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霁没有入半月堂的正房,而是挨着药效,进了偏房。
幽朝的偏房多没有床榻。
粉衣侍人有些不明白,但历朝历代以来,这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总有怪癖,更何况是皇族这些人,他捺下心中的疑惑,随之而入。
偏房的门被吱呀一声关上。
内室没有点灯,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黑暗随之笼罩了整个偏房。
当强烈的不安涌来之时,侍人犹豫着想退出房门,却被冰凉的刺痛惊得痛呼,耳旁传来女子冷冽的声音:“你胆子倒是不小。”
郁云霁手持着一柄薄刃, 指腹缓缓施压。
粉衣侍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扬着慌张的水眸娇呼:“殿下,奴, 奴只是来侍奉您更衣……”
说着,他抬手轻轻扯住一点她的衣袂,似乎是求她垂怜。
偏房昏暗一片,唯有月光透过窗棂的一点缝隙照射进来, 将娇郎受到惊吓的面颊映的惨白。
郁云霁无动于衷,语气却依旧平淡,可她的平淡却无端的使人害怕:“侍奉?我何曾答应,让你跟来了?”
“你自作主张, 这便是郁枝鸢教你的规矩吗,”郁云霁的面上染了薄粉,眼眸却毫无波动,“如此没有规矩,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娇郎颤着身子。
他没有怀疑郁云霁的话, 她便是这样的性子, 即便如今她不曾做过什么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但菡王残余的威风仍在。
娇郎不死心的看着她,他努力做出几分可怜的模样,想郁云霁能看在他此刻的模样上手下留情, 但不论他如何,郁云霁眸中仍是一片清明。
怎么会, 她为何没有半分情动的迹象?
不肯, 恭王殿下说了,这药是难得的烈药, 一旦被服下,定然抵不住汹涌而来的难耐,若是没有男子解药,泄出这火气,女子便会元气大伤留下病根的。
“殿下,奴好痛……”娇郎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殿下,您身上好烫,奴知道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奴来帮您吧。”
郁云霁有一瞬间的晃神。
眼前这张娇媚的面容扭曲变换着,竟是变成了孤启那张凌厉俊美的笑靥。
面前的“孤启”还带着笑,眼下好似妆靥的胎记灼灼如火,像是一只勾人的花妖:“殿下,求您,疼疼奴吧。”
郁云霁齿关微微用力,口中的血腥气愈发浓重,眼前“孤启”的面容却愈发委屈:“殿下,奴就这样惹您生厌吗?”
任何女子都抵不过这样的架势的,鱼禾知晓女娘该如何拿捏。
他混迹风月场多年,如今身染了这样的脏病,本就是死路一条,可若是能将这样的脏病染给郁云霁,便能得到一大笔钱财,便是死也能拉上郁云霁这样的皇女作为陪葬。
只是郁云霁此刻盯着他的面容发怔,眸中渐渐蒙上一层不解,和按捺不住的情欲。
伴随着一声轻响,那柄匕首应声而落,他脖颈处的冰凉与痛感消失不见。
鱼禾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他当即埋到了郁云霁的怀里,蹭着她道:“殿下,奴来帮您……”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郁云霁骨节分明而滚烫的手卡紧,一瞬间,周边的空气也随之稀薄起来,娇郎面色涨得通红,却只剩下“嗬嗬”喘气的声音。
他挣扎着,试图从郁云霁的桎梏中逃离,却无济于事。
郁云霁冷眸看着他:“皇姐的人,都是如此不惜命的吗……”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可眼前的面孔俨然是孤启那张俊脸,身上的药效也愈发强烈,宛若强势的猛虎,将她整个人束缚着,不容她清醒。
郁云霁心头的跳动极快,受药效影响,如今她整个人在暴躁的边缘徘徊。
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将眼前这张酷似孤启的人掐死。
好似眼下除了女男情.事以外,这种暴虐的,嗜血的感觉,是唯一能够缓解她身上痛苦的方式。
可终究是这张面容,使得她没能下死手。
鱼禾面色涨红,隐隐有翻白眼的趋势,显然是窒息到了一定的程度。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等卑劣下作的手段,我还真看不上,倘若真有本事,朝堂见分晓。”郁云霁随手将他扔在一旁。
