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她问的是“过忘川”，孟婆没有纠正说是“过奈何桥”，那就说明，有戏！
陆悠悠再接再厉：“那婆婆，过河是一定要收钱的吗？”
“傻孩子。”孟婆的眼睛里有笑意闪过，“不是过河要收钱，是我们发汤要收钱。孩子，我们是鬼族啊！”
更近了，又近一步了！
只是这中间还有一点不对……她想到的，并不很特异，为什么别人会没有想到呢？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还有这个可能，可听乱红尘说的，是所有鬼族，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没有想到呢？肯定不止要这样做，肯定还有什么地方，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
陆悠悠低头沉思。
孟婆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催促。
乱红尘的就忍不了了。又有人大声吵嚷起来。乱哄哄一片里，忽然“扑簌簌”的，一只蝴蝶从天而降，蝴蝶顶着颗美女的脑袋，是游戏客服。
还真有人把客服给召出来了！
陆悠悠思维停顿了一秒，忍不住把眼神往那边分了一分。
“终于出来了！”人群里，有人叫起来，声音一听就是那个带着假脸的猥琐男。猥琐男夸张地大喊：“哎哎哎，你们客服看看，这搞的什么鬼，一个人做任务，把我们一群人都给晾在这里，是个什么道理！”
“少侠请息怒。”蝴蝶扑闪着大翅膀，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挂着的是一脸标准的客服微笑，“您投诉的问题我们这边已经检查过了呢。数据显示，一切正常呢。”
“正常个屁！”假脸骂道，“我们急着复活出去，开始说孟婆汤没了，后来汤弄出来了，我们都交了钱了，还不让我们过！”
“这边查询到，您的费用系统并没有收取呢。”
假脸一时气结。这话没错，他们的钱系统是没收啊。不是，那不是NPC不配合么……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突破点，声音都大了：“我们交了！那老太婆给打回来了！”
“哦，是这样的。”蝴蝶客服笑容不变，“我们这款游戏，NPC都是有自主智能的呢。他们的行事，都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孟婆不收您的过桥费，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呢。少侠，这是游戏的乐趣，我们建议您，各方面思考一下，寻找解决的方法呢。”
假脸一脸懵：“这什么意思？”
【世界】我就是个吃瓜的：意思就是，多找找自己的问题！@浪出天际
【世界】浪出天际：靠！他妈关你什么事！
陆悠悠瞥了一眼对面，假脸暴跳，一双眼睛落在半空中，这个模样应该是在看消息框，看来，他就是那什么“浪出天际”了。
呵，这名字倒是挺配他这个人的。
【世界】我就是个吃瓜的：号外号外，乱红尘长老烈酒对月、护法浪出天际被困奈何桥。请入直播间，编号00227，看今日风云人物，一夜江南雨新晋小姐姐，二战乱红尘！
陆悠悠：“……”
这谁呀，还开直播了！
她往身周看看，刚她和孟婆说话的功夫，又陆陆续续有人来，乱红尘那票人的边上，多出了好几个人，既然是直播现场，那那个“我就是个吃瓜的”应该就在其中。
果然，假脸一转头，指着人群里一个人大骂：“他妈，吃瓜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被指的人穿了身黑色的皮衣，这身衣服不是任何一个族类的门派服，只看外型，倒是一时也分不清是哪个族类的，不过这人在左边脸颊上纹了一枝玫瑰，鲜红的花朵绽放，很是具有辨识度。这人对着假脸，神情自若：“不过是上一场热闹没凑到，错过了一次赚钱的机会，这一次赶上了，就抓抓紧。”
【世界】别管我：噗……笑死人了，吃瓜出品，必属精品。瓜哥，加油啊！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哈哈哈，现场直播啊，瓜哥，打赏了，收一下！
