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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柬(试玉白环)


“退下吧,我知道了。”
祁雍揉了把眉头,仰头闭眼无奈道:“白敬啊,白敬……怎么会是你呢?。”
说完,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的无奈被笑容取而代之,他嘴角微勾,眼神里疯狂又阴暗。
“既然如此,那你可真是倒霉。”
第二日一早,队伍在山下整队离开。赢试骑马离去,却没见到白敬。他问身边的申野,申野想了想:“他和祁雍先回去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好像是有事。”
天还未亮,白敬就被祁雍叫走了。两人一并骑着快马离开此地,那时大伙还都在睡梦中。
听了他的解释,赢试没多想,专心跟着姜环的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出现在邙山脚下返回王城。
王城里多了不少生面孔,许多边塞王侯应邀前来观望祈雨大典,更多的是携带家眷来探望多年不见的孩子。申野骑在马上,老远就看见自己亲爹在王城下的亭子里。
他顾不上和赢试搭话,驾着马飞奔而去。
马车里的姜环问春月:“镇守边塞的王侯都会来吗?”
“大多是都会来的,除个别实在抽不出身或不能离开的。”
姜环垂下眉眼,不知在想什么,问:“那……越州会有人来吗?”
“越州侯?”春月意识到,姜环是在问她的父亲越州侯姜伯言。“这不好说,如果王侯向王都请求来观望祈雨大典,大抵是可以来的。”
在大夏没有人会不想来观望祈雨大典,祈雨大典又称祈福大典,是为百姓军民祈福的大典,所有人都想粘一粘来自上天的福气。
见状,姜环也不再多问。她脑袋靠着马车,在浑浑噩噩中闭上了眼。
窗外,赢试驾着马车,在人群中小幅度张望。
他看着这些穿着不同料子的边塞人。有皇州人,丰京人,霜州人…………
马车转过街角,他也没看到穿着胤州袍的人。赢试驱着马靠进车窗,春月掀起帘子。
“告诉殿下,我先去宣阳侯府一趟。”
说完,他便离去,只留背影渐离渐远。
从那天以后,一直到祈雨大典。姜环都没有再见到赢试,她心里怏怏不安。
祈雨大典当日,万人空巷。王宫外围满了密压压的百姓。各侯爵相继进宫,在甘台外依次排开。甘台前的祈雨祭天台有三千台阶,台下烽火滚滚。钟鼓奏鸣,乐师提乐。
游天祭司在台下舞动着身体,向上天祈祷。
祈雨祭天台上鼎炉燃气薪火,承接上天旨意。
姜环的脸上用白色涂料画上凤凰双翅,从额头到太阳穴,再从脸颊到下巴。最后下人为她在眉心点上朱砂。
那副魁面被牢牢的带在她的脸上,绣着繁琐花纹的绯红色里衣被雪白的外袍罩住。凤凰在衣摆上栩栩如生,她的发饰繁琐复杂,多了些异族气息。
透过祭天阁的窗,她甚至能看到宫外的万千百姓。
阁内雾韵缭绕,她立在铜镜前,婢女为她戴上玉玦,替她打理好一切。她看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如果是现代,她一定会先自嘲一番自己的打扮。
可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书中描写的几千年前,那段残缺不全的时代,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是真的,她将何其有幸,见证这段数千年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她有何其有幸,能参与到其中。
“殿下,时辰到了。需要殿下先上台阶。”
“走吧。”她拖着厚重宽大的衣摆离开。
祭天台上炉香氤氲环绕不绝,台下钟鼓齐鸣如鸣佩环。
她从后方来到一千级台阶处。有此看向远方,王宫内外尽收眼底。刹那间,众生如尘埃般渺小,她的眼底有这悲壮的王宫,有那万千跪拜的百姓,她知道。
