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从未去考虑这个问题,认为不幸福,不相爱都是联姻之后出现的正常现象,但通过云意这事,她确实有了些顾虑。
他们这段婚姻里可以没有爱,若是生命因此而受到威胁,她可不干。
陆时谦眉心微蹙,想来云意刚走没多久:“有些事不是你承诺了就不会发生,只能说你要看这个人的本性。”
“那你的本性呢?”温絮反问。
“我?”
陆时谦站起身,继而去往沙发做未完成的工作:“我是律师,不会知法犯法。”
温絮紧接着问:“那云意姐这场离婚案,你能打赢吗?”
陆时谦翻公文包的动作稍顿,微微抬起眸。
不远处,温絮半仰着头望向他,黑亮的瞳眸在灯光下闪着期许,清澈明亮,像倒映在湖泊里的月色,稍有不慎就能将其打破。
一向不喜欢给人承诺的他,破天荒应了声:“会。”
温絮笑了,此刻的她像个讨要到糖果的孩子,满足地勾起嘴角。
“嗯,我信你。”
陆时谦低头前, 余光又看了眼温絮,就算她嘴里吃着东西, 眉眼间仍藏着笑。
眼眸弯弯,眸光里染着明媚笑意
他缓缓垂头去看手中资料,半晌,嘴角也很轻地勾了下。
静谧的病房里,灯光温柔,两人安安静静地,唯有轻柔翻阅纸页的声音。
温絮吃完饭, 陆时谦便把手上资料放下,主动起身去拾桌面,整理干净后把餐桌推开, 顺势扶着她慢慢躺下。
温絮突然想起白天嘉雯嘱咐的事, 偏头问他:“对了,王瑞有女朋友吗?”
陆时谦弯腰给她后背垫个枕头, 半躺着能舒服些, 听到她问这事, 垂眸:“这事我没问过他,但好像是有在交往的女朋友。”
“啊, 他有女朋友了。”
温絮觉得有点惋惜,王瑞这人机灵且本分, 圆滑却不狡猾,再说能跟在陆时谦身边当助理的人, 人品不会差。
陆时谦看她一眼, 站起身:“怎么了?”
“伊伊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我看王瑞人不错,想介绍他们俩认识。”温絮撇撇嘴:“算了, 看来他跟我们家伊伊没缘分。”
陆时谦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你们以前也这样互相给对方介绍朋友?”
温絮低头去玩手机,随口道:“嗯,看到合适就会。”
“她们也给你介绍过?”
温絮滑动屏幕的指尖微顿,对着手机思考几秒,忽地抬头看他:“怎么,我以前的情感状况需要跟你报备一下?”
陆时谦眼眸微闪,别过头没再看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继续去沙发上看他的资料。
温絮微眯起眼,狐疑的目光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看了半晌,一把暗灭手机屏,突然来了兴致:“那你呢,我们结婚前,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这男人都三十一了,情商虽然不高,但颜值在这摆着,不可能一次都没谈过。
陆时谦翻阅资料的手停住,片刻,又继续往下看:“没有。”
温絮吃惊:“你一次都没谈过?”
陆时谦皱眉,有些后悔开启这个话题:“嗯。”
“为什么没谈,你是没遇到合适的,还是都看不上?”
温絮八卦心被点燃,连问他好几个问题。
“都不是。”
陆时谦眉心越皱越深,不愿意聊这方面问题,回答完这三个字,便没再说话。
“……”
温絮轻咬着唇,显然也瞧出他不愿聊的心思,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低下头继续去玩手机,指尖胡乱在屏幕上滑动,脑中却忽冒出嘉雯以前说过的话——探探他。
真要探吗?
温絮悄咪咪掀起眼帘,目光不太纯洁地在陆时谦身上扫视,最后不自觉落在他腹部往下的位置,拧眉思考。
他没谈过恋爱,更没有欲望方面的需求,还喜欢独居,这人如果不是清心寡欲,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换句话就是说,陆时谦不喜欢女人!
