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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蝗蝗啊)


颜繁气结,见席姜身后来人知道对方来真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地掉头,发回函询上。
他大声:“我们走!”
“慢着!”席姜声音厉了起来。
颜繁心中忽然升起希望,难不成她就是犯个矫情,并不敢真的耽误了督主的大事。
就听席姜道:“颜都尉忘了件事,”
颜繁急道:“何事?”
席姜:“打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天下没这个道理。”
那名因尽职拦了良堤人马的侍门卫,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他愕然看向五姑娘。
席姜并未看他,而是毫无表情地与颜都尉对峙。
颜繁心口又是一滞,问:“你待如何?”
“要么让他也抽你一鞭子,要么你赔他诊费,哦对了,他受了伤还要休养,薪俸也要补齐。”
颜繁怎么可能受人一鞭,他一领军大将颜面何存,他掏出银钱:“这些够吗?”
席姜笑而不语,她那笑让颜繁觉得被人看不起了,他直接命副尉拿出大额金票,递给席姜:“这些够了吧。”
席姜:“可以。”
颜繁不想再说一句,不想再多呆一下,驾马飞驰而去。
待扬尘飘散,席姜把手中的银钱全都递给了侍门卫:“拿去,颜都尉赔给你的。”
侍门卫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钱,跪下道:“属下没事,不用看医,这钱太多了。”
“你做得很好,你该得的。日后若是觉得这些钱够你不用做这份差,可以辞离,若是还想当差,你去府上找关管事,他会安排你入我的卫队。”
侍门卫彻底楞住,席姜把银钱放在他的手上都不觉。
回去的路上,席铭问:“若姓宋的不死心怎么办?”
席姜:“这不得赶紧去告诉父亲,咱们可是把宋督主得罪了,打乱了他的战略布局,赔了时间还赔了钱,只不定一气之下起了吞下潜北之心。”
席铭楞住,被说得紧张起来,再一看他家囡囡,怎么看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席铭忽然住马:“你是故意的,忍到最后才出手,就是为了闹得人尽皆知。”
席姜没说话,她也是刚刚意识到,她虽鄙弃宋戎,却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他的路。只要达到目的,她也可以利用任何事任何人。
她是给了门侍卫不少的好处,但若她及时出现,他本可以不挨那一鞭。可她需要把事情闹大,需要不好收场的局面,以此来制造加深良堤与潜北的对立,迫父亲及早醒悟,保持警惕,甚至是主动出击。

第20章
席姜沉默了一路,快到席府时她忽然驻马,严肃且郑重地问齐铭:“四哥,我有一事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席铭心里一紧,重视起来:“什么事?”
席姜:“卫朝没了,天下乱了,群雄蠢蠢欲动,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困在潜北?真的敢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席铭上面有父亲与哥哥,他从来没考虑过未来。此刻,被比自己还小的席姜问到,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心里隐隐有答案,他不想。
他这么年轻,他背后有家族,还有一身武艺,他不想像父亲那样,守成在这么一个小县城中。况他今日频频被小妹提醒,他们真的守得住吗?
席铭不说话,席姜心里差不多明白了。她道:“一会儿四哥可不可以不说话少说话,由我来与父亲说。”
再次驱马前行,席府已在前方。
席铭与席姜一进院,就碰到了席亚与席觉,席亚赶忙上前问:“听说西门出了事,我们正准备过去,事情到底怎样?”