他们都会死,大夏最终也会沦为一把黄土。他们祈祷的天神没有庇佑他们。
大夏最终会在另一个人的铁蹄下轰然坍塌。
姜环拉回思绪,接过递来的凤尾羽扇。她立在台阶旁,聆听祭司的声乐。仰头便能看见那高阶之上燃起的烽火,染黑了天空。
随着一声钟鸣长震王城,喧嚣的大典自然寂静。
鼓乐依次而起,她看到穿着各色凤凰的祭司游走在台下,随着鼓乐舞动。
像是神秘而又古老的原始仪式,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呼唤天神,渴望得到他们的回应。
台下篝火燃起,烟尘通天。
钟鸣二次长震,在第一级台阶前的地司手持黑羽扇缓缓步上。
姜环能看清,那地司的袍子大概和自己一样,绯红里衣雪白凤凰外袍。魁面遮脸,手持羽扇。
两名游天祭司击着银玲手鼓,三步一摇,九步一击跟在地司身后。
钟鸣三次长震,鼓乐通天。
姜环缓了缓口气,端起羽扇缓缓向中走去。随后跟着她的两名游天祭司也开始三步一摇,九步一击。她自上而下去迎接缓缓而来的地司。
此刻,地司代表着祈祷的他们,而天司代表着聆听到他们心声的天神,而天神自上而下去聆听他们的心声。
玲声清脆,鼓声浑厚。天司与地司在第四次长震的钟声中相视。
他们同肩并立,手指羽扇,缓缓步向九重青天。天地间充斥着雄混的乐声,台下的游天祭司加快舞动的步伐。
她看见台顶火焰翻滚,两人同心同步。袍子宽大厚重,姜环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去。身边的地司似乎有所察觉,刻意放慢了脚步。
剩下的两千级台阶高高耸立,仿佛直入青云。
地司独自走了一千级台阶,她绝不能落下。姜环咬咬牙,调整呼吸。
身边的地司撇了她一眼,也跟着她的步伐不停。
在宫内外的注视下,天地祭司并肩同登祭天台,她们肩负的不只是祭天,更是万民的信仰,大夏的国运。
天地同立,日月同辉。
大夏之主跪立甘台,亲自祈祷。
尔自承天命,以紫薇之身入世,亦得苍天有幸,知青天黄地,日暖月寒。以此身亲祈,愿闻上天时柬,不只此命亦可。愿悯全万民,庇佑大夏万世千秋。
最后一声钟鸣,天司与地司在炉前相对而立。她睥睨着这座城里的人,台下的万千百姓,王侯将相纷纷跪拜。
这一刻,天地间,好似只有她们二人。
两人弓腰,手中羽扇随风飘曳。玲声在风中摇曳,鼓声厚重响彻内外。
众人只见台上炉前起舞的天司与地司和那古老的钟鼓。
子辛站在炉前,将兽骨抛进炉里。台下祭司长剑叮当,桂兰芳馨灭了滚滚火势。
所有游天祭司伴随鼓乐低声吟唱。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壮丽有诡谲的吟唱显得大典更加庄严,所以人的心都被紧紧震撼。他们一同吟唱,老人……孩童……
低低的吟唱让姜环忍住震撼,她缓缓开口,仿佛她也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些祈祷词从她嘴里缓缓唱出,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地司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姜环才赶忙憋起眼泪。
两人面对着炉子,将脸上的魁面摘下,交由游天祭司投入炉里。魁面很快化为灰烬,随着滚滚烟尘消散。
她的脸上还画着凤翅,跳完祭天舞后已经有些乏力。口脂遮盖了她苍白的嘴唇,她转身离去,步伐摇摇晃晃。
没成想刚退到一旁,便脚步一晃。整个身子向前倾斜,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挽住她的腰身。将人拉向自己怀里,姜环浑浑噩噩的精神被这一晃刺激到了。
被人拉回去的一瞬间就反手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臂。她眼神都明了。侧过头去道谢,却看见一张几日不见的脸庞。
“赢试!”