温絮眼眸睁大,内心惊讶地“哇”了一声,似乎让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当初她还疑惑陆时谦联姻图的是什么,按理说陆家在北寻的势力,根本不需要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现在看来,没准是想隐瞒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也能说明,婚礼当天为何没有媒体和记者,不请双方朋友及商业伙伴,都是因为他这个原因。
温絮身子一点点往被子里钻,挪到一半又忽然停住,不对啊,那早上那盒避孕套怎么解释。
难道奶奶他们不清楚陆时谦性取向是不正常的?
管他呢,反正以前她理不清的事,现在算是有了眉目。
温絮把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勾起唇角。
意外收获这个好消息,她之前顾虑的事不复存在,以后也不用时刻担心他哪天禽兽大发了。
陆时谦自然察觉到温絮目光不时往他这边看,怕她还要问关于这类似问题,只能尽量忽视,低头不语。
全然不知人家已经把他归纳到男同行列。
九点,护士进来给温絮换了次药,又给她身体各方面检查一番,见恢复不错,临走前叮嘱避开受伤的地方,可以适当擦擦身体,个人卫生还是需要注意。
温絮朝护士笑了笑,等人踏出病房,嘴角笑意收敛。
只因护士说她不方便下床,可要陆时谦帮忙。
晕,这种事怎么可能找他嘛。
两天没洗澡确实不太舒服,但要找陆时谦帮忙,打死她都做不到,不就擦身吗,第一天她还成功卸妆了呢。
“陆时谦,我要去洗漱。”温絮仰头朝门外喊。
刚刚护士进来帮她做全身检查,陆时谦很识趣地出了病房,最后也成功避免护士提的这个尴尬问题。
陆时谦并未走远,见护士出来也不好擅自开门进去,怕温絮没准备好,看到些不能看,只能等她喊他。
听到声音,他开门往里走,边弯腰跟她解开左腿束缚,边问:“护士怎么说?”
温絮双手撑着床垫,仰头看他:“恢复挺好的,如果头没出现晕眩情况,没多久就可以回家休养。”
至于要他帮忙擦身的事,略过不谈。
“嗯,扶稳了。”陆时谦穿过腿弯将人抱起,步伐稳健进入洗手间。
为了方便温絮洗漱,他还特意给她放了凳子,见人坐好后,准备关门离开。
“先等会,你再帮我拿点东西。”温絮回头,抬手指了指门外储物柜:“你把澜姨准备的那袋东西给我。”
当着他的面,温絮也不好去找贴身衣物,只有把整个袋子拿进来,才方便寻找。
陆时谦以为她用不惯病房里的生活用品,点头嗯了声。
房门关上,温絮听声观察人走远后,这才挪动右腿开始洗漱。
澜姨跟她准备的东西很全,换洗的贴身小衣服都有好几套,连护肤品沐浴露都带了。
温絮洗脸刷完牙,坐在凳子上慢悠悠涂抹水乳,护肤流程走完,这才开始擦身。
她现在除了左腿不能用力,抬手弯腰都没问题,就是速度慢些,动作弧度也不能太大,还好病号服宽松,脱下来不费力。
将小盆接满水,温絮把毛巾沾湿,顺着脖颈一点点往下擦拭,被温水擦过的皮肤透着清凉,让人倍感舒适。
清楚左脚不能沾到水,她放下毛巾,站起身先把腿搬到凳子上,然后再开始清洗。
擦拭大腿只需稍稍弯腰即可,温絮顺利完成。
只是在她侧身换洗毛巾时,不小心有水洒出,眉心微蹙,正打算挪开右腿避免踩到,谁知下一秒,脚下一滑,整个人毫无防备摔了下去。
“啪嗒”一声。
屁股贴上冰凉瓷砖那瞬,尾椎骨传来剧烈刺疼,那种钻心的疼痛感,仿若往里插进了一根钢钎。
坐沙发上看资料的陆时谦听到声音,急忙起身跑到门外:“温絮,你怎么了?”
