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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三水小草)


四喜背着手,难得有点深沉。
鹅跟在后面拢着翅膀点头,鹅没听懂,但是鹅觉得有道理。
走下山,秦四喜掏出自己之前用银子换的铜钱,买下了一个老妇人在卖的酥糖。
她吃一块,分鹅一块。
山坡下面,一个正被阿娘牵在手里的小姑娘突然惊喜地举起手:
“娘,你看,我的小老虎给我带糖回来了。”
吃着逛着就走到了河边,插着腰看了看地势,秦四喜笑了:“原来这儿是元江府,离山海镇倒是不远,咱们先去看看九曲江上的两个水渠?看完了就回山海镇?”
鹅抻着脖子,啥也没看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是哪?”
“才二百年,河的形状能变到哪儿去?都是我走过的地方,看一眼就知道。”
说起河,秦四喜笑了,她把鹅抱起来:
“你看,那块石头,我在上面睡过觉呢。”
鹅看了一眼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即使是枯水的冬日,也能看见上面有生过青苔的痕迹。
“睡在那干嘛?”
湿乎乎脏兮兮,鹅都不会选在那睡。
“要测水文啊,一个时辰测一次,挖沟建坝不是什么容易事儿,不是你想挖哪里就挖哪里,每个河段的水势,土质,石层……要琢磨的东西可多了。”
秦四喜颠了颠手里的鹅。
转瞬间,她们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九曲江畔。
看着结冰的九曲江,秦四喜叹了口气:
“我走之后,他们到底是没把这个堤坝建起来,估计是凑不够钱。这可是个大工程……我这个撒手走了的也怪不了他们。”
九曲江淤深水弯,年年泛滥,要修建水渠,非数千人数年之力不可得,几千人的吃喝工钱,所用的泥沙石料……想想就让人脑门子冒汗。
当时的君王倒也不是不想修,只是立国已经二百多年,又是皇子争位、又是边患、又是高门大户侵占土地。
秦四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她走了才二十多年那个朝代就没了,可见是早就根基糜烂。
沿着江岸往里走了几里地,秦四喜弯下腰,稍一用力,就从地里抓起了一把冻结实的土。
“今年这地被江水泡过,本来都是耕地的,泡过之后补种都来不及了。”
一阵干冷的风吹过来,秦四喜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土扔回了地上。
“走,咱们再看几个地方。”
她抱起鹅,又到了自己最早修建的堤坝边上。
“这个长生堤也已经修好快七百二十年了,倒是护得挺好。”
秦四喜的脸上重新有了笑,笑得有点得意。
“我就说嘛,虽然用石头建造堤坝是费劲,可用的时间长啊。”
在堤坝上拍了两下,她看见鹅正在看远处的一个亭子。
“长生堤建于梁朝大景七年,南江府人士秦绿柳率图四、孙大如、张秀等九百零七人建堤于此。”
“四喜,上面有你的名字。”
“嗯,这碑还是我找人刻的呢。”
秦四喜走过去,嘿嘿一笑:“大如和张秀都是姑娘家,大如干活儿厉害得要命,她爹就是老河工,她比他爹还厉害,我那时候还不会算账呢,全靠张秀帮我。”
石碑的背面刻着整整九百零七人的名字,他些人并不是同时出现在这的。
长生堤修了十四年,秦四喜看着他们中的中年人弯下腰,看着少年男女接过长辈们的扁担和镐头。
“刚开始修的时候,孙大如才十七岁,等堤坝修好了,她的女儿都能给她送饭了。”
“图四用八年时间教会了我怎么勘察水文,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睡在河边的石头上么?他睡过的河可多了,整个人间境所有的河他都去过,看过,还写了书呢。”
鹅扇了扇自己的大翅膀,围着石碑看了好几圈儿。
马上就要过年了,堤坝上很是冷清,秦四喜从须弥袋里摸出了之前买的爆竹和火折子。
“啪。”
爆竹的响声回荡在堤坝和河岸之间。
“又一年了!”她对自己亲手打造的第一个堤坝说。
堤坝沉默。
澄澈的河水经过它,缓缓地流淌向了远处。
一处,又一处。
时隔两百多年回到人间的神还记得自己修建的每一条沟渠和堤坝,记得它们的位置和年岁。
她买了些酒,小气吧啦地一个地方只倒一杯。
可算这样,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她的一坛子酒已经用光了。
“这条清河渠算是废了。”
看着已经荒芜的水渠,秦四喜摇摇头。
水渠虽然废了,旁边的石碑倒是还在,她看了一眼,用手摸了摸下巴。
这不是她立的碑。
在这个碑上,带人挖水渠的人叫谭镇富。
“既然要领了这个好名声,怎么也得把河渠护好呀。”
秦四喜摇了摇头,她倒是不生气。
早上那位当面碰瓷她的还是未来皇帝呢,不也是又赔帝运又赔寿数?