【世界】我就是个吃瓜的：管哥、仙哥，多谢支持，多谢支持了哈！
原来直播间还能这样玩儿？
陆悠悠悄咪咪地打开后台，她的直播间里，空荡荡的，观众人数依然是——零。
现在可是个大好机会啊，会往“瓜哥”直播间跑的，大概率是好这一口的，现在打广告的话，可是目标人群精准投放！
陆悠悠“刷”地一下把手给举起来了：“那个——我也是有开直播的！”
桥上一堆人：“……”
还是吃瓜反应最快，他眼睛一眯，笑起来：“哟，小姐姐，你这是要抢生意啊？”
虽然对方是借着她这事放直播，但她现在跳出来，确实有点分对方流的意思，陆悠悠爽爽快快的：“哎哟，是我不对，我刷礼物给你赔礼。”
说到就做，她在后台找到吃瓜的直播间。一进去，一眼的花花绿绿。弹幕刷得满屏都是，时不时有飞船升空，还有星云旋转着飞过。
陆悠悠斜了眼粉丝栏，六十几万！
没想到，这位，居然还是个大咖……
直播间里最贵的是银河，送一次一万联盟币，次一档的是星云，一次两千，再次一档的是飞船，一千。陆悠悠储蓄卡里一共四位数的存款，充不了大佬，只能往下翻。玩偶、送男人太奇怪，pass；花、巧克力，交浅言深，pass……
一路拉拉拉，拉到最后居然还有游戏专属。
飞剑？一份只要0.1？
陆悠悠一下买了999，一次性送了出去。
呼啦啦一下，满屏剑雨啊，落出了经典游戏仙剑奇侠传“万剑诀”的气势。
【世界】别管我：噗……小姐姐这是要把我瓜哥万剑穿心吗？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本来不想出来晃荡的，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姐姐不愧是小姐姐，送个礼物也与众不同！
【世界】幽烟一缕：送少了。现在缺钱，以后补上。
【世界】别管我：小姐姐认真的吗？总觉得我瓜哥不会想再收呢！偷笑……
【世界】我就是个吃瓜的：礼物收到，很喜欢。小姐姐不说一下你的直播间编号吗？
这是在好意提点。
随便谁，若是莫名其妙跑世界频道上发公告打广告，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有吃瓜这么一提，算是给了个开场，一切就会变得自然很多。
这个男人，说话做事，都很舒服。
陆悠悠忍不住又往他看了一眼。999把剑，不过99.9联盟币，钱很少，太少了。看刚刚直播间里的气势，这位“瓜哥”的咖位，这开口一说，是在照顾她了。
【世界】幽烟一缕：话不多说，谢在心中。直播间编号……
新晋主播对业务不熟悉，陆悠悠转着眼珠子去后台觅了觅，才找到了自己直播间的编号：
【世界】幽烟一缕：01022。
【世界】别管我：噗——我好像看到了小姐姐手忙脚乱翻后台的模样。
【世界】孤鱼：莫名……有点萌。
【世界】幽烟一缕：多多关照！
【世界】别管我：关注了哦！
【世界】孤鱼：同关注！
【世界】同上！
【世界】同上！
“靠！”世界频道一条条刷得飞快，假脸越看越不爽，“当我们死的是哇？直播，直播个屁啊！喂喂，客服——你看到了！那女人在那边耗时间——”
“少侠。如果您说的‘女人’是那边那位名叫‘幽烟一缕’的少侠的话，我必须提醒您，奈何桥并不归属于她管辖，所以，您提的问题是与她无关的呢。这边能给到您的，还是之前的建议呢，请您……”
“行了，别说了。”头上长角的妖族阴沉着脸，打断了客服。
“啊，这样啊。”蝴蝶眨了眨眼睛，“那请问少侠，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不用了。”
“好的，少侠。”客服蝴蝶扇扇翅膀，在原地打了个圈，干净利落地消失不见。
假脸急了：“烈酒！”
“和台机器较个什么劲？”被称作“烈酒”的妖族冷冷地哼了一声。“做任务是吧？想让我们看着她把这个任务给做成了是吧？行！”他目光一转，盯向孟婆，“可这世上的事，总该要讲个度。奈何桥生死一条路，您老守在这儿，总不能拘着我们，一直不让过吧？”
【世界】别管我：烈酒对月说的什么任务？什么事？
【世界】我就是个吃瓜的：请看直播间回放。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哇靠，不是吧，鬼族那个坑爹任务啊？小姐姐，虽说我挺看好你的，可这任务……
