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忙说:“我……”
沈易打断她:“我凭什么帮你?”
阿沅一怔, 沈易却已转身离开。
阿沅愣愣的呆在原地, 看着沈易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一眼也不曾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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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
冷宫内。
一室灰暗,愈加凸显烛火熠熠如天明。
“姑娘你有所不知, 老奴也想劝主子搬离这冷宫啊, 奈何主子铁了心要呆在这儿, 这是主子已故的生母容答应生前的去处, 老奴知晓殿下一片孝心,可是这毕竟是冷宫,那些个御医听令于二殿下不得救治主子,二皇子玉宵就是趁着陛下南巡故意让主子呆在冷宫自生自灭!姑娘,你帮老奴劝劝主子……姑娘?”
烛火下,少女的长睫就像一排小刷子似的,猫儿似的眸子就藏匿在小刷子一样的长睫后,映着憧憧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公公拔高声音:“姜沅姑娘!”
阿沅倏然惊醒:“什、什么?”
公公担忧的看着她:“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阿沅似从某种情绪中惊醒,她晃了晃头才将脑海里那道修长的萧瑟的身影驱逐出去。
她看了眼床榻上陷入昏迷的摩柯,手背触及他的额仍烫的吓人,而他们前夜搬来的冰块早已融化,她蹙了蹙眉,“这不是办法……你好好照顾他,我…我再去想想办法。至于你说的……他都烧成这样了,能听见我说什么吗?”
“其他人不一定,但是姑娘你,或许可以。”
阿沅愣住:“啊?”
公公抿唇笑了笑,尽在不言中,只道:“姑娘放心,主子这儿自有老奴看着。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自容答应逝去后主子虽贵为九皇子却如无根之萍,偌大皇宫竟无人可倚仗。主子随了逝去的容答应性格寡言,什么都藏在心里。主子虽镇日昏睡,偶也有清醒的时刻,不巧总是和姑娘错过。得知姑娘前来,主子极是欢喜。老奴不求别的,只求姑娘记得冷宫有位故人,闲暇时能来看看主子便好。”
这话说的,公公已不抱任何希望。
是啊,她就一个小小的宫女,无权无势又无沈易那样神乎其神的能力,能帮什么呢?
阿沅咬了咬唇:“我自然会天天来看他的。”
公公叩首:“老奴代逝去的容答应谢姑娘!”
公公颤颤巍巍的向阿沅行礼,阿沅连忙扶住他:“公公言重,摩……九皇子曾救过我,也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阿沅末的又添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会救他的,他不会有事的!”
阿沅辞别了公公,趁着夜色离开。
在她离开后,夜风卷过将要合拢的老旧木门,“吱呀”的一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闪过,与此同时木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室内,公公拧干巾帕贴在摩柯滚烫的额前,叹了一声道:
“殿下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啊……”
忽而疾风扫过,烛火灭了。
本昏黄的小屋一瞬间又陷入了粘稠的黑里。
公公连忙从一旁的案桌上拿起火折子,刺啦的一声响火折子亮了起来映出面前一张生人勿进的俊美面容。
笼着一层月光,似仙似妖,似梦似幻。
公公登时瞳孔紧缩,正要高声呼喊,眼前人利落的手起落下,他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火折子也落在了地上,熄灭了。
来人正是沈易,沈大仙人。
他没有看倒地的公公一眼,径直侧眸看向床榻上的摩柯,死寂一般的黑中,凤眸隐隐闪过鎏金。
“这就是她口中的‘摩柯’?”
