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钰对着外头道:“奶娘,把麟儿抱下去吧。”
奶娘来抱的时候,麟儿老大不乐意,小嘴巴撅了起来,可闻到奶娘身上的气味,撅起的嘴巴又慢慢收回,乖乖被奶娘抱走了。
柳烟钰转身,绕过胥康,经过桌子的时候,她直接吹熄了蜡烛,爬上了榻。
胥康:“……”
他瞪眼站着。
自己彻底被无视了。
她就是如此大胆,无视夫为妻纲,竟敢视自己如空气。
柳烟钰爬到榻上,一个骨碌,便缩到了里侧。
胥康在原地站了会儿,慢腾腾走过来。
“哧”地一声,他将蜡烛重新点燃。
走到榻前,他微微弯腰,手攀上她的玉肩,轻轻去扯她肩头的衣裳,在衣裳滑落肩头的刹那,柳烟钰猛地拽扯上去。他再拽,她再扯。
如此几个回合。
衣服经不起两人的折腾,裂开。
如玉般的肌肤露出,一起露出来的是纵横交错、颜色已经变深了的吻痕。
柳烟钰翻身坐起,目光淡淡看向胥康:“太子要如何?”
胥康眼神闪躲,“孤,孤看看你身上的伤……”他吞吞吐吐,“孤,孤没想到,如此,之重。”
难怪麟儿会吓哭,他自己看着,心里也觉愧疚万分的。
之前自己还曾说过,不让她疼。
结果……
颇有禽兽之嫌。
柳烟钰表情平静:“臣妾嫁到东宫,就是来侍候殿下的,这点儿小伤算什么,您要了臣妾的命,臣妾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她火气上来了,气他不理自己,是以说出口的话冷冰冰的。
胥康瞪着她。
这会儿知道夫为妻纲了,可那表情,那语气,哪里有半点儿“夫为妻纲”的影子?
他眼神扫到她身上纵横交错的斑痕,心里的火气泄得干干净净。
是他错在先,她要如何,都是可以的。
他熄了烛火上榻。
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孤错了。”
柳烟钰不吭声。
胥康再道:“孤错了。”
不能让堂堂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向自己认错,柳烟钰止住他,“殿下无错。”
胥康将她搂向自己,“孤错了便是错了,”他俯在她耳边,“疼不疼?”
“疼。”
胥康:“对了,父皇那里有药,孤这就去取。”
柳烟钰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大半夜,殿下找皇上取药?”
“嗯。”
“不被皇上训斥才怪,”柳烟钰低声道,“臣妾没事,那些斑痕只是看着可怕,要消很快的。”
“都是孤的错,孤昨晚太不知轻重了。”
柳烟钰摸到他胳膊上一结痂处,指尖蹭了蹭,“臣妾同样。”
她不用看也知道,他身上有伤,且比她的要重得多。
“孤皮糙肉厚,不碍事。”
在未看到她身上遍布的吻痕时,他硬着心肠不理她,打算重重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可看到那些自己造下的痕迹,他心软得一塌糊涂,道歉的话张口便来。
再也不是那个清冷孤傲、冷漠寡言的太子。
此刻,他只是一个宠妻无度的夫君。
柳烟钰向来是清醒之人,她自然意识到胥康言行上的让步,她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就坡下驴,“殿下,是臣妾思虑不周,请殿下见谅。”
胥康搂紧她,“身体确定都恢复了?”
“确定。”
“不会有其他不适?比如天气寒凉之时会复发的病症?”他是真的关心她。
柳烟钰脑袋埋进男人的怀里,低声轻喃:“不会。”
她能感受到,他的关心与爱意都是无比真切的。
胥康咬牙:“此事,孤绝不会善罢甘休。”
柳烟钰:“殿下……”
他指尖摁了摁她的背,”今晚不行,要养精蓄锐。“
她:“……”
他好像曲解了她的意思。
算了,睡吧。
最近几日,九皇子除了学习之外百无聊赖,之前往东宫走顺了腿,动辙就想去。现在母妃不许,他只能在御花园里东晃西晃打发时间。
这日,他又趴在假山顶上晒太阳,曾泽安和一个小太监经过,小太监口气特别夸张:“曾总管,这小小的一盒妆粉要千两黄金?”