“不错，就是鬼族那个傻逼任务。”烈酒对月依然盯着孟婆，咄咄逼人，“您老可不是托儿所保姆，教人走路还要手把手地来，您的职责可是在这座桥上。”他把重音放在了“桥”这个字上，冷冷地继续：“这么着吧，给个时限，您看怎么样？”
这个烈酒对月，可比那个假脸有礼有节多了。一番话，先堵死了孟婆“放水把任务关键说出来”的可能；接着着重在“职责”上，游戏NPC就算有自己的喜恶，他们的程序里也肯定有一个优先级，对孟婆来说，排第一的绝对是“奈何桥”；最后，他话锋一转，给出了一个建议，瞧着似乎是客客气气地询问了一句，其实是设了个圈，把对自己最有利的“时限”给圈在了圈里。
不简单啊。
难怪乱红尘能在服里排得上号，这“长老”级别的人物，可比之前什么魔王大人，什么乌合之众，厉害多了。
孟婆低垂着眼，似乎被问住了。
鬼族凋零，上门欺辱……
陆悠悠忽然就想起了孟婆之前说过的话。在这一刻，她共情到了孟婆的心情。虽然孟婆只是一个NPC，但是老太太之前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维护着她，现在，该换她来维护她了！
陆悠悠站起来，她原本是蹲在孟婆跟前的，这一站，刚刚好挡在了烈酒对月和孟婆的中间。烈酒对月的目光冷冷地落过来，陆悠悠没有回避，直视着，问身后的孟婆：“婆婆，过一次河要多久？”
“从这头走到那头啊？”人群里有人算，“那要看走得快还是走得慢了，大概一两分钟吧……”
“平均速度，一分三十秒。”孟婆也答，却给出了一个精确到秒的答案。
陆悠悠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淡淡然然的：“还有一个问题，钱是钱吗？”
“这什么问题？钱还能不是钱吗？”人群里又一阵窸窸窣窣。
“人鬼殊途。”孟婆又回。
“什么呀？打机锋啊？”“听不懂啊……”
“靠，有完没完？问问问，问到什么时候去啊！”假脸又在一边不耐烦，“你们爱说话说话去。时限！先把我们要的时限给……”
“五分钟！”陆悠悠豁然截断他。
“五……分钟？”这个时间显然出乎了假脸的意料。
“对，就五分钟。”陆悠悠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掌，舒展五根手指，正正地对向假脸，“你们不是要计时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陆悠悠表现得太镇定了，就像是真的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一样。
烈酒对月就淡然多了，依然维持了自己高冷的人设，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往地上抛了张符纸。“呼啦”一下，一只巨大的水漏在符纸火光中闪现。青铜纹理的外皮皱起，浮现出一行篆字：零五零零。
烈酒对月冷冷地开口：“五分钟。”随着他话音落下，“滴答”一声，水漏里往下落了一滴水，文字变化，化成了零四五九。
“这就开始了？”人群里一阵耸动。
“婆婆。”陆悠悠也说，“开始了，我去做了。”
“去吧，孩子。”孟婆微微仰起了头，“若是成了，婆婆额外送你个奖励。”
“哎？还有这好处？”陆悠悠笑，那边水声滴答滴答，她就像是没听到，饶有兴致地追问，“是什么呀？”
“他们——”孟婆抬手，指向了乱红尘的人堆。
绿色幽光闪起，第一个被她指到的烈酒对月头顶上浮现出一行数字：33200。紧接着，第二个被指到的假脸，头顶上也亮起了一行字：16860。孟婆的手一点一点地移，乱红尘一行六七个人的头顶上，一个一个地都带上了数字。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咦咦咦，这什么呀？
“这是他们身上带的钱。”孟婆像是也看到了世界频道的发言一样，解释道，“娃娃，若是你做成了，这些人就都是你的了。”
【世界】别管我：哇哇哇哇，原来鬼族一直猜的都是真的！
【世界】哥哥很拽：比起鬼族梦想成真，我更关注孟婆说的话：“这些人就都是你的了”。人——都是你的——听听，听听，多霸气！
【世界】面具：哈哈哈哈，小姐姐加油啊，我要看你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收”了！
