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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即将被刀了的老婆(月裹鸿声)


“罢了,罢了,我算看明白了,”她接着连珠炮似的道,“我说高昌怎么突然带着头让我们对着凌国一起涨价,说什么有钱大家赚,屁!敢情是挑头领着我们闹,私底下拿我们当筹码,他好去跟凌家谈价钱!说是大家同进退的事,到头了俺们把凌家都得罪了,他倒落一凌国亲家当当!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安妹子,”她又拽着我的手,“你且跟你家国主说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天下好姑娘多了,哪里就这么急着成亲?”
我心头大乐:就喜欢这种自我攻略的。但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这……这是国主的意思,本来我也是说,友松还小,不用着急的。”
吴夫人嗤了一声:“要我说,你家国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就一点铁矿吗?至于上杆子把自家侄子往火坑里推?再说了,这次高家挑头,他就配一个凌友松,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他却配谁?岂不让世人觉得,越是挑战凌家,越能拿到好处了?”
“姐姐说的有理啊!”我做恍然大悟状,又支支吾吾道,“不瞒您说……我也不大中意那高家小姐,看起来清高得紧,不是好相与的……”
吴夫人露出笑脸:“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跟妹妹交个底,我吴家也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姐,温柔贤惠……罢了罢了,这先不说,我只是不肯给高家做了垫脚的。安妹子,你告诉你家国主一声,只要这婚事先缓缓,铁矿的事,可以私下找我蒲州来谈,做谁的生意不是做?放着钱不挣,才是傻的!”
我在心中大喊一声“yes!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连忙笑道:“姐姐的心意妹子心领,必当向国主好好转达。”
接下来的几天,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高昌首鼠两端,一面带领七国对抗凌家,一面私下差使女儿去勾引凌友松的传言甚嚣尘上。
我差了瑶姬梧桐去打探,回来给我依样学了不少言语。
“太阴险了!把别人都绑一条船上,给他当枪使呢。”
“怪不得簪花宴凌夫人那样厚待她,我看,是早勾上线了。”
“当时拿朵芍药,她还在那儿矫情,什么兰花‘花中君子’,我呸!”
“是呀,凌夫人全场位份最高,也没见像她那个眼高于顶的样儿。”
“是呀是呀,我也看见了!”
“凌友松那小子,带着兰花跑了好几天,她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勾搭男人呢!”
“嗨呀,要我看,这姑娘傻透了,以为一朵花就能宣誓主权了?友松是个男孩儿,婚事成不成的,他有什么损失啊?倒是姑娘家家的,要是不成,看她以后名声怎么办。”
这些贵妇们传起八卦,一点都不比那些市井长舌妇差,个个言之凿凿,后来连我这个始作俑者都觉得到了震惊的程度。
高昌国主当然勃然大怒,到处反驳,说这都是凌家构陷,说他家无心攀龙附凤,更不曾首鼠两端。
但憋屈的是,大家都用一种“懂了,你接着演”的眼神看他。
那是,这种一听就是暗箱交易的事,搁谁身上谁承认啊?
更何况,这世上一向都是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千年后人类都登月了,这点也没改变。
说我们家血口喷人,问题凌家也没喷他,就是到后来,有人来问我跟凌青云,我们还都一脸真诚地帮他澄清呢。
婚事?没有的,不存在的,你听谁说的,哪只眼睛看见的?你叫他来对质啊。
后来凌友松大概也听到风声,来找凌青云,大惊失色,说他跟高家小姐根本不认识,不知哪里来的这种传言,。
我当时在旁边坐着,心里吐槽,说你来跟我们俩抱怨这个,真是与虎谋皮。
果然凌青云笑笑地,双手一摊:“就是几句闲话,你一个男子汉家,难道还担心名节问题?”
“堂叔,婶婶,那花可是你们让我戴的,怎么能,怎么能,就刚好跟高家小姐的花一模一样了呢?”友松还气鼓鼓道。
凌青云登时变了脸:“我让你的?我让你戴着到处瞎跑了吗?招来这种闲言闲语!给我在凌家大帐里禁足三天,不许再出去惹事!”