没听到她的回答,再次出声:“是在里面摔倒了吗,要不要紧?”
话音落下,还是没任何动静,陆时谦深吸了口气,指尖把住门把手,犹豫道:“……那我进来了。”
里面依旧没有声,他这会儿也没再顾虑,用力推开洗手间门,疾步走了进去。
淡淡水雾争先恐后涌出,躺在地上的人听到动静,慢半拍地抬起头,两人毫无遮掩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弥漫出的尴尬,难堪,羞耻,全在这刻奔涌而来。
温絮瞠目,惊恐喊道:“陆时谦你给我出去!”
手忙脚乱间,她也不知是先捂上面还是下面,下意识的动作是先侧过身,起码露出后面的羞耻感比前面小。
“……”
陆时谦神色僵住,完全没想到温絮竟然没穿衣服,还五仰八叉摔在地上。
直到她怒吼声响起,他才骤然回神,眼睛不敢多看一眼,急忙转身关上房门。
站在门外那刻,陆时谦心口起伏加快,失焦的目光无措盯着前方,脑子混沌不清。
几秒后,他又忽而想到什么,闭紧眼睛再次推开门,按照记忆抬手拽下温絮搁在一旁的毛巾,精准盖到她身上。
“穿好衣服叫我。”
丢下这话,他便急匆匆关上房,留下一脸风中凌乱的温絮。
几息后,温絮低头看了眼被白色毛巾遮挡的胸口,又抬眸瞧了瞧此刻紧闭的大门,这一瞬恨不得找面墙把自己撞死。
咋办,她现在不仅被人看光了,还得被人赤.裸着抱出去。
温絮仰头几番挣扎,迫于现实,只能红着脸开口:“……陆时谦,麻烦你,你去找护士过来,帮我穿、穿一下衣服,我…动不了。”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站门外的人却听懂她的意思。
陆时谦不自在地咽了咽喉,应声快步出了病房。
再次踏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病房光线调暗,只能隐约看清微微拱起的被子里藏了个人,她侧身蜷缩着,把头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一束光及空气射入。
陆时谦看了几眼,转身进了洗手间,默默收拾她遗留在里面的物品。
洗漱台上是她用完的瓶瓶罐罐,高矮不一随意摆放着,垂落在地的毛巾是他随意扯的那条,此刻已被清水沁湿,沾染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能看出当时进门的人有多匆忙。
仔细闻,空气中还残留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她沐浴露的味道。
陆时谦弯腰收拾干净,自己又换上睡衣,推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温絮睡姿没变,还是他刚进门的模样,把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吭,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
陆时谦不好上前询问,拉开一旁的陪护床,轻声躺下。
病房昏暗静谧,只有窗外璀璨莹润的光,影影绰绰地闪烁着。
陆时谦平躺望着瓷白的天花板,一时没有困意,静默中,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询问声。
“……陆时谦,你刚刚是不是全看见了。”
温絮埋在被子里,依旧没露出头,只是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陆时谦呼吸停顿两秒,点头:“嗯。”
他撒不了谎,进门那一刻确实看见了,而且,好白。
“……”
最后一抹希望破灭,温絮羞赧地闭了闭眼,几秒后,抬手一把掀开被子,仰头大口呼吸着室内新鲜空气。
等情绪有所缓解,她垂下眸,语气有点低:“其实,有点不公平。”
陆时谦侧过头:“嗯?”
温絮此刻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抬起头,目光紧锁着他,一顿一句道:“你都把我看光了……”
她害羞地舔了下唇,鼓足勇气说出后面这句。
“公平起见,我也得把你看回来!”
