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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舍自不甘心)


姬宴平犹记得,她从北境商人手中买到吉贝时,那身材壮硕的女人是西南人。

第144章
姬宴平打量一圈屋内的陈设, 笑道:“也是,曾家从前是行商的,不然积累不下如今的家财。”
主人话跳得快, 侍从不明所以, 认真回想片刻后说:“曾家在族地的族人也多是耕种养家,家中田地男人种着, 女人则多在外面跑商。乍一听与怀山州有些相近的习俗, 不过曾家所在是山林间, 人烟稀少些。”
“哦?”姬宴平不由笑道, “这倒让我起了点兴趣,怪不得我见这家女人各个人高马大, 比起男人更见魁梧, 原来还有这一层因果在里面。”
行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护送货物的队伍不但要面对强盗、流氓,有些时候甚至连官兵都会打商队的主意,尤其在天下不太平的年代, 行商是把脑袋别在腰间的危险事。
便是大周各州府还算安宁,也有不少穷山恶水之地,不免就要搏斗一番。
姬宴平这头有兴趣了解, 换了一身青衣,抬脚出门招来侍男:“你们家大娘在哪儿?”
侍男将手中器具往其他侍男手中一放, 上前指了个大概方向,恭敬回答:“大娘子如今在后院与小郎叙话。”
姬宴平眉头一挑:“这我倒不好去寻了。”绝没有客人贸然进主家后院的道理。
侍男连忙道:“无妨的,主君交代过,大王在宅中大可随意行走, 绝无不可去之处。”说完就要领路。
“既然如此……”姬宴平反倒不急着走了,笑道, “你自忙去,我自己去吧。我正想逛一逛曾家这别有风光的宅院,我这个人有点癖好,就爱独自瞎逛。”
“喏。”侍男丝毫惊讶也不见,温顺地点头,转头与其他侍男一并离开。
姬宴平见一队人走远了,才照着侍男指明的地方走去,路上不忘和侍从说笑:“曾家竟不守二门,你们可不能有样学样。”
侍从们也笑:“我们府中便是将里里外外的门都敞开,又有几个人敢窥探呢?”
曾家在鼎都的宅院建成不到二十载,风格偏向南边,与鼎都内大多数的宅院瞧着都不同,小巧玲珑。姬宴平见到路就走,浑然不管方向,走到头便逮人问路。如此散漫,一盏茶时分姬宴平也晃晃悠悠到了分隔内外院的二门处。
留守在此处的人遥遥望见姬宴平的身影低头见礼,果真不见阻拦的行径。
鼎都寸土寸金,曾家所在又是临近齐王府所在的好地段,能买到这姬宴平眼中的小院子已是废了颇大的功夫和不菲的财帛。后院更是小的可怜,姬宴平一眼就能望到头,联排的屋子分割得整整齐齐,很是平等,大约是公平地分配给曾家的男人住的。
后院伺候的仆从几乎没有,姬宴平猜测或许是都被调去前院忙碌了,鼎都内养个仆从也不便宜,如今前院待客繁忙,后院自然也就落不到几个人影。
姬宴平稍微往里多走两步,就能听见不远处屋内传出的交谈声音,其中一人正是曾大娘,另一人听称呼似乎是曾大娘的男弟。
都是母亲的孩子,曾家自然是无所谓嫡庶的,两人谈话也不见尊卑,感情恳切。只是交谈的内容让姬宴平有些讶异,姊弟俩谈论的是婚事,不为别的,曾家想将曾小郎嫁入宋王府。
作为宋王府的主人,姬宴平心情微妙,站在廊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很快,姬宴平发觉自己不必做选择,那站在门外的曾大娘的侍从见到姬宴平只是安静地见礼,复而垂头,竟不与屋内的主人通禀。
姬宴平一边在心里记下回府之后必须告诫王府侍从万不能学这个,一边走到屋外,正大光明地听屋内姊弟的交谈。
曾大娘原是来检查幼弟近来纺的线和织成的吉贝布,顺带和幼弟聊两句。曾家在西南做这一块的生意显然不是一两天了,曾大娘点评起幼弟织的布头头是道,屋外的姬宴平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曾小郎一一记下,很是乖巧:“我知道了,之后我会更注意的。”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颇为幼稚,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说完正事,曾小郎就问起前院的热闹:“长姊,我听说宋王正在前院厢房歇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曾大娘心知肚明,并不隐瞒:“宋王为人正直,又是天潢贵胄,你若是有幸跟着她,凭借这一份手艺,来日她绝不会亏待你。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能学外面那些男人的心思和手段,务必以诚相待宋王。”
正直又高贵的宋王默默地瞅一眼守门的侍男,难得升起两分不好意思,难道这侍男是知道曾大娘要夸奖她,才不通禀的?
