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怪倒霉的,我本欲去景州围观一年一度的吴忧江大宴后再回来,谁知入住客栈不到一晚,我头顶上那间客房就发生了大爆炸,直接炸没了半个客栈,我这身修为都被炸得差点骨折,回头去捡行囊时,就发现了这个东西。”
她话音未落,灵柏长盒中的东西仿佛听到她的声音,幽幽地自发开启盒盖,展露出里头的光景。
一把赤红如血的巨伞,静卧盒中。
阴冷至极的鬼气霎时从盒中逸散出来,众人旋即牙关战战,道场附近的植物也立时显出萎靡之状,此般鬼气,竟比群玉在怨村面对杨玉骨时,感受到的气息更加阴寒浓重,令人心惧不已!
就连群玉手中的鱼煞剑,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这把赤红巨伞面前,显露出向往朝拜之状!
极度好奇之下,群玉不禁向前几步,走到木盒近处,观察起那把伞来。
“你不要命了?”
薛英菱斥道,同时左手拎起右臂的袖子,露出始终藏在衣袖之下、缠满绷带的右手。
她在群玉面前缓缓解开绷带,眉头因疼痛紧紧皱起,面色愈发苍白。很快,一只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手骨形状的手掌展露在众人面前。
胆大如群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只轻轻抓了这只伞一下,右手瞬间就糜烂至此。”
薛英菱忍痛道,“所幸我随身带了一只灵力很强的灵柏木盒,才能勉强把它装上,然后不得不舍弃了我心爱的吴忧江大宴,赶紧回到门派,免得此物流落人间,带来更多祸事。”
群玉忽然问:“吴忧江大宴是什么,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薛英菱眼睛一亮,还没张口,就立刻端正心思,只说正事:
“若我没猜错的话,此伞应来自冥界,生灵一旦触碰它,皮肉立时便会腐烂风化,变作白骨……”
只有死人能碰的东西。
群玉闻言,非常嫌弃地躲远了。
“姜七姜七,呼叫姜七,还有青雁。”群玉在灵识中问,“你俩都是有见识的,认识这个红通通的鬼伞吗?”
“我不确定……”青雁犹豫道。
“我好像认识。”
姜七的嗓音莫名变得低哑,隐隐含着几分不自觉的战栗,
“这似乎是……绛冥伞……”
青雁:“果然是么。”
绛冥伞,冥界至强的四大法器之一。
数十万年来,始终由历任鬼王持有。
“之前听你说,鬼王最近失踪了?”青雁问姜七。
“是的。”
“那他或许就在人间。”
青雁说罢,不禁垂眸看了眼群玉。
冥界之物,冥冥之中,都有向至强至阴的力量朝拜亲近的本能。
这把伞莫名其妙被薛英菱捡到,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也许既是巧合,也是规律。
不仅如此。
或许那个失踪的鬼王,也要来了。
将近午时, 烈日当空,投下银针般刺眼的光线。
露天道场之上,雅雀无声,阴冷的气息笼罩了整片山头, 盛夏日光虽晒在身上, 却带不来任何一丝温度, 几乎所有人都抱着胳膊发着颤,仿佛突然间进入了寒冬。
薛英菱站在打开的木盒旁边,不敢靠太近, 正烦躁地转来转去,思考该用什么阵法暂时压制一下这把伞。
“师姐。”群玉提醒她, “把盒子重新盖上不就行了?”
