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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即将被刀了的老婆(月裹鸿声)


而且,这一表态把风间雪也架起来了,为了除暴安良的“普世价值”,我凌氏出了钱,安氏出了力,你们怎么不得表示一下啊?
风间雪干笑了两声,道:“难得凌国主心怀苍生,我风家也愿意分劳,咱们三家公平,省得落人话柄。既然那匪帮是流窜作案,我看,我风家也出一个禁卫营,驻守在长宁,倘若匪帮入境,也好合而击之。”
我瞧瞧风间雪,他提出驻军长宁,是因为知道梧州绝对不可能让他染指的,反而长宁依附风国,对这提议很难拒绝。
全场商议一番,个个面带笑容,基本将此事定下。
可我看见,唯有两个人,表情皱得像个苦瓜,冷汗涟涟。
正是梧州与长宁的城主。
那是,你平白无故领地上多了尊大神,请来容易送走难,你也汗。
这事吧,就好比两只狗为抢一块肉打架,请三只老虎来仲裁,你觉得倒霉的会是谁?
这世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古皆然。
至于在三只老虎之中,利益得失又怎样呢。
安氏还是一个输家,因为梧州本来就是它的利益范围,如今却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接受凌氏共存,而且拿人手短,道义上还欠了凌氏一个人情。
风氏算是不输面子吧,派出一个禁卫营,等于还是把安氏顶在梧州地界,自己也加强了对长宁的实际控制。
但最占便宜的呢,似乎还是我那位“夫君”,本来梧州长宁都跟凌氏不接壤,屁事无关,这下却能名正言顺插进去一个楔子,更方便收集另外两家的信息。
我正想着,风间雪转过来,向凌青云笑道:“凌国主年轻有为,这几年凌国国力长进长足,富裕丰饶,如今拿出五百万钱援助邻邦,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可喜可贺。”
我偷眼瞥去,我姐的脸色冷然。
这是理所当然的,援助,换个词,就是施舍,拿人多少钱,相应地,就是掉了多少面子。
凌青云忙笑道:“风兄哪里话。众所周知,我家夫人就出身安氏,安国主如同我亲姐姐一般,别说我等身居高位,为民表率,就是百姓之家,兄弟姐妹之间,也该倾力相互帮衬,怎么好说‘不眨眼睛’这样的话。”
这明显是帮我姐找补回来,底下有亲近风凌两家的贵族也纷纷附和:“可不是,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风间雪呵呵笑了几声,道:“五百万钱也不是小数目,青云啊,容为兄问一句,你说出这个数,是不是还不知一件事啊?”
“什么事?”凌青云满面笑容,谦恭问道。
风间雪身后转出一长身男子,蓄三绺清髯,向凌青云躬身道:“凌国主,我们高昌,今年用铁量激增,怕是不能再向凌氏出口。”

纷繁杂乱的一天,可算到了晚上。
我跟凌青云回了驿馆,进了屋,凌青云扑在大床上,小腿一甩一甩的,硬是把那双紧腿的靴子甩上了天花板。
我一脸黑线,大哥,虽然我知道你一堆黑料吧,但你这也太放飞自我了。
不过也能理解,今天一天,全是攻防算计,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人累到一定程度,就这德性。
但我这一理解,他还有点得寸进尺了,翻过身来,躺成一个大字型,仰面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艹,叫人捏住了x蛋……”
这话实在有点粗俗,我心里不由吐槽:要是当着我姐的面,你敢这样放肆?于是咳了一声表示不满。
他像是才留意到我似的,笑眯起眼,用满不在意的口气道了声:“抱歉,忘了你在这儿。”
这歉道的,比不道还伤人……
但他粗俗的比喻,我也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在这时代,铁还是最重要的资源,从战争用的兵器,铠甲、刀剑,到民间用的工具,锅子、锄头,无一不需要用铁铸造。
然而,这片大陆铁矿分布得极不均匀,绝大部分聚集在风家领地与它的附属国,安家算是勉强自给自足,而凌家,就是彻底的贫血。
之前凌国的铁,主要从七个小国进口,这七个小国,两家算是安氏的外围势力,五家则跟风氏联系紧密。
虽然国家之间关系难免磕磕绊绊,时好时坏,但生意该做还是做,凌国需要铁,而那些小国需要钱。
但今天,在大会上,由那七个小国中最大的一家,名为高昌的,带头提出,国内用铁量激增,不能再供给出口,另外六家一致跟进,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再卖铁矿给凌氏。
这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因为之前,这七家甚至因为竞争,互相压价,让凌氏很轻易地取得大量的生铁,武装军队,建设国都。
而如今,显然有人在后头撺掇了他们,让他们从各自竞争到一致对外。
我猜想,这个幕后高人说服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铁器这种生活生产战争都必须的资源,凌家不可能不买,所以他们一旦联合,以退为进,便可以坐地起价,暴利翻翻。有钱大家赚,何必再过被凌氏予取予求的日子?
