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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三水小草)


年轻的元帅缓缓摇头,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女子为君者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无迎战之心,只会在群臣们的规劝和约束下步步退却当了朝堂上的傀儡。
殿下有这样的心,她得替殿下将这样的心守住。
策马走到另一人身边,江明雪轻声说:
“你也一样,不要自以为是,要么就做好陛下的刀剑,要是做不好,也不必回朔州。”
男人的脸庞依旧俊美,又在多年的风沙砥砺之中多了几分落拓和肃杀。
他垂着眼眸,声音有些沙哑。
“元帅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
江明雪看着他的样子,语气淡淡:
“那我就在朔北看着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了,裴将军。”
一夜之间陛下得了狂症,户部账房被人纵火,去了户部的太子被人刺杀。
看着禁卫一家一家地抓人,整个繁京人人自危。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京兆府忙得像是南市的叫卖行,整个繁京的枷号里塞满了人,每天都有成车的案卷被送进东宫。
从早看到晚,越知微揉了揉眉头,笑了,是被气笑的。
“没抓到刺客,倒是抓了不少小偷小摸的贼,不是我疑心,这京兆府尹真不是趁着禁卫抓人的时候浑水摸鱼填自家的牢房?到处都是‘形迹可疑’,到处都不过是些毛手小贼。”
苏姮倒是还淡定:“太子遇刺兹事体大,这些人自然是宁肯错抓一千不肯放过一个。”
越知微几乎想要瘫在椅子上叹气:“现在已经是错抓上万都没抓住那一个。”
“没抓住未必不是好事。”
属下都在看案卷忙得头顶冒火,万俟悠批改奏折倒是悠哉游哉。
“没抓住就多折腾些日子,看看到最后谁被折腾得受不了。”
苏姮抬头看向她:“殿下,事关您的安危,您反倒是最不在意的那一个。”
“谁说孤不在意,孤不是有神鹅护体么?再说了,孤既然要以女子之身称帝,就得其一不惜名、其二不惜身、其三不惜……亲。”
偌大的东宫书房渐渐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停了。
闻初梨看向年轻的太子,只见她也在看着自己。
一个连自己的血亲都下过手的人,名声什么的,实在是没那么要紧。
闻初梨明白太子的意思,她对太子一颔首,低头继续处置手上的案卷。
太子笑了笑,也继续批阅奏折,只是看着看着就乏了,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出书房。
书房的门口挂着的铜铃上不知何时多了两只白瓷烧出来的小鹅,她用手戳了下,笑出了声。
“这是重青还是重丹做的?还真让鹅当起镇宅神兽了?”
跟在她身旁的是一贯老成的重紫,此时却开口说:“从前听武娘子说南江府管还圣元君叫骑鹅娘娘,还只当是民间笑谈,可那日不少人都看见了一只白鹅救了殿下,可见这鹅真的是护卫殿下的。”
这么说来,在书房门口挂鹅还是四位大女官都同意的。
手指头又戳了戳鹅的肚子,万俟悠说:
“这鹅还是不够生动,那日的鹅又肥又白,精气神十足,下次找匠人烧的时候可得说清楚。”
“……是,殿下。”
又戳了一下鹅的肚子,带起了一阵铃声,万俟悠正要回去批奏折,就见楚平野和骆寒山二人联袂前来。
“殿下,刺杀之人抓到了。”
见两人脸上并无喜色,万俟悠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是在哪抓到的?”
“圣恩寺。”
圣恩寺,六皇子,也就是前太子万俟晋出家的地方。
六百朔州来的太子亲卫到达繁京的时候,万俟悠正在天牢里看望自己的大哥万俟胜。
“我就知道,你是一定会来杀本王的,因为本王才是正统!不仅是本王,老三老六,他们随便谁生下了孩子,都是大启正统!在天下人眼里,你不过是个窃占太子之位的女子!”
万俟胜自以为说的慷慨激昂,万俟悠却只是上下打量他。
她这位大皇兄被关了一年,竟然还胖了。
也是,不用起早请安,不用忧心朝政,更不用跟满朝文武斗心眼儿。
重青搬来了椅子,万俟悠缓缓落座。
“大哥你说的对,继位之君,在嫡长贤爱之前,最要紧的是有根屌,自古如此。所以,孤是来送你那根上路的,不光是你,六哥和三哥,我也不打算留下。”
万俟胜脸上张狂的笑凝固了。
“你怎么敢?!”