“你没看到盒子被你劈裂了吗?”薛英菱一瞧群玉就没好气, “而且, 盖上了它似乎也能自己打开,真是见了鬼了。”
群玉自知干了坏事,便想弥补一下。
当着薛英菱和众人的面,她嚣张地走到红伞旁边,一脚就把打开的盒盖踢上了。
未及沾沾自喜, 只听哐的一声,刚刚合上的盒盖又被一股阴冷的气劲吹开了。
薛英菱被她气笑了:“还不走远点?阴气入体太多,你会被这把伞变成阴尸的。”
群玉已经有点难受了,体内的幽冥海似乎很欢迎阴气的入侵。
以她的秉性, 断不可能轻易放弃,反而心一横,再次一脚踢上盒盖, 一不做二不休地死死踩在盒盖上,转头对薛英菱等人说:
“我踩住它了, 你们快去叫长老来,或者拿个新的盒子装。”
如此悍勇无惧,委实把薛英菱吓得瞠目结舌,以为遇到了不要命的傻子。
灵柏木盒一旦出现裂痕,即使重新合上,封印力也会大大削弱。
群玉踩着木盒没多久,便感觉盒子里的东西瑟瑟震动起来。
她脚下使劲,死死摁着盒子,盒子里的东西也和她较劲,硬是要重见天日晒太阳,两股力劲冲撞在一起,可怜的盒盖没能支撑多久,像个两边不讨好的苦媳妇,终于忍耐到了尽头,“嘭”的一声,炸了。
炸裂的木屑满天乱飞,围观群众抱头鼠窜,群玉也紧忙退开,脚踩到地上,触感有些奇怪……
她鞋底呢?
鞋底被炸没了?!
这可是她娘亲手为她做的新鞋,才换上没几天,竟然就被一把破伞炸没了鞋底?!!
群玉火冒三丈,看到那把伞还岁月抠抠峮5②4⑨零819贰,天天更新静好地躺在半拉盒子里,一脸不干我事独自美丽的模样,她更是血气上涌,直想冲上去把它伞皮扒了伞骨拆了弄成铲屎的耙子模样,从此没脸当伞。
“主人,别冲动!”
姜七用灵识劝道,
“绛冥伞力量极为强横,会把所有触碰它的生灵变成死物。”
群玉:“你不是说我体内有半个幽冥海吗?半个幽冥海还怕这玩意?”
姜七:“你体内确实有半个幽冥海,但是幽冥海的力量很稀薄,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群玉把这句话自动翻译为:你太弱了,虽然肚子里有片海,但是根本用不了那片海的力量。
“若幽冥海确实在我体内,即便暂时用不了它的力量,只要展露出这份存在,应该就能杀杀这把破伞的威风。”
群玉说道,旋即唤出鱼煞剑,指尖轻抹了下剑刃,挤出一滴鲜血,顺着漆黑的剑身滑下。
鲜血很快流到剑尖,群玉状似随意地振了下腕,神不知鬼不觉地令那滴鲜血飞落到绛冥伞血红的伞面之上。
你祖宗来了。
群玉心下冷笑。
小破伞,这下该安静了吧。
果不其然,木盒四周的阴风忽然停滞了一瞬,天空倾洒下来的阳光终于有了温度,稍稍驱散了道场内的阴寒。
群玉收起鱼煞剑,正欲向薛英菱报告,说这破伞已经被她制服,却见薛英菱的表情从茫然突然转变为震悚,清澈的眸中映出一个在地上猛烈颤动的红色物件,群玉循势低下头,看见那只红色巨伞不知何时竟从木盒中滚了出来!
它落在地上,抽风似的抖索个不停,消失了一瞬的阴风再次出现,且比之前更为剧烈阴寒,直吹地天光骤暗,日轮发绿,璧山派护山大阵的结界在空中隐隐浮现,竟也染上了一层幽暗的阴霾。
片刻后,绛冥伞不再抽风,而是渐渐从地上飞了起来,伞骨缓缓旋转着,在众人注目之下,一寸一寸自发撑开,整面血红妖艳的伞面渐渐展露,仿佛由无数死魂的血液浸染而成,暗色的冥府符纹时隐时现,密密麻麻布满整个伞面,犹如堆叠的阴骨尸山,望之令人毛骨悚然。
全伞共有八根主骨,代表冥界八寒地狱,又有一百二十八根次骨,代表一百二十八小地狱,每个骨尾珠下都缀有一颗冥石,石中包裹着暗红的彼岸花,随着伞骨旋转,冥石发出凄清的轻响,彼岸花在石中无风摇曳,如百鬼群舞,冶艳阴冷至极。
群玉呆呆地仰着头,看着这把华靡又恐怖的巨伞慢慢飞到她头顶,巨大的血色伞面完全笼罩她,挡住所有阳光,伞下阴寒如冥府,更有森森鬼气从伞下泉涌而出,直奔群玉额间袭来!
灵台中,青雁和姜七齐声喊道:
“主人,绛冥伞这是要认你为主!”
