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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三水小草)


将鸟蛋收在了袖里,秦四喜看看四周,越发没了耐性。
现身在那些炼废的了残剑前面,她用扇子收去了怨魂,转身,又到了往下走的台阶前面。
一路走,一路收拢怨魂,天道猫猫的话少了,秦四喜的话也少了。
到了地下第四层,秦四喜终于在一间暗室内有了收获。
这间暗室内也有不少怨魂疠气,乍一看却很干净,在这间暗室内有整整十把剑。
天道猫猫很殷勤地说:“左边第三把就是召命剑。”
猫猫看见了!
秦四喜却没有直接去拿那把剑,一道流光闪过,这间暗室就空了下来。
“嘿呀!你怎么回来了?是没找着剑吗?没事儿没事儿,来,跟我说说,我帮你想办法!”
“前后语”看见半日前才见过的新朋友再次出现,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
“我是想请你看看,这十把剑,是不是都是你们所谓的炼魂邪剑?”
“啥?”
“前后语”剑柄上的嘴张得老大。
在它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十把剑。
“嘿呀你带这么多炼魂邪剑来干嘛呀?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把它们葬在我这儿!”
听见它的语气都着急起来,秦四喜笑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它污了你的地界儿。”
随着她话语落下,她手中的山河随性扇轻轻打开。
“清风尚且知春来,人心自生冬寒,一日里天光盛,一日里水波平,守正神君,借剑一用。”
扇子在清风之中渐渐变化成了一把剑。
这把剑看着有三尺多长,银色的剑上毫无装饰,只一道血红的痕迹从剑尖一直到剑柄。
神威之下,整座剑山的剑都翕动起来,唯独“前后语”兴奋地说:
“原来你也用剑啊,你这把剑好生奇特,我从来没见过,你这剑是用什么炼的呀?”
“此剑名为‘如初’,是心道凝化而成。”
心道也能炼剑吗?
秦四喜单手执剑,看向那十把剑。
那些剑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纷纷想要向剑阁的方向逃窜而去,却被秦四喜拦住了。
一道红光,像是荧惑过天,又像是一簇人间境的烟火。
“如初”所至,十把剑尽数碎成了灰。
剑中的灵兽之魂冲向天际,秦四喜看见了其中一只鸟的嘴里似乎叨着些血,还想往剑阁的方向去,她又挥出一剑,那些灵兽的魂魄也化去了。
只剩三滴血,落在了秦四喜的掌心之上,悬在她的眼前。
是三滴血,不是两滴。
秦四喜将血收起来,又摸了摸怀里的猫。
天道猫猫想挣扎,却又有些不敢。
“这剑山上有不少的炼魂邪剑吧?你们是不是不想跟他们做邻居?”
“前后语”是一把极为有见识的剑,自然能看出来被秦四喜毁掉的十把剑是九剑修士炼制的,它主人在世的时候也绝无可能一口气毁掉。
“嘿、嘿呀,你想干嘛呀?”
一把剑,竟然有点结巴。
“我在想,要不要替你们理一理这山上的污秽杂草。”
污秽杂草?
所有的剑都安静了下来,生怕自己被当成是污秽杂草。
天道猫猫用爪子挠秦四喜的衣服:
“你你你要干嘛?你这人好生奇怪,一会儿不忍心济度斋传承断绝,一会儿又要毁济度斋的剑。”
“这有什么奇怪的?”
秦四喜低着头看它:
“我敬济度斋前赴后继想要济世度人的勇毅之士,也憎恶济度斋中那些鬼蜮小人,你是天道,在你看来,济度斋脏了,歪了,毁了也就算了,可在我看来,济度斋是沾了泥的玉,掉进了土坑里的宝珠,拿起来洗洗还挺好。”
四目相对,天道猫猫的表情变得更严肃了。
“可是你是神,你贸然插手……”
“谁说我插手了?清洗济度斋,让玉变回玉,宝珠变回宝珠,那是宗易的事,我要不过是有点喜洁不喜脏。”
词夺理强词夺理!
天道猫猫就没见过比秦四喜更厚脸皮的神君!
