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猛地将之攥紧。
衣服在他手中被揉作小小一团。
他垂目,将这一团送到鼻端。
上头残留着她的气息,跟他每晚睡在她旁边时闻到的一样。
一抹洇红漫上脸颊。
他身子微微发颤,猛地扯下纱缦。
曾泽安见状,冲那几人喝斥:“赶紧近前看眼。”
四人围拢上前。
眼睛瞟到那伟岸的一幕。
几人吓到变了脸色。
尤其柳德宇,眼中写满惊惧与慌张。
这个结果,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曾泽安:“看清楚了没有?”
“看,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还不赶紧滚出去。”
几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曾泽安跟着退出去。
胥康在里头平复身体。
一会儿之后才衣冠整齐地走了出来。
他冷冷道:“下朝后,让四名太医在偏门处等孤。”
几位太医失魂落魄地回到大殿之上。
宁太尉一瞧几人脸色,便成竹在胸地讥讽道:“看过太子殿下的雄伟身姿,这下知道自己的愚钝之处了?”
祁太医没有辩驳,老实跪在大殿之上,“皇上,老臣学识浅薄,寡闻少见,刚才亲眼见过太子伟岸身姿,实在是惭愧。臣知错。”
另几位也赶紧跪下。
“皇上,臣知错。”
“皇上,臣知错。”
面对几个老太医,皇上眼神不屑:“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处置吧。”
太子这算是受了委屈,心中必定会有怨气,皇上得给他出怨气的机会。
几人吓到双腿打颤。
退朝后,大臣们陆续往外走。
几名太医听到曾泽安的传话,六神无主地赶到偏门处。
四周寂静,偶有太监和侍卫路过。
太阳高悬,天空湛蓝而宁静。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胥康和一名佩剑的侍卫慢慢走近。
他面无表情,步伐缓慢。
眼神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四人站成一排,眼见着胥康走近,就准备跪下。
胥康抬手,“不必跪了。”
他走至四人面前,声音冷寒如冰:“各位太医,刚才可是看清楚了?”
他们冷汗直冒。
祁太医结结巴巴:“看,看清了。请殿下恕罪。”
其他几人表情呆滞地重复。
“那便死得其所了!”
说时迟那时快,胥康自侧旁侍卫的腰间取下佩剑。
亮光闪过。
噗呲,噗呲,噗呲。
血雨喷溅。
胥康与侍卫及依旧安然无恙的柳德宇身上全喷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刀剑锋利,分别自三位老太医的头部正中央自上向下砍,但未及砍透。
是以三具身体,都是从中间剖开,但身体未完全变成两半。
场面血腥而可怖。
幸存的柳德宇吓到面色灰白,颓然瘫到地上,身下地面湿了大半。
吓尿了。
浴血而立的胥康如冷面修罗,他冷漠无情地说道:“岳丈大人,孤留你,只有一样用处,”他语速缓慢,“那便是平和太子妃的情绪。若是做不到,他们,便是你的下场!”
第48章
曾泽安走后, 柳烟钰便心神不宁的,没心思去捣鼓菜园子,满腹心事地坐在屋里,眼神不时瞟向外头。
一个多时辰过去, 她道:“凝儿, 你出去看看, 若是碰到曾总管, 问问他事情倒底如何了。”
凝儿答应一声出去。
柳烟钰坐在桌前,桌上摊开了一本医书, 她眼睛盯着上面,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凝儿在东宫门口来回转悠了好几个来回, 终于见着曾泽安的影子。
但往后瞧瞧,却不见太子。
“曾总管, 太子妃挂心着太子殿下的事情,差奴婢来问问。”
曾泽安冲她“嘘”了声, “你只管回去告诉太子妃, 说已经没事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说。到时候太子殿下自会跟太子妃讲。”
看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凝儿直觉是发生了大事。
她再想问, 曾泽安却不说了, 匆匆忙忙走了进去。
凝儿疑惑地回去,把曾泽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主子。
柳烟钰:“他没说旁的?”
