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彻底清醒后的殷烈踉跄了一下,脱力一样地砰一声跪在地上。
而他跪地的视角正好,他抬头便看到盘膝坐在仙舟之上的越重山。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殷烈又一次激动起来,喊了一声“二师兄”,正要问大师姐,看到越重山膝盖上枕着的人。
“大师姐!是大师姐吗?!”殷烈哆哆嗦嗦地爬过去,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抽搐得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酸。
他在顾红枫的身边要伸手碰又不敢真的伸手碰的样子,让围观的人都有一点一言难尽。
可是这一种真挚的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其实在大宗门之中……是很少见的。
大家都是相互争夺机缘,抢夺位置,哪怕是在宗门之中,哪怕是从一个家族里面出来的姐妹,也未必真的是面和心和。
殷烈一双手在半空之中乱挥,好像发了羊癫疯一样,始终不敢落到顾红枫的头顶。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师姐还活着。
这就好比他做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噩梦,醒过来之后却发现他的父母还活着一样。
殷烈又高又壮的一个大男人,虽然他在修真界弟子们当中的年岁算是很小的,可在凡间早就已经成年了。
他竟然没忍住哭出了声。
男主角嘛,就连哭也是那么英俊逼人,哭声也是那么跌宕起伏低磁性感,就是有点好笑。
因为他一一一一了半天,像唱戏一样,连个二都没有。
原本严肃的仙舟,正在打坐的弟子们,包括梁丘皇,都被这魔音贯耳一般的哭声搞得……忍俊不禁。
修真之人,首先要摒弃的东西,说白了便是七情六欲,所有的大能修者修到最后,其实无论是哪一道,爱恨和喜悦与愤怒都会变得模糊。
如同殷烈这般旺盛的情感,是他们这些修士之间已经非常少见的。
夕阳彻底沉入地面,黑夜却是在一片忍笑之中降临。
殷烈一哭,一直强撑着强忍着想要给弟子们做个样子的赫连雅,也忍不住被带哭了。
这两个人的哭声都挺特殊的,像是此起彼伏上演的二重奏,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氛围,反倒是十分欢快。
而这种持续不断的、像是摁了八百次还顽强在叫唤的闹铃一样的恐怖声音,终于把顾红枫给闹醒了。
她本来经脉非常的干枯,没有这么快就醒来,是梁丘皇之前探入顾红枫经脉的时候,给她留了一抹灵气润泽经脉。
顾红枫醒过来的时候,感知到身体里面这一抹不属于她的炙热灵力。不过她也有火灵根,很快这一抹灵力随着她醒过来被体内的火灵根吸收。
顾红枫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殷烈那一张放大而扭曲的俊脸。
因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越重山一直都在推殷烈的肩膀,皱着眉说:“你离你师姐远一点。”哭得脏死了。
但是殷烈就像一只情绪失控的大狗,越重山根本就推不动他。
于是顾红枫醒过来就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张脸,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可是她是枕在越重山的腿上的,根本没有地方可以缩。
然后顾红枫自保的本能被激发,因为殷烈看着她醒过来又凑近了一点,张了张嘴刚要叫大师姐,在顾红枫的视角之内殷烈好像要吃人——口水都要落到她脸上了,顾红枫抬手呼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脆响。
殷烈的声音和眼泪都戛然而止。
但是“呲”的一声,先是眼泪汪汪的赫连雅没能忍住。
而后整个仙舟之上的人都发出了一阵哄笑。
一行人并未嬉笑多久, 便很快被带回了仙盟。
仙盟是集百家仙宗和仙门的精锐组成,坐镇的乃是当今修真界唯一一个七界巅峰还尚未飞升的老祖。
仙盟有权力羁押、审判、甚至是剿灭修真界之中倒行逆施残杀同宗、他宗和普通凡人的修士。
所有仙族世家都致力于把自家最精尖的种子,送到仙盟去镀金。