我替友松小朋友委屈得慌……
这种官方辟谣,越辟越谣的背景下,凌青云专程去拜访蒲州的吴宗主,当晚喝得大醉回来。
我倒是不担心他喝醉,能喝成这样,说明宾主尽欢,事差不多办成了。
同时我们对其他几家各个击破,当高昌已经不被信任,蒲州又倒向凌氏,那几家自然也成了一盘散沙,没了叫板的底气,甚至反过来巴结凌家,生怕凌家从此不再进口他们的铁矿。
凌青云当然一阵春风化雨的笑容,说生意照做,宽了他们的心。
至此,铁矿同盟离心离德,土崩瓦解。
速度快到,祭狩大会,甚至还没结束。
凌青云看起来心情很好,回到帐中,再也没说过“卵子被掐住”那等粗俗的话。
至于婚事?
凌家否认,高家也否认,哪来的婚事?
八卦流言,就算最后被澄清了,又有谁会去对当事人道歉,最多摸摸鼻子说一句,哎呀,我当时也是听谁谁谁说的嘛。
风来风去,如此而已。

祭狩大会接近尾声。
这场大会把我累的哟,又出主意,又配合演出,晚上还得睡在一张床上给人讲故事。好在,付出也有回报,这半个来月的时间里,我能感到凌青云对我的态度渐渐有所不同——这种不同我很难形容,因为外人看来,他一直都很温柔,可我就是能感受到,他接纳了我站在他旁边,与他成为战友,或者共犯。
倒数第二天,我俩在自家营帐里共进午餐。
菜里有虾皮。
说来奇怪,我挺喜欢吃大虾的,可讨厌虾皮,从小就讨厌。所以我把那些虾皮捡出来,放在盘子边上。
我的余光留意到,凌青云也在做一样的事。
这让我心里不知怎么有点暗喜,觉得我们在这种小事上居然如此巧合,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吓得我一缩脖子,看时,是有个人跟大白鹅似的从天上掉下来了。
一堆侍卫紧张地跑去,齐刷刷地都亮出长矛。
然后那人居然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落下一地的花儿。
那可不是风间月吗?
凌青云站在我身后,面带笑容,咬牙切齿:“怎么不摔死他呢……”
当然,到了对方能听见的范围里,他马上换了一副说词,笑道:“间月,你怎么来了?”
风间月跑进来,一边拍一边道:“别提了,一堆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到今儿还在堵我。”
“哎呀,真是令人羡慕啊。” 凌青云笑眯眯道,我也听不出他是在夸还是在酸。
“羡慕什么?我告诉她们我有喜欢的人了,她们还不依不饶的。”
“哦?”凌青云笑眼微微一睁,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问号。
“就是上次在蓬莱境见到的那位楚姑娘。”
凌青云这才放松地笑起来:“那倒真是可喜可贺,省着老缠着我家可心。”
风间月有些恼,自己坐到桌前来了:“你这什么话?第一,我对可心有意那是小时候,第二,发乎情止乎礼,我何时死缠烂打,用什么卑鄙手段过?”
凌青云瞥他一眼,不满道:“说的好像我用过卑鄙手段似的。”
“你当然用过!”
凌青云双眼圆睁,我在一旁也紧张起来了,等着看风间月要说什么话。
结果风间月指着凌青云的盘子,盘子边上堆着一堆虾皮。
“可心,他是不是告诉你他也不喜欢吃虾皮?”
我:“啊?哦……”
风间月:“你看看,这就让你觉得跟他有缘分了。实际上,这是因为他最喜欢虾皮,所以留到最后吃的!”
我:“……”
凌青云扶着眉心:“风间月……你能不能圆润地离开……”
这两个活宝唇枪舌剑的,我半天都没插上话,这会儿赶紧把话题岔开:“间月,那楚姑娘没跟你在一起呢?”