凝儿:“没有。奴婢瞧着他脸色不太对劲,紧张兮兮的。”
柳烟钰叹了口气:“且等等再说吧。”
傍晚时分,柳烟钰正哄麟儿玩, 听到有宫女来报。
“太子妃, 太医院柳医士求见。”
柳烟钰:“不见。”
宫女出去,一会儿又进来, “太子妃,柳医士跪在外头,说您只要不见,他便一直跪着。”
柳烟钰挺惊奇的,父女之间没什么情分,她已经说好此生不再相见,他又跑来做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话未说尽?
她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柳德宇进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神色惊惧。
见到柳烟钰当即跪下。
“太子妃,昨日是臣出言无状,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微臣。”
态度谦卑至极。
昨天还恨毒了自己,今天便来道歉,柳烟钰道:“您有话直说,不用绕弯子。更犯不着在我面前用这些虚礼。”
听他唤自己太子妃,分外别扭。
柳德宇神色僵了下,“烟钰,千错万错,都是为父的错。回去后,我反醒良多,把小小年纪的你送去仙草山,的确欠妥。你心中有怨念是正常的。丽姨娘母女去了便去了。柳府永远是你的家,你想何时归便何时归。你住过的院子,我已经差人重新整理,以后会派专人日日打扫,以保证你不论何时归家,屋子都是整洁干净的。你有何事,只管说,为父定当尽心竭力。”
转变太过突兀,柳烟钰非常不适应,她表情狐疑地看向对方:“发生何事了?”
柳德宇:“无事发生,为父就是来跟你说说话。”
柳烟钰看他诚惶诚恐跪着的样子,“快请起吧。不管是何原因,使你违心说了这些话……”
柳德宇几乎是尖叫出声:“不违心,绝对不违心,若为父有半句谎言,定遭天打五雷轰。以后,烟钰不论让为父做什么,为父肝脑涂地,绝不食言。”
柳烟钰感觉他不是疯了就是被什么鬼神附了体,随便应付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人走之后,凝儿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老爷是不是遇着什么大事情了?怎么如此反常?感觉快不是他本人了。”
不光凝儿这么想,柳烟钰也是这么想的。
她直觉这事跟胥康脱不了干系,便道:“要是见了曾总管,让他过来一趟。”
凝儿出去转了圈,回来说道:“太子殿下不在东宫。曾总管只上午回来了一趟,这会儿也不在。”
柳烟钰:“那等他回来再说。”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擦黑。
曾泽安来的时候,精气神不是很足。没等柳烟钰问,他便道:“太子殿下今日处理公务有些疲累,让奴才转告太子妃,您今晚早些歇着,他不过来了。”
“白日里还发生了何事?要求太子证明自己康复的太医里是不是有本宫的父亲?太子证明之后发生了什么?”
曾泽安心知这事要瞒也瞒不住,太子妃早早晚晚是会知道的。
他便道:“此事是中书侍郎洪大人提议的,另有三四位大臣跟风,太医院则有三位老太医和柳医士。原本皇上和大臣们都不同意太子验身,但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四位太医便到中和殿一瞧真相。散了早朝之后,太子在偏门处将三位老太医当场斩杀,只留下柳医士,并告诫他要善待您,否则下场一样。”
曾泽安略去血腥部分,简要将事情一说。
“难怪呢!”柳烟钰低语了声,这一下什么都解释得通了,“其实殿下不必如此费心,本宫和父亲之间关系已无从调和。”
“再怎么说,柳医士也是太子妃的父亲。殿下此举也不全是为了太子妃,洪大人敢在早朝上公然提到殿下的隐疾,少不得有曦妃娘娘的参与。不外乎是为了挑拨皇上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只要证明殿下在此事上骗了皇上,殿下定会被皇上所厌弃。殿下此举委屈了自己,但成功地堵住了悠悠众口。杀掉三位老太医,以儆效尤。”
“那殿下心情如何?”