陆时谦显然没料到温絮会提出如此惊人的条件, 脸色微僵,盯着她半晌都没回过神。
与她接触以来, 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孩行事风格胆大,做事总让人出乎意料,跟在她爷爷面前展示出来的乖巧,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差。
可以说是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
对于她此刻的言论,他震惊之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陆时谦眉头紧锁,语气里藏着无奈:“温絮……”
“怎么,不愿意?”
温絮听出他的迟疑, 却不打算放过他,嘴里振振有词:“有些画面一旦刻入印脑海,便挥之不去, 你能保证永远不会去想吗?”
说一千道一万, 吃亏的人还是她。
陆时谦垂眸,耐心解释:“刚刚事情紧急, 我连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回复, 怕你出事, 才不得已推门而入。”
他顿了下,迟疑道:“当时, 我并不知道你没穿衣服。”
“你看!”
温絮抓住这点不放,仰头气势汹汹:“你敢说, 你现在脑中没浮现进门看到的那一幕。”
“我……”陆时谦想反驳,又不知用什么语言去开口, 他承认, 脑中会控制不住的闪过。
沉默中, 浓墨般的夜空作暮,落地光晕照亮病房一隅, 柔和而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谦想了个折中办法:“温絮,你提的那个条件我自认为完成不了,但我可以允若你一个承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时间,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
冲动过后,便是理智回归。
这会儿陆时谦真要按她说的,把衣服脱了,她未必有哪个胆量盯着看。
如今他提出的这个承诺,说实话,比看光他更有吸引力。
如果那天她提出离婚……
温絮眼眸微转,试探问:“什么条件都行?”
陆时谦点头:“嗯,只要我能做到。”
温絮满意了,扯过被子蒙住脸,唇角轻轻勾起,得到他的一个承诺,好像比看光他更有意义。
不过没看到,也还是稍稍有些遗憾,毕竟每天都起来健身的人,没有八块腹肌,六块也养眼。
温絮囫囵幻想了会儿,闭上眼准备睡觉,下一秒又忽然睁开:“你今晚……不嫌弃陪护床硬了?”
言外之意,你咋还没上床。
陆时谦沉默片刻,缓缓出声:“不会,习惯了也就还好。”
回想起昨夜,他为了顺从温絮的睡姿,也侧身躺着睡,可没睡多久,就感觉有个暖融融的身子往他怀里挤。
他朦胧睁眼,看清是原本侧躺的人,不知何时转了过来,又怕压倒她那只受伤的腿,后半夜身子就没敢怎么挪动。
“哦。”
温絮语气闷闷地应了声,以为他因洗手间的事,在故意避嫌。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两人现在重躺一张床上,不仅他不自在,她也会放不开。
预想到那种尴尬,她索性坦然跟他打了个招呼:“嗯,晚安。”
“晚安。”
次日,温絮醒来时,陪护床上已经没了陆时谦的身影。
昨晚她翻来覆去很久才入睡,这会儿醒来,才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
温絮撑着床垫刚坐起身,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醒了。”
陆时谦拎着熟悉的食盒走了进来,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澜姨很早就过来了,见你还没醒,就先回去了。”
“澜姨来过啦,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温絮抬手揉了揉模糊不清的眼睛,低声嘀咕:“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礼貌。”
闻言,陆时谦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想到奶奶他们来过的事,索性选择闭口不谈。
“我抱你去洗漱。”他抬步走近。
温絮揉眼地动作忽停,明显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涌现,一时愣着,没开口说话。
陆时谦也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去叫护士过来帮忙。”
“不用了,还是你帮我吧。”温絮急忙喊住他。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如果刻意去回避,反倒让他们更加不自在,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生活,天天都能见面,总不能一直别扭着不敢坦然面对。
“洗脸这种事还是别麻烦别人了。”
温絮大方朝他伸手:“还是你抱我去吧。”
陆时谦垂下眼眸,很轻地呼出口气,转身走回床前,拦腰将她抱起。
洗漱完,又把她抱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