“你别小瞧这盒妆粉,它有养颜效果,女子涂上一个月,肤质会有明显变化。临国皇后用了半年,人虽年过四十,看上去仍如少女一般。可谓是千金难求啊。太子花重金买来,只为博太子妃一笑。”
“为何是两盒?”
“都说了千金难求,殿下有缘遇到两盒,自然是全部买下。好东西谁还嫌多?”
九皇子闻言,哧溜从假山上爬了下来,疾奔几步挡住两人去路。
曾泽安赶紧行礼:“奴才见过九皇子。”
胥瑞看着小太监手中托盘,抬了抬下巴:“这是何物啊?”
“回殿下,这是太子采买的东西,正要送过去。”
九皇子施施然伸手,“皇兄在哪里?我正好要去找他,顺道把这差事给办了。”
曾泽安和小太监迟疑:“这……”
“什么这那的,”九皇子直接抢过托盘,撩开托盘上的红布,果然放着两盒精美的妆粉,他问,“皇兄在哪里?”
“在,在书房。”
九皇子兴高采烈地去了。
推开书房的门,九皇子先探进脑袋,待胥康往这边看来,他才狡黠一笑:“皇兄,我可以进来吗?”
胥康点头:“进来吧。”
胥瑞这才露出手中托盘,大摇大摆走进,将托盘放置到胥康的书桌之上,“皇兄,来的路上遇到曾总管,说是要将这物什呈给你。”
胥康淡淡应了声。
胥瑞好奇道:“这是女人用的妆粉?”
“是,孤也不懂,只知道女人们抢着要,便花重金买了两盒。”
“哦。”九皇子煞有介事地盯着妆粉,“既然是两盒,皇兄可不可以……”
胥康断然拒绝,“不可以。”
九皇子撅起嘴巴,“为何不可?”
母妃最喜欢妆扮自己,若是送给她,她定会喜笑颜开。
“妆粉又不是旁的东西,你拿去,只会送给曦妃娘娘,可这东西孤又不懂,万一曦妃娘娘用着不适又要来找算孤,孤担待不起。”
“皇兄……”
胥康愈是不给,胥瑞愈发觉得这东西好,便愈发想要,“皇兄,我发誓,我绝不会说这东西是在皇兄这里拿到的,只说是我自己在外头买到的。”
“那也不行。”
“我可以拿东西与你换。”
“不换。”
“皇兄……”
胥瑞磨叽半天,胥康半点儿不松口。
胥瑞回去搬回了一件东西,放到胥康桌上,眼巴巴地商量:“皇兄,用这个换,可以吗?”
胥康抬眼扫去,胥瑞搬来的是父皇赏赐之物,一支御笔,笔管、帽均采用名贵的檀香木制作,珍贵稀有。
能拿它来换,可见胥瑞之迫切。
“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胥康神色无奈地看向胥瑞,“孤可以割爱。”
胥瑞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胥康道:“孤再强调,孤不知这妆粉会不会有副作用,你最好找太医检查一番,抑或是找人先行试过,确保万无一失才可送人。你的御笔,拿回去吧。”
胥瑞像得了珍宝一般将妆粉抱到怀里,他信誓旦旦:“知道了,皇兄且放心,哪怕父皇问起,这东西也是我自己买到的!”
待九皇子走后,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曾泽安这才躬身走进书房。
他喜形于色,“殿下,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这几日,曦妃心情不佳, 他是知道的, 肯定会想着如何才能让曦妃展露笑颜。曦妃最是爱美, 他乍然听到驻颜美容的妆粉, 自然会心动。若是直接给他,他肯定起疑, 孤执意不给,引得他愈发想要, 不惜把父皇赐与他的心爱之物拿来与孤交换,这样再给他, 事情便万无一失了。”
曾泽安心有隐忧,“如果九皇子真如殿下所言, 试过之后再送曦妃娘娘, 岂不是……”
前功尽弃?
胥康脸色暗沉,“不会,一般妆粉若是有异, 两个时辰左右便可见端倪, 可此种妆粉经过特殊制作,需得用上两三天之后才会发作,到时候,满脸起红疙瘩、瘙痒、红肿、脱皮, 若是用上解药, 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找不到解药的话,何时恢复就不好说了。”
曦妃一直跟自己过不去, 这样那样对付自己便罢了,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竟与太子妃为难。胥康很生气,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间接让太子妃中毒,那便让她烂烂脸,看到时候父皇还会不会疼惜她。
“可这妆粉毕竟是从咱这里出去的,即便九皇子当时不说,事后定能查出来的。”
“你还是不够了解九皇子,”胥康神色笃定,“别看他小,但最是嘴硬,除非他一开始实话实说,否则,他绝不会改口。”
“最开始送曦妃妆粉,他能坚称是自己所买,可看到曦妃脸部溃烂,他还能不说?”