万俟悠微微一笑:
“你放心,我带来动手的人是敬事房最老练的太监,一定让大哥你没病没痛没子孙。”
万俟胜被人抓住摁在了地上,他怒目圆瞪看着自己最小的妹妹。
“万俟悠!你不得好死!”
“大哥你放心,兄妹一场,你百年之后,我一定把你的这根东西让人摆好在你的尸身上,让你虽不能好活,也能得一好死。”
万俟胜还要叫骂,却被人堵住了嘴。
万俟悠一抬手,一侧的门打开,是个被捂住嘴绑住了手脚的和尚——陛下第六子、前太子万俟晋。
“六哥,你从前好歹也是个太子,竟然跟大哥这种犯上作乱、屠杀兄弟满门之人沆瀣一气,暗杀自己的亲妹妹。”
万俟晋比自己的大哥倒是冷静很多,他看向万俟悠,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万俟悠让人拿掉了他嘴上的布。
“要么青灯古佛了残生,在你的监视之下苟延残喘,要么奋力一搏,你若是我,你也会知道该怎么选。”
“六哥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番田地。”
万俟悠看着自己的六哥,神色略有些黯然。
十五岁时候没想明白的事情,她大了些就想明白了。
当年父皇借她的婚事搅动繁京局势,其余的皇兄们各显神通往她面前塞人,只有六哥带着几个庸才天天去她的松园。
六哥自然知道她看不上那些庸才,那般做不过是在提醒她,其他人看似光鲜也未必真心。
比起其他的皇兄,他们两个年龄最近,感情也更深些,松园偏院里的小玩意儿不少都是六皇兄送来的。
似乎也想到了过往,万俟晋低头念了声佛号。
“太子殿下,你要动手,还是直接杀了我吧,不人不鬼,难生难死,这般日子,罪民实在过不下去了。”
牢房里发出了一阵惨叫,是大皇子已经被手起刀落。
有敬事房的太监尖声说:“取卵成双,去根清净,得宝贝两寸九分。”
万俟悠突然笑了:
“不到三寸长,难怪一直求子都求不来。”
万俟晋忍了又忍,也没忍住,还是笑了起来:
“那么多人流水似的往大皇兄府上送女子,却不知送些壮阳的药材才是正道。”
一时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松园,他们凑在一处,对着一众皇兄们的琐碎嘀嘀咕咕。
“六哥,你一直喜欢我那把朔北来的镶宝匕首,我送你了,你带它回圣恩寺自尽吧。”
万俟晋的脸上还存着几分笑意,眼眶却渐渐红了。
他抬起手,重重地磕头在地。
万俟悠起身,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径直走出了幽深的天牢。
“谢太子殿下。”
“谢太子殿下!”
“万俟晋,谢过妹妹了!”
“殿下。”
天牢外,身穿铠甲的裴仲元对着她行礼。
万俟悠没有看他,只看着天牢门口高高的梧桐,大晴天,有叶子遮挡的阳光也照得人眼睛疼。
“裴仲元。”
“殿下。”
“当年被送到孤面前的时候,你到底有多少分的不甘心?”
裴仲元的声音有些哑:
“殿下,末将正是因全无不甘,而生不甘。”
“啧。”万俟悠淡淡一笑。
“因为孤是女人?”
裴仲元的声音轻了两分:
“因为世人愚顽可笑,而末将也不过是其中一俗人。”
“说这话,你还真是比从前长进了。”
万俟悠看向他。
“去樊州,杀了万俟睿。”
“是。”

第78章 公主请登基(二十一)
大正殿内,宰相闻季枫双手轻颤,他花费良久,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线索,查出来的却不是皇后暗害了陛下。
“事到如今,你的意思还是陛下为了求子,吃了外面那些游方郎中的壮阳药吃多了?”
吃到发疯?