这位占了她的功绩,下场只会更惨。
她正想着呢,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锁链声。
“谭镇富,你一百七十年前侵占秦娘子治水功业,将水渠强占为己有,阎君罚你入油锅百年,不喝孟婆汤为畜百年。”
“谭兴财,你父侵占秦娘子治水功业,你不思进取,占渠而不护,以至水渠荒废,百姓受灾,阎君罚你爬刀山百年,不喝孟婆汤为畜百年。”
“谭守业,你祖父侵占秦娘子治水功业,你不思进取,占渠而不护,以至水渠荒废,百姓受灾,阎君罚你不喝孟婆汤为畜百年。”
“今日又逢年关,你们祖孙二代还不向清河渠磕头谢罪?”
一阵哼哼唧唧的响声传来,一只瘸腿猪、一只残耳狗和一头驴费尽地跪在地上,对着清河渠的方向磕头。
押解这二头畜生的阴差拉紧了锁链。
“过了今日,你们二个就又要回黄泉了,待你们来世,本差再带你们来磕头谢罪,去吧。”
一猪、一狗、一驴化作虚影散去了。
阴差深吸一口气,脸上也不似之前那么青黑狰狞。
她踩了一脚树在清河渠旁边的石碑,又走向了几丈之外,那里有另一块石碑。
秦四喜跟过去看,看见上面不光写了清河渠是她带人挖掘的,也写了是如何被谭镇富祖孙二代抢占了功业的。
阴差从壶中倒出净水,沾湿了帕子,将石碑擦了擦。
擦到“秦绿柳”二个字的时候,她擦格外小心。
秦四喜看着她的动作,轻声说:
“宋阴差,这么多年还在惦记我,你是想让我如何谢你。”
被称作宋阴差的女子霍然转身,看见了一个穿着锈绿色男装的女子正站在那儿,对着自己笑。
“秦娘子!你几时回来了?”
“今日早上,借道冥河入了凡人境。”
宋阴差的脸和之前的徐阴差一样僵硬死板,唯独眼睛里是能看出一丝笑意,是对着秦四喜的。
“我就知道,你总会回来看看的。”
抬起手指了指那块谭家的石碑,她说:
“此事你不必介意,武家已经替你处置好了,这块正经碑是武家替你立的。”
“武家?”
“山海镇的武家……你不会还没回山海镇吧?”
“未曾,我一出黄泉路就到了元江府的还圣宫。”
“还圣宫那地方,不去也罢。”宋阴差摆手,“你要去见自己的道场,还是得去山海镇看看。”

人活久了,总是什么都能遇到。
比如还是凡人的秦四喜,她不光遇到了来消灾化劫的修真者、心狠手辣的藤妖、随时随地在撒娇的山鬼,还遇到了真鬼和抓鬼的阴差。
那是她活到了一百四十多岁的时候。
趁着刚挖完了一条沟渠的功夫,她戴着面具,又杀死了一个来凡人境渡劫还要把凡人女子当奴婢的修真者。
大概是因为还没摘面具,又或者是因为身上带着修士被杀后的怨气,她被一个阴差当作了恶鬼附身。
这个阴差,就是当年才刚在黄泉找到了差事的宋霜。
真是一段甚至不能说是“不打不相识”的过往,因为宋霜生前只是个秀才家的女儿,连一只恶鬼都抓不住,更遑论已经和修真者们真刀真枪斗了一百多年的秦四喜。
秦四喜制服了宋霜,也制服了恶鬼。
赤红色的面具戴在她脸上,被罩着的眼睛都成了金色,在宋霜的眼里,这样的秦四喜比恶鬼可怕多了。
秦四喜第一次见鬼差,稀罕得很,尤其是这鬼差看着挺吓人的,却会被她吓得眼泪汪汪,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你们鬼差能吃饭吗?”