“嗯,不会说。”胥康道,“曦妃曾经利用胥瑞争宠,说胥瑞肚子疼把父皇找去,父皇问询胥瑞时,胥瑞说肚子不疼,当时父皇甩袖离开,曦妃将胥瑞暴打一顿,让他记住,话不可随意更改,任何情况下都是。打得太厉害,胥瑞记得牢牢的,由此也养成了习惯,他说过的话,极少更改,属于见了棺材才会落泪的那种。”
“若他送妆粉的时候说自己买的,等曦妃烂了脸再改口说是从孤这里拿的,曦妃会如何?怒火只怕更盛。胥瑞绝不敢说出实情。”
曾泽安听罢,这才明白胥康如此行事的原因,“如此,便妥了。”
九皇子欢天喜地回去了。
这几日,母妃因了中毒以及洪文潮贪墨之事心事重重的,少有笑脸。他若拿出驻颜美容的妆粉,想必能博母妃一笑。
在送之前,他想到胥康的话,稍有些犹豫。
他找来宫女,问道:“妆粉这东西,有人用着会过敏吗?”
宫女也不是很懂,“一般不会,除非加了什么东西。”
“那要如何知道加没加东西?太医能瞧出来吗?”
“这个,奴婢不知。”
九皇子找来太医,把妆粉递过去:“刚买的妆粉,你帮忙瞧瞧可有异常。”
太医把妆粉拿到手里,左闻右嗅的,老半天才回道:“臣闻不出味道有何异样。”
只闻着香郁的脂粉味,其他嗅闻不出。
九皇子稍稍放了心,“既闻不出,想必是没问题。”他又问,“万一有问题,涂了妆粉后多久会有感觉?”
太医依据往日经验,道:“两个时辰左右。”
“两个时辰啊,”九皇子想了想,“为了母妃,我自己先试试吧。”
他直接用手指沾了些粉,胡乱涂抹在自己右脸颊上,涂完,躺到榻上,“歇两个时辰就是。”
顶着涂了粉的脸出去,他怕宫人笑话。
索性在屋内歇息。
两个时辰过去,他起床,拿过镜子仔细观察,脸上毫无异常,涂了脂粉的右脸比没涂脂粉的左脸滑腻了几分,他沾沾自喜道:“果然是好东西。”
他自侍万无一失,遂带着妆粉去了曦妃宫里。
儿子有心买了妆粉,不光让太医查看过,还亲自试过,这份孝心令最近意兴阑珊的曦妃有些感动,很难得地展露笑颜:“皇儿有心了。”
果然得到母亲的夸赞,九皇子开心到不行,“只要母亲高兴,皇儿便高兴。”他叮嘱母亲,“母亲坚持用用试试,效果肯定不一般。”
青瓜长势喜人,第一批青瓜细长翠绿,浑身长满了柔软的小刺,柳烟钰摘下一根,连洗没洗,在手里搓揉两下便送进嘴里,在凝儿的惊呼声中,嘎吱咬了一口。
“清脆爽口,真好吃。”她递出一根给凝儿,“你也尝尝。”
凝儿连连摆手,“太子殿下还没吃。”
吃根青瓜还要尊卑有别,柳烟钰没有强求,“那咱们把这批青瓜全摘了。”她指着稍大点儿那根,“这是第一根,本宫刚才吃的是之后结的。”
她把最早长出来那根特意留出来给胥康。
两人沿着菜畦排着找了遍,一共摘下了十一根黄瓜,她吃掉一根,余下十根,洗净了放到盘里。
“殿下今日出宫了吗?”
“没有,在前面大殿里与臣子议事。”
“那等殿下结束后,本宫给送过去。”
听闻胥康去了书房,柳烟钰端着新鲜的青瓜去了。
在书房门口,她看到曾泽安像只没头苍蝇一般正来回转悠。
她奇道:“曾总管,你这是怎么了?”