“我在猎场西边给她租了间民宅,”风间月答道,“毕竟现在她还不是贵族,进不来祭狩大会。不过,我打算今天就跟我哥说,我这一辈子,绑定她了!”
提到楚汀兰,风间月一口气说了这一堆,看来不愧是原著的男女主,天然地互相吸引。
“间月啊,” 凌青云此时也换上正经面孔,小心地问,“楚姑娘蕙质兰心……只是,毕竟……出身不算高,你……是真心想娶她为正室的么?”
“那是自然,”风间月一瞪眼,“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你会让可心做妾?”
凌青云吃他抢白,倒也不恼,放软身段笑道:“看你,怎么还冲我来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觉得你哥能同意吗?”
风间月道:“俯仰天地,问心无愧。我娶我心爱的姑娘,与旁人何干!”
我在旁边嚼着芹菜,默不作声。
我知道原著里他家是一百个不同意的,因此风间月还打伤了家中叔伯。这在原作也算名场面,配合先前那十分铿锵有力的金句,许多书粉常常引用。
虽然但是……我有点为他家叔伯难过,觉得养这个侄子还不如养块叉烧。
正在这时,外头又传来脚步杂沓,少倾,有侍卫过来禀报,风国的卫士在到处寻找风间月,说是他哥有请,问我们见没见到。
只见凌青云微微一笑,把手拢在嘴边,声如洪钟,往门外大喊一声:“在这儿呐!进来吧!”
风家卫士一股脑涌进来,连拖带哄,软硬兼施地拉走了风间月。
老远我还听见他往回喊:“凌沐云你个卑鄙小人,你就是报复我拆穿虾皮的事——”
风间月离开后,下人来收走了碗筷,房间里剩我们两个。
凌青云恢复了他惯常那种迷离笑颜,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仿佛自语地道:“楚汀兰?有趣……”
然后他转向我:“你认识她吗?”
我本来心里惴惴的,在一旁装死打混,听他这样问,忙笑道:“认得啊,那不是还是你带我们一起去蓬莱境,大家一起见的?”
凌青云看着我,眸子中有些细针一样的光:“我是问,你认得吗?”
“哈?难道你是说安可心?”我继续努力打混,“安可心也认识她吧,你不是说她以前常去蓬莱境看演出的?”
凌青云再次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重音无比清晰:“我是问,你,认得她吗?”
我知道瞒不下去了,腿肚子有点转筋……可凌青云是怎么发现的?
“并不难,” 凌青云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笑道,“楚汀兰那天的表现本来就很失常,而你能说出‘回现代’的话,也总不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吧?两边一对照,有个奇怪的人,在跟你对话。”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坦白了。
“对,她是我同学,本名里有个楚字,看书的时候就喜欢风间月,不知什么原因,跟我一样穿过来了。”
“这倒有意思了,”凌青云用手指捻着下巴, “你说过,你是个盗文狗,那八成,她知道的剧情也比你多?”
这句话突然让我有点刺痛,以至于眯起了眼睛。
我读出了他问话底下的逻辑,我是一个工具,可以替代的。
但是,我转念一想,如果我在他的立场上呢?
我也会这么有同样的念头,毫无疑问。两把工具,要选一把好用一点的,人之常情。
我就说我们是一类人。
嗯……讨厌虾皮这件事除外。
我被刺伤的自尊让我不想用说谎的方式来乞求,我平视着他,非常诚实地吐出一个字:“对。”
他似乎对我的直白略感意外,继而歪头看着我笑:“你怕自己被取代吗?”
我再次耸肩:“吃药你哭不哭都是苦的,一个道理,我怕不怕,有区别吗?”
“你生气了?”
“并没有,如果我是你,可能也会这么干的。” 我抱着臂,回答他。
“没有就好,”他笑道,“我确实想过。但正因为想过,才觉得并不合适。”
“为什么?”