曾泽安叹了口气,“殿下重私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不会连太子妃这里也不来了。”
“殿下用过晚膳了吗?”
“简单用了几口。”
“正好,今晚本宫熬了茯苓粥,趁热给殿下送去一碗吧。”
曾泽安表情舒展,“那,那是再好不过了。”
与其他自己噤若寒蝉地守在胥康身边,莫不如太子妃去了才好。这世上万物,最是一物降一物,他直觉只有太子妃能降得了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
用食盒盛了粥碗,柳烟钰提着去了胥康的书房。
胥康不饿不困,最适合待的地方便是书房。
书房里烛火通明,他安静地坐于桌前,静静地看书。
身姿挺拔如松,一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柳烟钰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听到门声响动,胥康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他抬眸,眼底冷色在看清来人之后迅速氲出一片柔和。
柳烟钰淡淡笑了下,慢慢走近,“殿下,臣妾是不是扰到您了?”
胥康同样露出一抹淡笑,“没有。”
“臣妾今晚熬了茯苓粥,现下还热着,若是殿下不忙,不妨尝尝?”
看到胥康点头,柳烟钰忙绕过桌子,站到他侧旁,将食盒置于桌上,从中端出尚温热的粥碗。
勺子放进去,往他跟前稍微一推。
胥康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儿。”
在她鼓励的眼神之下,胥康一勺一勺,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碗粥。
“殿下还有什么想吃的?臣妾安排膳房去做。”
胥康摇头:“一碗粥足矣。”
今晚的他没有胃口,一碗粥已经很勉强,再不想吃什么了。
今日天气燥热,柳烟钰换上了一件浅碧色的夏裙,裙面和袖间绣着浅淡的银线纹样,材质轻薄颇显身材。腰身细得盈盈一握,胸前饱饱涨涨的。
婀娜多姿、丰神绰约。
偏她自己无所觉,一双清澈的眼眸淡淡的看着胥康。
两人间无什么事,她应是离开才对。
可她也说不上怎么了,不太想走。可留下做什么,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胥康也不遣人走。
木着表情坐在那里。
喝粥时,已将桌上摆放的书推至一边,粥碗拿走后,他并没有挪回来。
“殿下……”
“太子妃……”
两人同时出口,又同时顿住,柳烟钰淡然一笑,“殿下请说。”
胥康:“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事,臣妾便不打扰殿下了。”
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她就想回去。
胥康却道:“今晚的茯苓粥是如何做的?甚是好喝。”
提到粥,柳烟钰打开了话匣子,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浅浅的话语便飘散出来。
“茯苓粥很简单的,就是将粳米与茯苓粉一起煮沸至软烂,臣妾为了调节口味又加了红糖、红枣、莲子、桂圆等等,这样煮出来的茯苓粥软糯清甜。这茯苓粥不仅好喝,还有诸多功效。”
她一一道来,胥康往后退了下座椅,身子侧向她,看向她的表情很是专注。
等她巴拉巴拉讲完茯苓粥的功效以及她今天熬粥的过程,他突然问道:“站着累不累?”
柳烟钰打从一进来,一直是站在他旁边的。
已经好一会儿了,经他这一问,她还挺想坐下的。
眼神随着念头转动。
她想找把椅子坐下来。
胥康却指着自己的双腿:“何必那么麻烦,坐到这儿吧。”
柳烟钰不由得一愣。
他让她坐到他膝上,说话时面无表情,恍若这个提议非常之正经,不关乎任何。
可坐下能干什么?她想说的话好像已经说完了。
胥康阖目:“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太子妃可想听听?”
“这个?”