“啊啊啊我不要!”
群玉这下真的知道怕了。
都说绛冥伞历来由鬼王持有,且它能使所有触碰它的生灵变成阴鬼,群玉不想当什么鬼王,也不知道自己触碰这个绛冥伞之后会怎样,她只想好好活着,吃热热的饭,喝热热的汤,睡热热的被窝,不想和鬼扯上任何一点关系啊啊啊!
眼看那白骨制成的伞柄就要强买强卖塞进群玉掌心,群玉灵识大叫“姜七救我!”,姜七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灵鬼盟约强迫着飞到群玉头顶,挤在了她和那把血红的巨伞中间。
“你是死人,快帮我抓住这把伞!”
说罢,群玉一个箭步冲出伞下,飞也似的跑到陆恒身边,躲到他身后。
道场中央,姜七并未显形,所以众人只能看到那妖冶的巨伞僵停在半空中,微微颤动着,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绛冥伞阴气太重,完全覆盖了姜七的气息,就连灵感强大的薛英菱也没发现姜七的存在,一脸莫名其妙。
“主人……”
绛冥伞认主仪式被打断,姜七双手紧抓着伞柄,手中的巨伞震动不休,她的魂体像被冥火灼烧,剧痛不已,
“主人,绛冥伞太强了,又处于认主仪式中,我根本控制不住它……”
见姜七如此难受,群玉很是焦心,总不能因为自己不想要这把伞,就害姜七受魂体灼烧之苦。
难道真的只能接受它吗?
群玉思绪飞转,忽然灵机一动。
她依然缩在陆恒身后,偷偷咬破手指,一滴滚圆的鲜血出现在指尖,她指甲盖抵着那滴鲜血,瞄准姜七眉心,轻轻向前一弹。
温热的鲜血在接触姜七皮肤的那一瞬,立刻渗透进了她筋脉,蔓延向四肢百骸。
好痛,好热……
姜七脑中倏然浮现广袤无垠的幽冥海,能量之大信息之庞杂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的魂体灼烧得更剧烈了,甚至感受到了曾经被群玉啃食身体时的裂魂之痛。
就在须臾之后,她体内灵鬼盟约的烙印触及到了这滴血。
这滴血似乎认出了姜七也是群玉的所有物。
庞杂滞涩的能量一下便疏通开来,这滴血顺利地融入了姜七的身体,而她头顶上的绛冥伞,也在同一瞬间放弃了抵抗,森然鬼气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姜七的眉心,与那滴血一同融入她的四肢百骸,仅在眨眼之间,便修补好了她几日前被雾影一剑穿胸,迟迟未能恢复的血窟窿。
姜七的身体变得轻盈,所有疼痛和灼烫退散殆尽,手中的绛冥伞也变得轻如浮云。
强大浓厚的鬼气包裹着她的身躯,群玉仰脸看着姜七手执红伞缓缓升空,赤红的裙摆在阴风中盛开,艳丽宛若红莲业火,她忍不住叹道:
“好酷啊,绛冥伞好像认你为主了。”
姜七在空中翩然转身,徐徐落到地上,提起裙摆,朝群玉盈盈一拜:
“主人,绛冥伞仍是你的,但我可以代你掌控它了。”
群玉扯了扯唇:“就当它是你的法器吧。快把它的气息收一收,难受死我了。”
血红的巨伞在空中飘飘飞飞,众人的视线也跟着飘来飞去,忽然间,巨伞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众人惊诧之下,完全没注意到半空中飞来一柄巨剑,剑上还站了个他们平时最为崇敬的人。
还是薛英菱灵感强些,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熟悉剑意,慌忙转身拜道:
“师父。”
此言一出,众人紧随其后:“参见掌门。”
清霄子也才刚到,没怪罪他们,和蔼道:
“英菱回来了?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去临云殿?”
薛英菱不知该怎么回。本以为买一碗冷饮花不了多长时间,谁料那碗冷饮如此美味,令她忍不住高歌一曲,然后又飞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外门师妹……
薛英菱没有正面回答清霄子的问题,而是奉上她此番外出历练所获的宝物:
“玲珑醉玉草,还有其他七种上品灵草,请师父过目。”
“很好,为师暂为你收着。”
清霄子广袖一挥,收下薛英菱奉上的储物袋。
空气沉寂下来,薛英菱知道,师父在等她解释道场上发生的事。
“师父,如您所见,灵柏木盒……炸了……”
清霄子点了点头:“里头的东西呢?”