鱼禾脱了力,他像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般,被郁云霁随意的仍在一旁。
腰被方才郁云霁暴虐的动作狠狠磕在桌角,疼痛席卷而来,他宛若一条濒死的野狗,粗粗的喘着气,没了半分方才的诱人作态,他却不敢再多留,忙不迭地朝着外面爬去。
偏房恢复了沉寂。
郁云霁阖上了眼眸,任由猛烈的药效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直至她猛然咳出一口鲜血。
孤启是提着剑来的。
在郁云霁离开后,他在正堂为她主持着诡谲云涌的生辰宴。
可孤启等了太久,他总感觉郁云霁会出些什么事,在对上郁枝鸢似笑非笑的眼眸时,这样的感觉更甚。
待他迈进半月堂,却见房中空无一人,晚香玉浓郁的气息在空中久久不散,这样慌张的情绪使得他不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郁云霁。
孤启破开偏房的门时,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在了原地。
郁云霁外衫逶迤了一地,她只着了一件雪白的中衣,眼眸中似乎还泛着红。
“妻主……”孤启颤声道。
他从不曾将郁云霁折服于,在她的心中,郁云霁一直是个温柔稳定的女娘,永远都是那副沉着的,游刃有余的样子,可如今面前一身中衣的她宛若方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
吃人的美罗刹。
感知到屋内来了人,郁云霁踉跄着两步上前,狠狠的卡在他的脖颈上:“你就这么不怕死吗……”
她像是失去了意识。
孤启眸中当即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重重地拍打着她的手背:“郁宓,是,是我,是孤引之……”
“孤引之”一词像是触及到了她的神经。
郁云霁用力的收一顿,面上也随之带上了几分疑惑,似乎是在思考孤引之究竟是谁。
“……妻主,痛。”孤启道。
郁云霁泛红的含情眼对上他,那双以往平静如湖底的眼眸,此刻泛起了汹涌的波涛。
郁云霁没有等他再说些什么,那只手不容忤逆地扣在了他的后脑上,五指触及到微凉而柔顺的发丝之时,整个人都被令人安心的荼蘼香浸染,她狠狠吻在了孤启的唇上。
所有没能说出口的话皆被以唇封缄。
孤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周边的空气也跟着稀薄起来,耳畔只剩下令人面红心跳的水声,孤启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手中的剑也缓缓脱落,掉在了他的身旁。
今日的郁云霁格外强势。
寻常的她总是恶劣的,在榻上对他是如此。
不论他如何求饶,如何讨好,郁云霁只会温声安抚着,动作却从不曾轻缓,她格外喜欢看他哭,更喜欢在他哭得厉害的时候吻在他的眼尾,将温热湿润的泪珠悉数吻干净。
可真到他受不住的时候,郁云霁还是会停下的。
但今日的郁云霁不是如此。
她身上的威压似乎在这一瞬悉数释放,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将整个偏房覆盖,险些令他站不住脚。
孤启眼睑处薄薄的肌肤泛了红,泪珠将落未落,却躲不开她强势的攻击。
快要喘不上气了。
郁云霁的手紧紧贴在他的后脑,使得他动也不能,孤启唯有攀紧了她,才得以使发酸的腰与腿有一处支撑力,不至于狼狈的倒下。
郁云霁口中的甜腥悉数渡入他的口腔,孤启脑海中似是被一层雾气蒙住,将要丧失思考的能力,他一时间分不清,这血腥味究竟是她的,还是他的。
孤启一口咬在她的下唇上,郁云霁的动作被他的动作打断,她有些不满的松开叩着他后脑的手,那只手落在他下颌的位置,迫使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眸。
“谁家的小狗跑出来了,”郁云霁声音还有些低哑,“怎么动不动便咬人……”
她唇角还挂着一滴殷红的血珠,被她随手拭去,涂在了孤启红润带着水光的朱唇上。
郁云霁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微哑,这样的声音落在他耳中,却莫名让他苏了尾骨。
这样酥麻的感觉太陌生了,从尾骨向上蔓延,连腰都是软的。
“……我,我才不是狗,”分明是逗弄,带着一点情趣和侮辱的话,却令他有些兴奋的战栗起来,孤启控诉的含泪瞪她,“你,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哪样,”郁云霁低低笑了一声,惹得面前的人身子轻轻颤抖着,“你这样口是心非,你的妻主知道吗?”