“那我要是给你倒酒,我是倒在地上呢,还是喂给你呢?”
“你们吃香火是用嘴还是用鼻子?”
逗够了,她放了宋霜,还给她烧了两刀纸钱上了一炷香。
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可宋霜耷拉着脑袋回地府找了判官告状,判官却告诉她这个叫秦绿柳的功德深厚,以后也会来地府当阴神——多半是她的上司。
于是第二天夜里,秦四喜又看见了这位宋阴差,她是抱着小包袱来道歉的。
一来二去,秦四喜从“朋友遍天下”成了“朋友通阴阳”。
毕竟人鬼殊途,宋霜并不会经常来找秦四喜,黄泉事务繁多,九千阴差忙得脚后跟都不沾地,一年里能空闲下来的日子都未必有一天。
宋霜历练了几十年就成了地府里数得上的厉害阴差。
她的眼神越来越凶,脸上的死气和戾气越来越重,抱着小包袱的新人阴差终究成了铁链缉恶鬼的凶煞阴神。
来找秦四喜的时候,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还不死?”
活着的秦绿柳不断积累功德,死了的秦绿柳才能在地府跟她当同僚。
秦四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死,每次被这么问,她都会摸一下自己的胸口。
“大概是我好友觉得我该做的事还没做完吧。”
又过了百多年,跟着秦四喜挖水渠、建堤坝的人都有的攒够了功德成了阴神阴差。
他们在黄泉里开席都能凑两桌了。
秦四喜还活着。
身上积累的煞气太重,宋霜决定去投胎一回。
“要是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就好了。”
秦四喜冲她摆手:我尽量啊!你也别催,该死就死了。
宋霜能不着急么?她心里一直在算着呢,这么下去,秦四喜到了黄泉都可以直接顶替阎罗了。
她去投胎了,等她在轮回道里清去了煞气,秦绿柳还是活蹦乱跳的秦绿柳。
“还在挖沟呢?”
“嗯,等岚河整治好了,我就去重整九曲江。”
这一次,宋霜没有问秦绿柳她为什么还不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果然,没有在黄泉等到秦绿柳。
“你成神那天,在人间是蹬霞踏浪,群星毕现,黄泉也跟着无风生浪,恶鬼哭嚎,阎君一直在骂神界抢人不讲规矩,你的名字都出现在生死簿上了,偏偏被神界给提走了。”
“我也没想到啊,我前一天遇到了马面,她还跟我说我第二天就死了,让我好好洗个澡。”
秦四喜对死这件事挺看得开的,她活了五百年,身有功德,死了也是当阴神,没挖开的水渠她可以托梦让旁人接着挖,谁拦着不让挖她就吓唬谁。
就算她自己不够吓人,她认识的阴差多了去了,总能想着办法。
所以,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甚至有心情把偷自己鱼的鹅抓了来吃。
“世事难料,我连死都参透了,偏偏让我连死都不能,还得跟它天长地久。”
秦四喜托了下怀里的鹅。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惆怅。
鹅梗着脖子看她。
小眼睛黑黢黢。
秦四喜认命地摸了摸它的头。
山海镇是个小地方,二百多年前是,如今也还是。
一条叫长水的河在这里入海,三里长的一条道从山下到河边渡口,就是整个山海镇的长度了。
这儿的海贫瘠的很,舢板划出去一两日,回来也就带回些小鱼虾,糊口都不够。
百姓想要谋生,靠的是背后猫耳山上的山货、长水河谷的地还有十里地外的明城。
猫耳山不好走,从北边来的客商坐船从长水下来,想要绕过猫耳山到明城,山海镇是必经之路。
腊月二十九的深夜,山海镇上还到处都是燃香和爆竹的气味儿,秦四喜站在街上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看见了地上残存的红纸碎。
“我记得以前拜海神是正月初五,这是改日子了?”