跪在地上的太监年纪不大,却有着在宫禁中待久了的稳重。
他身上受了许多刑,却跪得稳当。
“回相爷的话,确实如此,药是陛下让杂家找来的,那郎中说了这药只能吃十颗,陛下让杂家拿到药方之后就把郎中杀了,前后做了四十颗。”
四十颗!
拿起那只剩了三颗药丸子的药盒,闻季枫看了一眼,只觉得气血攻心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人只能吃十颗,陛下整整吃了三十七颗,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头猪,那也得成疯猪啊!
他快走了几步到内间的门前,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陛下如此发力,竟然没中一记?”
那太监抬起头,看向他。
“闻相,其实陛下的身子早几年就已经虚垮了。”
闻季枫何尝不知道,太医院的请安脉每日都要做的,他借口查陛下狂症因由,早就看过了,脉案上清清楚楚写着陛下的虚弱、疲乏和无力。
“张长寿,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如实告诉本相,此事旁人真的丝毫不曾干涉?又或者,你认识那郎中是有什么人介绍……”
张长寿忽然一声轻笑:
“闻相,我本以为您是真的忧心陛下,没想到您是别有所图。”
此言诛心,闻季枫看看一侧一直站着的宗正卿,对张长寿说:
“你只消想想……”
“并无。”张长寿回答得果断,“那郎中杂家幼时就认识。”
一时间没了线索,闻季枫只让人将张长寿与之前的御前总管大太监吴福来一起收押了。
“于情于理,陛下求子心切,也说的通。”
宗正卿的意思很明显,查到这里就行了,再查下去,陛下的脸面也保不住了,为了要个儿子吃药吃到发狂症,这还不够他们大启朝以后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吗?闻季枫还是不甘心,回了家已经是宵禁时分,等他终于上床安寝,已经是一更天了。
“闻相!闻相!不好了!禁卫在圣恩寺找到了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六皇子,自尽了!”
“什么?”
闻季枫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就要往外走,却又有人来报:
“闻相,那大正殿太监张长寿留下血书自尽了!”
“什么?!”
张长寿的血书很简单,蘸了自己的血写在了牢房的墙壁上。
“太监无同谋,闻相欲栽赃,陛下服药疯,长寿尽忠亡。”
举着火把看过去,每个字都污秽不堪,几乎要被火炙烤出臭气。
“杀人灭口!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闻季枫几乎癫狂,看见穿着一身淡灰色长裙走入了大牢的太子殿下,他几乎要扑过去大骂这女子是亡国祸患。
可他没有,因为宗正卿一挥手,天牢的狱卒牢牢摁住了他。
“闻相,你在查我父王狂症根由的时候引诱张长寿,让他说出是我母后让我父皇吃下了那丹药,张长寿知道你的图谋,为了自己的家人不被株连就只能自尽。”
俯身看着被人摁在地上的闻季枫,万俟悠的眉头微蹙。
“你好歹也曾是一代名儒,是先帝选给我父皇的老师,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宗正卿站在一旁刚想劝慰太子,却看见了她头上的银簪:
“殿下,您……”
“孤又一个兄长没了。”
宗正卿也知道了六皇子自尽一事,心知殿下如此也是重情,只能劝说:
“殿下,万俟晋犯上作乱谋害皇储,得此下场实乃咎由自取,殿下能留他全尸,已经是宽仁之举。”
万俟悠淡淡一笑,仿佛是应了这位老臣的所说,她再次看向闻季枫,口中问:
“宗正卿,闻相这般,该如何处置?”
“殿下,闻相构陷皇后,实属大逆不道,可如今朝堂动荡……”
“孤明白。”
这位宗正卿也是方正之人,纵然不喜大启国祚落在一个女子头上,可如今最后一个原本还有些指望的六皇子都死了,他便将自己的忠心都放在了太子身上。
见太子能听得进自己的谏言,他的心里顿时舒展了不少。
“殿下,为今之计,还请殿下出面安抚朝堂和民心为上。”
“宗正卿放心,孤既然被父皇托以江山,就定会尽心竭力,只是孤毕竟年轻,许多事还要如宗正卿这般的肱骨之臣辅佐。”
太子言辞谦和,让宗正卿忍不住摸了一把胡须。
还好,大启江山还有救。
女子当皇帝怎么了?这位未来的陛下,肯定不会吃壮阳药!