就算最终不能在仙盟之中做个什么盟主一类, 光是仙盟出身的这一点,未来在某个大宗做个长老, 那都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总之这里是整个修真界中权力最大,也最有威严的地方,修真界各宗的大事,包括但不限于大族联姻、仙门大比,或者是各宗联手应对出世大魔, 这一切都是仙盟挑头承办。
等同于后世中央集权后的人间皇族。
因此这里也是整个修真界资源最丰富,最让整个修真界弟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仙舟驶到了仙盟的阵法之外, 经历过特殊指令, 缓缓地进入仙盟大阵。
进入大阵之后, 诸位弟子都是一脸的惊叹, 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 尤其是龙熙山的弟子交头接耳得最欢。
比起即将到来的“审查”他们不是不慌张,而是被此时此刻他们本来一辈子也无缘得见的胜景占据了心神。
仙盟建筑宏伟巍峨, 处处彰显威严霸气,远处漂浮错落的岛屿,溪水仿若自天际倒灌,岛屿灵植仙花葳蕤无际, 仙鹤飞舞, 祥鸟盘桓。
到处都是叠加了芥子空间的平台,芥子之中身着仙盟弟子服制的弟子们, 在他们这仙舟路过之时,偶有停下手中事物观望的, 更多的是对着仙舟舟头坐着的梁丘皇恭敬见礼。
比起龙熙山那仿佛农家乐一样的弟子院和剑道场,在顾红枫看来,这里就是五星级豪华酒店的级别。
而且仙盟大部分都在天上飘着,因此占地面积一望无际,他们在一处平台悬停仙舟,下来的时候,众人又是忍不住一阵咋舌。
这里整个就是个仙舟的停放场,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仙舟,一眼望去顾红枫还以为自己到了一个什么水上枢纽的码头。
他们龙熙山弟子下山要自行御剑,偶尔有长老出山,也是御剑。
恐怕只有在非常大的需要长老们集体出面的场合,比如每十年一届的仙门大比,仙长护送弟子们去仙盟的时候,才会祭出仙舟。
而这仙盟的悬停仙舟还专门有个岛,就叫泊舟岛。
一行人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好没志气。
当然了,这也只仅限于龙熙山的弟子们。
其他几个宗门的弟子有些不是第一次来仙盟,自然不会过多惊讶,有一些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都是隐晦地打量,生怕显得过于轻浮要给自己的宗门丢脸。
不过顾红枫他们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毕竟他们那个宗门……在人家的口里是杂宗,和杂种几乎同音。
都已经是“杂种”了,怎么还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本来顾红枫身边的一些低阶弟子还有所顾忌,频频看向顾红枫,但顾红枫只是神情温和,没有任何约束他们的意思。
于是他们就开始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下了仙舟之后直奔最大的那个仙舟,一群人甚至还想上去看看。
顾红枫索性侧头,对着梁丘皇说:“尊长可否容我的师弟师妹们一些时间? ”
梁丘皇倒是没有对他们这行人的大惊小怪做出鄙夷之色,但是带队的大师姐醒过来之后,居然一路上都不对弟子有所约束,反正是纵容他们,这倒让梁丘皇微微皱眉。
耽搁一会儿倒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梁丘皇只是看了顾红枫一眼,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然后殷烈就带着一行弟子,真的上了那个最大的仙舟上面去看,整整有十几层,这仙舟若是遨游天际,不知道该是多么雄浑壮丽。
顾红枫没有跟着上去,就站在仙舟之下看了看,她上辈子坐过大姐的那个游轮。
反正她是买不起的,纵使她也是个富二代。
那个游轮也有十来层,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晚上配备的所有水手还有工作人员全部都是大胸肌帅哥,夜里表演请的都是当红明星,仙舟虽然看上去很大,肯定还没有那个设备好。
因此顾红枫并不多么稀奇,只是等待着师弟和师妹们过过眼瘾。
梁丘皇带领着几个仙盟弟子,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正在交代什么事情,听不见。