他看着床榻上的少年因高热而潮红的面庞,气若游丝显然命不久矣,他轻嗤了一声,转身便走,忽而顿住,提步上前,指尖一顿,下一刻抓住被角一把将盖在少年身上的薄被掀开,露出一张修条流畅、不算单薄,因高热洇湿汗珠的白玉似的少年躯体。
沈易眉心微蹙,忽的闭了闭眸,复睁开眼时凤眸璀璨如金。
在他面前,少年一张白玉似的躯体覆了一层青色的还在不断向上蔓延的青鳞。
与此同时,耳畔隐隐响起少女带着央求的声音:“求仙人救救他!救救摩柯!他很可怜的……”
沈易薄唇扯了一下,凤眸晦涩,笑意凉薄。缓缓吐出两个字: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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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当夜又没有回去。
她不敢。
她一时还不知该怎么面对沈易。
说实话她没想过沈易会拒绝她,还拒绝得这么干脆。
这让她措手不及。
而且不知为何,昨夜他的背影看上去有点……有点伤心的样子。
她想她一定是看错了,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她要有他那样神乎其神的仙法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能有什么伤心事啊?
阿沅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甚至还有闲心想着今天说几句好话哄御膳房的孙公公开心,带一份桂花糕回去,吃人手短,沈大仙人肯定不会生她气了。到时再旁敲侧击求他医治摩柯的高热,再好不过了……
阿沅想的美,毕竟她现在是整个玉泉宫最清闲的人,当然前提是二皇子玉宵不来。
只要二皇子不来,她的活便只是撸猫这一项,惬意得很。
自上次不欢而散,二皇子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来了,阿沅理所应当觉得今天也轻松的很,甚至都打好哄好孙公公的腹稿了,就等管事嬷嬷一声令下,她便乳燕归林般冲去御膳房。没成想等到的不是管事嬷嬷遣散的命令,而是——
“姜沅,去殿前伺候。”
阿沅愣了下,肥猫还在她怀里咬着她的小指玩。
她有些莫名,试探道:“玉陶公主不是…不喜欢波斯猫在她跟前么?”
“今儿个不同,二殿下来了。”管事嬷嬷催促道,“二殿下点名叫你去殿前伺候呢,快去吧,莫叫殿下久等。”
玉宵来了?
阿沅心里有些懊丧,隐隐觉得好日子到头了,不敢表现出来。她抱着猫,谨慎的点点头:“我就是去。”
没走几步又被管事嬷嬷叫住了:“慢着。”
阿沅回头:“嬷嬷还有什么吩咐?”
却见管事嬷嬷伸手就去抱她怀里的猫,阿沅顿了下,波斯猫自是不肯咬了管事嬷嬷一口,嬷嬷低叫了一声缩回手,登时食指上鲜血淋漓的,这猫一口利牙,阿沅本想磨的,就怕伤到人。而二皇子却独爱这口利牙,严明不可磨。管事嬷嬷便是想发怒也不敢,怒气咽了去,因此显得脸有些扭曲。
阿沅当即赔罪:“嬷嬷…嬷嬷是知道的这猫认人,便是玉陶公主也咬呢。”阿沅觉得奇怪,这猫认人几乎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谁人不知二殿下宠爱这猫宠爱的紧,不光牙不让磨,纵是掉下根皮毛都要发火,人人都避之不及,尤其是管事嬷嬷,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要抱它?
阿沅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这猫认人,还是我抱去给二殿下,之前不也都是我……”
管事嬷嬷终是忍不住怨气:“若不是二殿下下令谁要抱它?”
阿沅愣住:“……啊?”
管事嬷嬷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瞪着阿沅怀里的猫,没好气道:
“二殿下严明你一人进殿前,猫留下。听懂了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9点见啦。
“看什么?”
阿沅顿了下,自她进来便一直低着头, 此刻更是眼观鼻鼻观心, 完全不敢看旁的:“…回殿下……”
“可是在找玉陶?”玉宵盯着面前一颗乌黑头顶上的小小发旋,抿了口茶, 淡淡道, “她不舒服, 我叫她先去歇着去了。”
阿沅顿了下,低声道:“……是。”
话落, 玉宵不再说话, 阿沅便也安静的立在原地。
一时无言。
阿沅兀自低垂着头颅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许久也等不到玉宵的回应,但是她能感觉到始终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停驻在她身上。
她有些不舒服的微微蹙起眉头,可主子没发话她自然不敢说,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是知道玉宵看她不顺眼,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了, 这次许是……又在整她吧。
阿沅暗地咬了咬牙,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脖子、双足都开始发酸, 都快站不住时, 玉宵终于大发慈悲道: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阿沅愣了下,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听命回去了, 更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是管事嬷嬷随后不光把猫送来给她, 还带了块御赐的龙涎香。
说是玉陶公主赏她的, 却没说为什么赏。
还带了一句话:“下次直接去殿前当值。”
她盯着手心上的龙涎香眉头杵得老高,真是……奇奇怪怪。
不过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眼下有更叫她心烦的事。
她要……怎么面对沈易呢???