曾小郎对长姊的话深信不疑,但也有些新嫁郎的迟疑:“可是,有二郎的先例在,我有些害怕。”
曾大娘便问:“是哪个人与你说了些浑话?尤二郎的事与宋王又扯上什么干系。”
“尤二郎身边人都是宫里带出来的,阿娘便叫来陪伴我,说是成与不成的都先学两分规矩。可是,我听见他们偷偷议论过,说尤二郎死的很蹊跷。宫里的事……我知道不该妄议,但我很害怕。”
不管姊弟俩还有多少体己话要说,姬宴平都觉得自己的存在多少有点突兀,在廊下刻意走动两步制造出足以让屋内听到的声响。
曾大娘往窗边坐了,应该透过糊纱的窗看见了姬宴平的身影,但声线依旧平稳:“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尤二郎,觉得他很奇怪。现在我要和你说的就是,你不要学尤二郎,只要你从始至终的诚实乖巧,你会平安幸福的。害人终害己,你要切记。切莫辜负了阿姨教授你织布的好心。”
“嗯……”曾小郎似乎还有些话想说。
但曾大娘出言结束了今日的谈话:“人活的太清闲,才会有这许多的心思,你现在就去织布吧,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纺纱织布的声音响起,曾大娘自屋内出来,绕过门上的竹帘,她歉然一笑,左臂展开示意姬宴平先行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二门附近,听不见织布机的声响才停下脚步。
曾大娘先告罪,才道:“小男孩总有些漫天的心思,还请大王恕罪,”
既有现成的纺线和织布技艺,又有曾家主动奉上的功劳,姬宴平已然忘却了先前种种嫌弃,笑容也分外真诚:“原是我失礼窃听大娘与令弟谈话才是,且男孩天真烂漫些才可人疼。”
只这一句,曾大娘就知道事情成了,也笑道:“若小郎能得大王一分垂怜,已是满门荣耀的好事。”
两人携手往外走,半句话也不提方才屋里屋外的尴尬,说起曾小郎的趣事。
其他的都好,只一点让姬宴平听了讶异:“令弟竟然年方十三?这未免太小了些。”哪个好人家看得上十三岁的小男孩,再乖巧也是不成的。
曾大娘便笑:“再过一个月,生日之后就是二七了。”
姬宴平可记得自家妹妹阿四对幼龄婚娶的敏感,不由道:“还是太小了些。”
曾大娘说:“男孩子是见风就长的,大王不必忧心。小郎虽然年幼,手中纺线织布的技艺却是练了数年,男孩在这个年纪最灵慧,寻常织娘都赶不上他灵巧。”
曾小郎是带着吉贝的相关技术来做陪嫁的,这些东西只要曾小郎教给宋王府的人,之后便是宋王的功劳。至于曾小郎本就是年龄越小越好,外人也信不得这样一个小郎会知道吉贝的用途。
姬宴平却不是好糊弄的:“大娘,这事哪个做不得,何必非塞一个小郎给我?”
曾大娘带着姬宴平走向僻静的角落,道:“再干净的水滴落入一盆污浊的浑水中也是不能保持本真的,我小小曾家与周围高门大户相比较不敢说是莲出淤泥,却也是迥乎不同的。大王,在西南时,我家中的男人也是可以在外面随意走动的,可进了城便不合适了。并非是我母亲苛刻,而是人的欲望如同猛虎出栏,既明知不能遏制,不如将这些男孩都慢慢散出去,免得来日家中生乱。”
鼎都的情况确实在变好,但和曾家相较还是差距太大了。
如狮子大象一般的猛兽,知道雄性长成会成为族群中不稳定的威胁,于是要早早驱逐。曾家如今在做的,正是这个道理。
姬宴平仍不能信:“我问的是‘何必塞给我’,可不是你们家为何要往外嫁小郎。”
曾大娘叹息:“大王,这正是我们家的人已经受到外人的影响了。因为我们知晓,更多的人看中婚姻……不,血脉的联结。所以,我们希望能够距离大王更近一些,能够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些。鼎都这些大家族,历来都是这般做的不是么?”