再这么转下去,该转晕了。
曾泽安看到她,眼前瞬间一亮,赶紧走上前,压低声音道:“太子妃,您来得正是时候,太子殿下在里头发怒,陈之鹤将军正不知所措呢。”
“发生何事了?”
“太子殿下安排陈将军处理战死将士的抚恤银的发放,谁知,陈将军擅自作主,未全额发放,只发了一部分,余下的充作军需,太子知道后,勃然大怒,直言要杀了陈将军……”
曾泽安吓到腿抖,他是知悉太子脾性的,一言九鼎,实难更改。他道:“军需银两紧缺,陈将军此举虽错,可实属无奈,朝廷不按时发放军需,他身为将军不能袖手旁观,唯有……”
“有难处应与殿下实言,怎可擅自作主?”柳烟钰认为陈之鹤错了,她问,“现在谁在里面?”
“只陈将军和殿下。”
柳烟钰走到门旁,轻轻叩门,门里传来胥康暴怒的声音:“滚!”
声音怒不可遏,如雷鸣般呼啸而来。
吓得曾泽安身体一抖。
柳烟钰强作镇定,稳了稳心神道:“殿下,是臣妾。菜园里的青瓜熟了,臣妾送来给殿下一尝。”
话说完,她心里直打鼓,生怕他再说出一个“滚”字,那她便无计可施,只能灰溜溜遁走。
她和曾泽安都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不敢随意进去。
停了好一会儿,里头传来胥康低沉平稳的声音:“进!”
曾泽安长长地松了口气,恭敬向柳烟钰行了个礼,心里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果然一物降一物,能解得了太子怒气的,唯有太子妃。
曾泽安帮忙推开门,柳烟钰端着东西小心步入。
抬眸,胥康面色沉肃地站在桌前,陈之鹤则垂头跪在当央,他周围散落着几份卷宗,应当是胥康发怒时掷过来的。
柳烟钰端着青瓜走向胥康,轻轻唤了声:“殿下。”
这个节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提青瓜这事儿。
胥康眉峰松动,紧绷的表情微微松驰,淡淡“嗯”了声。
柳烟钰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和陈将军,还有事?”
胥康深瞳如墨,满腔怒气在触到她白如玉般的面庞时,硬生生化作两个字:“无事。”
一听他说无事,柳烟钰忙回头:“陈将军还不请起。”
陈之鹤眼含怯意地看眼胥康。
他有错,太子雷霆震怒,他得受着。
柳烟钰冲他挤了下眼睛,心里话,叫你起,你还不赶紧的。
陈之鹤表情不太确定地起身,“谢殿下,谢太子妃。”
柳烟钰从盘子里拿起两根青瓜,递给他:“陈将军,本宫院里新长的青瓜,你快拿回去尝尝。”
陈之鹤感激地看她眼,接过青瓜揣进袖子里:“谢太子妃。”
庆幸无比地退了出去。
柳烟钰转身,胥康正盯着托盘里的青瓜发怔。
“殿下,这是臣妾院子里种植的青瓜,”她找出盘子中最大的那根,“这是园子里长出的第一根青瓜,送给殿下尝尝。”
一听第一根,胥康表情明显和缓,他接过去,颇为斯文地咬了口,柳烟钰眼神殷殷地看着他,“如何?”
被她盯着吃东西,他仿佛不太自然,慢慢咽下去:“不错。”
“殿下喜欢吃就是最好了,青瓜属于菜品,可以凉拌着吃,也可以炒来吃,直接生吃口味也不错。臣妾在仙草山时每逢夏秋之际最喜欢青瓜。”
她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
东宫与仙草山相比,虽富丽堂皇,却不是她所喜欢的。能在东宫里种出青瓜,等同于东宫里也有了属于她的小小角落。来东宫一年多了,她始终没有主人的感觉,只当自己是一名东宫客。潜意识里总有一种想法,止不定哪天她便会离开了。
或者是身体离开,或者是灵魂离开。
她努力看淡一切,慢慢朝前走。
第66章
柳烟钰一身素净, 提起仙草山时,白皙姣好面容之上的眼睛里似是盛满了星星,熠熠生辉。
胥康眼神呆了一瞬,随之心底便涌上了一丝愧疚。
他是男子, 对于女人穿戴不甚在意。
柳烟钰若是寻常女子如此妆扮, 没什么问题, 可贵为太子妃, 未免太素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