“她跟我并没有共进退的利益关系,要想从她那里套出剧情,需要博取她的信任,想要博取她的信任,就难免要长时间的相处——而我对喜欢风间月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他用玩笑的语气这样说道。
我立在那里。
这是两相比较之后,经过理性判断选了我吗?我也不知该不该欣慰。虽然先前说是不生气,但对这种比较,内心还是挺不爽的。
“唉,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呢,” 凌青云一挥手,“反正她也大概活不过后天了。”
“什么?”听到这句,我如五雷轰顶,“你要杀她?”
如果凌青云要杀她,那才是踩回了原著的坑。
但凌青云只是一脸惊讶地看我,摊手道:“用得着我动手吗?”

“你要杀她?” 我如五雷轰顶。
不应该啊?我心里卷过惊涛骇浪,原著里头,凌青云是因为构陷了风间月,以至于开弓没有回头箭,跟男女主一路死磕起来。
但现在我还活的好好的,他俩吵架的主题也就是个虾皮,凌青云至于要弄死楚汀兰吗?
他要是想弄死女主,那才是踩回了原著的坑,没救了。
结果凌青云转过来,一脸惊讶地看我,像在说“想什么呢?” 然后一摊手:“用得着我动手吗?”
这话啥意思?
我在嘴里默念了两遍,突然咂巴过味道来了。
风间月刚刚有说吧,别人追他时,他声称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对感情一向光明磊落,并不低调。
可这让那些追求他的人怎么想呢?
我们在前几天证明了,连凌友松的姻亲关系都能待价而沽,那何况风间月?
娶一个没有任何人脉、权势的歌姬,不符合除当事人外任何人的利益。
所以,很可能有人希望楚汀兰默默消失。
而想让她消失,最好的机会莫过于这次祭狩大会,风间月在围场里被他哥拖住应酬,楚汀兰被安置在外头民宅,暂时独守空房,等待着她的男主角。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所以凌青云才判断,有人可能会偷袭她,而且大概不超过今明两天。
想到这里,我一把抓住凌青云胳膊:“沐云,救她!”
凌青云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眯起眼道:“你说什么?”
我真是很难解释我的心情:太矛盾了。
刚才想到可能被人取代,我非常受伤,那是真的,可现在听说小王有危险,我又担心。
毕竟小王是我现实中的同学,我童年不多的玩伴,在现代社会 、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我,是很难接受对同学见死不救的。
但我也能get到凌青云的想法:小王知道得太多了,又不能为他所用,反跟风间月走得过近,那么,世间孤品的瓷器最值钱,这世上,知道剧情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所以,即使他没有主动下手,却也是正儿八经起了杀心。我现在求他,他一定觉得我像个傻子。
“开玩笑,” 凌青云变了脸,“你明白,她知道我的过去。”
“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了,你不害她,她也不会主动招你的。我上次已经跟她说过,看我的面子,她绝不会把知道的事情乱说,伤害到你。” 我苦苦求告。
“竞争对手要没了,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凌青云道。
“风间月要是突然被人杀了,你会高兴吗?” 我不知为啥,冒出这样一句。
凌青云哼一声,半晌道:“那我烧高香了!”
话是这样说,他态度还是软了一点:“我不可能去救一个对我生命有威胁的女人,你愿意去自己去,我不拦着你就是了。”
我转身想去找风间月。
结果他像是看穿了我想什么,在后头笑眯眯地一句:“风间月被他哥扣着应酬,不到半夜你见不到人的。”
这么一说也是,对这样一个弟媳妇,风间雪是头一个不买账的,求他肯定没用。
我脚下慢了半步,但没停,一边拔除满头的首饰,一边往外头走。
“你去哪儿?”凌青云在身后喊。
“你说的,我自己去,不行吗?” 我回头瞪他道。
求人不如求己。
虽然时间不多,但我也仔细思考过了。
现在对楚汀兰处于危险的状况,毕竟只是个推测。所说去“救”人,其实倒也不需要力拔山兮气盖世,只要我去找到楚汀兰,告诉她赶紧搬家,或者藏到什么地方去,熬过这祭狩大会的最后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凌青云被我噎了一下,但旋即在我身后翘起二郎腿,吃吃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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