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辛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看向他,却见他轻轻摇头。
皇室家宴,周子惊怎么会去。
“长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云竹曳抹了把泪,高兴的无以复加,“我去,我要看看周姐姐。”
昨日欠了周子惊两盘鸡髓笋,今日被她闹着补上了。
周子惊塞了一大口瓜果:“受宠就是好,春日都有瓜啊果啊的,不输陛下赏下来的贡果,果然是短了什么,都短不了你菡王的吃穿。”
“胡诌,”郁云霁笑着,“吃了瓜果可得帮着想主意,那你觉得,该如何断了皇姐娶云家嫡次子的心思?”
“问得好,你郁宓真是问对人了。”周子惊大地塞了一口甜瓜。
一口甜瓜下肚,她从跃了起来:“不是难事,依我看,这等事还是需要一个搅局的人。”
“搅局?”郁云霁思量着。
她的确想过这个方法,只是脑海中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此番周子惊再度提起,她便打算思量一阵,考虑一下身边的可用之才。
只是不等她细想,眼前便走来王府的小侍,朝着她道:“殿下,云家长公子求见。”
郁云霁眉头微扬,道:“请长公子进来。”
“云梦泽?”周子惊皱了皱眉头,“他来做什么?”
她还不曾见过周子惊如此,郁云霁瞧她这副模样,便觉出两人之间兴许有点嫌隙。
她打趣道:“怎么,你还曾同云长公子起过龃龉?”
“怎么可能,好女不跟男斗,哪里是我同他起龃龉,分明是这人莫名其妙,数次派身边的小侍来寻我,让我离他弟弟远些。”周子惊撇了撇嘴,“当谁都能瞧上他家似的。”
提起云家,周子惊显然是有些气恼。
没多会功夫,便见云梦泽一袭竹青色衣袍前来:“叨扰殿下。”
她纨绔的名声在外,无人相同她扯上关系,寻常都是唤她菡王殿下,鲜少有人这般直白的唤她殿下,显然,云梦泽是有事相求。
“云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郁云霁道。
云梦泽下意识抬眼看向周子惊,对上对方的眼眸,周子惊奓起一身毛。
她怒道:“我走我走,我去偏殿等着,不打扰云大公子同给殿下商议正事。”
待周子惊离去,云梦泽微微垂下了头,轻声道:“前些时日冲撞殿下,今日又来叨扰,斯玉心中过意不去,殿下将来若是需要,尽管朝斯玉开口,斯玉能帮定会尽力为之。”
男子鲜少将小字说与旁人听。
云梦泽此刻以小字自称,想来当真是碰上了什么事。
“云公子言重了,究竟是何事?”郁云霁道。
云梦泽沉声道:“能否恳请菡王殿下,此次家宴带上周家小姐同行。”
周家小姐,她第一反应是周子惊。
郁云霁对上他的眼眸,见他不曾解释,便知晓她猜得不错。
可她不明白,方才两人之间分明是有些冲突,既是有冲突,如何此刻又来求她,让她带着周子惊一同前去家宴。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云梦泽继续解释道:“实不相瞒,幼弟少不更事,心悦周小姐已久,如今幼弟已有婚约在身,自是要将先前的情谊通通斩断,只是此事不便多言,还望菡王殿下能帮扶一二。”
他有些为难与羞愧,面上却仍旧维持着镇定的模样。
这种事让他一个未婚儿郎出面,确实有些为难,儿郎家面子薄,照理说,这般家事该由定国公云锦辛来同她商讨的。
“我知晓了,只是,此事并非我一人说了算,还要同枝月商量。”郁云霁应声道。
云梦泽朝她行礼:“斯玉在此谢过殿下,只是此事不便让旁人知晓。”
“我明白你的意思,届时我们书信上说。”她道。
听闻云梦泽离去,周子惊是带着气出来的。
郁云霁没有先开口同她商量此事,她本还思量周子惊方才所说的“搅局”,没成想便有人送上门儿来。
“不日有场宫宴,”郁云霁这般道,“有俊俏郎君前去,好吃好喝的应有尽有,你可要随我去?”
