不是很爽?”
席姜点头,看到他起身去升了火,然后十分利落地拆解野彘的肉。
她坐起来不禁在想,席觉这一身野外生存的本领是如何练就的?她只知他差不多九岁十岁时,被父亲所救,后来收为养子。
但那时她也还小,连自己为何会多一个哥哥,她都闹不太清,更不用说父亲救下席觉之前的事了。他是哪里人,他经历过什么,她竟一无所知。
席姜从这一刻开始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就像她一样,因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才活成了现在这样。而席觉的孩童时期,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才塑造了现在的他。
在烤制的过程中,味道就飘散开来,席姜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鲜明的香味,席觉撕了一大块给她,想来是饿了,她差点咬了舌头。
每到手上的肉快要吃完时,席觉就会又递给她一块。
席姜终于开始对席觉摆手,这才发现,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吃。席觉见她不吃了,才开始吃起手里的肉。
他的吃相与在家时没什么两样,并不似席姜那般狼吞虎咽,但速度很快,几下就吃完了。
他用冲洗野彘肉的水净了手,一抬头见席姜,他笑了。席姜不解,下一秒席觉伸手过来,在她嘴上抹了一下。
她想躲来着,但慢了一步,席觉的手并未流连,碰了一下就过去了。
席姜胡乱抹了下嘴,去收拾东西了。吃剩的野彘肉要收好,够几日的吃食了,席姜一边收一边觉得好饱,这时再看地上的野菜,竟觉下一顿只吃野菜也不是不行。
席觉忽然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席姜一惊一顿,接下来听席觉道:“不可以这样收,涧里虽温度并不高,但湿气重,你这样收撑不了两日肉就会坏掉。我预估至少要七日才能走出去,尽量多存些日子吧。有肉吃,万一遇到猛兽才有力气相抗。”
席觉重新打包,并把每一步都详细地教给了席姜。席姜收敛着异样心情,好好地学了。
她有些困惑,无论是刚才席觉用手指给她擦嘴,还是刚才拉她手的那一下,为什么都会让她心跳加快,有些羞然。
试想,如果是席铭对她做这样的事,她根本不会往心里去,甚至都不会关注到。为什么席觉来做,感觉就被放大了呢?
归根结底,他们不是亲兄妹吧,这是席姜得出的结论。
这也是席觉得出的结论,在他一再地撩拨与试探下,席姜并不是没有反应,相反,在敏锐的他看来,她反应很大。
二人再次启程,全程沉默。
天快黑时,席觉又拉着席姜进了山林,他一直在盯着脚下,不等席姜问,他就告诉她:“注意脚下,动物的印记会告诉你哪里有能避险的山洞。”
席姜很认真地在学,但这可比制作陷阱储存食物难多了。
连席觉也说:“这个凭的是经验,不是我说一两次就能懂的,你若以后还想学,我带你去四造山林中狩猎,到时再讲与你听。”
席姜未置可否,然后席觉就靠着他的经验,找到了一处山洞。
里面没有任何动物的残骸或骨头,席觉说凭这一点可以断定,这里尚算安全。
重新生了火,烤热了肉,席姜这回吃得也慢条斯理起来,她边吃边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什么懂这么多,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席觉看向火堆,火光映在他眼中:“当然是小时候,遇到父亲之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饿极的情况下也不会狼吞虎咽吗,因为我从小就吃不饱饭。吃不饱就没力气去抢吃的,恶性循环,就这样把身体饿坏了,吃饭只要急一点,就会腹疼难忍。”
“父亲救我那日,是我饿晕了从桥上落到河里去的,要不凭我的水性,怎么可能会溺水。”
“至于这些野外的生存经验,都是因为在城镇抢不过别人,总被人欺负,才不得不到山林中去觅食。好在我运气好,好几次都是有惊无险,还学到了这些本事。“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席姜却想象得到,他小时候过得有多惨,那段日子有多灰暗。
席觉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同情他。但她的想象不及他所经历的一分,饿肚子算什么,被人欺负算什么,他可是曾在掩埋掉兄长的尸身还是吃掉之间做过选择的。
当然,他最终还是决定埋掉兄长,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他用双手挖土坑,挖了好久,挖到头晕脑胀也只是浅浅的一层。
他只得就着这个浅坑把兄长放进去,可他好不容易做好这一切,一只野狗盯了上来。
一口朝兄长的肩磅咬去,席觉不知哪来的戾气与力气,他扑了过去,疯了一样地掐住野狗的脖子,直到野狗没有气息。
而他也像是用光了最后一点气力,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用兄长给他的刀割开了野狗的肚子,去皮扒筋,见到里面露出了红肉,他大口去咬、去嚼,不好吃,但吃完了舒服,人不晕了,也有力气了。
有了力气后,他再一次把兄长埋好,或者说这根本不叫掩埋,坑太浅,他只得拿些树枝树叶盖在兄长的身上。
他就把兄长放在了那里,连个标记都没有,他还知道,等他走后,还会有别的野兽过来像那只野狗一样,撕咬吞吃他的兄长,但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若想遵守与兄长的约定,好好活下去,为陈家报仇,那他只能头也不回地走掉。
在那片丛林中,年仅七岁的席觉能活着等到章洋来救他,简直是个奇迹。章洋他们都说,这是老天在保佑陈家。只有席觉心里清楚,他是如何在那密林中生存下来的,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了,他化身成了野兽。
直到现在,席觉都不敢把那段经历告诉任何人,他怕他们怕他。属下怕主上,认为主上能力非凡当然是好事,但若让他们认为他是个怪物,只有恐惧没有敬畏,那就不妥了,要出问题的。
他这一生,年岁不大,却面临过三次生死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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