席姜:“我正要去说与父亲,兄长们一起来吧。”
放往常哪用走到席兆骏所在的正屋,齐铭在去的路上就该忍不住说了,但他今天只是走在席姜身后,一直沉默着。
席姜心里压着事,走得最快,身后的席觉注视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是,若买马之事还有一分存疑,如今她挡住良堤卫兵,可算是亲手毁掉了潜北与良堤的默契,也斩断了她与宋戎的可能。
席觉终于可以确定,她来真的。
说不上为什么,席觉总觉得席姜在绝食后变了不少,性格沉稳了,武艺精进了,行事看似还是鲁莽冲动,实则有条不紊,甚至步步为营。
她忽然从除了美一无是处,一眼就可看透,变得蒙纱带雾,吸引人前行一探究竟,反而最大的优点绝色容颜开始被淡化,被忽视。
席兆骏听了席姜所言沉默了一下,然后问席姜:“囡囡,爹爹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再看不上宋戎,要与他彻底了断,从此如陌路。”
席姜想说,良堤是她潜北最大的威胁,宋戎是她席家最大的敌人,她就是在看清楚这一点后,才立斩情丝,立马抽离的。她也最后再说一遍,她与宋戎再无可能,父亲当重新慎重地考虑潜北与良堤、席家与宋家的关系了。
但真正说出口的,是委委屈屈的:“断,一刀两断,断得干净,该不是宋督主认为我在耍他吧,先是忽然不理他了,后又挡了他的大军,他手下人好凶,正常询问都能被抽鞭子,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今日抽的只是席家一个小小的侍门卫,焉知明日这鞭子会抽向谁,不会是我吧,我可算是把他得罪惨了。”
席觉在席姜说这番话时,紧紧盯着她,一丝眼风都不肯漏掉。看不出破绽,她是真的在担心,可其中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又来了,那种迷雾遮眼洞察不透的感觉又来了。这个他从来没放进眼中的席家幺女,在这一刻他竟看不透了。
此时,唯一能与席觉心意相通的是席家老四,席铭。
席姜也给了他违和感,可席铭想到刚才府外的一席话,他什么都没说,更沉默了。
席兆骏看不得闺女委屈,这是被那一鞭子吓到了吧,姓宋的还有他的人真该死。
他道:“囡囡莫怕,咱席家不比他弱,咱们潜北是不争抢,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颜繁欺人太甚,真不该那样轻易放他走,席家一万六的护卫还打不过,”
席兆骏越说越激动,席亚忽然唤人上茶,打断了父亲的高声:“父亲消消气,喝口水再骂。”
席兆骏看了长子一眼,情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又变成了之前油泼不进的样子:“是有些渴了,多上几杯,你们也喝。”
席姜本看到了些希望,父亲正按着她的引导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奔去,被大哥一打断,怎么就瞬间熄火了呢?
席亚接上话道:“宋督主不会怪罪于你,不过是男女私情,你与他并无姻亲,他母亲与父亲也从未见礼,小女孩一时喜欢了不喜欢了,很正常的事。”
席亚还说:“咱家虽说手上有些人,但也不是个个擅武,看家护院勉强为之,并无行战的本事。”
不是这样的,席姜明明记得,上一世自家的护卫在战场上一点都不比良堤卫军差,好几次连宋戎都惊叹,岳丈大人练兵如神,席家军基石也。
席姜心里存了巨大的疑问,她确实从未想过,为什么父亲与大哥正值中年壮年,却一点武家争先的精神都没有,行事更像是修道的避世之举。
难道家中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轻雾散开,露出一角,席觉看到了席姜眼中的疑惑。她果然不一样了,从她父兄几句话中抓住了最重要的点。
而他自己,转向去看席兆骏与席亚,隐于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面上温煦心底冰冷。
席姜磨磨蹭蹭,待哥哥们都走了,她直接改了称呼叫道:“父亲,还望您能慎重考虑一下潜北与良堤的关系,宋家与席家是否有共存的可能。”
席兆骏在席姜走后,还一直楞在原地。然后忽发感慨:“长大了,真是长大了。”
正屋外,席铭被席觉抓着去把今日未练的补上。练武场内席铭心不在焉,“啪”地一下被他二哥抽了:“专心。”
挨了抽的席铭并没有收敛,这次席觉没再打他,而是直接问道:“如此不净心,你很少这样,在想什么?”