孤启心头猛烈的跳动漏了半拍。
郁云霁她,她竟是将他当做了别人,而且还是有妻之夫。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寸,他的腰紧紧贴着坚硬的桌案,退后不得,方才随着郁云霁猛烈的吻,他柔软的腰肢蹭在桌案边角上,如今已然又红又痛,兴许已经磕出了淤青。
月光顺着缝隙撒落在她的面颊上,寻常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面颊上,此刻半分神情都无,让人摸不透她的情绪,更采不到她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她处于一个绝对掌控的位置。
这样的她更为迷人,却也更危险,郁云霁让他感到陌生。
她滚烫的指尖顺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缓缓向下,将方才随着动作落入衣襟里的发丝抽出,触及他的锁.骨之时,孤启低.喘了一声。
郁云霁倾身覆在他的耳畔:“乖狗狗,怎么反应这么大。”
眼前的儿郎无助地战栗着,却在她吐出这些字眼之时,半是屈辱半是羞愤的抬头看着她。
身上的反应是骗不得人的。
可郁云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眸底的情愫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这种感觉令人恐惧,却又带着隐秘的快.感,好似他是郁云霁爪下的猎物,她伸出带着倒刺的舌,轻轻舔舐着他的喉骨,稍有不慎,脆弱的喉骨便会被她咬断。
孤启的眼泪汩汩而下。
他身上每一处都无不在告诉他,他是多么喜欢这样的郁云霁,又如何期待着接下来激烈的情.事。
正堂,宴会。
郁枝鸢也不见了踪影。
在郁云霁离开后,她原本等着小侍来报,亦或是这样的丑事被旁人揭发。
堂堂菡王殿下,竟是因着女男之事上太过不节制,而染上了花柳病,这样浪荡的人,如何能担得起储君的位置,只怕届时女皇再疼爱她,也会因着这样的耻辱,将她派去偏远的州做王女。
可她等来等去,也不曾等到下人的消息。
身上莫名的燥热使得她格外烦躁,郁枝鸢按捺着这样诡异的情绪,借口离了席。
在她看向身旁言笑晏晏的诸位朝臣与世家大族家主之时,心头控制不住的暴虐呼之欲出,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倘若她再留在正堂,怕会忍不住想要嗜血的冲动。
这样无处发泄的感觉使得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在倒流,郁枝鸢看向一旁来来往往的王夫侍人,再也控制不住了这样的冲动。
她一把将队伍末尾的侍人拉了过来,根根的掐住他的脖颈,儿郎身子本就娇弱,经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侍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眸,还不等惊呼,便被她粗.暴的动作痛晕了过去。
恰此时,一股令人难以拒绝的甜香传来。
郁枝鸢看不清地上趴伏着的究竟是什么,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丧失理智的人只剩下了动物的兽.星,她抬手将地上香甜的人拉了起来,直奔不远处的一间空房。
恭王府。
翟媪冷冷的看着李幕僚:“你当知晓,若是如此劝女君殿下,可是将青州与京城势力离心,不单女君殿下会厌弃你,也无人会因此帮你求情。”
李幕僚:“那便让李某看着翟媪如此行事吗,我是殿下的幕僚,看到殿下如此做是有危险的,便当劝阻殿下规避危险。”
她生了一张正义的脸,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却带着几分违和。
川安王的身边,哪有什么正义之人,正义之人早就被她杀绝了。
“周芸欢是京中的侍郎,若是侍郎出了什么意外,恰巧还是在女君殿下如今的这段时间,女皇怎会不生出疑心,届时,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逃不过一死。”李牧道。
“我当你是个聪明人,李牧,”翟媪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奈,“周芸欢的确行了不忠之事,京城出来这样大的乱子,她身为京中的眼线,理应向青州传信,可她却为着独善其身,将京中诸多眼线陷于囹圄而不报,这样的人,女君殿下是不会留的。”