第145章
姬宴平选了个良辰吉日, 进宫找皇帝把纳曾氏孺人的事说了,三日后的下午绢黄纸写就的诏书送到曾家宅院。
考虑到曾小郎还在孝期,正式入王府的时间被推迟到来年, 届时曾小郎也约莫十五岁的人了。
曾家大娘送上拜帖和礼物, 将擅长种植吉贝的族人和善用吉贝纺线的族人送到宋王府效力。姬宴平考察过才知道,曾家行商的半数是自家亲眷, 部分是外面收拢的下属, 主要原因是此时的惯例便是拉着同乡、家族共同发展。
再有的就是习惯差别太大, 一个当家做主惯了的女人和一个在家中要给妻女立规矩的男人是难以正常相处的, 即便能保持表面上的恭敬,时间一长总是能从细枝末节感受到恶心。
但早些时候合适的女人很难走出院门, 在很多女人名字都难以传出家门的地方, 想要找到一个愿意走遍四方的商人苗子实在不容易。也因此, 曾家的商队内有不少相当出众的人才,即便大字不识一个,算起账来却比寻常拿了算盘的人还要快。
出众的天赋令姬宴平心喜, 顺理成章地将这些曾小郎的嫁妆收下,府中又添人才。
姬宴平叫来了户部的官吏和府中农户对接,务必将吉贝相关的事宜尽早推广开来。细枝末节的东西姬宴平是不去管的, 牵头后只做甩手掌柜。
直到赵家在吏部做员外的赵娘子上门,姬宴平才恍然响起, 自家后院还有一个病恹恹的赵孺人。
赵娘子是受赵孺人母亲的请托来的,进厅与姬宴平行礼寒暄罢,说道:“孺人从前或有许多不好,但时过境迁, 听说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他的母亲便托我上门恳请大王能允许我将孺人带回家去小住修养。”
姬宴平是半点不信赵孺人病入膏肓的, 她对自家人下手的轻重有信心,除非是赵孺人自己寻死觅活,等闲是死不得的。端起茶碗喝一口,压住嘴角的笑意,道:“且不说赵氏身子骨如何,既是你来求,我自然是肯的。不过我之后要取曾家男子,有曾驸马的旧事在,不免要慎重些对待曾家男子。故而有些礼数要备下,不能没了人操持,你再过些日子来吧。再说了,我这头纳了新人,转头便将旧人逐出门去,传出去也不好听。总不能为了赵母的心思,反倒坏了我的名声。”
即便是赵孺人的命,也比不上她在外的名声要紧。
姬宴平这番话说的细致且不客气,赵娘子便也顺势放弃,她本是受不住赵母日日恳请才来的,毕竟是隔房的亲戚,不好总拒绝,如今得了姬宴平摆明的拒绝,倒省了她的事。
赵娘子将茶碗端在手中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大王为赵孺人寻个体贴的医师,我也好回去复命。”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这和姬宴平没干系,她是不会帮着操心的,“再过一年,若是赵氏安安分分的,再不惹事,来年他就是求一纸休书我也乐得给他。”
离婚可是相当麻烦的事,不但要上告亲长,通知邻居、亲戚,还得向官府备案,也是一件丢人的事。
便是姬宴平肯写休书,愿意去摆平各处的麻烦,怕是赵家族亲也不乐见。说到底,赵孺人已经是一个废子了,他所有的价值已经耗尽,家族未必愿意见到因他出现的事端。
而且,姬宴平的身份……那可是一国皇子啊,纵观历史,有几个太子能荣登大宝?将来继承大统的人犹未可知。留在姬宴平的后院,做一个未来可能用得上的棋子,就是赵孺人最大的价值了。
“这是我不能做主的大事,我知孺人素来任性,想他近来该有改变了,请大王再给两分机会吧。”赵娘子心中微有些对血亲的怜悯,但她更珍惜目前所拥有的远大前程,她如今的前程可是占了这些落下去的男人的缺才有的,真要她替赵孺人多说两句话,未免也亏心。
一个长相不出挑、事情又多、见面没个笑脸、还身体不好的男人,尤其是赵氏身上能榨的油水也见底了,姬宴平是一分心思也不可能多给的。别说赵娘子来劝,就是亲娘齐王来找,她都要嗤回去的。
姬宴平坦然道:“我是不吝啬与你说实话的,男人好吃好喝在后院乖乖待着也就是了,若是有助益,偶尔放出去逛逛也不妨事,就是脸面我也愿意给……我自认是个大方的主君,最最要紧是千万不能碍了我的事。你娶了嗣端王的男兄,该知道那是个多么大的麻烦,而你是在替嗣端王担的麻烦,据我所知,她对你应该不错吧。近来你族中难道对你不是越加重视了么?赵氏的母父也让了不少利给你。这份就是我替你担的麻烦。家中的吃穿再多也是有限的,少了赵氏,你就能多吃一碗。你要是嫌弃那边事多,每月来我府上一趟见见赵氏,劝劝他听话懂事,也就了了你家婶母的烦恼。总不能你是嫌家里给的太多了吧?”