周子惊原要发作,听她这般说,当即来了精神:“还是自家姐妹够意思,知我者,郁宓也。”
郁云霁抿了一口清茶:“你适才说的搅局,我也有了合适的人选。”
“那敢情好,”周子惊丝毫没有被利用的自觉,她嚼着金丝小枣道,“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你注意到了。”
厅堂突然寂静,只剩下她咀嚼的声音。
周子惊觉出不对,侧眸便对上了她那双含情眼。
……坏事了。
她警惕地往后仰:“郁宓,先说好,我可不去,利用谁也不能利用自家姐妹。”
彼时,孤启正捧着那本册子。
他抱着册子看了一下午,却不是再看先前写下的内容,而是看着书册的粘合处出神。
纸张有些年头了,原本就容易撕毁,经姣郎的撕扯,更是破烂不堪。
若是想将这样的纸张粘合起来,是要费不少力气的,耗费的时间先放一边,这般繁琐重复的精细活,想来是不会有人愿意做的。
他断定是郁云霁亲力亲为,今日她为他上药之时,指腹上还带着一小块干透的鱼胶,虽是不明显,可他还是注意到了。
鱼胶粘性强,却有一点不好,若是沾上则需几日才能自行脱落。
“为什么这样……”孤启按在微微凸起的连接处,轻声呢喃道。
为什么要对他好,这些事她分明是可以叫下人去做的,可她没有,非但亲力亲为,还不曾将这些告知他。
世间凉薄,父亲死后,他便不曾体会到被人关心的滋味。
他虽是尚书府嫡子,却也是正夫之子,而今备受宠爱极负盛名的,反倒是他的继弟,孤善睐。
与他不同,继弟自出生便活在母父的宠爱里,正如他的名字,善睐善睐,明眸善睐,全然是母亲美好的寄托。
母亲宠侍灭夫,父亲走后还不到半年,林小爹他们便心思活络的勾着母亲,将他抬做了继室,他与父亲本就不受宠,担着正夫嫡子的名头,实则过的还不如区区小侍。
他们父子恨不得将他踩进泥里,看着他如何痛不欲生。
可偏是那日宫宴,他却见了恭王殿下。
那时两人皆是年少的女娘儿郎,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宫宴那日,孤善睐带着一众儿郎污蔑他逝去的父亲,把他逼得狠了,竟是从从头顶上取下钗环,要朝着他们狠狠扎去。
他不知晓自己当时是如何凶恶的模样,吓得一众儿郎四散,却被一个身影拦住。
他原以为今日宫宴一事会闹得沸沸扬扬,却不想,眼前的女娘非但没有呵斥他,反倒温和的望着他,闻言安抚着,叫他不要怕。
那是恭王殿下,他的恭王殿下。
后来,在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他无数次想起恭王殿下,他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才不是没有人关心,他还有恭王殿下。
可郁云霁又为何,她明明不用这般的,他明明都已经那么对她,郁云霁她,不该对他好的。
“殿下,云家长公子来了。”含玉小心的看着他道。
孤启握着舒痕膏的手蓦地攥紧,冷笑道:“我还正愁如何见他,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来得正好,含玉随我去看看。”
“殿下不可!”