【世界】别管我：果然要有点刺激才有意思！我都等不及想看小姐姐怎么过任务了。就是……小姐姐，你要抓紧了啊，那边一直在滴水呢，时间、时间别忘了啊！
假脸面色铁青。
钱他倒是不心疼，原本死了就是要交的。可这钱要是就这么给那个幽烟一缕了，他心里就过不去。两个直播间在怼着他们拍呢，之前他嘲讽说“见钱开”，还说要投稿《三界杂谈》，那个时候有多趾高气昂，一会儿把钱交出去的时候就有多灰头土脸。
可现在无数人都在盯着看，就算有心想动动手脚，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悠悠一点点从他的身前走了过去。
陆悠悠一边走一边在说话。
她走得不快，走出了一种悠哉悠哉的欠打感，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故意在往他们的心上戳：“对罗，没亮字的各位大概可以过桥了。”
“没事没事，我们晚点儿过没事。”桥上一堆人争先恐后地回答，“我们看好你啊，加油！”
假脸：“……”
真是哪哪儿的都不缺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陆悠悠还在往前走，一路走过了人群，还没停步。她要做什么？不是做孟婆任务么？过桥是另外一个方向啊？等等，这个方向……她不会是想做这个吧？
假脸念头刚转到这儿，就见陆悠悠一个翻身，从桥身上跳了下去。
和他们走过来时看到的一样！她果然是去那里了，那个地方！哈哈哈，过任务、神兜兜、还真把人唬得以为她要真成了，原来也不过是这样！
桥上看热闹的人“呼啦啦”地往那边涌，假脸也跟在后头，过去寻了处栏杆，扶着往下面看。
陆悠悠果然站到了桥下木船的边上！
“船啊，她去船那边了！”“怎么又是船？”人群里一阵失望。
世界上也是一波刷：
【世界】别管我：哎哟喂！小姐姐，那船不行的啦！早有人试过了啦！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捂脸。小姐姐快点想别的办法，那船开不动的，别指望用那个过河啦！
“是吗？”陆悠悠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孟婆送她的带长柄的小杯子，往忘川里舀了舀。
“噗——当然是啊！”假脸看着陆悠悠的动作，觉得自己吊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来了，“那船开服的时候就放那里了，就是个摆设！几个月了，多少人上去试，有一个让它动一下的没？一个也没有！哈哈！”
“鬼族的也试过吗？”陆悠悠问，又掏出了孟婆给她的药包，开始用小银勺挖着往竹杯里倒药粉。
“废话！鬼族的像你这样想的，不止一个两个了。有人喝了孟婆汤之后上去试，还有人想着收钱载人过河呢——”假脸笑得更欢了，“霸王花妹子，要不要哥哥我也赏你点儿，你载哥哥们走一回？”
“哈哈哈——”乱红尘好几个人配合地笑起来，一时桥身上都是他们嘻嘻哈哈的怪笑声。
“要我载着过河，那可贵了。”陆悠悠也笑眯眯的，“夺夺”轻轻踢了两下船身，一抬脚，踩上了船头，就立在了那里。
一阵风过，衣袂飘飘，她站出了一股子孑然独立的气势。
“哈，还贵啊？”假脸眯着眼看，越看越觉得陆悠悠这是在装逼。他干脆把身子都放松了下来，手一举，托着自己下巴靠在了栏杆上，像个纨绔一样地把话说出了调戏的味道：“你想收多少钱呀？”
陆悠悠往他头顶看了看：“16860——少了点儿。”
“哈！你还想要我身上带的全部啊？”假脸大笑，“一万多的金子没有，一块铜板有，要不要？”
说着，他真的手一扬，往下面抛出了块铜板来。
“嘶——”人群里一阵的吸气声。
围观的人虽说事不关己只是看热闹，但人么，总是同情弱者的，他们都瞧出来了，那块铜板抛得非常地不怀好意。出手的角度是刻意挑选过的，离着陆悠悠有好几大步远，她要是伸手去接，就必须从船头跳下来，伤害倒是没有，但那昂然的气场肯定是垮了，可要是她不管，就让铜板丁零当啷地掉地下，又明显有种被人当叫花子打发了的屈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