至于这“幕后高人”是谁,我觉得看今天大会的态势,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过去的几十年中,风氏在三国之中一直相对强势,想必难以坐视凌家异军突起。
那摆凌青云这么一道,能不让凌氏买到铁矿当然好,就算压制不了,让他出两倍三倍的价钱买,对一个国家来说,冲击也是很大的。
我拽把椅子,坐在床前,问:“铁矿的事?”
凌青云半阖着眼,“嗯”了一声。
他半合眼时,相貌是我觉得最好看的,少了平时那种审视的目光,也不再撑着那万古不变的笑容,尖尖的下巴竟显出几分憔悴来。
此时他仰躺在床上,冕旒都没摘,但头发散了,墨色的长发铺开在松软的暗云纹白色锦被上,冕旒暗金色的珠子凌乱地散落其间,像夜空,云朵,与暗金色的星星。
我说:“你不用太担心,我觉得能破局。”
“怎么讲?”
“买卖这东西,本质上还是博弈,他们是松散的联盟,撑一时容易,长久却难。要拖个一年半载,你不买,他们不卖,只怕他们比你还先撑不住。”
“话是这样说,”凌青云微微睁眼,苦笑道,“哪儿那么容易撑一年半载?跟你交个底儿,咱家储量连三个月都没有,到时没了原料,船厂、港口、兵甲司,只怕都得停工。”
“这就得从我姐那儿打点主意,” 我道,“其中两家好歹也是安家的小弟,安氏难道不能出面斡旋,好歹匀出些帮你?只要我姐跟你一条战线,这事就不难搞。”
凌青云听了,脸色肉眼可见地放缓,笑道:“有道理啊……”
他又试图想把身体支起来,跟我对话:“你们那个世界的小姑娘,整天学这些吗?”
我说,也不是,不过人心人性这些,自古也没多少变化,可能是你当局者迷,一时没想到罢了。
此时发生一件小插曲,他起身的同时,冕旒的一穗不巧卡在什么地方,另一端的带子就勒了喉咙,抻得他唉哟一声。
我噗嗤一乐,连忙上去帮他解绕在下巴的带子,想要除下冕旒解救他。
冕旒是叫我取下来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东西……真他喵的重!
这些国主别的地方健康不健康我不知道,能带这玩意儿……颈椎是一定很好……
这下轮到我大叫一声,整个人被坠得向前趴去,凌青云本来上身半支起来,都叫我一下撞回床里去了。
我趴在他身上,十分尴尬,脸上大红,连忙撑起身子,口中道歉不迭,说这纯属意外。
他先是掩着嘴,吃吃地笑,继而摆出大度的神情来:“也无妨,横竖今晚你要住这张床的。”
我圆睁双眼,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我明白过来。
我们在自己家,分居这件事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刚来长乐京的几天,因为祭祀需要沐浴焚香,洁身净体,所有夫妻也会被安排分房。
但到了今天,祭祀已经结束了,我和凌青云这对外界一直看好的“恩爱夫妻”,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分开来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问:“这算公共场合吗?”