含玉忙拦住他,对上他的凤眸,心肝儿一颤道,“您被菡王殿下禁了足,奴今晨看了,外面全是把守的侍卫,您出不去的,不若先将这封信看了。”
“什么劳什子,我不看。”孤启怒道。
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云家这帮人都追到了菡王府,他哪里还看得进去什么信。
只是,云家人今日前来,恰巧证明这婚事并无人们所想那般顺理成章。
否则依照菡王府此刻的名声,人人都是避之不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残暴的菡王注意上。
云家人肯来,便证明这婚事定还有什么阻碍。
含玉压低了声音:“是孤家继君送来的,您还是看看吧。”
郁云霁踏入半月堂之时,便见他一目十行的着信件。
“谁的信。”她问。
孤启面色有些难看,他冷嗤一声:“自然是我那恭顺贤良的继父,这么多天不曾听闻我被你打杀的消息,心中放心不下,特来修书一封。”
他提起这茬,郁云霁了然。
孤启的性格乖戾,原生家庭的影响想来占了极大比重,如今他嫁到菡王府已有数日,照理来说,宫宴过后便是他回门的日子。
她不知晓信中究竟是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孤启一目十行的看着,竟是将那张信纸生生的按出一个指坑。
郁云霁温言劝道:“气大伤身,你如今已是菡王夫,还能被旁人欺负了去,若是因着这些事怄气,怕是如了他们的意。”
那张信纸被他攥成了一团,弹指入香龛中,登时化成湮粉。
孤善睐靠着他,如今名声亦是水涨船高。
不为别的,当时他嫁与郁云霁,谁人不叹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反倒衬得他愈发可人起来。
当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待到宫宴那日,我同他好生分说。”
百草亭。
此地虽为亭,实则是个偌大的宫殿。
此刻正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郁云霁今日着了一袭群青对襟襦裙,其上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外又罩了一层流云纱,在光的照射下映出青黄之色,好似下凡的仙女般。
如今男女都爱在腰间挂上坠子,以示身份与品位。
而反观郁云霁,不曾在腰间挂些什么。
这样容貌的女子,站在此处已是将众人的眼光全然吸引了去,哪里还用得上什么配饰,若是再多坠些个时兴的坠子,也只锦上添花了。
孤启亦是与她穿了同色的衣袍,以一根缀金白玉带束在腰间,端的是公子如玉。
他身侧那块白玉也低调,将他整个人衬的温文儒雅。
孤启的名声无人不知晓,只是待到瞧见真人,不少人也跟着怔愣住。
其中就包含云竹曳。
孤启侧眸对上他,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眸光之间像是擦出了什么。
他无需知晓云竹曳的样貌,心悦恭王殿下的人,他只消一眼便知。
一道道打量的目光朝着两人投来,做戏要做全,郁云霁不由分说的扣住了他的十指。
手心是孤启微凉的温度,他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她同孤启牵手时,都是泛着丝丝凉意,像是身子骨极弱的。
可即便是骨节修长纤细,瞧着像是受尽了虐待的人,力气却也不小,如今他便是心有不满,报复般狠狠捏紧了她的指节。
但男子终究是男子,这里落到在她身上却也不痛不痒。
见她没反应,孤启咬牙切齿道:“我不会为你惹事,但若是我那继父继弟,亦或是云家公子有意为难,我亦不会忍气吞声……”
“如有此事发生,届时先来寻我,有我为你撑腰,母皇也不好说些什么。”郁云霁低声同他道。
妻夫两人正是低声交谈着,只是两人扣在一起的手太过惹眼,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郁云霁却不知晓,此刻正有一道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的钉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嫂嫂,兄长。”身侧突然有一声音唤道。
郁云霁下意识侧眸看去,却见身旁站了一个一袭月白衣袍的小郎君。
小郎君生得温和,同孤启仅有两三分相似,却瞧着过于软弱,穿得又极为素净,没有孤启身上那股过于引人注目的气质,一时间显得像朵普通又柔弱的小白花。
这是,男主?
原书中的男主身份备受指点,却也算争气,将自己与女主的婚事盘算下来。
手段虽不光彩,好歹两人历经艰辛走到了一起。
她想着,这孤家二郎怎么也得是个满腹筹谋的稳重性子,却不想瞧见这朵娇花。
郁云霁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头的狐疑,朝他轻轻颔首,并不热络。
孤启不喜欢的人,定然是有他的道理,她也该是当远离原书剧情。
孤启连看都不曾看他,孤善睐捏紧了拳头,面上却是委屈:“我只是瞧着嫂嫂生得气度非凡,又许久不见长兄,这才来见礼,是我打扰到了嫂嫂与长兄的谈话吗……”
“你鲜少有自知之明,”孤启冷声道,“你既然知晓,此刻却还不打算让路,这便是你父亲教你的规矩吗。”
幽朝对男子定下的规矩繁多,其中包含避嫌。
长兄嫁了人,家中幼弟见到嫂嫂是需要垂首避嫌的,可孤善睐非但没有垂首避嫌,反倒仰着脸,一副想同两人搭话的样子。
的确是会被旁人轻看的。
孤善睐轻咬着下唇,心中恨意弥漫。
不是说菡王最爱将美人儿磋磨致死吗,他好容易求来这门婚事,最后哭啼的找母亲哭诉,将他嫁了过去,此刻孤启竟毫发无损的站到他的面前。
孤启无非是比他容貌出众些罢了,凭什么他嫁过去菡王便不曾磋磨。
“长兄莫生气,我其实是来送药的。”孤善睐噙着泪。
他像是不敢计较长兄的为难,瞧着好不委屈,当真是我见犹怜。
郁云霁却看向孤启:“什么药?”