贺官州一路随行,确实是有维护之意,就算他自身的修为不济,所处的宗门也不可能让仙盟不顾忌。
不过顾红枫对他的态度却并没有多么热络,更没感激,当然也没有任何挟恩图报之意,只是寻常交往说话那般,尚算客气。
贺官州走到顾红枫的身边,等一下他们不可能被分到一个院子当中歇息,有些话必须要赶紧说:“这位道友,我等一众弟子对道友舍身相救之情铭感五内,大恩不言谢。”
贺官州带头,对着顾红枫的方向抬手拘了拘,微微弯折腰背。
这是他作为六合宗的宗门翘楚,对自家尊长才会行的礼。
身后一众其他宗门的弟子们,也随着贺官州微微弯腰,感谢顾红枫之前与那妖物同归于尽让他们先行逃命的大义之举。
顾红枫安然受之,并没有推拒自己的功劳和这群人客气什么。
等到贺官州还有他身后的人直起身子,才轻笑一声说道:“山高水长仙途漫漫,日后定有求到各位头上的时候,还望那时诸位要念及今日之情啊。”
众人闻言都微微勾唇,贺官州几番犹豫,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像猿猴一样,爬到了庞大仙舟的桅杆上张望的修士,开口微微偏头示意,说道:“那一位是仙盟的左宗盟宗主,名唤梁丘皇,修真界尊称其为流火仙尊。”
“流火仙尊为人刚直,不拘小节,是比较好相与的一位仙尊。”贺官州压低一些声音说,“仙盟之中大多仙尊……”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在这仙盟的地界说这里面的仙尊如何。
只是隐晦地提醒顾红枫:“道友还需多多约束自家弟子,免得不慎冲撞了哪位仙尊,就不美了。”
对方是好意顾红枫当然知道,她也看了一眼已经要上天的殷烈,从善如流地说道:“多谢道友提醒。”
然后转头对着船上的方向,把双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殷烈听到了声音,看了顾红枫的方向一眼,很快就带着一众弟子和师妹们下来了。
贺官州眉梢微微地挑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种叫人的方式好像有哪里不对?
贺官州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抬手对着顾红枫再度一拱,说道:“在下收到门中传信,尊长召唤我等,正如道友所言,山高水长……我们仙门大比之上再会!”
贺官州真的是一个非常端庄持重的那一类仙门弟子,就是那种非常传统的模样清秀,行事靠谱的仙君类型。
拉出去能做修真界弟子代言人的程度,光风霁月冰清玉粹。
他说仙门大比再见的意思,就是相信顾红枫他们并没有残害其他宗门的弟子,相信顾红枫他们这一干加在一起不够高境弟子一剑的杂宗弟子,真的斗败了六境的疫魔。
顾红枫总算是正眼看了他一眼,并且对他露出了一个还算真心实意的笑容,主要是赞同他这个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六境疫魔算什么,顾红枫早晚会登临巅峰。
她点了点头说:“那就仙门大比再会。”
很快贺官州带着自己宗门的弟子们离开,九耀宗的那位李无忧也上前对着顾红枫拘手道:“再会。”
顾红枫点头,其他宗门的弟子也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离开,其实护送他们到这里,以自己的宗门为他们撑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些人离开之后,顾红枫他们跟随着梁丘皇很快离开泊舟岛,从高空之中落到地面,被带去了一处院子当中。
这个院子里面设下重重叠叠的阵法,梁丘皇在结印开阵的时候,顾红枫仰起头看了一眼这院子的名字——戒律院。
这是把他们都关起来了。
顾红枫倒也预料到了,一路上越重山杀了那么多其他宗门的弟子,他们才能够平安带着疫魔行走,而一旦把疫魔交上仙盟,这些有弟子丧命的宗门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的重要原因,是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修真界之中蝼蚁一样的存在,无依无靠的程度,任谁看了都觉得吹一口风他们就会死掉。
自然不肯认是他们完成了六境疫魔的任务,还完成了一个五境树妖的任务。
他们这一行人就像是行走在鳄鱼池里的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这时候将他们关起来,说保护就是保护,说迫害的话……也更加方便。