他刚才飞来的时候,远远还看见道场上方有一抹鲜红,飞到近处,那抹红色便骤然消失了。
薛英菱也不知道红伞上哪去了。
人群中,群玉走向前来,因为一只鞋没有鞋底,她的步态有些滑稽。
停在清霄子面前,群玉恭敬地拱了拱手:
“掌门,是我不小心劈坏了师姐的盒子,然后……阴差阳错之下,绛冥伞好像已经认我派许多头为主了。”
啥玩意?薛英菱听得一头雾水。
听到“许多头”三个字,清霄子眼皮一跳,片刻后,他又注意到“绛冥伞”三字,表情更是变幻莫测,宛若活见鬼。
然后,他真的活见鬼了。
只见半空中忽地刮起一阵凄寒阴风,一面血红巨伞恍然浮现于烈日之下,一百二十八颗冥石坠在伞沿,碰撞出如泣如诉的鬼鸣,伞下隐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群裾飘扬,身姿婀娜,一只惨白纤细的手轻轻提起裙摆,在半空中华丽地转了个圈,另一只手稍稍举起红伞,露出瘦弱肩颈之上挤挤挨挨的八只脑袋,正面是八位在场幸运观众的脸,后面是同一张清丽凄美的面庞,整整十六张嘴同时出声,嗓音婉转至极:
“小女许多头,参加清霄子掌门,及贵派各位师兄姐。”
她话音落下,道场周围的围观群众吓晕了一片。
有了上次的经验,清霄子没再被吓到,却凭借着敏锐的灵感悚然发现,眼前这只女鬼红莲般的裙摆比前日更加鲜艳,周身环绕的鬼气更是浓郁森然,比前日见时强大了非常多。
这把血红巨伞……
难不成真是冥界四大法器之一的绛冥伞吗?!
灵台中,青雁也对群玉说说道:
“姜七掌握绛冥伞后,修为大增,虽然比不上她姐杨玉骨,却也增加了几千年的修为,比她未被你吞食之前更厉害了。”
“哇,太棒了!若她能完全学会此伞的技能,说不定还能更强!”
群玉忍不住鼓起掌来,姜七恰好在这时转过身,群玉朝她竖起大拇指,却见姜七一脸忧愁,举着伞的那只手有些无处安放,问出了一个令群玉表情裂开的问题——
“主人,我这样盈盈转身之后,本该将伞撘在肩上才比较好看。但是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肩上太多头了,应该把伞柄撘在哪个头旁边才最好看呢?”
“随便你。”
群玉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又怕她太纠结,于是随口帮她做决定,
“塞中间吧。”
“好嘞。”
姜七前方不远,清霄子正凝神打量绛冥伞面上玄妙诡谲的符文,忽见伞面一歪,姜七手持白骨伞柄,艰难地把伞柄塞入了第四个头和第五个头中间,由于几个头挨得太挤,伞柄塞进去之后竟然直接固定住了,姜七喜不自胜,就此解放双手,提起她鲜艳的裙摆,高兴地在半空中不停地转圈圈,裙摆和红伞卷起狂乱的阴风,吹得清霄子胡子乱飞,眼前蓦地浮现一千多年前过世爷奶的慈祥面容。
“停停停!你还是举着伞比较好看。”
群玉突然叫停空中乱舞的姜七,那把伞被她夹在脑袋后面,像个大红帽,勾起了群玉心底深处异常痛苦的一段记忆。
狂乱的阴风终于停歇,清霄子眼前爷奶慈祥的面容也渐渐消失。
他差点又被这位多头姑娘吓出健忘症,好在他在有正事要说的时候,健忘的症状可以往后推推。
“咳咳。”
清霄子捋了捋胡子,凌乱的须发霎时规整,整个人变得极为肃穆,
“绛冥伞本为冥界之物,既已认多头姑娘为主,便和我璧山派没有关系了。”
顿了顿,就着这个话题,他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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