它还要说什么,却见秦四喜手中的那把剑不见了,在她的指间,一点红光悄然出现。
“既然你觉得我不该跟济度斋沾因果,那我就不沾。”
天道猫猫的毛炸开了。
“你一个因果神竟然在这种地方用你的本命神器!”
在一叠声愤怒的猫叫里,秦四喜把手覆在了自己的左脸上。
刹那间,她指间的红光仿佛一支笔在她的脸上缓缓勾勒起来,黑色如鬼,红色如妖,白色如人,随着秦四喜的半张脸变成鬼脸,整座剑山都被狂风笼罩。
山巅乌云密布沉沉压下,仿佛是整个九陵界在和神力对抗。
随着秦四喜将手从自己的左脸上拿开,那勾勒的光到了她的眼眶。
她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红尘芜杂事,忧烦多,欢乐少。”
“今日看昨日,左叹息,右叹息。”
“一只因果眼,看苍生,看来生。”
“乍生浮屠火,天不渡,地不着。”
随着神君的真容现世,狂风中,她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化作了深红。
不似她刚回九陵界时候借云霞为裙的模样,这红,仿佛是重重的血凝化而成。
在沉红色的衣摆上,金色和黑色蜿蜒而上,沧海潮生图渐渐装点了她的衣裙,只是黑金两色纠缠,只让人觉得那海并非是沧海,而是苍生的德与孽如海一般波澜无际。
长风吹乱了秦四喜的发,她的头发上却多出了一枚木簪,将发丝缓缓笼住。
木簪上有一点小小的绿芽,仿佛一点藤枝。
天道猫猫早就趁机跑到了一旁,一支剑大概是怕它一只小猫被风吹走,还歪了歪挡住了它。
猫猫把爪子搭在剑上,从缝隙间看着此时的沧海神尊。
原来,这才是因果神的原貌。
半面是人,半面似鬼。
天不管,地不收,因果在她。
因果神眼里的世间是什么样子呢?
秦四喜看向整座剑山。
无数的线从天上垂下,就是这些剑与这世间的因果。
大部分的线都是红的,因为众生生养于天地。
有金色的,是功德。
有黑色的,是孽业。
除了通联天地,这些线还勾连向他处。
比如山巅的王剑,因为她点化白泽,她和白泽之间就有一道淡淡的金线。
比如山下那些欠了他债之人的剑,它们与她之间有黑色的孽业。
在她的眼里,那些炼魂邪剑,几乎被黑色的因果缠满了。
狂风中,沧海神君打了个响指。
一簇簇火苗沿着黑色的孽业因果烧向了那些被人用灵兽魂魄炼成的剑。
顷刻之间,剑山之上成了一片接天火海。
这般动静,济度斋的人早就跑了出来,可他们甚至没办法靠近剑山。
他们背后的剑发出了阵阵的哀鸣之声,仿佛他们只要再靠近一步,这些剑就会被毁得一干二净。
“邪魔欺人太甚!竟敢混入剑山放肆!结阵!”
喊话之人是济度斋的现任斋主,宗永续。

长河渐落晓星沉,流焰翻出半天明。
济度斋像是被泼了火一般地亮着,红色的光照在御剑而来的剑修们身上和脸上。
掌门说要结阵,那必然就是济度斋的护山大阵万魂剑阵。
可此阵的阵心就是剑山。
上千剑修手掐剑决,想要催动剑山上的剑意,可他们的灵识一入剑山就如同冬雪遇夏日一般地化了。
济度斋的大长老申远明站在众人之前,八把宽刃重剑护在他的身前。
看着吞噬着剑山的火焰,他心下一横,催动两把剑飞入了剑山。
八长老文说天想要阻拦,却见申远明对自己摇了摇头。
“老八,我早就是个半废之人,八剑或六剑,无甚大的区别。”
文说天眉头倒竖:
“若真是妖魔入山,你这简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道流光闪过,是申远明的两把剑回来了。
申远明的眸光渐渐深沉:
“我的剑说,剑山上的故剑并无损伤,被烧毁的都是炼魂而成的剑。”
文说天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把细瘦的黑剑,他抬手一指,那把剑也冲入了剑山。
只见他双眼一闭,在自己的眉间一点。
这是济度斋八长老文说天第七把剑的秘法,能以剑为眼。
见他连这法子都用了,申远明连忙让自己的剑护住了他,又催促:
“老八,如何?你看见了什么?”