不过顾红枫半点没有慌张,她带的可是主角团,谁说他们没有靠山?他们的靠山抬头就能看到。
站在顾红枫身边的越重山也是一脸淡然,他的能力要带人闯出仙盟,虽然这重叠的阵法或许会阻碍一段时间,倒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大师姐和二师兄两个人的情绪极大程度地影响了身边的师弟和师妹们,于是殷烈还有赫连雅这两个人,彻底变成了两棵大树上栖息的鸟儿,叽叽喳喳的,这一路上根本没停过嘴。
因此这一行人在仙盟弟子们的眼中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虎尾春冰”。
一行人住进了仙盟的戒律院中,梁丘皇将他们送到之后就离开了,他并不是负责刑律的,他们这一群人也没什么交情,并没有叮嘱任何的话。
他们分别住在好几个屋子里面,相互之间隔着阵法,虽然能看见彼此,却根本没有办法聚在一起说话。
估计是害怕他们“串供”吧。
若是寻常人被这样关押的话,肯定要惶惶不可终日,这里可是仙盟,可是对修真界哪怕是仙长也有绝对诛杀权力的仙盟戒律院。
但是因为顾红枫整天在院子里晒太阳吃点心,弟子们哪怕是心中有一点慌乱,看到大师姐这么怡然自得,渐渐地也变得淡然下来。
很快有人分别提审他们,最先提审的是那些剑道院的普通弟子,可这些人的嘴里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对付疫魔的时候,他们全部都没有在现场。
在现场的只有赫连玉卿的四位亲传弟子。
赫连玉卿作为一个七境剑修,在仙盟还是有那么一点名号的。
因此最后提审顾红枫他们的时候,仙盟的人倒还算是客气。
四个人分别被带进不同的屋子里面,这些屋子又都能听到隔壁屋子的声音,却没有办法交流,应该是专门设下的扩音阵和阻音阵。
顾红枫对面是一个蓄着胡须,看上去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但是修真界可不能看脸认人,对方也没有自我介绍。
那人上来便问顾红枫:“你们一行人修为最高的只有二境,是如何能杀得了六境疫魔?”
顾红枫没有任何的隐瞒和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等自然没有办法对付六境疫魔,是像后来对付那五境柳树妖一样,是借天道之势。”
“仙盟想必已经派人去彻查过,那日六境疫魔引来了天罚,我等是借用天罚将其诛杀,侥幸在天道悲慈之下活命……”
顾红枫说到一半的时候,听到隔壁也传来了问询的声音。
问的是同一个问题。
但是那边的回答却是:“是天罚助我!当时那紫电缠在了我的佩剑之上!那可真是我一生之中感觉最威风的时刻!”
“我甚至觉得我能沟通天地!这世界我就是中心,杀一个六境疫魔算什么?我当时觉得我甚至能剑指苍天!”
顾红枫:“……”她有些忍笑地看向了坐在她对面,听了这等狂言眼皮一直在抽搐的戒律院尊长。
这时候她另一侧的隔壁又传来了一个纤柔的女声:“我当时当然不敢往天罚里面进,大师姐让我进的,大师姐说天道昭昭,绝不会伤我等无辜之人的性命,还说要是我死在天罚之下,她就给我赔命……”
“然后你就冲进天罚了?”隔壁问询的是一位威严的女子,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天罚之下无活物吗?”
“不知道啊……”
单纯而天真的声音响起,“我们都听大师姐的,大师姐说的确实是对的,天道悲慈,确实助我们斩杀了六境的疫魔,只是将我们身体之中的灵气抽空了,我们吃了好几瓶丹药才恢复过来呢……”
“我觉得大师姐真的好厉害,五境的树妖也是大师姐杀死的,六境和五境有什么区别吗?”
隔壁问询的仙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顾红枫能够想象出对方的表情。
五境和六境是什么区别?当然是天壤之别呀。
也不怪这些仙盟的尊长们难以置信,毕竟他们就像一群拿着木剑的小朋友,合力斩杀了一个习武多年的壮汉一样荒谬。
而且他们还是连杀了两个“壮汉”。
等到隔壁的声音传过来,顾红枫需要紧紧地咬着牙,才能忍着自己不笑出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师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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