席铭从来都当席觉是亲二哥,对他只有崇敬信服,他毫无保留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二哥,你是没见到五妹当时的样子,比在跑马场还让人震惊,颜繁可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的人啊,竟被她生生压了下去,气势全无灰头土脸地跑了。当时我都生出了有妹如此,与有荣焉的感觉。”
席觉听后眼波暗动,他就觉席铭自西门回来异常沉默,特意叫他过来补习,果然有事。
他没有亲眼见到西门事件,但他可以从那日席姜连驯两匹头马中想象得到。
莫不是八字不合前世宿敌,席姜一直在坏他的事。她歪打正着看上了宋戎,而宋戎借坡下驴,为了拿下潜北,拿下席家势力,两家眼看着朝着联姻结盟的方向行进,这对他大大的不利。
好不容易她只是一时新鲜放弃了宋戎,却在不知不觉间似要成为更大的麻烦。
谁能想到,打小被他随意戏弄、随手操控的席家老幺成为了横出意外,立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良堤城内,宋戎没等到出兵的回令,却等来了飞马回奔的颜繁。

第21章
颜繁憋了一肚子气,极尽详细地把席姜的所做所为,以及他在潜北城门所受全都说了出来。
却没有注意到他家督主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反而越说越激动:“那席五哪还有一点家主的样子,蝇头小利都不放过,贪财的样子可笑乎。”
宋戎的面色阴沉到底,戾到颜繁终于注意到了。
“你称她什么?”宋戎是个情绪内敛的家主,属下很少见到他上脸,此刻,阴鸷的眉眼瞥向颜繁,颜繁怔住失声。
宋戎接着说:“金银票在你眼中都是蝇头小利了?我良堤的都尉好大的口气。”
室内明明开着窗,气氛却压抑到令人窒息。
阿抬见颜繁被督主唬住,吓到忘记出声,他主动打破僵局:“颜都尉,先行军是在原地等候,还是在城外束军?”
颜繁惊醒,赶紧道:“禀督主,皆原地候命,副都尉杨杰受令临指。”
宋戎:“主将离军,你就为了回来与我说这些?”
颜繁汗下来了,他有想过传书或遣杨杰回来直禀,但今日过不去潜北就已不可能抵达下一个驻军地,这种情况下,无论他以哪种方式传回消息,都要等督主手书加令牌,缺一不可地传回,方可行事。
颜繁在席姜那里受到的羞恼直冲脑顶,冲得他一口气奔了回来,亲口禀与督主不吐不快,好像若不这样会把自己怄死。
如今,宋戎的反应如一盆冷水浇在颜繁头上,把他的冲动怨怼全部浇灭,只余后脖梗散着凉气。
宋戎阴沉沉地继续道:“你也不用回去了,宋阿抬即刻去发令,先行军全部召回入城待命。”
军师胡行鲁在听到颜繁一人所归时就跟了进来,至此他都没有说话,直到颜繁失魂落魄退下,阿抬出去传令,屋中只余他与宋戎时,他才道:“督主可有头绪,这很不妙。”
宋戎看向他,胡行鲁一眼就知他动了大气,此,更为不妙。
胡行鲁:“士气已鼓,目标已定,时机不等人,拿下四造当为紧要之事。”
宋戎眼中的暗红血丝,阴鸷戾气慢慢散去,他道:“先生所言极是,先生不留我也正要与你商议,不能借道潜北就只能深入狭道,颜繁出师不利情有可原,依然让他带队探清前障。”
胡行鲁:“鄙正是此意。”
胡行鲁其实还有话说,他知道今日督主生这么大的气不仅是因为出师不利,战机恐延误,还因为席家女郎。
那位一向对督主捧着供着言听计从,除了对督主生有男女之情,还有一份弱者对强者的崇拜。
可最近不知为何,以前三四日就要往来良堤的人,一直不见踪影,最令人不解的是颜繁所言,就算生变,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从欲追随结盟于良堤,变成以强势之姿捍卫潜北,一分的利益都咬住不放。
胡行鲁想到此,言:“鄙还是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女郎再善变,也不会忽然就有如此大的反差。”
宋戎:“不是忽然,从买马时就有迹可寻。”
宋戎似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他冲胡行鲁拱手道:“还请先生呈狭道详图,早日布略。”
胡行鲁看着才刚双十年华的年轻督主,他虽年轻,但见识与决断不输文武大家、长者大儒,天生大才矣。有关大事,他就算说不到,这位督主也都明白。是以,他应下退出。
宋戎看向案旁半人高的文书,伸出手在里面找了起来。
翻到一半才看到那封从潜北发过来的封文,当时因他急于查看四造的情报,而把它放到了一旁,这一放就忘了。
宋戎打开一目十行,上面关键信息很少,潜北没有布兵排阵,席家没有访客,只是他以为会被亲自送上来的宝驹,还好好地收在城北马场。
席姜除去不再来良堤,马场倒是跑得勤,似是在赏召繁育马匹的能者。
宋戎气笑了,他迟迟不见席姜送马而来还为她找了借口,认为她是年轻好胜,想在他面前长脸,并不是主观上要跟他抢马。
如今看来,从争抢驯马开始,她从来没想着把马送过来。不,会不会更早,从她签下自己名姓,并把白蒙马贩连人带马请入城中时,她打的就是这批马的主意?