柳烟钰不好拒绝了,她本身性子比较淡然宁静,心想坐在他膝上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刚才扫眼屋内,除了这一桌一椅,还真没有其他可坐的地方。
她稍事迟疑之后,便背过身子,神色有些僵硬地坐到他的膝上。
他双手一前一后拢过来,她不由挺直了身子。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怕你摔了。”
他拢在她身前身后的两只手,同样撑到桌沿上。
明明一点儿没接触, 却是将她彻彻底底笼在他的怀抱当中。
她感觉体内突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东西, 游走在皮肤表面, 想要冲出来, 却苦于找不到出口。
她有点儿坐不住。
“殿下……”
她想找个理由站起来。
他下巴突然搁到了她纤细紧致的玉肩之上。
她心一颤:“……”
“太子妃瘦了。”
她还以为他要说早朝上的事情,却突然话锋一转, 转到了她胖瘦的问题上。
她只好说道:“之前臣妾有孕自然是胖的,产下麟儿, 慢慢就瘦了。”
她要还胖得像只狗熊,他怕是不会靠近自己半步。
“女人生孩子, 真是神奇。”
因下巴搁在她的肩处,他说话时, 气息灼热, 悉数飘进她的耳朵。
她耳根快要红透了,只声调勉强维持平和。
“有什么好神奇的?”
“之前腰那么,”他抬头, 双手离了桌子, 往两侧放开比量了下,“那么宽,现在么。”
他两手很自然地收紧,同时覆向了她纤细的腰际。
她身子微微颤了下。
他声音低哑了几分, “现在如此纤细。”
婀娜细腰, 不堪一握。
她忍不住侧头,他说话时语气平常, 但那双深墨色的眸子,此时像被红色晕染了,宛如炽热的火焰一般。
她心莫名慌慌的。
似乎明白了体内那些陌生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大掌握着她的细腰,没什么表情地看她,只那双眼睛,炽热如火。
还有……
“为何这样看孤?”他声音哑得厉害,说话时带着点儿缱绻的味道。
眼下这种情形,她有点儿懂,但不是太会。
下意识看着他,是等他的下一步。
可她眼神太澄澈了。
胥康被她看得招架不住。
女人通常这时候会娇羞地垂首,身子软软的,任男人予取予求。她却是抬起水波潋滟的眸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胥康喉口里发出一声轻笑,哑声问道:“小时候做过坏事吗?”
“坏事?”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比如……”他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下一瞬,她唇齿间传来柔柔的触感。
不似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次,凶猛而热烈。
她轻轻触在桌沿的手掌,慢慢揸开五指,摁向桌上的力度加大,拇指指腹在桌面缓缓地来回摩擦,另四根纤长白皙的指骨随着拇指的摩擦,使力屈起,再缓缓地缓缓地伏下……
痴缠的长吻结束,两人微微气喘着分开。
柳烟钰的脸颊爬满粉色,嘴唇湿湿的艳艳的,胥康也好不到哪里去,眸子亮晶晶的,似盛放着一汪波涛汹涌的春水。
她轻咬了下唇角:“殿下小时候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小小年纪不学好,已经懂得男女之事了?
她很是吃惊。
胥康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腰间软肉:“孤是说比如。”
一个缠绵的吻让两人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柳烟钰自他膝上起身,临走的时候问:“殿下今晚要到臣妾那里吗?”
胥康默了默,“孤明晚去。”
他不是不想去,只怕去了以后会忍不住。那他给她准备的惊喜就失去了意义。
柳烟钰还以为两人关系如此亲密了,他肯定会去。听到他的回答,心里小小失落了一下。
她推门步入夜色当中。
凝儿不知方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乖乖巧巧地跟在身后。
进了屋子,凝儿掩好门,叽叽喳喳开始八卦。
“绛紫宫那位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有个宫女说错了一句话,直接给杖毙了。还有啊,”她压低声音,“曾总管话没说全,你道那三个太医是如何死的?”
柳烟钰:“如何?”
凝儿用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中间,径直往下,滑到底,“从中间一劈两半,没劈透,身子还粘连着,血溅当场。有小太监远远看到,吓得魂飞魄散的。柳医士当时就站在三个太医的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血流成河。”
凝儿本来就害怕胥康,听到这样的细节,用手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子殿下,太,太……”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
柳烟钰听罢,表情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