数日后,当宰相不到一年的闻季枫被罢官去职,流放朔州,流放路上,他收到了一封信,是闻家的本家寄来的,信上将他痛骂了一顿,顺便告诉他,他已经被逐出了闻氏一族。
信还没读完,闻季枫就已经晕厥过去,押送他的刑部小吏在驿馆守了他几日,见他出气多进气少,干脆就将他扔下,押解着其他犯人走了。
驿馆的差役也不愿为他掏钱治病,干脆就将他抬走扔到了一处庙前。
闻季枫昏厥了将近十日终于醒过来,却发现给自己灌药的是一群年轻女子。
“请问,各位小娘子,你们是……”
“我们是还圣宫女学的学子。”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见他醒了,高高兴兴收起了木碗。
“老爷爷,您别担心,我们给您用的药都是还圣宫布施给老弱无依之人的救命药,是不用您单独花钱的,您只管好好养着病。”
还圣宫……女学……
闻季枫神
色凝滞,眼睛缓缓转动,终于看见了一尊高高在上的还圣元君像。
“咯。”
他嗓子里卡了两下,吐出了一口黑血。
崇安十四年的秋天,宰相闻季枫被贬,户部尚书柳承雍告老,户部侍郎文咏峰被处决,兵部侍郎牵扯到了六皇子刺杀太子一案,光禄寺卿牵涉户部纵火案……
繁京城里的红颜枫一夜间红了,仿佛是被血染红了。
做官犹如林中做树,一棵大树倒下,自有旁的树争光而起,比如原本的宗正卿出任宰相,太子詹事暂时兼领户部侍郎,浙州刺史调入繁京,新旧更替之中,又有新的小树苗开始萌发,只不过这次许多的树苗都穿了罗裙。
在此等乱局之中,还有乌蛮再次举兵入侵的战报传来,监国的太子殿下当机立断,一面让自己手下的东宫属官入户部查账筹措军费,一面从浙州等地调拨钱粮支援朔北。
十一月,朔北大捷,朔北军截拿乌蛮王帐的三位皇子,斩杀了乌蛮国主。
十一月,南江以北突降大雪,太子殿下派出詹事府主簿越知微连同户部员外郎孙玉瑶南下赈灾,因当地百姓信任太子殿下,又有两人调度得当,使得当地冻死之人不过百数。
崇安十五年倒是难得的风调雨顺之年,国库比从前宽裕了些,秋天,太子殿下就下令在九曲江上开凿水渠。
日子一晃,到了崇安十七年。
宰相告老还乡,临走之前,他的最后一封奏疏再次引发了廷议
——他请太子殿下登基。
太子殿下压下了这份奏疏。
第一日,朝堂上又有数十官员联名请太子登基,太子仍是没有应允。
休沐过后又逢端午,繁京城外的镜湖上龙舟竞渡,忽然有人指着天上说:
“快看,龙一样的云!”
只见天上的一朵云呈巨龙之态,鳞爪毕现,栩栩如生。
“这是吉兆啊!这是吉兆!”
什么吉兆?
人们都想到了那位已经一十三岁的太子殿下。
“陛下已经疯了四年了,四年都没好转,难道咱们还能再等下去?就算真好转了,又能如何?太子殿下已经一十三了,羽翼已成,也该登基了。”
端午之后的大朝会上,百官跪地求太子登基,带头之人是新任宰相苏至正。
在他身侧所跪之人是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的户部尚书兼太子詹事闻初梨。
在闻初梨身后,还有穿着红色罗裙的工部侍郎越知微、殿中少监苏姮、户部郎中孙玉瑶、工部水部司郎中卓妩君。
再后面,又有穿着绿色衣裙的大理寺正于兰娘、礼部员外郎韦琳琅、吏部清吏司主事柳青微、门下省录事苏婕、御史台主簿孟雪照……
至于殿外,还有更多穿着青色裙子的女子跪在她们的同僚之间。
三品着紫,五品穿红,六七品穿绿,□□品穿青。
在偌大朝堂之上,这些女子还是
显眼又少见,却又在此时此地,与朝堂上穿着淡金色长裙的女子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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