“正月初五拜海神,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三是拜你。”
宋霜一边说着,打开酒壶喝了一口还阳酒。
人间阳气重,阴差得喝还阳酒护体。
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也得被人祭拜的秦四喜默然了片刻,转头看她:“你都当了六百多年阴差了还要喝还阳酒?不会是因为我吧?”
“你身上的阳气都被神力护持,伤不到我。”宋霜板着脸,指了指不远处的山上。
“那里就是你的道场。”
秦四喜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无力一叹:“……那以前是我家吧?”
宋霜点头。
建在猫耳山上面对着海河相接之处的青砖大房修得非常齐整,瓦片都是新铺的,非常漂亮。
上山的道旁摆满了各种祭品和供奉的纸人,一步步走到近前,秦四喜看清了门口的匾额。
“‘骑鹅娘娘庙’?这谁?”
她瞪大了眼看宋霜。
宋阴差看跟在她身后的鹅:“不是你吗?”
“我……?我被人叫骑鹅娘娘?”
认真的吗?是不是有点潦草了?
“嘎!”
在秦四喜的身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叫喊声。
秦四喜猛地一惊,连忙转身。
鹅愤怒了!
鹅张开翅膀噼里啪啦开始扇,一张嘴对着那个牌匾就要叨。
“谁?谁?谁!骑!谁!”
狂风乍起,秦四喜连忙在掌心一点,护住了这座“骑鹅娘娘庙”。
“你还护着它!你是不是想骑我!嘎!”
“不是不是。”
鹅怒瞪秦四喜,整只鹅都被气大了一圈儿。
鹅的尊严呢?鹅的名声呢?这些人类没考虑过吗?
鹅不是用来骑的!
鹅不让人骑!谁都不行!这是造谣!是污蔑!
“没骑你!我还没嫌弃这个名字难听呢,你怎么先闹起来了?”
“鹅不是被你骑上去的!鹅是被你抱上去的!”鹅的地位高着呢!鹅要捍卫自己的地位。
“别闹别闹,你再闹一会儿那只小心眼儿的猫又得来了!我这就改了这个匾,好不好?”
鹅还是大张着翅膀怒冲冲地看着秦四喜。
“改!”
秦四喜一挥手,那个牌匾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怀里。
“你让我想想怎么改。”
这有什么好想的?鹅“哒哒哒”把那个“骑”字给叨的稀烂。
“鹅娘娘……”
秦四喜摸下巴:“鹅啊,这个名字,也不太合适啊。”
鹅梗着脖子:“喂鹅娘娘!”
秦四喜喂着鹅,没毛病!
鹅的屁股毛都气炸了,它回身叨了叨,叨下来一根毛。
秦四喜把那根毛接过来攥在手里,却说:“喂鹅娘娘也不好听啊。”
那叫什么?
鹅瞪着秦四喜。
“再想想。”把牌匾放在门边,秦四喜抱起鹅走进了这间不如“还圣宫”富丽,却处处显出了用心的庙宇。
宋霜自刚才就在看热闹,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三进的庙宇,第一进没有正殿,而是四条通向二进的通道,通道边上的墙壁上写的字,都是一个叫秦四喜的女孩儿的生平。
宋霜说这里是她最好的道场,秦四喜看着那些字就信了。
这里叫她是“秦四喜”。
从她遭遇水灾跟着阿婆一起北上开始,这些墙上记
着她被人收养、被人转卖、被人虐待,记着她学医、学字、学剑、学天文地理,也记着她行医问药、上山打虎、除恶乡里、智斗恶僧,记着她和好友一起惩恶扬善……
“还圣宫”的石碑上写她是被山神赐寿。
这座“不知道怎么鹅娘娘庙”则清楚地记着她的同伴是藤妖和山鬼,山鬼给了她心,藤妖给了她察善恶除妖魔之术,她因此而得五百年长生。
五百年的长生,她被人当过妖魔鬼怪,被人追杀通缉,也被人当过神明在世,被人顶礼膜拜,这些,也都被清楚地记录了下来。
四条通道八面墙,秦四喜从深夜看到了旭日东升。
被她看过的每一个字都是她心中的过往。
鹅也不闹了,乖乖地从她怀里下来,跟在她身后。
“呼。看别人写自己的生平,还真是让人五味杂陈啊。”
秦四喜笑了笑,带着鹅走进了庙宇的第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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