他摊开手:“算。”

第二十三章 一千零一夜
一磨二蹭的,到底还是到了就寝的时候。我偷眼暼了一下驿馆的大床,心里宽慰自己道,罢了罢了,谅他对我也没什么兴趣,我就当是坐火车住卧铺,统共两平大的房间里有三个不认识的抠脚大汉,还不是一样得住。
于是我没吭声,和衣卧下,把被子裹在身上,闭眼做休眠状。
他笑笑地,也不说话,去了腰带,宽了外袍,躺下了。
那床很宽大,我们之间的距离简直可以再塞进一个人。不过我还是觉得窘迫。
真不认识也就算了,怕就怕这种认识但还没那么熟的,才最尴尬。
我用力挤上眼,静静地数羊,数到三千二百八十只时,旁边的人突然开了口。
这个混蛋,白天一副君子面孔,这会夜深人静,一开口就这么流氓。
他嘻嘻笑道:“欸,睡都睡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我呸他一口:“什么睡?这叫躺!”
“好好好,”他也不跟我争,笑道,“那躺都躺了,还不知你叫什么。”
我卷着舌头在嘴里暗骂了一句“you motherf*cker”,才道:“安莉。”
“就两个字?很简单的名字啊。”
我的名字是我爹起的,他是个文化人,但给我选了这么一个常用到俗气的字,我从小到大,认识名字带莉的人应该不下五十个。
但我还是强撑着道:“在我们那边很流行的,人人都想了解一下。”
“是么?”他道,“沐云是我娘找先生给我起的,找这个先生用了她两个月的积蓄。说是有永沐云霞,温暖照拂之意。”
我哼了一声,没说话。
也许他只是想感念一下他娘,但听在我耳里,就相当刺耳了。
就连他那么糟糕的原生家庭,他娘在他身上也是用心的。
我们都安静了半晌。
然后他突然冒出一句:“抱歉……”
我惊了一下。
我没想到他会道歉,位高权重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道歉。甚至,他们并不容易发现自己伤害了别人。
而凌青云显然是个敏锐的人。
我转过来,看着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眸子在黑暗中闪烁浮光。我们由背对着背转成面对着面,只是中间,还留了一尺宽的距离。
他表情可以算是诚恳,不像白天那种焊在脸上的和善笑容。
我心头微微跳了一下。
有意或无意拿我家庭说事的人多了,多到我以为我根本不在乎他们。
可直到有一个人道歉,我才发现,我还是在乎的……
于是我点了头,低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并非有意。”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问:“你也是妾室的孩子么?”
我想了想,颇为斟酌用字地道:“意思大概是那么个意思,不过我们那边还是有点不一样:我们那边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的——至少法律上是这样……所以那边没有妾室,我娘的情况,一般叫‘小三’。”
“小三?” 他重复了一遍,似乎试图准确理解这个在他们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词汇,然后问,“比如说,你娘需要钱,所以知道你爹有老婆,还是跟他在一起?”
他的理解能力还可以,我想小三大部分是为了钱。
不过,我娘是个例外。
于是我道:“我爹那正宫也这么想,总骂我娘不要脸,是为了钱才跟我爹好上。”
但我话锋一转:“我一直觉得冤枉,但因为太丢脸一直不好意思澄清:她竟然不是为了钱!当时她觉得那是什么狗屁‘真爱’。”
身边的人笑了一声,问:“那你觉得,你爹爱过你娘吗?”