文说天久久无言。
剑山之上,秦四喜发现了来窥探的那把剑。
她只是抬了抬手,那只剑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既然生了眼睛就好好看看,看看这些剑的里面藏了什么。”
文说天的剑被她随手抛入空中,那些被烈火炙烤而出的剑飘在漆黑的苍穹之下,挣扎盘旋,却脱不开焚毁它们的火焰。
有的剑已经被烧成了飞灰,里面炼化的怨魂在展露一个虚影之后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老八?里面到底……”
“剑山里这人,恐怕并非妖魔。”
即使那女子半张鬼面,一身长裙如披血,文说天也觉得她并非是妖魔邪物。
“不是妖魔,那是什么。”
一脸横肉的文说天眉头紧皱:“我实在不知她是什么,可她若是妖魔,为何只毁炼魂剑?申老大你看这漫山大火,可是一点邪气都没有啊。”
没有邪气,怎能轻易断言是妖魔。
“可这剑山之中都是同门的遗剑,无论何法炼成,怎能被外人这般轻易毁去?”
说罢,申远明上前一步,震声道:
“山中道友何故来我济度斋生事?你若是贪图剑山之中遗剑秘宝,也不必这般毁去我同门之剑。”
秦四喜在看自己的手。
这一招浮屠火,在诸天神界她用来烧天魔。
那是她飞升了几十年之后,众位神君终于习惯了有一个凡修成的神混迹于他们中间,带他们打叶子牌,带他们钓鱼,带他们将自己的脸印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
她在这种祥和之中迎来了天魔入侵。
千手万眼的天魔来自域外虚空,诸天神界正是三千世界与虚空之间的门户之地,众神受了神力灌体,获得了无尽的长生,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和这些域外天魔不死不休。
脾气火爆的照临神君双臂生弩,冷傲刻薄的逐月神君素手执弓,样貌极好心眼儿极小的弄雪神君打开了一把伞,刹那间,她所在之地就成了雪域。
那时的秦四喜还没有山河随性扇,从各位神君那儿倒腾来的功法她也没来得及学。
毕竟自从她飞升,她的大半时间都给了叶子牌。
连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的不祭神君都脚踩大锅,手中亮出了两把透明的菜刀。
似乎没人觉得她能跟域外天魔对抗。
看着鹅都能一翅膀抽飞一个天魔,秦四喜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她的面具。
诸天神界,众神叫她是“玩意儿神秦沧海”,这并无不好的意思,只是因为她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真的是太多了。
可她到底是什么神呢?
看着面具后面多出来的“因果”二字,秦四喜将它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烈火浮屠,断缘毁孽。
当她的火焰舔舐了天魔伸来的触须,天魔仿佛并没有怎么样,无数只眼睛看向秦四喜,每个眼睛里都是嘲弄。
秦四喜却笑了。
她看见了自己的火焰在灼烧天魔与此间的因果。
那些因果大半来自于虚空,只有几根牵引着三千世界与这些天魔。
当因果被毁,天魔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湮灭了。
域外天魔,竟然就是因果所化。
此役之后,看见了她如何屠灭数百天魔的神君们再也没有人叫她“玩意儿神”,他们语气平和,称她“秦沧海”,就像千秋逐月、宋不祭、阮弄雪、龙照临一样。
跟在诸天神界相比,在九陵放出来的火还是被此间规则压制了些。
秦四喜有些不满意,她看向一把杀孽缠身的剑。
那剑迅速被浮屠火吞噬了个干净。
剑山外,申远明迟迟没有等到里面的人传音,脸色有些苍白。
“老八,既然这火不伤无魂剑,是不是也不伤人?我打算入内看看。”
文说天收回了他的“千里目”,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申老大,你今天就是一定要寻死是不是?”