地司是你,你就是地司。姜环不知为何先前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就要夺眶而出。他们被游天祭司遮掩着,姜环转过身去抓他手臂上的外袍。
“你是地司。”姜环哽咽着声音,“果然,我就说怎么有比你还细心的男子。”
说着,姜环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他怀里。
赢试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姜环猛的扑进他怀里。他僵硬的躯体动了动,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阿环,我是不是离开了太久。”
“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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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楚辞·九歌·其一 ·东皇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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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姜环的背,深深叹息。又转而将自己的额抵在她的肩上,姜环肩头一重,她能感觉到赢试的身躯在轻轻颤抖。
“阿环,你想家吗。”
他哽咽着声音,微躬的身躯。姜环轻抚他的后脑,她道:“想回家就回去吧。”
总不能一辈子受困王都,总不能一辈子南征北战。
大典上烟云入天,空中金光万丈。他们相拥,仿佛没有隔着这几千年的距离。
脚下万民跪拜,他们是大夏的天地祭司。
微风拂动衣摆,她俯视着这天地间的众生。那一刻姜环从这古老的仪式中清醒。
她不是这里的人,她来自千年后,她早已知晓这众生的结局。
千年后,沦为脚下黄土。人生几十年,不过史书上寥寥几笔。
赢试,你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回去后,我能在千年后找到有关你的笔墨吗?
“赢试,大夏……”
很快就要亡了,到时你呢?是战死沙场还是?
台上,炉里的兽骨裂裂作响,子辛的长袍拖地。他俯视着炉子,只见上面出现道道裂痕。原本金光万丈的天空顿时万里无云。
宫外的百姓纷纷高呼,“天神显灵。”
“天神显灵,佑我大夏。”
“天神显灵,佑我大夏。”
姜环看着那万民跪拜的场景,他们跪地祈福,求天神垂怜。
“愿得神垂怜,降甘霖润万物。”
一声声高呼震彻王宫,祭天台上兽骨啪啦作响。
子辛的眉头缓缓皱起,他抬起头望向上苍。
神啊……这便是你的庇护吗?
姜环不愿再看他们祈祷,转身对着赢试道:“走吧。”
“你不祈祷吗?”
姜环淡淡道:“祈祷过了。”
“祈祷了什么?”
“祈祷,祝我们早点回家。”说完,她侧过头朝赢试莞尔一笑。
“阿环,你知道吗?”他别有深意的看她,幽幽开口:“大夏天地祭司夫妻一体,生死与共。”
夫妻一体,生死与共。
看着她茫然到惊讶的表情,赢试不逗她了。解释道:“天地祭司,前身是风水双神,二神结为夫妻,从此风水一体,逢凶化吉,生死与共。”
那是大夏供奉的众神之中最出名的两位。
“我也知道,大夏天地祭司祭服是风水双神的婚服。”她神色不变,心里却在噗噗跳。赢试突然和她说这些,她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作不出抉择。
风水双神的故事,她听过一些。那两位至亲至疏的夫妻,到死也没能白头,但风水从此再未分开过。
天地钟鸣间,游天祭司跳着祭天舞,铃声再度摇曳。他们在人群后相视,风穿过二人,赢试弓腰为她提起裙摆。
在万众的注目下,天地祭司一前一后离开。
祭天阁中,赢试趴在窗前看着那依旧在举行的大典。
他脸上的凤翅有些花了,姜环披着袍子睡在长椅上。恍惚间,他觉得姜环抽搐了一下。
一道含糊的声音响起。赢试轻轻伏在椅前,听她含糊道。
“忘了?什么忘了?”赢试反问着她。
姜环没醒,呼吸渐渐平缓。赢试没再问,反而是盯着她的唇,眸中倒映她的睡颜。
终于,他似猫儿般挪动身子,手臂撑着椅背。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姜环的脸颊上。
睡着的人没动。
赢试又试着去吻她的额头,他小心翼翼的,生怕惊醒姜环。
深吻之后,他又垂下头眷恋的看着姜环的脸庞。
“阿环,这些天……我一直在后悔,后悔没能早些认识你。”
那天,他自顾自说了很多话,把憋在心里埋藏多年的话,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最后,他说:“你总是懂我,你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看得出我的窘迫不安,看得出我患得患失。为什么呢?”