阿沅硬是在宫殿外磨蹭到夜幕升起才磨磨蹭蹭的走去殿内。自上次玉宵血洗了一遍宫殿,能瞒得住圣上,如何瞒得住宫里人精似的众人?现在所有人都当这个宫殿鬼屋似的,没人敢靠近半步,若不是小猫和沈易陪着她,阿沅一人也是不敢住的。
不过现在比起鬼怪,她更怕……沈易。
她懊丧的敲了敲脑袋,只一步便能进内殿了终究还是扭头朝冷宫的方向走去,她承认,她怂了。
她不敢见他。
至于为什么不敢见他……奇了怪了,她为什么有一种…一种偷汉子的荒谬感???
真是奇了怪了!
阿沅狠狠晃了晃头,将这荒唐的感觉跑到九霄云外,提步离开,然而没走几步,一道幽幽的辨不明喜怒的声音将她钉在远处:
“不许去。”
阿沅一顿,抬眸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沈易倚在红柱之上,凤眸漠然的睇着她,俊容于月光之下犹如玉石雕的,清冷而不近人情。
阿沅闻言眉心一拧,到底有些心虚,迂回道:“我知道你怨我瞒着你……但是他曾救过我,他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不可能放着他不管。我不会逼你去救他的,如果你担心我去找他,会牵连到你的话,你放心,就算被抓住了我也绝不会供出你……”
阿沅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沈仙人肉眼可见的俊容越来越黑,弄得她莫名的心慌,磕磕绊绊才说完接下来的话,“你…你可以放心了吗?如果…如果还不放心的话……”
沈易泠泠的看着她,忽然道:
“你要怎样?”
阿沅深吸一口气:“你就安心呆在这儿,现在大家都怕这儿,不会有人发现的。等你灵力恢复就能出去了吧?我会从这里搬出去的,你总说我笨,我知道你嫌我烦,这样既不会打扰你修炼,万一被抓住了也牵扯不到你,没有我你独自逃离皇宫会更方便吧。”
阿沅说完,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也跟着好似放了块大石头,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这件事,这些藏在她心里的话,也是她藏在心里的愧疚总算说出来了。
她不是不知道沈易只是灵力枯竭才不得已被囚于宫中,一旦他恢复灵力天高任鸟飞,区区一个皇宫怎么困的住他?而她只不过给了他一个落脚的去处,就以此利用他的好心捎带她出宫……
他现在本就灵力薄弱,自身都难保,何况又带上她这个几天都学不会一个咒法的拖油瓶?
他心善不说,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这么说出来,阿沅总算觉得舒服多了。即便靠自己的努力这辈子离宫无望,好过一直受良心拷打。
她自觉很坦荡了,其中利弊也都掰扯清楚了,之前她一直觉得心虚,不敢直视他,现在全抖落了出来,一身轻松,她抬眸看向沈易,却发现……不是这么个事。
沈易脸色很差很差,方才就已经很差了,此刻看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居然有一些铁青。
凤眸沉沉,好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深潭,直直盯着阿沅,不知看了多久。
阿沅还未漾起的笑意登时凝固在嘴角。
阿沅小心觑着他:“怎……怎么了?我有哪句说的不对么?还是你有什么…什么不满的……”
沈易忽的打断她:
“你为了他要跟我划清关系?”