他话说得刻薄,须发皆白的申远明只回以一笑。
剑山上一阵燃风激荡,突然传来一声凄怆的凤鸣之音。
文说天垂下了眼。
四十多年前暗害宗易却被宗易反杀的七长老宗彰,他的第八剑就是炼化了青凤魂魄。
“我入剑山。”他说。
这时,又是一声极洪亮的传音:
“济度斋弟子听令!攻入剑山!护卫宗门!”
两位长老脸色一变,就见一个站在山脚的年轻的剑修毅然决然地冲入了火中。
下一刻,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是四剑剑修,烈火之中,他的四把剑都被逼出剑骨,成了飞灰。
“我的剑!我的剑!”
神魂剧痛,更痛的是心,他向自己的剑抓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我的剑!!”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刚刚还想要听从掌门之令的剑修们都不敢动了。
剑修不惜命,可剑比命重!
看见所有的剑修都不敢再有动作,文说天叹息了一声。
整个济度斋上下,还有几个人身上没有炼魂剑呢?
他算是一个。
申远明也算一个。
剩下的,这火能把他们的剑道一焚而尽。
“长老!”
看着文说天的背影,有戒律堂的剑修忍不住出声想要阻拦。
文说天没回头。
他飞进烈火之中,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焚烧之痛。
在山顶,他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了这位放火烧了剑山的女子。
因为放火是由近及远,靠近剑山山巅之处已经没有了炼魂而成的剑,在熹微的晨光中竟然有几分平和之意。
秦四喜在问白泽感想如何。
白泽没有感想。
虽然它不认同那只猫的话,可这并不意味着它对济度斋这地方有多少的感情,更不意味着它将那些炼魂邪剑也视作自己的同类。
在崭新的剑柄上翻了个身,它用红色的眼睛看着俯身看自己的神。
这个神好厉害,比它曾见过的神要厉害的多,也要直接得多。
可即使这样的神,也没办法让它的主人起死回生。
盛九幽,她只差一步就可以飞升成神,可她为了九陵界放弃了。
于是九陵界吞噬了她,让她成了天上的云,山间的风,流淌的水,晨时的光。
“就算你毁掉了所有的炼魂邪剑,等到你的火熄灭,济度斋就会引动万魂剑阵,包括我在内,所有的剑都会攻向你,就算你是神,也会很麻烦。”
济度斋的万魂剑阵能对抗天道的时候,炼魂邪剑还不配出现在剑山呢。
“你可真爱操心啊。”
秦四喜笑着,在它的头上点了一下。
文说天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白泽剑灵,再看这女子,他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他单膝跪地,半低着脑袋:
“济度斋文说天,见过神尊……”
秦四喜坐在“王剑”的旁边,一身长裙垂地如铺血。
在她身后,灵气凝结,金光熠熠,仿佛是天地为她凝出了宝座供她高高在上。
“本座途径此地,突感此间功德浓厚,原来是有白泽剑灵想要现世却不得,早该现世的白泽剑灵竟然被此处作祟怨魂压制,本座就一把火将这些邪物都烧了个干净。”
邪、邪物。
文说天喉头一哽。
“如何?本座烧一烧,这清晨的山风都干净了许多,白泽剑灵在此待着也能舒服些。”
“神尊,那邪、那些剑都是我济度斋弟子死后所留。”
对着那半张鬼面,文说天每说出一个字都比平时为难千万倍。
这并非是秦四喜故意为难他。
神露本相,他能跪在几十丈外没有七窍流血已经是修为高深了。
“济度斋,济世度人,怎么想都是个应该只有功德而无污秽之地,这把剑似乎是你们初代剑首的剑?盛九幽生前功德深厚,死后还能德庇其剑,于万年间滋养出白泽剑灵,实在是难得。”
“启禀神尊,炼化灵兽魂魄入剑乃是、乃是济度斋数千年来修炼之法……”文说天为济度斋分辩了几句之后猛然止住话头,“神尊放心,这剑山此后定然干净如今日,不会委屈了剑灵前辈。”
初代剑首的剑,是文说天实实在在的“前辈”。
在秦四喜的眼中,一脸凶相的文说天身上可以说是干净。
多功德,少孽业,有的功德是除魔卫道而得来,有的功德则是因为他秉公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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