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我也不介意多聊聊。
我抛出了我著名的比较级理论:
“喜欢这件事,是个比较级——I like apples, but I like oranges better. 不管我爹当时看上我娘年轻,还是脸蛋,还是单纯,反正总有让他看上的,不然他为什么选择我娘,没选楼下卖水果的大婶、搞卫生的阿姨呢?只不过,这点喜爱,在遇到其他事情时,干脆地败下阵了。所以我娘成了被放弃那个。”
他的瞳仁在眼眶中微微轮转,幽幽道:“有点道理啊。”
“看着我娘的下场,”我叹道,“这么说或者很自私,但诚实——我想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自己,别人的优先级,全是放在这下面的。”
他笑眯眯地,从裹得严实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
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是想握手。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曾经吐槽过他对这现代的礼仪理解存在偏差。而现在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
但我还是也从被卷里蛄蛹出一只手,抓着他,用力握了一下。
“对了,问你个事,”他两眼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突然又道。
我以为他要问什么大事,结果十分出乎我的意料。
“你若是从那边来的,又会说那什么罗刹国的话,听没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
“给小孩子讲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富商有三个女儿。一次路遇雨天,他借宿于一家庭院,待其离开时,看见庭院中芍药带雨,十分美丽,心中思念小女儿,便折下一枝,想要带回家去当做礼物,哪知此时突然出现一头怪兽,披毛戴角,却口吐人言,斥责其无礼偷窃,让其把女儿送来,否则便要杀他……”
我眨巴眨巴眼睛,这,这不是他给我出翻译考题时的句子吗。
而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他当时随口用的是小时听来的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我甚至也应该很熟悉。
这不是《美女与野兽》嘛!
“后来呢?”我问。
“知道我还问你?”他气道,“我小时,有个罗刹国女子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讲了三遍,每次都讲到一半,就被叫去做事,后来到我被接回宫里,到底也没有听完。”
我暗戳戳地掐着大腿才忍住笑。
挖坑不填土,菊花万人捅,诚不我欺也!
这个书中的世界,在原作者无法面面俱到的情况下自我运行着,所以存在着跟现实世界类似的民间故事,也不奇怪。
于是我给他讲了剩下的半阙,算是了了他这桩心愿:“小女儿听说父亲的难处,主动去了那家庭院,第一次见到怪兽的时候,她吓得瑟瑟发抖,以为一定会被吃掉,但后来发现,怪兽虽然看起来可怕,对她却很和气,每天锦衣玉食地供养她……”
凌青云插了一句嘴:“是想养肥了再吃吗?”
我翻白眼:“不是……你听我讲完好不好?”
“好,你讲你讲。”
“再后来,有一天,小女儿想念父亲,提出回家看看,怪兽思忖再三同意了,但交代她说,一定要按时回到庄园。结果,女孩的姐姐看见女孩不但没死,还脸色红润穿着华美,心生嫉妒,下了睡眠的药粉,让女孩误了回去的日期,这样,违背诺言的女孩就可能被怪兽吃掉。”
“女孩也很害怕,”我说下去,“但她在怪兽给她的镜子中,看见怪兽奄奄一息地躺在庭院,她决定冒着被吃掉的危险,还是回去。当她回去时,怪兽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丑陋的野兽,当眼泪流下,野兽复活了,变成一个英俊的王子,从此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听完后,凌青云却瞪着眼,道:“就这么完了?”
“就这么完了。”我回答。
“这故事不合理嘛,”他讶道,“怎么可能回去啊,都说了要被吃掉的。”
“嗯,换了是我,大概也不回去,谁的命比得上自己的命?” 我道,“不过,我们会这么想,因为我们现在都是大人了嘛,你说,如果是你五六岁的时候听,是不是觉得她会回去?”
“这么说也有道理啊,”他把手枕到头后面,“所以啊,真的是给小孩子讲的故事。”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一首叫《不想长大》的老歌,果然长大了就没童话了。
“喂,”他突然又道,“你听没听过那个,从前有一只狐狸……”
我咕噜一下把身翻过去了,脸埋在枕头里。
罗刹女人到底给你挖了多少坑?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老子穿到这边来,
是来演一千零一夜的吗!!!

第二十四章 历史遗留问题
我这一夜过的……讲了半宿的故事,凌青云一直问我“后来呢”,气得我在心里乱骂:以后再也不跟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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