封文被宋戎捏皱在手心,待他腾得工夫再来算这笔账。想在联姻结盟前给他立规矩,那他就给他们上一课,他是不是非他席家不可。
席姜也一样,乱世之下,没有了家族保护的女子,她又能投向哪里。
宋戎冷笑着把手中一团丢到废物堆,开始专心思考与四造的战局。
席府内宅,待香阁关管事求见五姑娘。
席姜让福桃把人请进来,她想见一见这位席家老人儿。席家行刑后席姜听到的消息,就是她这位待香阁的老管事安排了四哥的出逃。
“关管事请坐,要下雨了,让人取把伞来给你,你慢慢说。”席姜也坐了下来。
以前这时候的她,心里眼里只一个宋戎,认为席府的事只是父兄的事,与她无关,如今想来,没有什么比围在席家周围的这些人更重要。
关宁一楞,五姑娘虽说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主人,但也从没见她这样郑重且稳重地与他说过话,从她语气中,他竟有种被家主高看的感觉。
不仅如此,来前他已听说,五姑娘在西门严词喝退良堤的欺人大将之事,现在一看,她确实是变了。
关宁向来办事牢靠又仔细,是席兆骏特意为爱女挑选的管事人。这下,关管事更小心地与席姜禀话。
“西门侍门卫杜义上门递贴,说他不想坐吃山空混吃等死,想要知恩图进。”
席姜笑笑,倒也不至于,颜繁被气糊涂了,给的可是金银票,不赌钱挥霍,不易坐吃山空。
不过这个杜义她确实看上了,能顶住家主与大将的压力恪尽职守,属实难得。如今他愿来她处做事,她自然愿意。
“你看着给他谋个差位,记在我院中属从。”
难得今日主人没有不耐,关宁把院册拿出来,与席姜一一具禀。
合上院册再看,外面雨已经停了。
关宁正要退走,席姜忽然叫住他,直接道:“我猜宋督主是要直取四造县,你让人,就让杜义,让他带人去探,我要确认此事,速探速回。”
席姜不现刚才的不紧不慢,对这事倒是一副急样子,关管事看在眼里,竟也生出了急迫感,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他对这位家主的号令都是表面应下,再暗中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分轻重缓急。
这一次,关宁出了待香阁,马上给了杜义差位与差事,并告诉他这是五姑娘亲自点的他。
杜义:“不负主人之命,必速探速回。”
席姜的想法简单又不简单,她知道四造在漫长战事中的作用,她不能再让宋戎得到它,这一次四造必须是她的。

得到四造县的好处不必说,但席姜面对的前路,阻碍漫漫。
席兆骏已经不止一次地表明了乱世中的生存态度,他连已不可能与自家联姻的良堤宋家都不想着防备,就更别说让他无故去攻打四造了。
当席姜把目光集中到四造县时,上一世的只片记忆一点点地浮现出来。
她记得宋戎在这时候的确有过兵潜北,他趁四造内乱,轻松容易地拿下了四造,但上一世的席姜,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战事上,此战过程如何、细节如何,席姜的印象是模糊的。
席觉隐隐觉得有关四造的记忆点应该不止这些,但一时想不起更多,她围在书案与书架之间走来走去,急于想起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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