阿沅闻言登时蹙眉:“也不是划清关系,这么说太难听了……虽然也没错……”
阿沅说的磕磕绊绊,急的抓耳挠腮,半天也说不清,沈易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黑到深邃的凤眸没有什么情绪,许久扯了扯唇,慵懒的倚靠在红柱上,不知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去吧,去找你最重要的朋友去吧。”
“你……”阿沅眉心拧起深深的沟壑,总觉得沈易这会儿情绪不对,她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转身离开。
沈易死死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居然一次也不曾回头。
一次也没有。
他嘴角挂着笑,喉头却翻滚着腥甜的味道,他浑不在意,视线随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在阿沅一步跨过门槛就要离开宫殿时,后方陡的传来一道冰凉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你去了也没用,他很快就要死了。”
阿沅一愣,僵在原地,缓缓的转过身,盯着那道倚在红柱上修长的身影,此刻银月去了另外一边,那人面目全藏匿在无尽的黑中,她看不清。
“你说什么?”
沈易从黑暗中缓缓走了过来,直直走到离她只有一丈的距离才堪堪站定脚步。
他高她许多,因此俯身看她总带了点儿居高临下的意思,就像一座山一样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尤其是现在——
阿沅仰头看着那双漠然的凤眸下,殷红的薄唇一字一句道:
“我可以救他,前提是,你不可以再去找他。”
晚风刮过, 老旧的木门随着晚风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啪嗒”一声,合上了。
公公心中一喜, 连忙将手中的银盆放下, 急急转身:“沅姑娘你总算来了!殿下他浑身烫的吓人,许是……许是撑不住了!沅姑……”
话滚到喉头霎时一顿, 木门前空空荡荡的, 空无一人。
“奇怪, 最近是怎么了,总是看错……这个点沅姑娘早该来了才是, 莫不是被什么拖住了?”
公公一边嘟囔着, 一边弯腰拾起银盆, 手还未碰到银盆的边,整个人骤然倒了下来,不省人事。
来人正是沈易。
他走到床榻边, 居高临下盯着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清俊的面容一片赤红,细细密密的汗珠覆于他身上。沈易指尖一点,盖在他身上的薄被便落了下来, 露出一片密布汗珠的白玉胸膛。
沈易凝着少年眸色很淡很冷,他忽的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 凤眸一片璀璨鎏金。
金色的瞳孔映着少年遍覆青鳞的胸膛, 那一身的青鳞仿佛会流动的碧水,一直蔓延到耳廓, 随着少年炽热急促的呼吸, 胸膛上下起伏着, 好似碧水泛清波。
沈易见状没什么表情地嘴角一扯, “啧”了一声。
有些遗憾。
余光瞥见案桌上尚未干涸的徽墨,牙关咬了下拇指,拇指于徽墨之上落下一滴金色的血液。
那金色的血液顷刻间溶进了黑墨之中,消失无形。沈易提起狼毫,沾了沾黑墨直接于那青鳞之上挥毫,才落下一笔,摩柯一直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露出一双凶恶的赤色的眸,沈易并未看他,只盯着笔尖下的字,在摩柯被青鳞覆盖的手即将穿透他的胸膛前,沈易眼皮也未曾动过一下,薄唇轻启,斥了一声:
“孽畜,滚回去!”
霎时摩柯浑身重重一颤,目眦欲裂,仿佛被定住一般浑身僵硬如石头,欲穿透沈易胸膛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沈易便就着这个姿势,在摩柯遍覆青鳞的身上写下密密麻麻的铭文。
一刻、两刻,一炷香,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将明。
阿沅在门外焦急的踱步,见里头迟迟没有动静,再也等不下去,正要推开门时,木门自己打开了,沈易俊容微霜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沅忙道:
“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沈易轻嗤了声:
“死不了。”
他想了想,终究没有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告诉阿沅,阿沅只道是邪风入体,摩柯才高烧不下,听沈易这么说狠狠松了口气,他既然这么说,摩柯就一定死不了!
不过还是得自己亲自看了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她欲绕过沈易闯进去看摩柯现在怎么样,还未走出两步便被沈易一胳膊扣住腰,就像拎一只小猫般轻巧,他竟然就这样扣着她的腰将她整个打捞起来!
阿沅愣了下,扑腾着双脚拼命捶打他的胳膊:“喂!你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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