李牧:“我说了,周芸欢不会如此。”
她同周芸欢自小相识,可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无法改变川安王要杀她的心思。
此事本已成定局。
“殿下亲手培养她,周芸欢更是待殿下忠心耿耿,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如今周芸欢站在朝堂之上,想害她的人太多了,不论是京城还是青州,此事有待再查,她定然是被人陷害的。”李牧说着,眸光闪了闪,她蓦然抬眸看向眼前老神在在的翟媪。
以往在川安王面前卑躬屈膝的老媪,如今正捧着一盏茶,垂眸吹拂着上面缥缈的烟气。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李牧深深吸气,许久开口道:“你,你是负责同京城与青州传信的人,京中的消息大都会经过你的手,是不是你。”
“我?”翟媪笑出了声,她浑浊的灰眸对上李牧有些惊慌,却故作沉静的面孔,“李幕僚怎能含血喷人,老媪在殿下身边多年,时候可比你长,即便李幕僚你有逆反之心,老媪我也不会有。”
“周芸欢知情不报,这是大罪,休要怪老媪没有提醒你,女君殿下如今正在气头上,倘若你贸然提出此事,为周芸欢求情,恐怕也难逃一死。”翟媪缓缓摇头。
李牧不死心的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那张满是沟壑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周芸欢的为人她清楚,她这样耿直的人,将恩情看得重于泰山,即便是川安王要杀她,她也会引颈就戮,不会忤逆殿下半句。
就算有多方势力的诱惑,她也不会如此。
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翟媪幽幽道:“李牧,你同周芸欢已经十余年不曾见过,十余年,足以一人发生巨大的改变,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是十余年……”
“我知晓你们都对她有成见,可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李牧道。
不论她如何为周芸欢辩解,这样的解释总是苍白无力,让人信服不得的。
说到最后,李牧看着茶盏中忽上忽下的茶叶,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究竟是否正确。
是啊,十多年,她同周芸欢事多奶奶不曾见面了,倘若她为周芸欢说话,川安王下令彻查此事,周芸欢当真对青州生了叛心,届时她又当如何自处。
她也有夫郎,有女儿,她不能放下一家老小不管,而为了周芸欢断送了自己的官路,甚至是性命。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李幕僚,青州与京城交接的线人皆可作证,周芸欢手中不曾传出任何信件,若是固执己见,只怕这样的结果,你是承受不起的,”翟媪将晾好的茶放置手旁,“你想好了,要为这样的罪人开口吗?”
翟媪的话似乎是打通了她的思绪,李牧眸子迸出了光亮。
她要查,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有人蓄意陷害,还是周芸欢生了异心。
她看着眼前的翟媪,暗暗压下了眸中的狐疑。
桌案上的砚台镇纸被悉数扫落在地,可怜的儿郎被架在了桌案上,腰背上青红一片。
孤启墨发披散在肩上,原本蓬松的墨发如今带着汗意,他的肩头还带着明显的咬痕,那处泛了红,像是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衣衫随意的散落在他瓷白的小臂上。
夏夜有些燥热,郁云霁像是一口熔炉,要将他整个人就这样炼化一般,他的面颊上被蒸腾出薄薄的汗意,薄背上也汗津津的,可奈何他此刻像一只软脚虾,只能攀 紧她的小臂,免得自己狼狈的摔下去。
郁云霁太过强势,容不得他半分拒绝。
她像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掌控者他的一切,不容他有半分逃离的迹象,方才在她猛烈的攻势下,他的衣料已经全然湿透,空气中弥漫着腻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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