“因为,你也和我一样吗?”
他自言自语时,姜环已经醒了。
因为,你也和我一眼吗?
因为,他们就是一样的。赢试自幼怯懦,眷恋父母。可是父母将精力与爱更多给予两位兄长,等到大哥独立后,父亲却去世了。年幼的他只有母亲了,他更加想要守在母亲身边,却被大哥与母亲送离家乡。
本不该离开的他,被母亲代替二哥送了出来。
他反驳过,拒绝过。可是母亲哄着他,告诉赢试要去王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赢试倔强道:“可是我只想和母亲待在一起。”
母亲愣了愣,眼眶罕见的湿润了。她憋住眼泪继续哄着他:“等到试儿长大,就可以和母亲待在一起了。”
年幼的赢试哭着反驳:“母亲为什么不让二哥入都,难道不应该是二哥吗?”
“你二哥他体弱多病,王都从军艰险……”
话未说完,便被赢试打断,他哭着问:“可是你一直都在陪二哥,你为什么不陪陪我。”
明明是一母同胞,你为什么不多看看我?我也想要躺在母亲的臂弯里,我也想被父亲高高举起。
“试儿乖,母亲会去看你的。”母亲将他塞入马车。
在滚滚车轮的前进中,他看到胤州城倒退的影子。他看见母亲靠在大哥臂弯里哭,他好想问:母亲……为什么从来不给予我正大光明的爱呢?
路途遥远颠簸,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马车里,哭干眼泪的他心里是难受的。他在想自己会死在王都吗?
一个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想到自己会是怎么死的了。
他胆小,不善言辞。没有白敬的爽朗,没有魏括的强势,更没有姬沅的心善。刚入王都时,魏括会来找他麻烦,嘲笑他像个女子似的。姬沅有时也会撇下他,独自离开。白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叙旧。
唯独他,没有亲人来探望他。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在最迷茫的年纪想过死。可他是胆小鬼,更不甘就这么离开了亲人。于是他开始适应了军营的生活。
十二岁上阵杀敌,十四岁位列东洲骑,十七岁单骑救王帅。
他靠着自己,把自己从泥泞里拖出来。
直到遇见了一个会对自己说话,一颦一笑都是对着自己的姑娘。她古灵精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真面目。她关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想说的话从不憋着。
她为自己换洗伤口,她会主动要求自己,或许,她是把自己当成依靠吧。
如此,赢试想着,她需要自己。
那种感觉慢慢变了质,他的眼神时时刻刻盯在她的身上,他喜欢她提出奇怪的要求,喜欢看她假装生气的脸,所以当她告诉告诉自己名字的寓意时。
赢试知道真假,可因为是她说的,他愿意相信,是她为自己的名字赋予寓意。
风水二神的婚服化作祭服穿在他们身上时,他便已想过拜堂成亲的事了。
一道睥睨天下时,他确定。他心里是有姜环的,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当初王军入都,大街相遇一瞥。早已暗示着这份感情的萌芽,是他愚昧,时至今日才回觉。
姜环身子一抖,哽咽呜呼,一滴泪水流下。她没睁眼,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脸颊,食指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赢试轻伏她的背。
以为她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轻轻安抚她。
赢试啊赢试,你如果在现代,我高低爱上你八百回。
那一句“你也和我一样吗?”深深勾起她的回忆。
作为现代人的她,家庭算是完整。但是她也从没得到过母亲的关注。时间一久,她演变出了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
她看似没心没肺,可最会察言观色。她也敏感自卑,羡慕着有母亲陪伴的孩子。
当她遇到窘迫的赢试时,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安。对家乡的复杂的感情,无法诉说的话语。通通憋在心里,那一刻,姜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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