她不记得孤启身上有什么隐疾,那孤善睐所说的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孤善睐小心翼翼的看了孤启一眼,试探道:“殿下不觉长兄妆靥不寻常吗?”
郁云霁觉出他手上的力道大了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孤启道:“确实有些不同。”
宫宴上便有不少世家子装点了,这些男子化的都是幽朝最时兴的妆容,无一不是在额上,或是唇角点朱砂一点,亦或是绘制精美的图案。
而反观孤启,他除去额上的妆靥,眼下还各有一点朱砂红。
不寻常,但是在他脸上是极好看的。
“原来长兄不曾告知于殿下吗,这是胎生记,”孤善睐惊讶了一瞬,将袖中的小药罐双手捧给他,“长兄收下吧,这药淡化胎生记,我求了许久才找到的……”
郁云霁微微蹩了眉,这两点胎记生的恰好,原来他是不喜欢的吗?
孤启没有伸手,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孤善睐继续道:“长兄不说,兴许是怕嫂嫂担心,这胎生记的位置不好,怕是克人克己……”
“够了!”孤启猛地喘了两口气,他像是濒死之人突然呼吸到了空气。
他这一声怒喝出口,百草亭一众人当即静若寒蝉,无不震惊的看向他。
老女皇也被这一声惊到,她不悦:“宓儿,你这王夫,可是对今日这宴会有什么不满吗?”
孤善睐顺势红了眼,捏紧了袖口:“善睐失礼,不该将这些说出口的,还请长兄原谅……”
听他这般道,老女皇捏着眉心:“你如何冲撞了王夫?”
孤启手心洇出冷汗。
不能说的,倘若孤善睐将胎记克妻克子一事说出口,依着老女皇对郁云霁的看中,他定是会被休做下堂夫的,这样一来,他更是嫁不得恭王殿下了。
他的一颗心高高提起,身旁的孤善睐上前一步,正欲回话,却被一声打断。
寻常他还不觉什么,此刻这一声宛若天籁:“母皇不必在意,儿郎家的玩笑罢了。”
孤善睐委屈地垂着首,只手捧着那只小小药罐,一副两人不收他便不走的架势。
郁云霁接过药罐,顺势将孤启往回带了两步,只是这原本寻常的姿势,在旁人眼中便格外暧昧,像是她将人拢在了怀里。
她带着孤启坐定,见他面沉如水,温声道:“皇姐快来了。”
郁云霁对于胎记的事只字不提,将药罐放置他手侧。
一旁的周子惊可坐不住了。
她苦着脸凑过来:“郁宓,你何苦为难我啊?”
要知晓,若不是看在鸡髓笋,不,是自家姐妹的情谊上,她才不会为了帮云梦泽来此,这等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脑袋的是非之地,她避之不及。
“如何是为难,大殿上处处皆是貌美侍人,美男遍地,好吃好喝皆在你面前摆着,枝月怕是不知足了些。”郁云霁微微摇头道。
周子惊咬了咬牙,终是妥协:“看在咱们多年的情谊上!”
今日所说是家宴,孤云两家却丝毫不敢懈怠,如今嫡女嫡子门皆是规规矩矩的跽坐着。
郁云霁见郁枝鸢方入席,对上她的眸光道:“王夫在此等候,劳烦枝月照看一二,我去寻皇姐说两句话。”
今日与其说是家宴,倒不如说是订婚宴,倘若今日她不曾成功阻止,这一切便都成了定数,回去孤启不知又要怎么闹她。
书中不曾讲述郁枝鸢与云公子之间有些什么,此时郁云霁前来,也是为了探一探她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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