姬宴平的成长过程中,见得最多的男人就是宫里的力士和男禁军,他们在她眼里与手里的碗筷无异,甚至于她会伸手去拿碗筷,而不会触碰这些低劣的男人。稍好一些的,就是前朝的男人,都是不合时宜的旧书,迟早要被大火烧尽化作飞灰。
再说,后院的男人,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和身子,再多些讨巧的心思,这些男人就和她身上穿的衣服、脚下穿的鞋子一样,无非是要贴身接触,伺候的是她身上更隐蔽的部位,本质上和力士是一样的。
她儿时就瞧不起谢有容,一个容颜衰老的美人,红颜枯骨,迟早是要埋进土里的。谢有容被放在后宫太久,已经愚钝腐朽了,他的死亡是可预见的,且死得很合姬宴平心意。
被虫蛀的朽木合该烧去,带着木中的蠹虫一起成为焦炭,再作飞灰,既不占地方,又能让她见一场别开生面的火光。
这些人是要比工具好用但操纵复杂的工具,她愿意稍加注视,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而赵家的心思多少有些出格了。
怎么会有人为姬宴平打碎一个碗而上门讨债呢?出售这个不趁手的碗的赵家,才是该上门谢罪的。
赵娘子向来是将赵孺人当人看待的,听完姬宴平这一席话不免沉默,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她轻叹一声:“赵孺人有如今结果是家中宠溺太过的缘故,我会让家中合适的嬷嬷来,务必将赵孺人教好,给大王一个交代。”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今天我心情好,才与你说了这么多,我府中还有客人在,你去看过赵氏就回家去吧。”姬宴平放下茶碗,示意宫人送客。
赵娘子由王府侍从引着离开小厅,走过宽敞的道路,跟在侍从身后不知不觉间走了许久。就在赵娘子思考起,这王府的规制是否过于夸张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是赵家老大呀,你今儿怎么也在这?”
赵娘子定睛一看,原是户部的人,叉手彼此见礼:“我是受婶母托付,来探望生病的堂弟弟。”
对方笑着说自己是来处理吉贝的事,忙得头昏出来散步。前不久皇帝赐给宰相们一人一床吉贝褥子,官员们也都各有渠道去了解过吉贝,赵娘子也不例外。她笑着恭喜:“忙碌就是有大进展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听闻你升迁之喜了。”
户部官员连连摆手,夸赞都是宋王的功劳。
等两人分别后,赵娘子背着手问侍从:“这边不像是去往后院的路啊。”
侍从道:“大王说自古无男王妃,但她愿为曾孺人补足礼,在王府后院圈了一处专门为曾孺人修葺新院,匠人修的急占了路,只能绕小门去。赵孺人本就住的偏,走这小门反而快。”
果不其然,没多久侍从就带着赵娘子跨过一道木门,再走百步就是赵孺人所住。
院中干净整洁,不像是受虐待的模样。赵娘子进门就望见到卧床养病的赵孺人,四目相对,赵孺人潸然泪下:“阿姊来了……”
屋内飘着淡淡的药味,赵娘子见床边一碗黑黢黢的药汁放凉了也未动,坐到床边亲自喂药:“婶母放你不下,叫我来看看你。身体是自己的,伤身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便是再难过于宋王纳美,也不必如此难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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